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170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趋之若警,追求者不计其数,据说还曾经有人不远千里专程前来,想把她娶回家。

她也一度迷失在这种疯狂的崇拜中,以为自己已经凌驾于男人之上,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了,但胡公子、陆绩等人的出现,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这个男权社会中,掌握权力的还是男人,自己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高级玩具罢了,当男人失去耐心,或者别有企图时,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当一切尘埃落地,她终于看清自己,仍是无依无靠,若想让大难不死的弟弟妹妹,不再重复自己的命运,只有豁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脸面、尊严、理想,未来,等等种种”因为她根本找不到第二种方法,让志坚可以顺利的读书、参加科举,让巧儿可以嫁个好人家。否则以她高傲的性子,又怎会“死皮赖脸,的跟着沈默呢

其实苏雪并不是只知索取不知回报的人,恰恰相反,青楼出来的人,最知道天下没有不花钱的午餐,其实她早就已经对沈默予取予求,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无奈花自飘零水自流,沈默竟然学那柳下惠,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若不是他已经有仁儿子了,苏雪真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难道要我脱光衣服、自荐枕席,你才肯接受,苏雪对沈默彻底无奈了,但人家根本不稀罕,又何必倒贴呢难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贱那么不值一哂苏雪不禁哀怨道:“就是因为我怀着目的跟着你,所以你才,”

沈默摇摇头,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曾几何时,他的笑语言谈,都能让苏雪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就是她身边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现在,他依然在笑,语调依然温和,苏雪却点百训他的距离十分遥远。根本捉摸不到他的情绪,其牵都二引州也的面庞。只能听沈默若近若远道:“我心甘情愿的保护你们姐弟三人,为你们将来谋划,并不是为了图你什么,而是我真的被你感动了”我看到一个愿意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付出自己一切的好姐姐;一个愿意为别人活着,不管自己会付出怎样代价、遭到怎样非议的伟大女性。”

说着微微欠身,右手按在胸前”当然是自己自己胸前,用一种尊敬的语气道:“高贵的女士,能够为您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在沈默眼前,让他老大不好意思,赶紧掏出手帕,哄道:“是不是知道真相,喜极而泣了”

“去你的苏雪接过手帕,擦擦眼角的泪,道:“你这人现在已经没法信了,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沈默露出诚实的笑容道:“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为的是得到回报,也不是所有的异性朋友,都得走到那一步。”说着长舒一口气道:“放掉包袱吧苏雪,你不欠任何人的,也不用再为任何人活着,轻轻松松回江南去,也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志坚已经考上举人,有了功名,没有人会不开眼,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苏雪闻言好一会儿不说话,方才强笑道:“志坚已经成了官人,也到了我这个姐姐,和他说再见的时候。”

“为什么”沈默微微皱眉道:“你为了能让他出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现在他终于可以报答你了,你跑什么呀”

“就像你说的,不是所有付出都需要回报。”苏雪展颜一笑道:“我教志坚读书,让他参加科举,并不是为了自己”说着压低声音道:“有我这个出身青楼的姐姐跟着,他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巧儿的声誉也会受影响,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离开他们,让志坚带着巧儿过吧,他是个男子汉了,会照顾好妹妹,给她找个好人家的。”说着别过头去,深吸口气道:“至于我这个姐姐,最后的任务,就是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谁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有这样一个姐姐,志坚和巧儿,何其幸哉

“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沈默笑道:“要是敢把你这个姐姐抛在脑后,我绝饶不了他们”

苏雪摇头笑笑道:“不会的,他们都是好孩子。”说着起身为沈默掖了掖被角,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也不必赶我回江南”说着献宝似的亮一块腰牌道:“裕王府聘我做他们的司乐女官,本来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现在也不用商量了,我回去就直接搬进王府了,就算你们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也不会有人冲进王府闹事吧”

沈默摇头笑道:“不会。”说着笑骂一声道:“这么大事儿也不告诉我,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去吧,裕王府是个好地方,足以让你躲过这场风雨了。”

