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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向部堂大人求援”说着深施一礼道:“十万火急,请赶快通报”

“部堂正在与众大人议事。”亲兵队长道:“这位大人先去门房歇歇吧。”

“请您务必通禀一声”王用汲握住那亲兵队长的手,一张官票便毫无烟气的到了对方手里,他满脸恳切道:“苏州府大乱在即,分秒不能耽误了”

一听到说是打乱,亲兵队长吃惊道:“造反了”

“如果处置不及,肯定会的。”王用汲沉声道,亲兵队长不敢怠慢,急忙领着他走进大门。

从大门往里走,才知道东南总督府衙门有多大,王用汲由那个亲兵队长领着,都记不清穿过了几座重兵把守的门,才到了签押房外。

这里反而没有兵站岗,只有两个文士在门口守着,其中一个便是白发苍苍的文微明。

衡山先生,苏州府有紧急军情,请向部堂通禀。“亲兵队长代王用汲奏道。”苏州“文微明面上一紧,却要摇头,轻声道:”里面在讨论战事,再紧急的事情也不能打扰。“说着对王用汲道:”这位大人不妨先跟老朽说说。“咦”您是衡山先生”王用汲仿佛听亲兵队长这么称呼他。

“老朽文微明。”文微明笑道。

“失敬失敬。”王用汲赶紧行礼道,一个架子的吴中四大才子,即便今天还是鼎鼎有名,作为硕果仅存的一位,文微明在家乡苏州城享有的崇高声誉,令王用汲他们这些晚辈高山仰止。

能在总督府遇到这位x老,王用汲自然喜出望外,将发生在苏州城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与他知道。

签押房外面客气的小声说话,里面的气氛却不算融洽。

屋里堂中一溜太师椅上,做着一干红袍大员,但大都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真正说话的是两个人,东南总督胡宗宪和浙江巡抚阮鹗。

对于疯狂信仰制衡之道的嘉庆帝来说,把半壁江山的车政大权交付一人之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有张经就有赵文华,有赵文华就有周玧,现在轮到胡宗宪坐庄,嘉庆自然也要给他按一个把不掉的眼中钉了

这颗钉子性阮名鹗子应荐,王学门人,赵页吉的死党。

他原先应该是应天督学,后改任浙江提学不久,倭寇围攻杭州,数万乡民欲入城避难,但城中守军唯恐倭寇趁机入城,紧闭大门拒不放入。一场惨烈的屠杀顷刻就要发生,飞马感到的阮鹗见状大怒道:“为官本在为民,奈何坐视而不救贼尚在数十里外,做弃吾民于贼乎”既手持宝剑督开武林门,并陈兵于城中以防万一,令负辎重者由左,妇女老弱由右,一次进程,毋相践踏。命士兵跑马传餐送食,难民得以全部进城,无一受害。不久寇至,阮鹗率诸生壮士出城迎击,斩杀甚众,贼溃逃走。朝廷嘉其功,升迁浙江巡抚兼理福建,自此名声大噪,不惧胡宗宪。

事实上,他对靠着陷害张经、阿x赵文华上位的胡宗宪颇为不齿,而且前年赵贞吉查办赵、胡二人事,将胡宗宪侵夺车资的劣迹写信告诉他。

所以阮鹗对胡宗宪更加鄙夷,但他也算是深明大义的,知道抗倭事关大局,倒从不至于巴情绪带到差事众。两人一管车需,一管指挥,除了重要的军事会议,有事都是文移往来,倒也相安无事。

但今阮鹗忍不住了,他低头看看桌上一张皱巴巴、冷看血迹的纸片,之间歪歪扭扭的写道:“部堂大人:徐楢率上万倭寇攻打甚急,吾等伤亡惨重,苦苦支撑、危在旦夕。务请援军于三日内赶到,稍有迟缓,宗礼死哉三里桥危矣末将宗礼拜上”

这几句话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每次看,都有羞愧道无地自容的感觉,平息一下翻腾的气血,他耐着性子对胡宗宪道:“部堂大人,宗将军的河朔兵,本来是奉命赴闽的。只是道经咱们浙江。只不哦过徐海部攻势太猛,咱们左支右绌,才恳切邀留的。”说着深吸口气道:“人家宗将军可是二话没说,便听命率军出击了”

