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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朱九笑笑道:“陆府后院机关重重,还有里外三层的明暗哨,就算有只苍蝇进去,也会被分出公母,外人根本没法作案。”朱九理所当然道:“可以肯定的是,除了他们俩,再没人进去过。”

“门卫应该知道,他们进去的理由吧”沈就道:“那么机密的地方,定然不能自由出入。”

“是的。”朱九点头道:“十三姨太说是给大释督拿,而二公子时常出入书房,侍卫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没问原由。

“两人最近有什么反常吗”沈就沉吟问道。

道:“这两人身份尊贵,即使有嫌疑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那个十三姨太什么背景。”沈就问道虽然陆纶不太着调,但他想不出运小子弑父的可能,相较而言,还是那三姨太的动机比较好设想,比如陆炳强抢民女、或者是女间啦,之类种种。

“呵呵”,朱九知道沈就的想法,不以为然道:“十三夫人原是小户人家的女人,祖宗清白,且全家都搬到锦衣卫的皇庄里俸,不会有问题的。”

“难道说,是那些太监胆大包天”沈就轻声道:“为了东厂的复兴,敢冒天下大不韪”

“陈洪大都咛在时,对他的评价是,野心挺大,胆子太小

朱九不屑道:“他敢打大都督的主意非得吃了雄心豹子胆。”

“那不一定,说不定什么原因,触动他铤而走险呢。”沈就笑笑道。他觉着陈洪完全有这个动机,至于胆量这东西,做不得准的,说不定被谁一忽悠,觉着没什么问题就干了呢。

“他们确实有这个嫌疑。”朱九也笑道:“那您就向司礼监要人吧,咱们将那天经过手的太监都拘来,挨个审审便知。”但他也知道,想从陈洪手里要人,现在是难于登天了。

“这主意虽然不好,但也别无选择。”沈就颔首道:“我去要人。”他的口气听起来,仿佛去串个门儿那么轻松。说着又吩咐道:“至于陆纶和十三姨太,该盯梢也得盯梢,说不定就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沈就说到做到,第二天伎去西苑,找马全要人。马全知道嘉靖对此事的关注,也知道陈洪的嫌疑,但一脸无奈道:“我俩虽然都是秉笔太监,可陈公公是首席,我管不找他呀,要不然您去找皇上”

“算了吧。”沈就摇头道:“皇上当初对下官的圣谕,还是公公带的话呢,那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下官不要给他老人家找麻烦吗”说着苦笑着摸一摸整齐的唇须,道:“所以有问题,我得自己解决

“那,需要咱家帮什么忙吗”马全问道吗,又怕他狮子大开口,忙补一句道:“大忙帮不上,小忙没问题。”

“还真有一事相求”,沈就笑道:“请公公派人,带下官去找陈洪吧。

“这没问题虽然陈公公在关禁闭,但大人有圣旨,还是可以见到他的”,马全松口气道:“咱家带大人去吧。”

“有劳公公了。”沈就点点头,便跟着马全走了老远,一直走到宫中僻静处、一个装着铁栏杆的小屋子。马全便驻足道:“砰秣是陈公公的住处了”,说着看一眼沈就道:“要不要我去给你通禀一声”

沈就看他一脸勉强的样子,笑笑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那好,您小心啊。”马全倒不跟他客气,便再也不往前走。

“放心吧,我以理服人。”沈就便独自走上前去,透过栏杆往里看了看,便见这房间小得惊人,长短跟贡院的老号难分轩轾,但稍宽一些,能容纳一张单人床,一把小椅子,还有一个小马桶。

陈洪趴在铺着棉被的床上,虽然身上盖着棉被,但还能看见,他背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形状怪异的趴在号子里他一北方人,个子挺高、两条腿挺长,此刻只能将脑袋顶在栏杆的缝隙中,双脚却因为上了甲板,动弹不得,只能搁在后墙上,样子十分的滑稽。

