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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帽子,披上一块白布。作为陆炳的师弟,他应该着如此重孝的。

面色凝重的走进去,便看到停枢的灵堂扎在院子里,沈默不禁悲从中来。流着泪走过去,放声哭道:“师兄啊,师兄,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呢你要疼死我啊”他这番哭是发自内心的,既为死去的师兄陆炳在哭。也为他自己的命运在哭。他的哭声感染了灵堂中的所有人,都跟着大声哭起来,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反正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已更改为:,删敬请登

昨天的一章,呵呵,节奏一被打乱,要恢复就需要些时间,诸位待我稍稍调整哈。

第五七零章 死亡日记

沈默这一哭,勾动了很多锦衣卫的心思。他们追思起大都督在时,兄弟们宝马轻裘、快意恩仇的日子,又想到这样的好日子,肯定是一去不复还了,现在他们就像一群没娘的孩子,还不知怎么倒霉呢,一时间悲从中来。都嚎啕大哭起来,哭声直达云霄,,

当天夜里,沈默便留在陆家给陆炳守灵,除了陆炳的家眷外,十三太保中在京里的所有人,也全数都在灵堂内守孝。

那灵棚扎得透风撒气,半夜里北风呜呜一起,里面跟外面一样冷透了,沈默虽穿了棉袄,但还是牙齿打颤。

这时有人将一床棉被披到他背上,沈默回头一看,是朱九爷。感激的咧咧嘴,他将被子裹紧了,轻声问道:“九爷,我师兄是怎么去的上月还好好的呢。”

朱九闻言面色一变,摇摇头小声道:“沈大人,这事儿不可言,咱们还是等东厂的调查结果吧。

沈默轻声问道:“难道已经变天了”

朱九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那倒还不至于,但总之是小心些好。”他说的含糊。但沈默却能明白他的意思,像锦衣卫这种皇帝的特务部队。地位高低全看圣眷如何,现在他们有史以来最强的指挥使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替代他的位置,所以锦衣卫盛极而衰几成定局。而东厂那边。没了陆炳的强力压制,定然如释重负。重新张牙舞爪,此消彼长间。说不得又要回到往日,锦衣卫被东厂钳制的可悲局面。

在这种内部人心惶惶的时候,让朱九爷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沈默理解的笑笑,便不再追问下去。好容易熬到天亮,可以回家睡觉了。他揉着酸麻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往外走,却听门口一阵鸡飞狗跳,然后便见一群人径直闯入,到了灵堂前

率众持械擅闯大都督府,这要是陆炳还在。谁也不敢,但现在他死了,便有人敢了。

只见来人中,领又的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其余人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这身装束已经消失在京城许久了,所以沈默不认得,但对锦衣卫来说,却是无比的刺眼,因为这是东厂番子的制服。

就像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的标志一样,这些尖顶帽白皮靴,也是东厂番子的标志。东厂从来没有消失过,即使陆炳活着的时候,他们依然在京城活动,但你是绝不会看到这种装束的,因为为了讨好陆太保。他们都穿上了飞鱼服,带上了绣春刀。

但现在陆炳一死,他们便“摘我绣春刀,著我旧时裳”换回了原先的尖帽白皮靴这其中蕴含的意味,着实让锦衣卫的人难以接。

但更难接受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便听那领头的挡头高声道:“锦衣卫的人听着。厂公驾到,还不跪迎”话音一落,便见番子们左右分开,现出一个身穿大红蟒衣的太监,正是司礼监首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陈洪。

只见那陈洪一张白婪的马脸上,满是倨傲的表情,用眼角膘一眼披麻戴孝的十三太保,然后便抬头望天。

“都章了吗跪下”那挡头见状厉喝一声,说着竟啪的一声,猛地一甩手中的鞭子道。

朱九等人面露愤恨之色。都望向十三太保之首,锦衣卫副指挥使朱大。朱大面色难堪的向陈洪行礼道:“原来是陈公公,您老是来吊唁我们大都督的吗”