胡宗宪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他们连战连捷,为我们连解乍浦、嘉兴、皂林之围,您左一个祝贺,右一个慰劳,说总将军是您的霹雳火=急先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是您把他留下来的。怎么现在他不慎落入重围,泣血求援时,您却装作不认识了呢说着冷哼一声道:”这也太、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了吧“

胡宗宪眉头微微一蹩,缓缓睁开眼睛,长叹一声道:本官三令五申。不可追过桐乡,这命令至少传达给宗将军三次,但他丨麻痹大意、轻敌冒进,被十倍倭寇包围,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阮鹗不悦的皱眉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万分努力”说着提高嗓门道:“一旦三里桥失手,倭寇便可长驱直取桐乡,彼时崇德、杭州门户洞开,到时候可就故此失彼了”

边上的浙江总兵卢镗也忍不住插言道:“是否驰援三里桥,请大帅速定夺,再犹豫不决,桐乡危矣”

见自己的亲信大将都倾向阮鹗,胡宗宪知道必须说清楚了:“声远此言差矣。徐海此人及其狡猾。且精于水战,宗将军便是没有把徐海的杂牌水军放在眼里,几次交战。徐海军都是一触即溃。”

“连续的胜利让宗将军冲昏了头脑,他以为徐海不过是浪得虚名的小角色,于是置倭的严令不顾,贸然除桐乡,至三里桥。被徐海集中精锐水军,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发功,一战将宗礼的主力消灭。”胡宗宪指着桌上的另一张纸道:“这是当得送来的情报,河朔兵已经十区七八。仅剩下的七八百人困守在三里桥。徐海正当一鼓作气,取得完胜。现在却挺了下来,其中的蹊跷不可不防。”说着缓缓道:“再看叶玛、辛五郎部,一左一右与徐海程鼎足之势。虎视眈眈,窥测动向。分明是布下怀阵陷阱,专侯我军救援三里桥,或突然分兵陷我崇德,攻我杭州;或三路合围,歼我大军”

卢镗疑惑道:“那部堂的意识是”

胡宗宪没有马上作答,而是举目望向南边的桐乡方向,面上一片伤感之色,慢慢的一双鹰眼目竟通红一片,半晌才长叹一声,幽幽道:“眼下左亦难、右亦难,唯有以大局为重,壮士断腕,一面固守杭州,尔后传缴各路兵马,先力保省城不失,再图进剿,方为上策。”

经过嘉庆三十四、三十五两年的平静后,徐海今年的攻势,远超胡宗宪上下的预料,在他看来固若金汤的防线,被实力大增的徐海猛攻之下。变得千疮百孔,左支又绌,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审时度势之后,胡总吸纳认为。以目前的形势看,必须收缩防御,待敌人锐气尽消再作打算。

见胡宗宪吃了秤砣铁了心,阮鹗起身决然道:“大人不仁,下官却不能不义,既然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调兵”胡宗宪冷冷道。

“哼”阮鹗冷哼道:“我只调动浙兵,部堂能奈我何

阮应荐,你敢抗命马”胡宗宪勃然而发道:“我是东南总督,节制六省兵马,你必须听我的”

“你的王命棋牌只能斩四品一下的官儿,还杀不了我这个浙江巡抚”阮鹗怡然不惧道:“不让可以按兵不动,但在下乃浙江巡抚提督军务,调度本省用兵,剿倭杀盗。七援救危,正是下官之责,前方将士在厮杀流血,阮某安得不救”

“你可知抗命的后果”胡宗宪黑着脸道。

“哼。”软弱陡然其实大盛。哪里还把这个贪生怕死的总督防灾眼里,冷笑一声道:“部堂大人可参奏我违抗军命,就像你对杨宜、曹邦辅他们做的那样,把失败的罪责一股脑推到下官身上。”说着一脸正气毅然道:“只要能解得三里桥之危,救出宗礼将军与河朔军,我阮鹗这颗人头,就是送你当球踢,又如何呢”