“把饭放,然后给咱家唱个曲”他正在欣赏陈洪的独特造型,却听其满是火气的声音道:“快点不然出去搞死你”看来在这笼子里关久了,太监都会变男人。

“呵,陈公公还有迳爱好”沈就不由笑道:“您想听什么失衡亭还是斩马谡”

“是你”陈洪听出了他的声音,语气登时生冷起来道:“你想干什么”

沈就蹲下来,正好和趴在床上的陈洪视线齐平,面上的表情也转而严肃道:“奉旨办案,前来问询陈公公。

“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陈洪把头偏向一边道。

却听沈就不慌不忙道:“记录司礼监首席秉笔陈洪,拒不回答其收藏、转送龙虎丹之过程。”

陈洪闻言往他那边一看,竟见这家伙还带书吏来了,不由蚀火道:“你带书吏干什么”

“不然空口无凭,怎么定你的罪”沈就淡淡一笑道:“这段先别记。

“定我的罪,咱家何罪之有”陈洪一脸不服的瞪眼道。

“你不用瞪眼,再瞪也没有牛眼大”,沈就微微一笑,便一脸肃杀道:“本官现在怀疑你企图弑君”

“休要血口喷人”陈洪闻言勃然大怒道:“别以为咱家被关了小屋子,就可以任你欺负,我早晚会出去的”他过于激动的扭着身体,扯动了伤口,痛得哎呦呦的叫唤起来。

“本官不会血口喷人的。”沈就冷笑道:“你自己想一想,陆太保吃得那盒龙虎丹,本来是给谁的”虽然是三九天,可一听沈就的话,陈洪瞬间便大汗淋漓,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他怎么会忘记,若不是因为李芳以大病初愈为由拦下了,那盒丹药定然都会到嘉靖肚子里去。虽然他敢肯定那盒丹药是无毒的,但他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经过这些事事儿后,一旦皇帝起了疑心,自己根本说不清楚。

“现在道士们的嫌疑已经排除,你说如果皇上怀疑是保管呈送的人出了问题”,见陈洪被自己一句话砸懵,沈就趁热打铁道:“你知道的,皇上最近心情不好”

陈洪虽然被吓住了,但他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太监,头脑尚且灵动,马上撸到沈就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便换上一副笑脸道:“我说沈大人,您就别吓唬奴婢了,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当太监的最怕失去皇帝的欢心,更别提让皇帝怀疑了,那绝对是死路一条,沈就算是一下拿住陈洪的七寸了。

沈就对他迅速的反应毫不惊讶,这是一个东厂大太监应有的素质。现在不是唐朝时,太监们决定皇位归属,随意迫害甚至杀害皇帝的黄金年代,了,现在是大明朝,太监不过是皇帝养的狗,哪怕暴强如刘谨,也会被不理政事的荒唐天子,一张纸条就打得原形毕露。在这样的年代中,一个赋君的太监,不管成不成功,都会被皇帝、或者下一任皇帝凌迟处死,别无他路。

嘉靖不会相信陈洪胆敢弑君,甚至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但话分两说,如果一切证据都对陈洪不利,嘉靖也不会费劲帮他脱罪的,极可能亲手勾绝了他。所以陈洪判断,沈就这是在威胁自己,那就说明还有谈判的余地。

看看陈洪那张笑容僵硬的脸,他微微一笑道:“其实本官也不相信,你会那样大逆不道。”

“那是当然。”陈洪高声道:“你得去查陆家,指定是他们出了内贼”

沈就眼中精光一闪,可惜陈洪趴着看不到,只能听他慢悠悠道:“可是人家是三公兼三孤的大豪门,一家子贵人,又是新丧中,死者为大,不是有十足把握,谁会去他们家搞风搞雨”

“怎么才能算十足把握”陈洪闷声问道,他已经有了被讹诈的自觉。

“除了他们家的人,还有两方嫌疑人,你的人和道士们。”沈就伸出食指和中指,道:“现在道士们已经排除”,说着屈起食指,将中指竖在陈洪面前道:“得把你的嫌疑也排除了,否则我无法去陆家抓内鬼。”