陈洪仿佛没听见一样,还是举头望着天。

朱大看一眼陆炳的大公子陆纲,意思是,您得说句话,今儿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大都督丢了面子。

陆纲是不怕东厂的,便站出来道:“陈公公要是来拜祭家父,便请灵前上香。若是有别的事情,还请改天再来。”

陈洪的目光这才改为平视,随意的拱拱手道:“原来是大公子,咱家当然是来吊孝的了。””一”一,一,一,一,一,一

“锁”。地一声清脆磐响。陈洪走到了陆炳的灵前,望着那蓝底黑字的檀木牌位,他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仿佛那陆炳正坐在棺材里,朝自己森然的笑着。

陈洪赶紧摇摇头,给自己打气道:“死了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还是拿起一束香,在烛火并点、燃了,毕恭毕敬的插在灵前。却再不敢看那牌位一眼,便转过身来,对陆纲和陆纶道:“陆太保英年早逝,皇上痛心疾首,咱家也十分难过,还请二位公子务必节哀。”

“锁,地又是一声磐响,孝子给来宾磕头。按理说陈洪便该离去了,但他仍站在那里,目光扫一眼神色复杂的十三太保道:“皇上已经命东厂查清陆太保暴卒的原因,为了方便调查起不,请诸位不要离开京城,并随传随到”顿顿又道,嚼刚不用当差了,先集中全力,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朱大闻言皱眉道:“厂公。我们每人都身负要职,一大摊子事儿,若是都在家歇着,万一出了乱子,恐怕不好交代啊。”

陈洪看他一眼,淡淡道:“这你不用操心,杂家自会派人代管放心,不会吞了你的权。什么时候查清楚了,都没了嫌疑。自然会重新交给你们。”送到狼嘴里的肉还能叼回来做梦去吧

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十三太保,此匆全都哑了火,默默的听着陈洪的命令,默默地看着他离去,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陈洪和东厂的人都去了。十三太保还如泥塑一般愣在那里,直到有人突然转身,跪在陆炳灵前大哭道:“大都督,您睁睁眼吧。看看孩儿们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一句话引动了众人的悲愤,全都跪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让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沈默,心情也无比的沉重。他望一眼这座煊赫一时的宅院,此刻看起来,是不可避免的要衰败下去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沈默心中突然浮起杨升庵的绝唱,终于明白,非是经历了生死沉浮,是不会有这样大彻大悟的。

当他离开陆府时,便见朱九站在门口道:“我送大人一程。”

沈默点点头,坐上了朱九的马车,马车在北京城宽阔的大街上疾驰,让一切眼线盯梢都失去了作用。

见堂堂锦衣卫顺天府千户,在自己的地盘上,竟如此小心翼翼,沈默有些感伤道:“想不到转眼之间,天翻地覆了。”

“天翻地覆”朱九品啧着这个词,良久才唱叹一声道:“是啊,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一下从云端摔到了泥里,确实是天翻地覆了。”

沈默暗叹一声,心说我也好过不到哪去,便母到主题,问道:“我师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暴卒呢上月见他时,还好好的呢。”

“大人自己看吧。”朱九从怀里掏出个本子道:“这是我们大都督的日记抄本,与他亲笔写的那个一字不差,记载着他这一个月来的身体变化。”

沈默接过来,打开从第一页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十月年七,圣上恩赐灵药龙虎丹,命微臣先行服下,臣不胜感戴天恩之至,立即择良辰饮服,以验其性味。”看到这,沈默顿觉无比荒唐,想不到嘉靖在瞌药之前,还会先让近臣试服,本身相当怕死,却又毫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然后翻开第二页,发现皇帝急于想知道陆炳试服的效果,赐药后的第二天便密札耸问,问他服药后的感觉。陆炳这下没法拖延了,只好从当天就开始服用,同时逐日回禀服药后的反应”沈默不禁觉着有些悲哀,堂堂三公款三孤的极品大员,竟被逼着给皇帝试药,这种官儿当得再大,又有什么意思

