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184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下面人热切的目光中,黄台吉十分尴尬,却该死想不起下面说什么了,只好小声求救道:“帮我接下去。”

要不怎么说,打虎还得亲兄弟,三个台吉毫不犹豫,一人一句道:“抢光他们的钱财”。

“带走他们的女人”

“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众人跟着高呼道。

黄台吉见好容易可以下台,赶紧道:“出发”四兄弟便率领万余蒙古骑兵,向宣府方向呼啸而去。

大明边患严重,每年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三,都要投入到九边军镇。虽然无法带来像样的胜利,却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几乎是黄台吉率众出发的当天,蒙古人大举集结,动向暂时不明的情报,便已经送到了宣府城中,邪将军的案头上。

邢将军的全名叫邢玉,是宣府总兵官、挂镇朔将军印,所以“将军。这个称号,不是虚名。这其实很了不得,此时全国共有总兵六十二名,而总兵挂印称将军的仅有八名。其中以“镇。字打头的将军规格上高于“征”“平,字打头的将军。乃是响当当的二品武将。当总掌军政的杨顺杨总督歇菜了,他就成了第一军事长官。

邢玉深感问题的严重,拿着这条情报便去了驿馆”大明朝以文驻武。虽然杨顺歇菜,可还有那几个钦差呢他当然要先汇报请示了。

到了驿馆,沈默和朱十三不在,周毖和涂立在,他也顾不得谁是哪一边的了,将情报禀明了两人。

两人不禁心中叫苦道:“怕什么来什么”现在杨顺被沈默软禁,宣府的军政群龙无首,如果因此导致战事不利,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姓沈的固然要扛大头,可他们同为钦差,也不可能好过了。

周毖问邪玉道:“会不会是去别处再,这么多地方,还偏来咱们宣府啊。

涂立也抱着侥韦问道:“是啊是啊,也许是去云中、应州,目标是劫掠村镇呢

“肯定是宣府”邪玉焦急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些蒙古人自私贪婪成性,如果只是普通的劫掠,是绝不会四部联合起来能让他们甘愿合在一起的,只有独吞不。”标方圆二百里内,只有宣府一个”

两人见邢玉说得斩钉截铁,不由信了他的说法,异口同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邪玉道:“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宣府城有全套的对策,只是少了总督大人居中指挥,文武难以协调”说着一抱拳道:“还请钦差大人主持大局,率领我等积极备战”

两人一听脸都绿了,都一口拒绝道:“那不行那不行,我们什么都不懂,外行怎能指挥内行”态度无比的谦逊,坚决不背这个黑锅。涂立还笑眯眯的鼓励邪玉道:“我看邪将军就很有才嘛,你亲自指挥不好

邪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我大明以文御武。我一个武将,是没法调动那些文官老爷的。”他是睁着眼说瞎话,宣府城中的文官武将早就成个一个集团,文以陈府台为尊,武自然是他说了算,若有军事方面的命令,是没人敢不听的。但他十分滑头,唯恐战败承担责任,所以坚决不当这个头。

亲眼目睹了历任总督的悲剧,宣府的卑员无论文武,都信奉一条座右铭道:“出头的橡子最先烂,

看邪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周涂二人还指着他领兵守城,自然不能强求。只好答应给让找个领导,这才劝得邢玉先去准备御敌。“你来吧”说完不禁相视苦笑,知道谁都不会担着个责任。

“不如我们抓阉吧”周毖道:“抓到谁算谁”

涂立是个好说话的,点头道:“好吧便裁了纸,写下字,揉成一团让周息抓。周毖抓一个,打开一看,不由变了脸色,哈哈干笑道:“这法子不好。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摆明了要要赖,涂立也没办法,瞪他一眼道:“你想吧”

周毖陪笑道:“别生气,我还真有办法”

“什么办法”

“照路揩说的”周毖轻声道:“把杨顺放出来。”

“不妥不妥”。涂立反对道:“杨顺已经是待罪之人了,把他放出来统领大军。万一要走出了什么事,不仅咱俩跑不了,就算小阁老也要受牵连的”

“我却觉着路楷说的对。”周毖道:“这是个让他们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只要把蒙古人挡回去了,咱们再吹捧他一下,让京里大人觉着,宣府不能没有杨顺这个人,自然就有人出来为他说好话说着恨恨道:“然后再添油加醋,告那沈默假借钦差的名义扣留总督,险些酿成大祸,这样双管齐下,不愁皇上不犯嘀咕。”

涂立被他说动了,叹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导医了,你去把他放了吧。”