陈洪虽不知竖中指的含义,却能觉出这个手势带着挑衅和轻蔑,恨不得一口给他咬掉,但隔着铁栏杆,只能想想作罢沉思了许久,他终于点头道:“好吧,你要怎样我都配合。”

陈洪说到做到,态度十分配合,他对沈就道:“那天送丹是咱家亲自去的由随堂太监捧在怀里,没有给第三个人。”

“那在收藏过程中,又有什么人能接触到呢”沈就问道。

“还是咱家的随堂太监方石头。”陈洪道:“但每个盒子上都有封条,而且还有我自己才知道隐藏机关,一碰就没法复原了那样的盒子,一般人看不出端倪,但咱家是不会拿出去害自己的。”

沈就点点头道:“这个方石头,我要带回去问一下,还有那种你说的盒子,我也要几个检查。”

“好吧”沉吟好久陈洪才下定决心道:“我给你写个条子,拿着去找他吧。”说着费劲的拿起笔,写了个条子递给沈就,抬头看他一眼道:“他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不要给他留下伤。”

沈就拿过那条子,使劲拍拍陈洪的背,爽朗笑道:“没问题

然后陈洪便晕了过去,痛晕了。

第五八三章失踪的女人

一一。比一

沈默将方太监很顺利的弄回北镇抚司,结果朱九把那方石头折腾成了扁豆腐,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回禀沈默道:“此人应该毫不知情,也没有作案的时机和动机,可以排除嫌疑了。”

“那么说,,嫌疑人”沈默暗暗道:“就只有陆纶和那十三姨太了”但朱九马上就给他一个坏消息道:“十三姨太失踪了”

沈默愣了一会儿,这才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晚派人去盯梢,今早上就不见了朱九道:“看来是发现了我们的人”说着一脸不可思议道:“原本以为,她一个女流之辈,随便派个精干的女间便可,谁知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

“陆家最近是乱了点”沈默轻叹一声,顿一顿道:“她身边的人呢”

“这点很蹊跷。”朱九一脸懊丧道:“她,的贴身丫鬟也同时不见了。”两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让自诩天下第一的锦衣卫,脸上颇挂不住。

沈默抱着双臂在厅里踱了几步,缓缓道道:“不能总在暗处了,这样我们太被动。”

“是啊。”朱九深表赞同道:“下官也早就想说。咱们之前有些拘泥于圣旨了。”

“嗯。”沈默点点头道:“想个办法,让陆家知道十三姨太失踪,然后咱们趁机开进去,

“这个不难”。朱九道:“只是大人下定决心了”豪门大族都是要脸面的。值此家主丧礼之际。沈默他们却要去查逃姬,那是大大的扫他们颜面。如果什么都没查出来,陆家定然不依不饶,到时候皇帝为了平息影响,必然会处分沈默的。

“不能再拖了0”沈默道:“光小心小心,谁都不拿咱们当盘菜,这还怎么请客。说着一攥拳,下定决心道:“干,吃不了老子兜着走”。

他匪气凛然的一句,点燃了朱九的漏点,亲自去办此事,不过两个。时辰便派人来请他过去。

北镇抚司离着大都督府很近,沈默转眼即到,便看见陆纲和陆浑两个浑小子堵在门口,将朱九等人往外推搡,外面的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影响十分不好。

沈默见状皱眉道:“成何体统把那俩小子拎进去,大门关上再说。”三尺便带着人挤过去,绕到陆家兄弟身后。揪着他们的领子,便把两人倒拖进了府中。

朱九和北镇抚司的人,也趁势抢了进去。将大门冲开。

沈默这才在侍卫的围护中,进了陆府大门。吩咐道:“关门”

大门缓缓关上,阻断了外面人的视线,围观群众虽然不高兴,却也只好散了。“沈默。朱九,你俩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爹活着的时候是怎么对你们的”陆家兄弟被抓着双臂,却跳脚骂道:“怎么他一死,你就欺负到我们家来了”