翻到十月二十日的日记,只见上写道:“臣蒙皇上问:“臣服丹经二日,但觉何如,臣对曰:“臣依法服药二日,腹中略有胀气,夜间数度光顾五谷轮母之所,其它未觉如何。臣闻凡药不必速效,久久滋益,其功更大。容臣继续服用,以观后效。”

二十二日曰:“臣已连服丹十粒,服后随觉肺腹间如有物转运温满,与前次相同。但上至胸骗,似食饱。臣看得此粒,乃朱砂所制,有银星似汞,味少甜,似和以枣酿,想是合铅汞而成丹也。今服未觉,不知往后何如,

二十八日道:“臣数日来。觉脐至顶,常有热气不散,遍身燥痒异常,不可一忍,每日入夜时分。其痒才息”

期间还有一日,陆炳写道:“凡药不可过量,获效即止。若过多,则虽相宜者,亦转而为害。此草木之药皆然。至于铅汞,乃金石之类,性已多热。臣向具奏。未宜轻服,正惧有此。臣数日来,觉脐至顶,常有热气不散,则知药力之重,陛平当慎之又慎”可见到了此时候,陆炳也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到了十一月初二,陆炳欣喜的记录道:“今日烦躁稍减、瘙痒停止,似已过关矣,捱臣下服完整盒,陛下即可放心饮服”之后数日安然无恙,直到十一月初五。忽然有这样的记载:“今日服药之后,呼吸急促起来、浑身乏力、头痛欲裂;舌尖口中发麻,口鼻开始流血”

记集到这戛然而止,但沈默完全可以想象,陆炳在痛苦中骤然死去的惨状,因为他死亡的日期,正是初五日。书。”

“为何”沈默轻声问道。心”刀道了大都督死因”朱九道“所以陛下才会让东厂吼”联杳,怕的就是真相大白于天下,成为千古笑柄。”

沈默闻言轻轻点头。皇上让最亲近的臣子试药,结果把大臣药死了,无论其中有何等原有。都是一桩不折不扣的丑闻,必将为人津津乐道,这是死要面子的嘉靖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希望大人能将其保存下去,适当时候还锦衣卫一个清白”朱九慨然道:“不然世人还以为我们如何无能,竟连自己的大都督都保护不了,让他轻易被人害死了呢。”看来他已经预料到,最终的处理结果,一定会撇清宫里的关系,那样一来,无论嫁祸给谁,锦衣卫都逃不开责任了。

因为只有御赐的东西,锦衣卫不能检查,也没有责任,其余通过任何途径,送给陆炳的东西,出了问题都得承担责任”

沈默点点头,面色愈发凝重起来,朱九以为他被事情的真相震撼了,殊不知其实他在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另一个人,但不能轻易开口问询,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下了朱九的马车,回到家里后,沈默对三尺道:“你去琉璃厂,给我买一套上好的祭具来。我要在家里供奉师兄的牌位。”说着压低声音道:“重点是,路上注意看看,青羊观里的牛鼻子,现在安好否。”

三尺应下,网要出去。又被沈默叫住嘱咐道:“不要下车、不要减速、就在马车上远望即可。”

三尺不由心惊胆战道:“大人,难道局势败坏若斯了吗”

“没那么严重沈默勉强笑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三尺便去了,沈默坐回书房中,命人“请李先生来”李时珍因为要给裕王治病,一直被拖在京城不得离去,所以沈默回乡,依然让他住在府上,并专门留下侍卫保护门

李时珍一直忙于他的本草纲目,根本不知道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见了沈默还奇怪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炳死了。”沈默靠坐在椅子上,还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将将那日记递给李时珍道:“麻烦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时珍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定定神,开始翻看日记,看了大半后,摇头道:“从表现看。他所服的,应该是一种滋补的丹药,应该不会毒不死人”看到后面,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道:“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那种补药。即使长期服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一下子惊呆了,道:“鹤顶红这分明是鹤顶红中毒后的表现”