苏雪点点头,故好的面容满是担忧道:“你要保重啊,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再短,让你家里人怎么过”说着如蚊子哼哼道:”我,我也会很难过的。”

“晓得了,放心我吧。”沈默笑道:“一切尽在掌握。”读的书,还有换洗的衣服,别的都不用带。”顿一顿又道:“再跟兄弟们说一声,家里放不下的就去账房领一笔银子,加上这些年得的股份,在京城过日子是足够了。”

三尺大吃一惊道:“大人,难道不只是辞官回乡那么简单”

蜘果徐党的人上书,大范围参劾严党,我充其量也就是个罢官回乡。”沈默苦笑一声道:“但是现在。徐阶老儿又摆我一道,断了我的后路,我只能任由严世蕃宰割了,现在最可能的结果,便是被弄到边疆苦寒、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再由他们的党羽,将我摆成十八般模样。

第一章,晕晕啊诸位,前些天买了个书橱,今天给送来,结果在家里安了四个扛时。我的那个老天爷啊,直接把我得脑袋都震晕了,到现在才嗡嗡作响,下一章不要指望了,能写完就发,写不完就明天上午发。

第五六八章 借刀

,一一。母。口一

得了严世蕃的许诺,胡植便回去召集党羽,商量弹劾国子监祭酒沈默一事。但此人来京以后表现的过于低调,比较惹人注目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御赐黄玉如意,另一次则是顺天乡试,但他把那黄玉如意藏得严严实实,谁也不让见,没法在这方面做文章,而顺天乡试又成了谁也不能提的禁忌,想要攻汗他实属不易。

如果没有东厂特务插手,恐怕严世蕃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不可能将视线投到沈默身上。但现在,有了东厂介入,关于沈默的情报便源源不断的到来,让这些专业告状的家伙,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一下便兴奋起来。

其实世上哪有什么无懈可击,在御史台的来,有三点可以用来攻汗沈默,其一,他在担任市舶司提举期间,送给京里相关衙门的冰敬炭敬相当丰厚,可见必然是贪污了;其二,据说詹事府司经局的藏书几乎告蔡,他现在并未卸任洗马一职,责任不可推卸;其三、他一直与海盗眉来眼去,与王直义子毛海峰过从甚密,并招抚了海盗徐海、且一直充当其保护伞,这不是养贼自重吗若是坐实了的话,那可不是丢官罢职,砍头都足够了

胡植便将这三条罪名报给严世蕃,弹劾之前得先过他这关。严世蕃先看了第一条的黑材料,一看便大骂他白痴,道:“你是猪头啊市舶司的事儿还敢拿来提还嫌我在皇上那不够丢人是不是”市舶司的事情,嘉靖算是把他放过了,并未令三法司立案查办,只是将那怒卿解职了事。而人家沈默可是连年完成任务,差事没办好的都得以网开一面,还想去找把差事干好了的麻烦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删了这条,您再看第二条。”一心邀功的胡植碰了一鼻子灰,尴尬笑道:“第二条是确确实实的,只要去司经局的书库一看,他的责任就跑不了

“也不怎么样。”严世蕃没好气道:“他才洗了几天马真要追究起来,顶多是个知情不报,大部分责任还得他前任担。”说着瞪他一眼道:“开动你的猪脑子想想,他的前任是谁”

“是,,谁”詹事府那种混资历的地方,今天这个来了,明天那个去了,胡植也搞不清楚,谁是上任洗马。

“袁姊呀,蠢货”严世蕃没好气道:“那家伙多小心眼小心他到时候跟你撕破脸”

胡植彻底被打击了,蔫蔫道:“您先看看第三条,要是还不行,我再回去整在他看来,第三条是最不靠谱的了,徐海已经被招安了,他的部队成了为市舶司护航的舰队,那沈默的一切勾当,也就该盖棺定论,成了有益于朝廷的欣慰。