朱九一脸歉疚道:“二位公子冤枉沈大人和我了,我们是为了让大都督能瞑目,”

“我呸真要让我爹瞑目,就把那些道士都杀了呀”。陆纶尤其激动道:“听说你们却救了他们,还给他们治伤,不是他们的同谋是什么”

“二公子,您不能这么说,”朱九无奈道,,面对大都督的儿子,他实在放不开。

沈默却受够了这两个浑小子,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噤声”命令是下给三尺的。便见三尺不知从哪变出两团破布,一团塞到陆纶嘴里,破天的怒骂登时变成了小狗似的呜呜声。

陆纲已经看清了三尺手中的“布团”竟是一双臭袜子,只见他拿着还剩下的一只,不怀好意的瞧向自己,知道再不收声也会被堵上,竟知趣的闭上嘴道:“有话好好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沈默轻叹一声,示意左右放开他道:“皇上之所以让我侦破此案,不就是因为我与你父亲的关系非比寻常,定会尽量找出真凶。保全你家的颜面吗”

陆纲摇头道:“你这叫保存我家的颜面我不信。”

“不为了你家的颜面,我干嘛要关上门呢”沈默哼一声道:“如果你那十三姨娘离奇失踪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不几日便会成为市井小说争相影射的艳情题材吧”沈默这今年代,纯粹为了消遣而写作的小说十分昌盛,其中不免很多很黄很暴力的毒草,尤为人民群众所爱。

陆纲的脸色都变了,咬牙道:“你造谣”。

“造谣不造谣,马上就能揭晓。”沈默道:“让十三姨太出来,本官见上一再。便给她磕头请罪,并在我师兄灵前,吃你们兄弟一顿鞭答。”朱九等人听了,心说别看沈大人斯斯文文的,发起狠来到真光棍

沈默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陆纲没法拒绝,便瞪一眼边上的婆子头道:“十三姨呢,怎么还没找来”原来朱九早先交涉的刚讯,他就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找人的回来了。被找的却凹引

那婆子头一脸为难,小声道:“没找着帆,”

“再找”陆纲火大道:“问问那些娘们,看看谁见着她了”

“都说昨儿下午守完灵,就再也没见着。”婆子头小声道:“找遍了府中,也没找到十三太太的人影。”

听了那老管家的话,沈默便道:“我现在怀疑,十三姨太鸩杀了陆太保。要搜查她的房间,希望大公子能在场。”

陆纲面色阴晴变幻,最终没了气焰,点头道:“好吧,”便带着一行人,往后宅去了。阔。也只有最得宠的几房得以独门独院,其余的都得住团结户。

十三姨太是精致贵气的独院,显出此中主人的地位。沈默等人无暇在意这难得一窥的景致,直入其寝室之中,但见被褥凌乱、箱柜翻开,仿佛遭了贼一般。

“有人来过吗”沈默问的不是陆家人,而是后进来的朱九,朱九摇摇头。很肯定道:“除了陆全家的方才进来,至今没人来过。”

那陆金家的便是婆子头,连忙道:“俺就走进来一看,一见这个样子。赶忙就去前面报信了。”朱九点点头,证实了她的话。

“九爷,是看你本事的时候了。”沈默道:“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妹丝马迹。”

朱九呲牙笑笑。便开始在屋里仔细检视起来,众人都屏息不敢说话。唯恐惊扰了他只见他翻箱倒柜。四处寻摸。仅凭着经验和直觉,便发现一条又一条线索。大概一刻过后。朱九终于抬起头。对沈默道:“大人,有些蹊跷啊

“何出此言”沈默问道。

“这房间乍看起来,仿佛是主人仓皇出逃时弄乱的。”朱九沉稳道:“但细看之下,并不是这么回事儿。您看这儿”说着指一下那梳妆台道:“抽屉都打开着,里面的首饰不见了大半,显然是被带走了。”再走到一个斗橱边,指着里面的抽屉道:“这应该是装银子的,也被拿走了大半