沈默紧皱着眉头问道:“是长期服用,积累到一定程度发作的,还是初五那天骤服发作的”

“骤服发作。”李时珍很肯定道:“若是假设所有的药丸里,都有均匀的鹤顶红,他每日都会服入少量的毒药,那在三五日后,应该有很明显的症状出现。如呼吸困难,脉搏过速,严重皮炎、脱发,这才是慢性中毒的表现。”说着点一点那日记道:“但这些症状均未出现,却在初五日幕现出严重的骤然中毒,应该不是长期服用所致,而是一次性服入了大量毒药所致。”

“应该”游默追问道:“还是一定”

“一定。”李时珍斩钉截铁道:“一定是这样的。”

“那会不会是。丹药本身没问题,在别的方面被人下毒了呢”沈默轻声问道,但自己又否决道:“除了这个能让陆炳毫无防范的服下,其余带毒的东西,又怎么流入到锦衣卫大都督的口中呢。”说着不禁摇头连连道:“还真是奇怪。”

“把剩下的丹药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的不就得了”李时珍道。

“怎么可能让你在看的到呢”沈默摇头苦笑道:“事情一发,东厂马上便收回了所有的丹药,一粒都不准外流。”

“那就只能等他们的结果了。”李时珍起身道:“用不着我了吧,那我回去了。”

沈默点点头,望着李时珍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羡慕,他觉着李时珍比自己幸福多了。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专牟致志的做好一件事就。

晚些时候。三尺回来了,轻声禀告道:“青羊观已经被查封了,里面住的全真教道士。一个不留,全都下了东厂的大狱”

集默闻言更加担心,暗叫一声道:“蓝道行危矣””

在真实历史上。陆炳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壮年暴毙的,不是我硬掰的哦,

第五七一章 死路一条

长安街上天师府,门口常年有青衣道士守卫。院内香火缭绕,钟磐和鸣,好一副庄严的道家景来

但是今天,道士们脸上的自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惶然,院里的香火也熄了,钟磐声也停了,似乎在经历着一场灭顶之灾。

素来不修边幅的蓝道行,破天荒的洗了澡、刮了面,穿着象征天师之位的杏黄八卦紫绶衣,盘腿坐在正殿内的风火蒲团上,对着跪了一地的徒子徒孙道:“向来都是大树一到,糊孙四散,如今我这棵也要到了,你们这些猴儿赶紧逃命去吧。”那龙虎丹是全真教炼的,而全真教是他大力向皇帝推荐的,现在全真教因为陆炳的死被抄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逃不了。

蓝道行很清楚,这次皇帝是饶不了自己了,陆炳之死还在其次,关键是这药是给皇上炼的,差点就把嘉靖也给毒死了”往重里说。就是弑君之罪啊,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跪在地上的大小道士们呜呜哭道:“爷爷啊,我们不能没有你

蓝道行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想陪我一起到霉的,就在这呆着,要是还想将来有日子的,都赶紧滚蛋去。”

徒子徒孙们便放声大哭,也分不清真哭假哭,反正在那干嚎。都像真的一样。但不一会儿,就听听有人抹泪道:“爷爷,那我们该怎么办,找谁去呢”

蓝道行没有埋怨他们的心思如此灵活,而是挠挠头:“去找龙虎止。的人吧,他们这些年跟我作对的厉害,这次定然不会有事儿的。”说着大叫一声道:“都快滚吧,晚了就让人家一锅端了”

此言一处,徒子徒孙们一阵马蚤动,不知是谁带的头,给他磕三个。响头,边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跑。在当先者的示范下,大小牛鼻子们纷纷效仿。草草磕了头,说一声:“您老保重,便拿起早准备好的包袱,争先恐后的逃出了天师府,甚至还有偷拿大殿中的金银玉器、木鱼蒲团的,让人看了极为寒心。