说罢,再不理睬胡宗宪,拿起官帽,甩手出了门。

“原来如此。”这厢间,文微明听完王用汲的讲述,一脸凝重的点头道:“待会我帮你一道向部堂说和,怎么也得帮苏州城度过这个难关去。”

“谢衡山先生高义”王用汲一躬到底道。

文微明刚要说“不客气,我也是苏州人”,却被砰的一声门下,吓的一哆嗦,便见浙江巡抚阮鹗,拿着官帽昂首出来,面上的表情,好似谁钱他一百万似的。

谁也不敢阻拦发怒的省长大人,任他扬长而去。

王用汲和文微明面面相视,不由暗自叹道:“抗倭形势本来就严峻。今日总督、巡抚再生嫌隙,四分五裂,想要取胜就更难了”

过不一会儿,便见一位位红袍高官鱼贯而出,两人躬身让在一边,待所有人都走干净,文微明小声道:“你等着,我进没等多久,又出来道:”王知县,部堂请你进去。“

王用汲赶紧整整衣襟,发现一路奔波下来,浑身脏兮兮的,这样去见部堂大人,还真有点紧张呢。

文微明又催了一遍,他才赶紧跟着进去。

进去签押房,王用汲看到一个身形消瘦、面容疲倦的红袍大员,坐在大案后面,正在闭目养神。

文微明轻叹一声,示意王用汲稍安勿躁,等了一刻钟,胡宗宪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一眼王用汲道:”抱歉,本官眯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王用汲赶紧大礼叩拜部堂大人。”起来说话吧。“胡宗宪深受虚抬一下道:”昨天我已经收到拙言的飞鸽传书,对苏州的失态基本上了解了。“说着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接着道:”所有的事情我昨天就给朝廷上奏疏,请朝廷督促湖广给王命调粮。所有的借据都加盖我总督衙门的印章。“

王用汲一听,登时喜形于色道:”那太好了,苏州有救了“

胡宗宪却神色一黯,摇头道:”先别高兴,兵没有借到粮食,所有的粮商都说,粮食已经卖完了。“叹口气道:”运河上每天来来往往。都是运粮的船,我们也不是征调,而是有借有还,为什么就借贷不到呢“说着看王用汲一眼道:”这里面得原因,你想过没有“”下官不知。“王用汲额头见汗道:”到底是谁在跟我们苏州府过不去“他无法想象,仅凭苏州城那四大家,就能掀起这种千里风浪来。

哼。”胡宗宪冷哼一声,双目中寒光湛然道:“除了那些人还能有谁”

“那些人”被胡宗宪的语气吓到了,王用汲的声音都开始颤动。

“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人。”胡宗宪沉声道:“现在也恨不得至你们沈大人于死地。”

“为汉森么”王用汲颤声问道。

“因为我,我们断他们的财路。”胡宗宪目光如刀道:“那些贪婪的寄生虫,于倭寇相互勾结,妄图朝廷永远对海疆失控,永远放任他们垄断走私”说着紧紧攥拳。咬牙切齿道:“当初他们杀了朱执,现在屠刀又指向我,朝向沈默只要有人想要拨乱反正,就会遭到他们疯狂的攻击他们才是我大明真正的毒瘤,我真正的敌人”

看到王用汲一脸的难以置信。胡宗宪平复一下情绪道:“我可以很清楚地判断出,这次苏州府遭到的攻击,是因为前些日子拙言让毛海峰消灭了舟山群岛的倭寇,将崇明岛舟山的水道重新划入朝廷手中。这在那些海商看来,不x于裸的宣战,意图窒息苏州,这是同事卡住我两的脖子,想把我们一起报销了。”

王用汲并不是不相信胡宗宪。只是他对描述的强大存在难以接受,喃喃道:“真有那么厉害的势力吗”

“有。”胡宗宪沉声道:“朱执是个例子,我和拙言前年的遭遇。又是一个例子。还记得朱执说过的遮阳一段话吗”说着用悲凉的语气缓缓道:“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频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冠之盗最难”