沈默还没说话,陆纲插言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要逃跑。当然得收拾细软了。”

“可为什么衣物没动”朱九淡淡一笑,打开衣柜道:“虽然故作凌乱。但所有内外衣物摆放整齐,根本没有被取走的痕迹。”

“说不定,是怕带的东西多了,暴露目标”陆纲道:“有钱什么买不到出去成衣店随意买就是。”

“呵呵,说到钱,您怎么解释这个”陆纲掀开床上铺的褥子,在床板上摸索一阵,将其中一块用力掀了起来。便见一个小小的箱子固定在床板下面”这是他方才钻到床底下,发现的机关。

“这是什么”陆纲好奇道。

“打开便知”朱九低喝一声,抽出腰刀道:“都闪开小心机关”众人连忙躲远,便见他手起刀落,一道白光闪滚,便将那盒子劈成两半

倒没出现什么机关,而是叫累厚厚的银票,还有几套光彩熠熠的名贵首饰

一看到那首饰,陆全家的便惊呼道:“滴水观音。和“西子菡萏。原来在这里”。

“什么意思”沈默问他道。

“是两套价值连城的首饰”陆纲面色严峻的低声道:“父亲在时。几位得宠的姨娘都想要,想不到竟都在她这里。”

“两套首饰值多少钱”沈默轻声问道。

“都说了是无价之宝。”陆纲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如果想要变现。出十万两一套,买家定然会趋之若鹜”哦对,我说的是黄金。”

这时候朱九也点好了银票,对沈默道:“大人,票面共计三十余万两。国通兑的汇联票。”话说汇联号的业务,已经开遍两京一十三省的所有首府,甚至江南山东四川的诸多大府,也有他们的门店。所以他们自豪的宣称,已经实现了全国范围内的通存通兑

看到那些银票,陆纲气得脸都绿了,恨恨道:“枉我爹信任这个女人。还让她管着家里的开销,结果竟是个监守自盗的女贼”道:“如果说是主动逃走的话,不带这个盒子,却去拿那些不值钱的日常首饰、细碎银两。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思维”

“傻子才会这么干。”朱九呵呵一笑道:“除非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否则永远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沈默点点头,对陆纲道:“大公子怎么看”他的长处始终是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哪怕是在紧张的破案过程中,一样可以发现陆纲态度的微妙变化一那是他一直寻找的可乘之机。

陆纲寻心广儿,闷声道“除非十二姨也不知道有纹念佩

“不可能。”朱九断然摇头道:“最新的一张银票。是上月开具的”说着将那一摞银票摊在桌上道:“每张的面额虽有多有少,但存入时间,几乎都间隔一个月。

极有可能,这是十三姨太每月一存的私房钱;就算不是,她也肯定知情。”

陆纲知道他说的对,便轻声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把屋子弄乱的,根本不是十三姨。”

“这推断很可能是正确的。”沈默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道:“但不是她又是谁呢”

“很可能是让她失踪的人。”朱九沉声道:“种种迹象表明,十三姨太的失踪,应该不是自愿的。”

“会是什么人呢”陆纲已经完全信了。

“这就是卑职大惑不解的地方”朱九缓缓摇头道:“这院子周围。有咱们锦衣卫的三处暗桩,加上专门监视这里的探子,四个人八只眼,却偏偏没见到有人进来过,而且昨日自始至终。也没人出去过,除了十三姨太的贴身丫鬟。金巧儿。”

“金巧儿”陆纲问道:“她也不见了么”

“是的。据说她提着个小食篮出去”朱九道:“便再也没回

“同时那十三姨太就凭空消失了”沈默抚摸着下巴,沉声问道。

“是的。”朱九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不对呀”这时那陆全家的突然插话道:“金巧儿据说病了,回家休养去了,怎么突然回来了”说着问身后道:“你们这几天。见过金巧儿吗”