蓝道行冷眼看着这丑陋的一幕。但视若无睹,一言不发。只见大殿的人越来越少,不消一刻钟。便只剩下七八个道士还在那儿,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一看这些人是老面孔,最少都是跟了他三年的,不禁感叹一声道:“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原来俺老蓝,为人还不算太差,竟有你们愿意奉陪到底。”说着挥挥衣袖道:“你们心意俺领了,但实在没这个必要,都快走吧。”

那些道士互相看看,其中一个仿佛是头目的道:“天师您误会了,俺们是奉命看着您老的,以防您偷着跑了。”

“你们是东厂的番子。蓝道行面色一变道:“潜伏我府中有五年了吧”他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心说看来传说是真的,我朝的特务真可怕啊

“那到不是,俺们是龙虎山的人。”那些道士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奉掌门之命,投靠在您老门下的。

都到这时候了,他们自然实话实说道:“现在您老闯下弥天大祸,我们掌门说,要是把您放跑了。我们天师道就得替您背黑锅”

“不用说了”蓝道行看到店门口,出现一行头戴尖顶帽、脚踏踏白皮靴的男子,摇头苦笑道:“我已经跑不了了。”道行紧紧压在身下,大喊大叫道:“抓住蓝道行了,抓住蓝道行了”

那些番子上来。将垫罗汉似的道士们围在中间,然后才请厂公过来

陈洪出现在道士们身前,啧啧有声道:“具呦,这是干什么呢把你们天师藏哪儿去了”

道士们赶紧邀功道:“俺们把他压在身下了,怕他施法跑了。”

“跑上哪跑去”陈洪冷笑道:“你们放开他,让杂家看看,他能怎么跑。”

道士们这才一个个起身。等最后一个也起来。才看到了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蓝天师。

“啧啧”瞧瞧这是谁呀”陈洪摇摇头,一脸不屑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蓝天师吗”说着奇怪道:“您老不是能掐会算可以通鬼神、晓阴阳吗怎么就没算到自己会有今天呢”此言一出,引得那些番子一阵爆笑,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有本事怎么算不算自个呢”

蓝道行哈哈大笑道:“我能给所有人算,就是不能给自己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为什么”番子们不明所以道。

“笨蛋。”陈洪大感没有面子道:“因为他是在要你们的”

“胡说,我怎么会要你们呢”蓝道行呵呵笑道:“不信,你们训只的胳膊肘,是不是舔不听了他的话,番子们纷纷照做,伸长了舌头去舔自己的胳膊肘,果然钵不到,不由纷纷点头道:“确实舔不到。”

“再舔舔别人的试试,这次一定能舔到。”蓝道行又道。

番子们照着他说的,去舔别人的胳膊肘,还有个稀里糊涂的,竟去舔陈洪的胳膊肘,果然顺利的舔到了。不由惊奇道:“他说的没错,真的能舔到哎,哎呦”还没说完。便被陈洪狠狠一肘子,打得脸上开花,抱着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看着手下被要成这样,陈洪气得直骂道:“一群蠢货”狠狠瞪一眼蓝道行:“奉上谕,捉拿妖道蓝道行归案”又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回去看我怎么招待你”说着狠狠一挥手道:“带走”

番子们便将蓝道行提起来,五花大绑,押往大牢里去了。时人人变色,几家欢喜几家愁”,

“哈哈哈哈”嚣张的大笑声,在严家别院的上空响起,严世蕃忘情的庆祝着,乐得直捶桌子。边上的胡植等人,也忘情的捧腹大笑,估计打下生那天起,就没这么卖力的笑过。

“陆炳死了,蓝道行被抓了”胡植抹着泪笑道:“这真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啊”