谁知严世蕃看了,不仅没有骂人。还点头连连道:“这个好,能引起共鸣啊。”便拍板决定,以这个为核心展开弹劾。还是放,东南胡宗宪胡宗宪,正与淅江巡按王本固争执不休,并将辩论发展到了北京,成为经久不息的热议话题。

支持王本固的一派,撇杏派系因素,大都是大义凛然、自以为是的清流,他们的理由很简既然偻寇做了那么多坏事儿,那汪直这个偻寇头子,就应该负总责,杀鸡给猴看,以做效尤。

而支持胡宗宪的官员,大多是能冷静思考,真正了解东南的现状的。他们认为考虑到朝廷的实际情况,杀掉汪直不是个好主意,而应让他为朝廷效力,约束偻寇,而后徐徐图之。

但在华夏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想要击败不同的观点,据理力争从来都不是个好办法,因为中国没有逻辑学,却充斥着各种精巧的诡辩,这些诡辩并不以严谨的事实为依据,而是以所谓的圣人之言为依托,而圣人之言太多,且充斥着自相矛盾,让人总可以从中找到支持自己的理论,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并不是说,就没法击败不同的观点,恰恰相反,在中国想做到这一点,比在任何国家都简单,因为有一招屡试不爽的简单法子,绝对的行之有效,那就是对人不对事。只要从某一方面,找出这个人的道德问题来,只要这个人不道德,那他所持的观点也就不道德,不攻自破。

这种泛道德化的是非标准,对那些油盐不进的“清官。极为有利。其实这些清官之中,大部分人都只有俸禄可领,想贪污都没得门路,并不见得有多道德。但正是这些自诩为“清官。的官员,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可以随时随地都会利用这柄武器。对“不道德,的官员进、小”

而不幸的是,胡宗宪便是他们眼中“不道德。的官员一王本固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胡宗宪的手并不干净,他通过在南方加派“提编,等额外税赋,和请求留存淅江盐银等手段,聚敛了数额巨大的钱财。对此,王本固称之为“总督银工。”并对此提出弹劾。

但胡宗宪上疏自辩称:“臣为国除贼,用间用饵,非小惠不能成大谋”意思是,我要施行招安”必须用大量金钱贿赔偻寇,但这些钱不可能走明账支取,只能在私下截留,所以才会被人误会。

即使他这个说法是实情,这种行为也会对他的声誉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而且胡宗宪在生活上确实奢侈,在清流口中有绘声绘色的许多段子,可以佐证这一点”据说有一次,胡宗宪宴请织造太监黄锦和新到任的地方官员李子元等人,居然用两百名侍女陪饮。到了散席的时候,黄锦拿出五两金子表示感谢,胡宗宪冷笑一下,不予理睬。李子元仅拿出一再金子。被胡宗宪当场扔到了水里,一脸不高兴道:“您这是在羞辱我吧,

而且王本固亲眼所见,胡宗宪迎春宴客,张灯结彩,绵延数里。鼓乐之声震天,侍女跪地迎送客人,极尽奢华之能事,乃藩王诸侯之家所不及。

还有更神、更符合大众庸俗口味的,据说又一次,严嵩的孙子严鸩回乡上坟路过杭州,胡宗宪当然要大肆铺张,盛情款待了,还找来了几名江南名妓为其侍寝。严鸩当时新婚燕尔,新娶的徐阶孙女还同行呢,自然推辞不就,胡宗宪却道:“你这是为难我吗那我就先行了。竟然左拥右抱先去睡了,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去。

这些传言都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由不得朝臣们不信。而以胡宗宪微薄的俸银,怎可能维持如此奢糜的生活所以对他“贪污,的指控,无人能予以反驳。