“没有,上会走了。便没见她回来。”身后站着的两个婆子道。

“没见回来”饶是精明如朱九,也一下迷糊道:“那提篮子的明明是金巧儿啊,能干探子这行的,一双招子毒辣着呢,断不会认错人的。”

“呵呵”沈默闻言笑道:“九爷少安母躁,既然说那金巧儿回家了。那问问她家里不就知道了吗”

“大人说得对。”朱九笑笑,对那陆全家的吩咐道:“你,带我去他们家看看。”

老婆子纲。见大公子点了头,才敢带着朱九去府外的金巧儿家里。退下。”

左右怕陆纲伤害大人。都犹豫着不愿后退。却被沈默骂出去道:“我们叔侄说话。能有什么危险”

屋里便只有他与陆纲两个,陆纲仍然板着脸对他,沈默也早就习惯了,扶着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轻声问道:“今天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陆纲反问道。

“被我欺负的感想。”沈默淡淡道。

陆纲马上回忆起,被沈默的人拖进门来,嘴占还差点被堵上臭袜子的屈辱经历,不由面色铁青道:“要是我爹在,你也敢这样”

“不敢。”沈默倒也坦诚道:“大都督英雄盖世,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悸,所以说。你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有本事去找严嵩家的麻烦去。”陆纲气呼呼道。

“你还别生气。生气也没用。”沈默冷笑一声道:“谁都是脸软柿子捏,没几个人愿意碰硬茬的。”

“等我将来复兴了陆家。”陆纲咬牙切齿道:“要你们一个个加倍偿还。”

“我盼着那一天。但你没戏。”沈默淡淡道:“你老子死了,你们家的靠山也倒了,就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样子,凭什么说复兴陆来”

“我怎么就不知好歹了”陆纲紧紧盯着沈默道。

“你知道好歹的话”沈默冷冷盯着他道:“就该看到我,十三太保,这些你父亲的小兄弟、老下级。都在拼尽全力寻找杀害你父亲的真凶,费心尽力保全你父亲的家业,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陆家,为了你这个小兔崽子”虽然跟陆纲差不了几岁,但他骂得十分自然,陆纲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小声嘟囔道:“怎么就为了我家为了我”

“开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吧。”沈默大骂道:“要是锦衣卫败给了东厂,再恢复到前朝那种上下级关系,那些被你父亲压制惨了的太监,能不报复你家到时候他们三天两头上门滋事,你家又没有顶得起来的,不出半年就能被搞败了家。”

“我可以顶”陆纲自己都有些心虚道。

沈默哂笑一声道:“你凭什么顶起来想过这个问题吗”

第仁章,嗯,苹果上仙同学,明天为你生日多更一章。算是迟来的礼物哈

第五八四章大佬的葬礼

一甘。

沈默轻描淡写的一问。便击碎了陆纲貌似厚实的外壳,将他那颗充满慌乱和恐惧的心。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一想到今日被人轻易的闯进家门,便不难想象将来墙倒众人推的悲惨日子,更可悲的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延续这个伟大家族的辉煌,甚至无法延续它的尊严。

这恐惧并不是今日才生,其实自打陆炳去世后,便一直占据在他心头,只是他一直不承认。一直在逃避罢了。

但时至今日,终于避无可避、无所遁形了,只能惨然的面对,

只见陆纲面上的倔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双手抱住头,缓缓从椅子上滑落,半跪,慢慢摇动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沈默披着黑色的大氅。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他就那么肃穆的注视着痛苦纠结中的陆纲。纹丝不动,一言不发。正午的光线透过格子窗楞,映愕纤尘飞舞。也模糊了他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神秘且深不可。

陆纲慌乱无措的目光。最终落在沈默身上,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突然抱住沈默的双腿。嘶声叫道:“师叔救我,救救我陆家吧”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父亲的临终遗沈若父,危难可解