“那些中国衣冠之盗,都是冠冕堂皇的世宦人家。”胡宗宪满眼悲愤道:“他们隐身于倭寇、海商、巨盗身后,并不直接参与任何事情。让你抓不到把柄。却暗中为其提供保护伞,将所有能威胁到海商、倭寇的敌人剪除干净。”说着叹口气道:“你看着吧,拙言肯定要被御使弹劾了。”

“那我们怎么办”王用汲深感不安的问道。

欧阳“眼看倭寇兵临城下,杭州是不成了。”胡宗宪道:“湖广巡抚李宪卿,是我的同科,现在以总督衙门的名义,写个借据,你抓紧时间赶去给他,应该可以调到粮食。”

第399章 危急中的苏州城

南直隶,苏州府。:距离粮食开始涨价,已经过去办个月了,现在的粮价是纹银五两四一石,据府志记载,苏州城历史上的最高粮价,出现在当年太祖皇帝围困张士诚时,在第八个月城破只前,达到了死两八一石。

“能轻易打破历史记录,本官感觉很欣慰。”沈默翻弄着一本府志道:“现在已经是前无古人,我希望能够在涨一些,能涨到十两八两。那绝对就后无来者了。说着一脸自豪道:“从此项记录便为我独占了。”

归有光这个汗啊,心说大人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看到他的表情,沈默道:别这样嘛,我也不过是苦中作乐,不然真要给憋死咯。“说着趴在桌子上,双手抱头道:”老归,你说这么多年倭乱,咱们南方吃饭都没成为问题,怎么现在拿着钱都买不到粮食呢“”大人,,胡部堂不是给我们筹粮了么“归有光问道。”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你。“沈默抬气头,一脸思索道:”你说他没筹吧,但据说已经给我们张罗了十船粮食,但你要说他筹了吧这么点粮食够干啥的“说着低声骂一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要是能指望上,老母猪都能上了树。“”湖广呢不是说胡部堂和湖广巡抚是同年吗“

沈默拿头磕桌子道:”你存心的是不是陈友谅那算皇帝吗“说着也不卖关子了道:”当今的潜邸在哪

“噢”归有光使劲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嘉靖在进京以前,是在湖广安陆做“兴王”的,当然这个兴王也不是他挣的,而是他爹朱佑杬的封号。身为成化帝的第四个儿子,伦不到朱佑杬继承皇位,便到湖广安就藩,当然他的侍卫长,叫陆松。

后来朱佑杬的王妃生了嘉靖,便让陆松的老婆给他当奶妈,而陆松的老婆之所有有奶,是因为他刚生了个儿子,儿子的名字叫陆炳。换言只,从嘉靖他爹到安陆开始,到嘉靖离开安陆的三十年间,陆加都是在湖广度过的。

当然了,王爷都是被圈养的,没人瞧得起,人们更普遍认为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摊上一没前途,二没油水的王府官,所以当初陆家父子肯定是被无视的。

但架不住嘉靖人品大爆发,竟然从藩王变成皇帝,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陆炳城了皇帝的奶兄弟。权倾天下的一品大员当朝两尊大神之一“想要升官发财。拜严阁老,想要平安无事,拜陆太保”.这都是黄口小儿皆知的秘密。

一时间,沾亲的,带故的,认识不认识的,都来跟陆炳和陆家攀亲戚,啦关系的,仿佛整个湖广都是他们家亲戚一般。结果就是,陆家湖广说话,笔在浙江还好使

沈默不禁回起这一阵子的一幕幕

七天前,知府衙门后院一间有铁窗的材房里。

“你放了我,我就些个条子,让湖广给你送粮食。”陆绩毫无囚犯的自觉道。

沈默笑道:“你加有个仆人叫胡广吗”

不提湖广还好,一提湖广,沈默便脸来,道:”不用指望了,想想湖广出国哪位皇帝吧“

从三皇五帝想到朱元璋,归有光最后给出了答案道:”陈友谅“

“真笨。”陆绩撇嘴道:“我说的是湖广布政使司。”