于是乎,那些原本支持胡宗宪的官员,只好跟这个“贪污犯。划清界限,一时间形势一边倒,舆论对胡宗宪极为不利。

即使胡耸宪本人,也因为担心引火烧身,真的被查办了,而不得不偃旗息鼓,不再据理力争。明,如果不是胡宗宪在东南沿海不可或缺,他们父子能不能挺过前一段时间的雷霆之怒,还真的很难讲,所以自然会不遗余力支持的,但眼下胡宗宪本人的态度都不那么坚决了。那在严世蕃看来,这就说明王直之事虽还未有明论,但结果已经注定了。既然如此,他当然不惮于利用一下此事

他不是不想亲自动手,实近在皇帝那里的印象极差,若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亲自下手难免适得其反,所以不干不得借刀杀人,让那些傻缺的主动跳起来,替他把沈默打倒在地,等着那小子被撵出京城,然后再一下下敲打他,直到录皮吸髓,方能解恨

事态的发展十分顺利,那弹劾沈默勾结偻寇的奏章一上,在那些清流中便流行起这样一个观点“如果放过沈默,便意味着勾结偻寇没有错,那被关在杭州的王直也该释放了。那就等于胡宗宪赢了王本固,而这是王本固和他的同党,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王本固上党,弘旦上书支持查办沈默,重新逮捕徐海,还在百官中上蹿下跳,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一齐讨伐这种姑息养j的行为。

沈默的朋友同年们自然不服,纷纷上书支持沈默,说徐海已经是大明的武好了,正在保卫着大明的海上疆土,而且苏松一带的偻患已经绝迹,可见招降徐海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经过六年的成长壮大,沈默的朋友、同年已经成长为朝廷的中级官员,虽然并无高官,但帮人心齐,卯足了劲儿一起上,还真能跟那些叫嚣着要严办沈默的人,打得不分胜负。

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但大人物们三缄其口,绝不表态支持任何一方。这时候高拱看不下去了,他虽然脾气大,但眼明心亮,知道若是徐阁老暗中约束,那些清流不可能闹得这么凶,毕竟他们还都是听徐阁老的,所以在这件事上,徐阶的不作为,让他十分生气。

但无奈他一个右侍郎,说话的分量还太轻,只能找到徐阶道:“沈默是为了阁老您,才惹了这一身麻烦的,阁老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徐阶淡淡道:“他是我的学生,我当然不能不管。”

“下官不是质疑阁老。高拱耐着性子道:“只是现在那些人太不像话,不留着力气斗严党,却在这儿窝里斗开了。”

他这话在徐阶听来忒刺弄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说老夫卸磨杀驴吗便一脸不悦道:“什么十么窝里斗高侍郎请把话说清楚此只”高拱没想到他这么说,被噎了一下,只好道歉道:“下官说话欠妥了,都是陛下的臣子,哪来的朋党”

徐阶这才点点头道:“还是那句话,他是我的学生。我不会不管的,等合适的时机,老夫会帮忙的说着一眼高拱道:“就不要高大人操心了

高拱知道多说无益,说多了反而会坐实了沈默与自己过从甚密,更加对他不利,只得默默退出了内阁值房。

应该说,原先高拱对这位徐阁老还是有些好感的,因为他曾经数次帮过裕王殿下,但今天徐阶所表现出来的冷漠无情,大大的震撼了高肃卿,他终于知道在那笑眯眯的和蔼面容下,同样有一颗冷酷无情的,。

回望徐阶的值房,他不禁暗叹一声道:“不过是一丘之貉,到底有何区别,玉熙宫里,龙体复原的嘉靖皇帝,又有了处理政务的心思,司礼监便将积攒了好久的奏章抬过来,请万岁爷批示。

嘉靖一看那奏章堆得跟卜山似的,不由皱起眉头道:“这么多,怎么看的完”却还是开始看了起来。他批奏章的架势倒也享受,舒服的靠在躺椅上,然后两个太监奏章将奏章展开,送到他眼前合适的距离,请皇帝过目。他打眼一看,没兴趣,便闭上眼,太监就赶紧再换一份儿,直到皇帝觉着奏得是个事儿时,才会点点头,拿过来好好看几眼,再阁的批示,如果同意的就扔在左边,若是不同意,就扔在右边,自有司礼监的太监退给内阁重批。