“是啊是啊”许久没出现的万采、何宾等人,此刻也重回严世蕃身边道:“并楼公实乃大富大贵、大吉大利之人,连老天爷都帮我们。这下徐党可谓是十死无生了”

严世蕃靠在美姬高耸柔软的怀里,得意洋洋的领首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徐阶老儿串通道士,陷害于我”说着狠狠一拍那美姬柔软的大腿。桀桀笑道:“敢算计我这玩阴谋的祖宗,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他在宫里耳目众多,早就知道自己骤然失宠,转折点就是蓝道行组织的那次扶乩活动蓝道行以神仙的名义,宣布他们父子是j臣,并请嘉靖帝清除此二人,这对老迷信嘉靖带来的影响,绝对是巨大而恶劣的。

虽然皇帝一时没有动他们父子,但在之后的一系列的时间上,已经流露出明显的倾向,对徐党越发袒护。对严党的态度却愈加严厉,这从冯天驻当上吏部尚书,沈默在猛烈地弹劾中安然无恙,只是被皇帝放了假,便可见一斑。

如果再不能改变这一局面,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只有更悲惨、没有最悲惨的未来。

但天佑严党,蓝道行竟然在此时出事儿了严世蕃那只独眼,立刻意识到大翻盘的机会到了嘉靖为什么不喜欢他们父子俩了是因为神仙不喜欢,而不是蓝道行所以只要蓝道行招认。那天写在沙盘上的字,全都是他自己所写,根本不是人家紫姑神的意思,那问题不就金解决了吗

放在平时,人家是炙手可热的蓝神仙,严世蕃自然不敢动他分毫,但现在陆炳被他间接害死了。皇帝悲痛之余,将他投入了东厂大牢。那可就是羊入狼,任由他严东楼摆布了

当然,要是能顺便把徐阶拉上,让蓝道行招认,这一切是徐阶在背后捣鬼,那他徐家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死啦死啦滴有

严世蕃这个振奋啊,他意识到这个蓝道行绝对是个大宝贝,只要他招出什么人,马上就可以抓进东厂,然后施以酷刑,还不想让说什么就说什么用这种方法兴一场大狱。把那些讨厌的徐党骨干全都干掉。看看谁还敢跟老子作对

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起点,甚至连嘉靖皇帝,也会对这种局面无可奈何,只能默认了,,

严世蕃兴奋的满连通红,顿觉一阵燥热,笑一声道:“诸公失陪了,本公要去乐呵乐呵了。”说着便抄起那美姬,朝后院去了。

对他的荒无度,众人早就不以为意了,又坐了一会儿,便各回各家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那边严世蕃笑得开心,这边徐阶却愁眉不展,对坐在下首的张居正道:“太岳啊。这一关太凶险了,弄不好为师就有杀身之祸啊”

“不至于吧”张居正轻声道:“老师你是内阁次辅,出了什么事儿,也牵连不到您吧。”

“别的事儿是这样。”徐阶摇摇头道:“但唯独在对付严阁老一事上,不管是谁做的,皇上第一个都会怀疑我。蓝道行要是被屈打成招,说是我指使他做的,那可就坏了。”到时候雷霆一怒,还指不定会怎样发落自己,徐阶不由苦恼的揪着胡子道:“唉熬的讨东厂酷刑众可如何是好啊”他其系想起了愿斤万言,那老头跟嘉靖的关系可比自己铁得多,还不是说弃市就弃市了

张居正想了想。轻声道:“不如,我去问问拙言吧”

徐阶老脸一红道:“不妥不妥。”他虽然老j巨猾,但毕竟还是要脸的。刚刚摆了人家一道,怎好意思到回头去求他帮忙。

张居正摇摇头,正色道:“学生有些话,其实早就想对恩师讲了。”

“但讲无妨。”徐阶颌首道,人都是这种时候才会特谦虚,虚怀若谷。

“沈默毕竟是您的学芒,且鞍前马后,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张居正道:“于情于理,您都该会保护他、提拔他,而不是设法暗中打压他。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您对自己的学生尚且如此,又怎能不会心寒呢”