“我拿银子都买不来粮食,你凭什么打个白条就弄来”沈默翻翻白眼道。

“因为我姓陆。”陆绩骄傲的笑着,嘴角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沈默十分不爽:“你还不知道吧历任湖广巡抚,进京面圣前,都会先见我叔叔,如果我叔不见他们,他们就不敢上任。“

沈默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暗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看到他面容一紧,陆绩更加高兴了,竟然连被囚禁的郁闷也一扫而空。赶紧趁热打铁道:”快把我放了吧。我现在就给你写条子。“”好吧,只要你能写给条子。“沈默一脸无奈:”我会放了你,然后给你陪不是,还可以任你处置的。“”真的“陆绩两眼光芒闪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然是家的。“沈默成了精的人物,岂能让他骗了,咧牙一笑道: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你”陆绩登时双目圆睁,抓住窗棂道:你在消遣我

你不也一样在消遣我吗沈默洒笑一声道:“我相信湖广巡抚可能给你陆家面子,但也不是只要姓陆就可以摆布。”

“你”陆绩气得哼哼,瞪眼道:“我告诉你,陆加现在的外事,就是由我做主”

“那你加就离完蛋不远了”沈默挂着可恶的笑容道:“怎么人才都凋零到这个地步”

陆绩火冒三丈道:沈拙言你狗眼看人低“说着使劲拍打窗棂道:”我就是,就是,就是陆家的外当家“”犟也没用,“沈默笑道:”你连闽浙海商的后台有哪几家都不知道,算什么陆家当家的“”谁说我不知道“陆绩怒发冲冠。脱口而出道:”除了我们加,还有吴言王鄂,周谢冯赵八加“说完突然猛醒,紧紧咬住下唇,玉面瞬间涨得通红,一边懊丧的把脑袋往窗棂上磕,一边咬牙切齿道:”你j诈“”你愚蠢。“沈默耸耸肩膀,微微摇头道:”跟你玩真的很没有成就感。“说着吩咐铁柱道:”把这个笨蛋送到大牢里去吧,免得老爷我的衙门里传染呆气。“”沈拙言,不混蛋“陆绩感觉自己像一个吹涨了气的皮球,随时都会爆炸掉一般。

通过打击别人,得到满足快乐的沈大人,一回到签押房,便见归有光愁眉苦脸的迎上来道:”大人,三个监牢都满了,海大人还不停往衙门里送人,咱们往那装啊“

沈默也苦恼的扰扰头道:”是啊,这个海笔架,让他维持治安,他到好,拿着鸡毛当令箭,给我严打起来。“

话说海知县自从领命后,便宣布苏州城进入宵禁状态,声色赌场所有暂停营业,老百姓必须在酉时中准时回家,并将三个衙门的官差分作两班,日夜在街上巡逻。但凡有打架斗殴的,聚众斗殴,聚众滋事的,坑蒙拐骗的,欺负老百姓的,甚至夜不归宿的通通都被抓到监号里。

手下人虽然苦透了,却没有好意思说一声的,因为海大人自己,是不舍昼夜的连轴转,每天猜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在大街上带队巡逻。其精力之旺盛。被傅尊大人赞为”拿破仑“。难道拿个破轮子就能有提神的作用吗

但是大伙还是觉着”地府统治者“这个雅号更合适海到人,所以背地里都叫他”海阎王“

当然仅凭强权高压是没法让一座人心惶惶的城市镇定下来。对地痞流氓坏分子有如冬天般严寒的海大人,对普通老百姓却有如春天般的温暖,他不厌其烦的安抚惴惴不安的老百姓,告诉他们府尊大人已经向总督请调军粮,不日就会装船运抵苏州,吃到信两市上市是绰绰有余了,所以没必要为一时的粮丨荒而恐慌,家里的粮食只要够吃就行了。

这话要是一般官员说,老百姓是不会信的,甚至肯能气反作用,引起更大的恐慌,因为千年以来,在老百姓心里,官儿们从来就是一帮混东西,但其中不包括清官。身为清官的最高形式”青天“。