让嘉靖欣慰的是,内阁草拟的意见都十分合他的心意。且看着比以前要高明许多,那种老成某国的宰相风范,就不是以前的票拟所能具备的。不由啧啧称奇道:“严世蕃长本事了,看来真是该多敲打啊

边上的李芳笑道:“主子,这些都是徐阁老批的,当时严阁老和严部堂都在家休息呢。”所谓休息,是闭门思过的文雅说法。

嘉靖奇怪道:“这字体怎么没变”

“据说以前,都是严阁老说,徐阁老记。”李芳小声答道。

嘉靖冉言若有所思道:“看来,徐阶的本事,一直没发挥出来啊

李芳网要答话,却见皇帝皱起了眉头,又被下一道奏折吸引,只好住了嘴,静候在一边。

嘉靖看完后,拿着那奏折问李芳道:“司礼监收到多少本这样的奏折。

李芳赶紧凑上前去,看一眼恭声答道:“弹劾沈大人的折子,司礼监一共收到了四十多本。”

“这小子挺能啊,一下就四十多本,很多人当一辈子官,也不见得能攒这么多呢嘉靖竟然笑了起来,又问道:“内阁什么意思”弹劾官员的奏章,内阁是不能批的,以示恩威皆出于主上。

李芳轻声道:“严阁老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应该严查此事,以正视听,也好恢复沈大人的名誉。而徐阁老说,沈默是他的学生,他不便发表意见

“呵呵,知道徐阶为什么老斗不过严嵩了吧”嘉靖笑道:“他这个人啊,老是明哲保身,不愿给自己人出头。”说着摇摇头道:“百官看在心里,难免会觉着他不太仗义,所以宁愿跟着严阁老蹼浑水,也不愿上徐阶这条船。”说着却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结党,只能靠联,倒也算是个优点啦。”

李芳心说怎么从沈默扯到徐阶身上了便小声问道:“郡主子的意思是,这事儿该怎么批复”

嘉靖冷哼一声道:“那些言官太过分了,为了逼胡宗宪杀王直,竟想出这么个损招来0”严世蕃的计策奏效了,这建立在他对嘉靖的思维深刻理解的基础上,知道这个皇帝看问题总跟别人两样,而且是个,坚定的阴谋论者。不出他所料,嘉靖果然以为,那些清流们弹劾沈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的还是取王直的性命。

严世蕃深知,这个怕麻烦的帝王,已经厌倦了与那些死脑筋的言官斗争,为了换取耳根清净,多半时候,嘉靖会妥协的一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沈默,堵上言官们的嘴巴。

但他低估了沈默在嘉靖心中的地位,并不知道这今年轻人,是嘉靖为接班人暗中培养的对象,所以对嘉靖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只听嘉靖道:“放他个假吧,让他回去看看老爹,过了年再回来

第一章,头疼了一白天,下午才好些,加紧赶工,,

第五六九章 杀人

夜已深了,月明星稀。棋盘胡同的沈宅中没有一点声息。

沈默赤着脚。仅穿一身棉袍,披头散发的枯坐在西跨院的一间空房中。房中四壁空空,房门紧闭,仅有床棉褥。席边孤灯如豆,他就坐在那褥子上。对着面前的灯,一动不动,如泥塑一般,已经如此三昼夜了。

期间三尺进来过,给他送水送饭灯里添油,但除了灯油消耗之外,水和饭都是丝毫未动,但他呼吸细而悠长,显然没有什么危险,仿佛进入佛教的禅定一般。

三天前,三尺听他说,自己要闭门思过几日。没事儿不要打扰,然后便来到这间空屋子里,一直那么坐着,到现在也没出来。当然,沈默现在有这个时间。因为他被弹劾了,,

按照惯例。官员只要被弹劾了,就必须上折自辩,并同时请辞,虽然谁也不会是真心想走,但这个姿态是必须做的。

沈默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过了这几年,所以那检查,,哦不,自辩的折子,他也认认真真的写了,然后递上去,然后便不用去上班,在家里自我反省,等候最终的处理结果。这其实也是惯例,每个官员都会这样做,但沈默的反省却十分彻底。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枯坐冥想,对自己重新进行一番审办