沈默的声音却一片冰冷道:“直起身来,放开别人的腿,不要玷污你的姓氏”平湖陆家。从五代起便世代为官,家族的历史与华夏六百年的历史休戚与共;绵延至今,即使是当今的皇族,也没有这份悠久与。

陆纲闻声浑身一颤。散乱的呼吸变得重而急促起来,他马上松开了手,直挺挺的跪在沈默面前,面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神圣,那是祖先荣光的投数

人要如何才能成熟时间会让人慢慢成熟,经历也会渐渐使人成熟,但有效的方法,是去掉你所有的依靠,并将不可承受的痛苦加诸于你,如果你不是无可救药。就定然会尝试着马上成熟起来。但这个过程很难很难”

看着他的变化。沈默不禁暗叹:“三代累积才出一个贵族,这份融在血脉中的高贵与冷静,确实不是后天可以修成的。便沉声道:“陆家悠久的荣耀你比我这个外人更加清楚,陆家的未来。也不是靠我这个外人守护。”说着用一种慢而坚定的声音道:“你的家族在风雨中飘摇,你身为陆家长男,可曾想过自己的使命”

陆纲望着沈默那双比阳光更亮的眼睛,点点头,哑着嗓子道:“如今先父已去,我就是陆家的顶梁,肩负着家族中兴的重担”说到这,情绪却低落下来。身子也微微颤抖道:“所有的压力一下子全到了我肩上,我还没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沈默如春风般和煦的一笑,将手搁在陆纲的肩膀上。仿佛要将力量灌输进他的身体一般,句道:“当风平浪静时,让亲人们过得衣食无忧,幸福和美。当危机出现时。能够奋起为保护家族而战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这也是你身为陆家长子,不可推卸的责任。”

陆纲的身体终于不那么抖了,他再次抬起头,望向沈默、诚心求教道:“我该如何去做”

“你父亲所创造的成就,已经登峰造极,要想超越他的时代很难,甚至连保住他的基业,都很难很难”沈默沉声道:“但无论如何,你必须去做,尝试着证明自己,努力去接管你父亲的权势,如果不这么做,你的家族必将由盛转衰,坠入不见天日的谷底。”

陆纲想要表现的硬气点,但大山般的压力,压得他腰都弯了,,沈默轻叹一声,双手将他扶起,望着他那张酷肖陆炳的面庞道:“你父亲生前对我关爱有加、仁至义尽,他活着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我报答;现在他去了,便是我报恩的时候了。至于将来的路怎么走,又该如何去做,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会尽力教你、帮你的,”

陆纲这才放松一点,使劲点头道:“侄儿会听师叔的话的,”

“光听话远远不够。”沈默摇头道:“一旦走上这条道,便会终生与危机相伴,如果你不尽快成熟起来,胜任自己的职责,还是免不了被人击败,甚至是消灭。”说着轻叹口气道:“毕竟真到了那个位置上,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侄儿现在该怎么做”陆纲已经彻底拜服在沈默面前。恭声道:“全听师叔吩咐。”沈默便让他附耳过来,如此如此吩咐一遍,听得陆纲变色急变道:“这样,不好吧,”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沈默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一直不愿开棺,主要是担心背上不孝的骂名,但按照这个法子,便没有这层危害。”顿一顿道:“而且还能给你爹,最后扬名一次,说不定还能受

打开心防的陆纲。哪里还是沈默的对手,琢磨了一阵啥也没整明白。只好点头道:“那好吧。就按您说的办。”近压根没回过家

“果然有问题沈默轻抚着下巴上的短须道:“请了病假从没回去,府里的人也再没见过。只有昨晚才冒出来一次。同时十三姨太就消失了”谁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陆纲被沈默打了鸡血。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便开动脑筋道:“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密道。能让她们进进出”话没说完,自己也觉着不可能,便打哈哈笑道:“当我没说”陆府戒备何其森严。也有用来听地下声音的大瓮,想在他们家挖个上百丈的地道,除非土行孙来了才行。