海瑞在平时积攒了足够的人品。让他”清廉自守,不畏强权,勤政爱民“的名声在苏州城无人不知。被老百姓向来视为偶像。

所以大家竟然就信了他的华虽然也有人想要质疑,却被老人揪住耳朵道:”海晴天说的华,笔真金都真,不信也得信“

于是,人类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奇迹诞生了。在一座物价飞涨,物资匮乏的城市里,竟然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打好景象,让那些满心盼着苏州乱起来,老百姓开始哄抢,然后打丨砸抢,最后烧杀抢的人们,跌碎了眼镜。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所以当归有光向沈默建议,是否请海大人停止抓人,或者把原先抓起来的,放掉一些时,沈默没有答应,只见他摇头道:“所谓”乱世用重典,现在让谁来维持苏州城的治安,都不回有这个效果。“说着快意笑道:”由着海笔架随便弄去,你只要告诉你监狱满了这个事实,他就肯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大人对他还真有信心。“归有光笑道。”单就做事着方面,谁也不如海瑞能干。沈默自豪笑道,当领导最的大幸事是什么就是能有个的力干将,可以把领导最头痛的事情负担起来。

“是啊。”归有光也叹口气道:“可惜他不太会做人”

沈默却自嘲道:“更有可能是,人家不屑于做我们这样的人.”

两人说笑一阵,铁柱进来禀报道:“古会长和沈老板求见。”

“有请。”沈默收敛笑容道。

过有光出去,古润东两个步履沉重的进来,给大人行礼后,古会长轻声道:“仓里的粮食,即使按照配给卖,也只能坚持五天了。”现在苏州城处于被“围困”的特殊时期,所以沈默命粮店施行配给制卖粮。规定每人卖粮不得超过五斤,且还得在手背上用很难洗掉的特殊颜色做标记,每人只准买一次。

但当初因为米价暴涨,上次进米的时候,各家粮铺都没有带足够的钱。普通只进了平时不到一半的粮。所以即使如此配给,还是没办法坚持多久。

一旦粮铺没有米卖,现在“被平静”的苏州城,必然立刻炸锅,到时候一百个海瑞也不管用因为只有让老百姓架起锅煮白米,他猜会耐心听你不厌其烦讲道理,如果没有白米,道理说破天,也不能充饥的

“他们这是逼我们买高价米啊”听说沈默告诉他,不仅浙江指望不上,湖广也没办法买米了,古润东黯然道:“看来他们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算准了我们最后走投无路。所以有恃无恐的一天一个价,就等我们就范了。”

沈默不置可否的哼一声道:粮券现在什么情况“

听大人问起这个,进来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沈鸿昌,终于开口道:就上零壹贰网”自从粮油商会按照大人的吩咐,承诺协会内的粮券可以通用后,“说着有些不可思议道:”五天时间就销售了九十万两银子的粮券。“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瞎子都能看出粮油商会错面临的风险,老百姓却置若罔闻呢”九十万两“沈默道:”加上原先的买粮钱,我们就有二百万两,咱们可以买多少粮食呢“”如果按今天的价格,可以买五十万石。“沈鸿昌轻声道。”足够苏州城的百姓吃三月了。“沈默呵呵笑道:”在掺和点野菜省着点吃,足够等到夏粮上市了。“”可是我们注定买不到那么多粮食。古润东郁闷道:“他们肯定一次顶多卖给我们一两万石。然后再买就要再涨价,让我们在持续的缺粮中,把吃进来的钱,再全部吐出去。”

“我当然知道了。”沈默笑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只要能弄到五十万石粮食,就能度过这场危机。”

“是这样的。”两人点点头道。

这时,铁柱又进来禀报道:“有人自称是陆府的管加求见。”

沈默展颜笑道:“让我们敲竹杠的来了。”便对古润东和沈鸿昌两人道:“你们回去,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先跟那帮砸碎买点粮食,不过不要买太多,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柳暗花明了。”

“是”两人行礼退下。

待两人走后,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被铁柱带进来,很有规矩的向沈默行礼,然后道明来意:“小人平湖陆家管家陆强,因寒家小公子被官府羁押,家里老夫人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特命小人前来缴纳赎金,请大人开恩。”