最近一段时间,风云变幻太快,自己的,境也起伏太大,乃至于一些浮躁的情绪凸现出来,让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躁动中。

是的,躁动。当他看到能重掌苏州的机会时。浑身的热血都在躁动,一改韬光养晦的初衷,不顾一切的朝目标冒进,最终凭着以前的积蓦达成了目标。

虽然重新推演一遍,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必要且有效的,并不存在什么昏招,但沈默确信自己的行为,显得过于突兀,犯了暴露实力的大忌,终于招来了严世蕃的嫉恨,和徐党的提防,这将会令自己在很长时间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觉着自己错了呢

沈默在这个死胡同里呆了很久,才猛然醒悟到。是实力自己的实力不足,却觊觎更困难的目标,就只能剑走偏锋。处处用奇但这其实犯了兵家大忌

沈默曾经深读孙子,对那句“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自然耳熟能详,但目光却总是盯在后半句上,喜欢出奇制胜,但忘了它的前提是一以正合

兵法还云:“先为己之不可败,而待敌之可败”而“正兵。正是为己之不可败的根本用兵若一味“以奇胜”总是依赖奇谋诡计,而忽视自身的布局、防御、建设,虽然可能一时胜利,但终将会被强大的敌人击败。

就像自己。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强行用兵,只能一直剑走偏锋,这样就算连赢数场。也没法做到真正的强大;因为只要输一次,就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虽然现没到那么地步,但沈默能感觉到,随着自己暴露在严世蕃面前,扮猪吃老虎的好日子必然结束,自己将要面临无比凶险的未来,如果不作出什么改变,绝对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沈默平心静气,刨除一切杂念,检讨自己的不足,并仔细研究那些屹立朝堂许多年的老家伙,比如说严嵩、比如说徐阶,甚至是陆炳、高拱,杨博。这五人在他看来都是具有非凡抗打击能力的,基本上都能做到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

原先沈默虽然承认实力上的差距,但他相信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差距必然会越来越但现在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与他们最大的差距,其实是在心态上。如果不把心态调整好了,自己不会得到那么多的时间,也许哪天便倒毙,永远也追不上他们。

他发现,这些人虽然发迹的路线各不相同,到达的高度也不一样,但有个共同的心态,就是极具耐心,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即使诱惑再大,也绝不偶露峥嵘。本站折地址已更改为:慨防心删敬请登法阅读

这些人一直在做的,是不断强化自身的胜利因素。首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得先一直存在着,才能有赢的希望。即使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也需要保持耐心,因为即使击败敌人,他们也不会采取正面进攻,而是利用对方的弱点击败敌人,但破绽是敌人现出来的,抑或是在己方的引导下现出来,所以仍需等待。

耐心、冷静、坚韧、积极,如果自己想要活下去,乃至取得成功,这些性格因素的短板,必须补齐拂晓,东方微露鱼肚白,三尺又一次端着饭菜,轻轻推开房门,却见大人躺呼呼大睡。让三尺高兴的是,他那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睡愕小分安然是想酒了淀当沈默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寝室了,坐起身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外间的沈安闻讯进来,咧嘴笑道:“老爷,您该问是哪一天