“是吗”徐阶不禁暗自苦笑道:“傻子,不也是为了你吗。但此时此刻,他没有争辩的兴趣,点点头道:“看来以前,我确实对他有点过了。”说着笑笑道:“好吧,听你的。以后对他好一些。”

“老师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倒是学生唐突了。”张居正赶紧躬身道:“向老师赔不走了。”

“无妨无妨。”徐阶摇摇头道:“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老夫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

“是。”张居正点头道:“就像我所说,沈默是您的学生,一旦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必然被殃及,所以此时须得同舟共济,齐心协力的共度难关,想必拙言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徐阶闻言微微颌首道:“你说的不错”只是,我怕他这次,也没什么好办法。”说着挥挥手道:“也罢。你就去见他吧,权且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是”张居正冉言大喜道。沈默。

“拙言兄,你怎么这样了”张居正简直要认不出沈默来了。

“唉。悲痛啊,夜不能寐,茶饭不思。”沈默苦笑一声道:“你说好好一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拙言兄,你要节哀啊张居正赶紧劝说道。

“无妨无妨。”沈默命人看茶。坐在张居正边上道:“太岳兄,阁老那边还好吧”

听他这样问,张居正深感欣慰,在被徐阶坑了之后,沈默竟然毫不记恨。开口第一句便是问徐阶的状况,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确实是个厚道人啊。

沈默又问一遍,张居正才回过神来道:“阁老的情况很不好啊,忧惧难耐。不知如何过去这一关。

沈默叹口气道:“确实是难过啊”说着缓缓闭上眼睛道:“东厂,对我们来说是个空白,压根没预料到它的崛起,也就错失了预先布置的机会。现在想临时抱佛脚,实在是太难了。”

“我知道难,不难也就不找拙言兄了”张居正急声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到是比我还自信。”沈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竟将一直腿收到椅子上。把下巴搁到膝盖上道:“我我这里有一本日志,是锦衣卫的弟兄给我的。他们说,要让我留作念想,等将来好还他们清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那本日志,递给张居正道:“你看看吧。”

张居正接过来。快速浏览一番,不由悚然道:“这里面有疑点、啊如果顺着查下去,会牵扯到宫里的。”

沈默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道:“好毒的眼光,确实如此。”说着笑笑道:“你我这样的书生尚且一眼就能看出来,朱九那样的老刑名,岂能不洞若观火难为他们说得这么委婉。把如此要命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交给我,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不就是想借我的口,向皇帝伸冤”

“那拙言兄,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干到底,胜算如何”张居正追问道。

“跟你交个底吧,太岳兄,在我看来,当今的局势,七分在人,三分在己。就是咱们把能做的做到最好,如果那个人熬不住,一切也都是枉然。”

“你是说,蓝道行”张居正轻声问道。

沈默点点头,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闪即逝道:“是啊,关键就在蓝道行,看他能不能挺得住了。”说这句话时。他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攥得无比的紧。手掌都要被指甲刺破了,,

第五七二章 东厂诏狱

在北京城东安门内。有一处青砖灰瓦的普通衙门,其貌不扬。里面的布置与普通衙门稍有不同,正厅边上的庙里,不是供着城陛,而是武穆岳飞的雕像。在西侧的祠堂前还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加上岳飞的雕像。让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到了什么模范单位了呢。

但当你走进西侧的祠堂里,仔细端详那供奉着的十几个檀木牌位上的名字,便会发现这些“先人”都有个一模一样的头衔“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某某”简称就是提督东厂太监

不错,这正是历届东厂厂主的牌位,全都供奉在这祠堂内享受蒸尝,那这个衙门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异辑事厂,简称东厂。