“能思考就好。”沈默安慰他道:“多动动脑子。就会有进步的。”说着望向朱九道:“九爷怎么看”

朱九眉头紧拧成一团道:“卑职也没有思路,这情况完全没法解释,除非”

“除非什么”沈默沉声问道。

“除非她们俩长得很像。”朱九轻声道:“金巧儿先几日离开,然后十三姨太扮成她的样子。趁我们的人不注意蒙混过关”

“不可能”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陆纲打断道:“十三姨长得国色天香,金巧儿却姿色平常。两人除了身量有些相似,再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呵呵,是啊朱九也自嘲的笑笑道:“那些人招子都很毒,不可能把冯京当马凉的。”说着对沈默道:“大人,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却见沈默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朱九和陆纲异口同声的问道。

“想知道啊”沈默眨眼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话说的两人无奈笑道。

“先不说这个”。沈默话锋一转,望向陆纲道:“大公子,千里之行始于晃下,现在我要给你个任务,检验一下你的能力

陆纲闻言挺胸道:“全凭师叔吩咐”把边上的朱九看得一愣一愣,心说沈大人会法术吧。怎么一会儿工夫就让夫公子转性了呢,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乐得他合不拢嘴。

“瞧瞧去查两件车第一。十三姨大上次出府。是什么时候,和什么人一起。”沈默沉声道:“第二,这几日,当十三姨太守灵时,都有哪些人不在,当十三姨回去睡觉,又有哪些人出现

“好,我知道了。”陆纲满口答应道。

“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沈默嘱咐道:“就连你弟弟,和陆绣。也不能说。”

“哦,知道了。”陆纲点点头,似乎有些不理解。

沈默叹口气道:“你什么都跟他俩商量吗”

“是的。”陆纲老实的点头道。

沈默扶着椅背起身,走到陆纲身边,缓缓道:“在这种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时候,身为陆家的头狼,必须要目光锐利、心狠手辣、城府深沉、心思慎密记住我的话,女人和孩子可以暴露自己的想法,但身负重任的男人不可以,否则要付出的,很可能是所拥有的一切。

陆纲的态度马上坚决起来。利落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好好干,不要让我们失望”沈默拍拍他肩道:“你父亲在看着你呢

“嗯”陆纲重重的点头。面上的表情竟有些神圣”

望着这年纪相仿叔侄俩,陆纲仿佛真看到了大都督在天上微笑,一个长久以来的疑团,在这一次终于解开了一直以来。陆炳对沈默的爱护和包容。甚至超出了对他两位公子,更别提他们十三太保了,这让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凭大都督权倾天下的地位,到底图他什么

现在,答案终于出来了没有大都督昨日的投资,又怎会有沈默今天对陆家和锦衣卫的倾力相助虽然这笔对未来的投资,兑现的太早。以至于让沈默十分吃力,但一步步走到现在,朱九完全相信,凭沈大人的本事,一定可以带着他们闯过这一关的纶,时不时大骂沈默不是东西外,其它与之前并无二致。陆炳的妻子儿女们哀毁无容。披麻戴孝一刻不除。昼夜轮流守候着灵堂中,时刻悼念着逝去的家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悲之所至就放声号哭,就算旧也要丰嚎,以示锥心刻骨之痛,整个这些天里,与丧事无关的话是不许说的,更不许嬉笑喧哗;且饮食极为简单,早晨煮一把米,傍晚煮一把米,一天两顿的喝粥,不吃蔬菜和水果,更不吃荤腥鱼肉。这表示热孝在身,完全没有心思去想饮食的滋味。主子们饿着。下人们自然也得陪着。结果阖府上下都瘦了,哭声越来越像狼嚎,一个个眼冒绿光,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那天赶快来。

到了初六那天,太阳下山后。已经很稀很轻的哭嚎声,突然间变得密集而高亢起来。这不是他们孝心发作、哀思大动之类,而走到了

“既夕哭。的时间。所谓“既夕哭”走出殡前一日,从黄昏起的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