“睡了那么久”沈默起身,除下衣袍,径直向内间走去,那里有全天候的热水。还有欧阳必进送自己的一套淋浴装置,终于可以摆脱笨拙的浴桶了。

“可不。天半。”沈安给他端着香精、胰子,还有搓澡巾。站在浴室门口道。

打开机关,试了试水温正好。沈默便站到莲蓬头下面。舒舒服服冲起了热水澡。

沈安在边上看着,摇头道:“大人的爱好真奇怪。在浴桶里泡澡多舒坦。还可以喝个小酒。却非得站着洗澡,冲个满头满脸,一点不舒

沈默摸一把脸。一边往头上抹皂角香精。一边闭着眼道:“你懂个。屁,淋浴的水永远是干净的,哪像澡盆子里,搓下的灰全到了盆里,还在里面泡着。洗完了都不舒爽。”

沈安撇撇嘴。显然还是捍卫传统的澡盆,不肯接受新式的淋浴。

洗完澡。穿上干净的一副,沈默一阵神清气爽,坐回到饭厅里,正在吃早饭。徐渭来了。

这几日他都在宫里侍奉皇帝,也不知沈默闭关的事儿。见他都到中午了才吃早饭,而且胃口很好的样子。不由大为感慨道:“人家被弹劾了都失眠、都茶饭不思,你倒好,睡到日上三竿。还吃嘛嘛香。”

沈默翻翻白眼道:“这话说的,就是死刑犯也得吃顿饱饭,何况我还罪不至死。怎么就不能吃饱了。”说着擦擦手道:“怎么个结果”

“你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徐渭一坐下,拿起个狗不理包子。咬一口道:“这回你是猜中了结果,没猜中过程,不过怎样都好,反正恭喜你,可以回家过年了。”

安默大感意外道:“有这么好”

“就是这么好。”徐渭耸耸肩膀道:“咱们低估了陛下对你的恩宠,虽然不想惹麻烦,但皇上也只是让你回家过年,避避风头,待来年再回来。”

嚅皇万岁”沈默可能是第一次真心喊出这句话,开心笑道:“那我明天就走。你快去问问他们。有什么要捎回家的没。”这个他们,当然是琼林社的弟兄们。

“这么急”徐渭问道。

“此地不宜久留啊。”沈默笑道:“我走了。徐党和严党才好正面冲突。真正的大戏才能上演。”

徐渭摇头道:“这出好戏没了你的参与。对我来说就无趣不少,没有代入感啊。”

沈默摇摇头。轻声道:“咱们实力还不够,还是等着下一场再做主角吧。”

徐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想对你的话。”

“那怎么不说”沈默气得翻白眼道。

“我看你的手段太厉害了。”徐渭苦笑道:“冉为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呢。”

“你没错。是我错了。”沈默摇头道:“我现在就要改了。”除了晚上跟兄弟们喝了个酒,沈默没有去向任何人辞行,因为他现在其实是“停职反省”哪能到处乱窜。

家里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第二天上午。便离开了北京城,三尺果然生了儿子。沈默便放他假,还有北方籍的侍卫们,也全都放回去过年。等明年再回北京聚首。

下午到了通州。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按理说北京应该下好几场雪才是。但今年气候妖异,到现在还没飘一点雪花子。气温也比往年高,大运河竟然没上冻。这是好些年没出现的情况了。

侍卫们都很高兴,因为可以坐船,就省了车马劳顿了,但沈默却有些忧心仲仲。冬天过于温暖,明年必将爆发大范围的病虫害,到时候又不知有多少田的绝产。多少百姓逃荒。

坐上漕帮车马行的船。沈默回望着北京城的方向。暗暗道:“北京,我还会回来的。

也许是老天爷真听到了他的呼唤,仅仅行出两天后,便有一队快马从北边追了上来。高声道:“船上可是沈大人”

侍卫们警怯道:“你是何人”

“我们是锦衣卫顺天千户所的”那些劲装汉子大声道。

“何事”见他们脸色不对劲,侍卫不敢放松警惧道。已更改为:除咕,洲敬请登

“有九爷的亲笔信。请沈大人过目”汉子高声道。

船上放下竹竿吊篮,劲装汉子将一封信搁到篮子里,侍卫们便将吊杆收回去,拿出信件来。

按照保卫条例,不明幕历的信件,应该由侍卫阅读后。转达给大人。所以那读信的侍卫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跑到沈默的房间,沉声道:“大人,朱九来信。说陆太保暴毙了”