在大明的法律中,对待“士:这一等级,有一条叫做”罪疑从赎“的规定,即嫌疑人一方可缴纳一定数量的赎金具体数据根据其所被怀疑的罪行的大小而定,然后可以被释放,当然要保证随传随到的状态。当然如果将来被证明确实有罪时,还必须重新予以处理。

通过这么长的时间的实践与学习,沈默已经对大明律法十分了解了,闻言问道:”你想保赎吗“”是的大人。“陆强从怀里掏出一份学籍证明道:”我加少爷是县学的生员,按律可以不受羁押。“”有备而来呀“沈默淡淡笑道:”看你这副精干的样子。知道就是个痛快人,咱们直接谈价钱吧。

带走我家公子就可以。”

“你既然提前做了功课,:沈默笑道:”就应该知道,赎金的数量,是根据罪行的大小来的。“”是的。“陆强点头道.

你加小公子的罪名是,违抗数道圣旨,墍越五品官员,这个罪名,可以绞刑了。“沈默眯着眼道。

对方知道他定然是要敲竹竿的,也不争辩道:”多少钱吧“”我不要钱。“沈默摇摇头,目光转冷如刀,盯着那陆强道:”我要粮食。“”大人容禀,“陆强苦笑一声道:”现在苏州这个样子,我们也只有钱,没有粮食。“”不要跟我装可怜,“沈默一脸厌恶道:”苏州城这个样子,是谁干的谁清楚,如果你们没有粮食,那就是跟我说,你们家小公子已经被我投进人满为患的大牢里,我也不知道在那个充斥地痞,恶棍。流氓,亡命徒的地方,你们家小公子会变城什么样子“

第四零零章 陆绩的反击

“你敢”陆强突然暴怒,挥舞着双手道:“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如此虐待我们的小公子”话音未落,已经被身后的铁柱用刀逼住脖子哦,冷喝道:“大人面前也敢造次”便一脚踢在他的膝窝上。

陆强吃痛不已,跪在了地上。

沈默大量着他那张因为愤怒和疼痛而剧烈扭曲的脸,悠悠道:“就算是你家大都督,也不会跟我这么说话。”说着微微屈指道:“五万石大米,多一天涨一万石,直到你们家小公子坚持不住为止。”

“坚持不住,您会放了他么”陆强面露哀求道。

“坚持不住的话。”沈默淡淡一笑,问身边的三尺道:“昨天教你的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

三尺清清嗓子,用一种深情、忧郁、稍缓的语调唱到:“菊花残,满地伤,花落断人肠”

沈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住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到了半夜里,沈默睡得正香。却被铁柱叫醒了。

令他想不到的是,那陆绩竟强烈要求见他,说可以答应任何条件,只要能给他换个地方就行,不然明天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没有把他关单间吗”沈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道。虽然很不爽这个娘娘腔,但他毕竟是曾经读过“狱中杂记”、“左忠壹公逸事”、看过“监狱风云”、“黑狱断肠歌”的,对监狱里的险恶还是有些知晓的,自然不会冒着陆公子真的“菊花残,满地伤”的危险,将其置身于公众牢房之中,毕竟这小子比金子还金贵,可以换好几万石大米呢。

所以即便牢房紧张,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没有牢友的小单间。

生怕救命的粮食不翼而飞了。沈默穿衣起身,跟着铁柱往府衙大牢去了。

府衙大牢在一进大门的跨院西头,有四座老监,每座老监中有五间房呈井字排列。其中央一间很小,是开有天窗,可以透亮换气的,这一般是狱卒所住的。而旁边的四间牢房很大,却没有开窗,不能通风也不透亮,才是真正的牢房,每一间里都关了五六十名犯人,每个人也就仅有容身之处,吃喝拉撒睡都在里头,味道可想而知。

陆绩就被关在狱卒住的中央一间里。沈默到了一看,他抱着双腿蜷在长凳上,全须全尾,完好无损。不由气氛道:“多么宽敞的空间,多么清新的空气,多么蓬松的草席,多么柔和的光线,这么好的条件你要是还不珍惜,”说着伸手一指周围的大牢房道:“那就和他们换一换”