这地方可是老北京止小儿夜啼的良方,只要对不听话的孩子喝一声:“再哭,让番子把你抓去,便能把孩子立刻吓得没了声儿。许多北京人就是听着这个衙门的恐怖故事长起来的。其实在很多年轻人的记忆里,东厂番子的凶猛,只是个老人口中的传说罢了。在他们看来,东厂只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分舱,跟陆太保麾下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比起来,那些后娘养的东厂番子,实在是不够属。

但是现在。东厂的现任督公陈洪,决意重振东辑事厂的威风。在他的号令下,懒散许久的番子们抖擞精神,迎接重见天日后的第一仗

正午时分,陈洪从宫里出来,来到自己的小王国里。他的弟弟陈湖,也带着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并子丑寅卯十二颗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在院子里跪迎厂公大驾光临。

陈洪端足了架势。挺胸腆肚的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才淡淡道:“都忙去吧”又对胞弟道:“你跟着就行。”

陈湖闻言凑上来,笑逐颜开道:“导,

“嗯”陈洪斜睥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道。

“哦,不。我该死。”陈洪轻轻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陪笑道:“那个厂公,您老今儿来有何贵干”虽然陈洪是东厂的头头,但他的根基却在司礼监,在皇帝身边。所以大多数时间,陈洪得在宫里侍奉皇帝,这里都是由他弟弟看着。

“看看那个人”陈洪垂下眼皮道:“陛下又问了。严东楼也催得紧,你们问出什么了吗”说着话,兄弟俩到了后院,守备森严的大牢前,这就是东厂的诏狱。天子之令为诏,系囚之地为狱,所以诏狱便是关押皇帝下令逮捕的犯人的地方。原先只有锦衣卫诏狱,但后来冉厂势大,觉着每每有犯人还得解往锦衣卫,着实麻烦。便自己也建了个用着方便

那锦衣卫诏狱。从外面看起来还算正常,除了守备森严点、围墙高一点,与寻常监狱别无二致。但这东厂的诏狱不愧是太监的地盘,从里到外透着骨子邪性劲儿。

这座大牢没有安通道,只有唯一个入口,四周围墙将近三丈高,用方正的青石垒成,底部最厚处竟有一丈,上面机关密布,触者即死。从大门进去。要连续通过三道闹关,每一道中都藏着数千斤、乃至上万斤的断龙石。一旦有事,马上落下,闯入者就只有拆墙了。

“什么叫固若金汤这就是钢浇铁铸的,所以即使现在东厂番子的水准下滑的厉害。陈洪也不担心有人会打里面犯人的主意。

穿过三道闹门,进去黑颗默、阴森森,散发着浓浓腐臭味、淡淡血腥味的牢房,陈洪赶紧用丝帕捂住鼻子,这种鬼地方,每来一次回去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进来的。便硬着头皮。让陈湖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这诏狱分上下两层。上层住的是使了钱的犯人,好歹能透风、且正午时有些许阳光射入,下层住的是没给钱的犯人,整天整天的空气不流通,见不到阳光,里面的环境极其恶劣,关在里面的犯人。有些只是犯了小罪,只因没能行贿狱幸,便被关在下层。一茬茬死去。反倒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阎王不收。竟能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只听陈湖小声提醒道:“这里的犯人心性古怪,您老要朵脚下。”说着让四个膀大腰圆的狱卒。将陈洪紧紧围在中间,护着他走到地牢尽头。

陈湖将灯笼挂在灯台上。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一个铁环,将其按某种顺序左右转了转。便听到“卡拉卡拉”的声音。只见面前的砖墙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甭道来,这里是密牢,用来关押审讯钦犯、要犯和死刑重犯,被戏称为“第十九

陈湖取下灯笼,往甭道里一照,只见一座粗铁浇筑的栅栏门横在眼前,门后站着两个持刀的狱卒。嘶声对外面人道:“验牌”

陈湖存心让陈洪看看自己的号令森严,所以很配合的拿出腰牌,递了进去,里面人验看之后,惊呼一声道:“二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