“什么”沈默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道:“你再说一遍”

“锦衣卫的朱九爷来而肌陆天保千前天夜里暴毙了,侍卫重复遍“怎么会呢”沈默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那老师兄可是绝顶高手。身强力壮,百病不侵,活个百八十岁应该不在话下,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把信拿来”摇摇头,沈默还是不相信。

侍卫将信件展开,放在桌上道:“大人不要用手碰。”

沈默点点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希望从中找到什么破绽,但让他越看越心惊的是,这封信看起来。不大可能是假的

“难道陆炳真的出事了。沈默额头登时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直以来,他之所以敢以小博大、以弱对强,就是仗着有这座靠山在,对手才不敢用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要是这做靠山到了”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的境遇会如何。

“既然被锦衣卫轻易找到了,跑是跑不掉了”沈默暗暗沉吟道:“无论如何。先要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便命人掉转调转船头,重新往通州驶去。并放出信鸽,让京里的三尺赶紧打探消息。

一天半以后,回到了通州码头,满脸焦急的三尺早就等在那里,确认了沈默最担心的事情陆家已经发布讣告,宣布陆炳的死讯。京城里已是人心惶惶、乱成了一团。谁不知道陆太保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啊据说皇上已经连续好几日茶饭不进。神思恍惚了。

这些天知吉唯一一道上谕,便是命东厂严查此事,一定要查明自己的奶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三尺满脸忧虑道:“大人,东厂被压了这么些年,一朝大权在手,气焰无比嚣张,已经将府中下人全都拘押,还大搜全城,要抓捕跟陆太保有过接触的呢。”说着压低声音道:“大人。京城目前太混乱,您还是不要再回去了,先回绍兴避避风头吧。”

“你觉着我能走得了吗”沈默看一眼一直跟在远处的那伙劲装汉子。他们的身份确认无疑,正是锦衣卫的人。送了信之后,便一直跟在船后,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苦笑一声道:“我是陆太保的师弟,在他们眼里一样有嫌疑,不洗清嫌疑之前。是别想回绍兴了。”说着无奈的叹口气道:“回京吧。”

“太危险了。”三尺沉声道。

“陆太保一死,我在哪儿都危险”。沈默摇摇头,小声道:“倒不如在天子脚下,好歹还有一帮同年能照应。”三孤的唯一获得者,锦衣卫大都督,大内侍卫统领,陆炳致哀的灵幡在城头迎风飘舞。

望着那素白一片的灵幡。沈默心中最后一丝侥牵也没有了,他只觉得心里一阵悲痛,一阵昏眩。眼前的天地、城墙,好像都在飞快地旋转。飞快地涌动,赶紧闭上眼睛,却仍在天旋地转。

沈默坐在马车上,神色不宁的进了城。满目都是白色的樟幔、白色的纸钱。白色的几案,白色的孝服,冷风吹过,整个北京城簌簌瑟瑟,就像一座鬼城一般。

嘉靖帝下令全城戴孝,用最高的规格,向自己的奶兄弟,致以最高的哀荣。

但这一切都跟沈默没有关系,他也不在意,他的心中乱极了,既有对陆炳早亡的哀悼和惋惜,更有对未来的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将来,一切都因为那个人去了,,

沈默仰头看看灰蒙蒙的天,一轮惨败的太阳高高挂在那里,他不禁暗叹一声道:“天啊,这是你给我的教吗未免太惨烈了些吧

就在这浑浑噩噩中,他的马车直接到了陆府,朱红的灯笼毛经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挽联、花圈和蓝色的灯笼。

沈默下来马车,门口接待吊唁的陆府管家认出他来,便将白腰带递给他。沈默接过来扎在腰上,又摘下蛮帽子。接过一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