吓得陆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带着哭腔道:“叔,你行行好,就把我放回去吧。”

“这儿不挺好的么”

“不好,”陆绩摇头抽泣道:“简直糟透了。”

“不好在哪里”沈默笑眯眯问道。

“苍蝇,蚊子,蟑螂,老鼠”陆绩满脸惊恐的望着茅草堆,浑身竟然寒噤不止。

“这不是怕你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朋友们陪你玩呢。”沈默嘿嘿笑着,只是在这黝黑的大牢之中,笑声分外惨人。

陆绩双手使劲揉着头发,捂着耳朵。声调都变了道:“不听,不听”

沈默突然一愣,和身边的铁柱对视一眼,铁柱小声道:“这家伙一着急,怎么声音都像娘们儿了”

沈默思索片刻,道:“这有啥稀奇的,卫垺胶托亩际墙看跤醯摹被八湔庋担故墙庸偷疲邢付讼昶鹫馕蛔佑裣椭独础br >

只见他的发带因为过于激动而被抓断了,原本束在脑后的长发,一下子膨松散乱起来,半遮着那张俊脸,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竟然给人以无比惊艳的感觉。身体因为过于紧张,而抱成一团,曲线优美,浑然如受了惊吓的女子一般

“靠,性别错乱了”沈默嘟囔一声,不由不寒而栗,遂不敢再看他,唯恐连隔夜饭都吐出来,道:“不想在这住也行,你给你家里人写封信,让他们准备好十万石粮食。”

现在陆绩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沈默就是说百万石,他也不会发对。点头如啄米道:“知道了。”

铁柱便将纸笔隔着牢门递进去,让他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求助信。

拿过来看了一遍,觉着还不错,沈默吩咐道:“把他押回柴房去。”说着看陆绩一眼道:“要是你家里不答应,明天再把你关回来”吓得陆绩浑身直哆嗦。

沈默很清楚,那些人下了这么大血本,布了这么大的局,不可能因为一个陆绩而前功尽弃,所以陆家肯定不会拿出十万石粮食出来就算这陆绩真的那么重要,陆家真想拿那么多粮食换他,他们的盟友也不会答应

因为苏州府的市场情况,实在是糟的不能再糟了

由于粮价所致,菜肉蛋油等主副食品的价格也应声上涨。而粮丨荒初期,老百姓还能靠家里的存粮度日,但现在时日一长,已经有不少人架消耗殆尽,越来越多人必须向粮店购粮,这给粮油商会以极大的压力,就算是限价限量,最多也支持部过三五天了。

但因为当铺票号出售的粮劵要比粮店的便宜一两半银子,所以要买粮食的老百姓,都是先从当铺,票号买进旧粮劵,再用旧粮劵去店里换粮食。又因为旧粮劵是当初低价时卖出去的,其价格仅是现在粮价的两到三成,如果不是因为新粮劵的出售还算喜人,怕粮店老板们要集体投河了。

而对于老百姓,也是愈加难过原本殷实的人家,存银被迅速消耗。对于穷人来说,则不得不靠借印子钱来维持生计,而用来抵押的主要财产,便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票劵

只有那些票号,当铺异常开心,他们一面靠出售囤积的粮劵财源广进,一面又大方印子钱,把老百姓手中的各种票劵集中到自己手中。许多人深圳开始做白日梦,等把这波粮价的行情做完,是不是再炒炒肉啊,油啊什么的。

所以时间也容不得沉默再跟对方拉锯,他狮子开大口,无非是漫天要价,座地还钱罢了,经过一番简短的谈判,最后双反定在六万五千石上成交一手交粮一手交人,这样苏州府又能在坚持个十来天了。

大概用了三天时间,就在今天早上,一车车粮草秘密运进了苏州府的粮仓,沈默亲自监督清点无误后,便对蹲在地上画圈圈的陆绩道:“滚吧。”

陆绩闻言抬起头来,用幽怨的愤恨眼神狠狠剐可沈默一眼用个比较俗套的形容就是,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已经死了一万遍一万遍。

沈默不以为意的笑笑,目送着陆绩回到陆强等人的身边,本以为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