“不是我。是咱俩”周毖摇头道:“我一个人的卫队做不来这

“那我把卫队给你指挥。”涂立道:“还是不要都跟沈默撕破脸的好,万一还的求他,我到时也好说话

“求他干什么。周毖骂一句道;“那小子就是想把咱们往死里整,哪还有什么好心”话虽如此,却也不再要求涂立跟他一起行动了。人的名、树的影,沈默的鼎鼎大名,不可避免的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让一贯强硬的周侍郎,也不敢冷酷到底。周毖带来的护卫有六十多人,加上涂立的四十多个,一百多人便手执刀剑长矛,跟随周侍郎往总督府去了。

快到了的时候。周毖给他的下属打气道:“待会儿什么都不用管,只管进去抢人出了人命我担着”护卫们便嗷嗷叫着往大门口冲去。

守门的锦衣卫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站了两排。挡住了周瑟等人的。

“奉钦差大人命,进府押解杨顺路揩”。周瑟的护卫长高声道。

“奉钦差大人命,任何人不得带走杨顺路楷”值守的锦衣卫也高声道。

这要让不知内情的听了,定然以为那位,钦差大人,是精神分。

“动手”。周毖不想罗嗦,沉声下令道:“冲进去”。

“谁敢”只听一声大喝,锦衣卫百户吴强,出现在人墙之后。

阿根廷被淘汰了,我的世界杯也结束了”明天开始专心写书了,看我的表现吧。

第六零三章我来

“甘大概在邢玉到驿馆前半个时辰,年永康先一步将沈默和朱十三叫走了因为杨顺的侍卫长从城外回来了,且已经被秘密抓捕。

“不是说,先暗中观察他一段时间吗”到了年永康在贫民区的据点,沈默问道。

“已经盯梢过了。”年永康面带煞气道“他化装成个行脚商贩,跟几个白莲教妖人前后脚进城,进城后也不回家,在城里四处流窜,一天工夫见了十几个人”

沈默便不再言语,跟着他下了后院的地窖,发现竟是个像模像样的地牢,足有七八间牢房。还有刑讯室。

朱十三问道“小年。怎么混得这么惨躲躲藏藏的怕什么呢”

年永康轻声解释道“没办法呀十三爷,这里是当兵的天下,咱们要是抓了人,他们就成群结队的上门要人,不答应就给你捣乱,让你不堪其扰,,当然,原先不是这样的

朱十三知道他的意思。拍拍年永康的肩膀道“大都督不在了。我们更要自强”

年永康点点头,深吸口气道“二位大人这边请,那人在刑讯室里

走到刑讯室中,淀默便看到个悬吊在室中央的男子,虽然他之前见过许多捆绑悬挂,但都没有这次的别出心裁只见那男子的两手拇指被铁箱牢牢箱着,铁箍上系着铁链子。铁链子穿过两侧墙上高处的铁环,将他的身子吊得笔直。然而他的两脚却没法悬空,因为他仅被足尖着地的高度,不多一寸、不少一寸,使他既难以完全靠拇指承受全身重量,又不能完全靠趾尖支撑身体,浑身酸麻无比,有力使不上。仅仅吊了半个时辰,那人就已经满头大汗,不停地颤抖。

朱十三大为赞赏道小乐真不赖,这法子值得推广一下”他已经高升为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所以前是从全局的角度看问题。

年永康受宠若惊道“谢大人夸奖”便一下子来了精神,指着满屋子的刑具道“宣府地处偏远,比不得北镇抚司的诏狱,没有那么多的花样。

平时除了挺棍、夹棍、脑箍、烙铁子这些一般项目,也就是“一封书、鼠弹筝、拦马棍、燕儿飞”没什么稀罕玩意”说着看看沈默道“况且弄得血肉模糊。老叔祖也不一定爱看

沈默笑笑道“虽然血淋淋的也能看,要是有不流血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年永康道“有的小人琢磨出个方法,既简单又有效,这次在二位面前献丑了便对边上人道“来个遮天蔽日吧

手下行刑手便拿出个厚厚的纸袋,一下套在那人头上,然后开始泼水,被打湿的纸袋,似乎遮住了那人的口鼻,他可能觉着快要窒息了,便剧烈的挣扎起来,用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反复大张嘴巴。终于将那纸袋扯破个口子,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起来,整个身体都在痉。

“不错,不愧是练武之人。”年永康赞叹道“这么快就扯破一次,不过不要骄傲,我们这里最高的记录是五个,由一名会龟息功的江洋大盗保持,看看你能不能再创新高。”说着声音一冷道“再

便又有一个纸袋子套在他头上,那人赶紧大张嘴巴,想要提前开动,但没沾过水的纸袋子,根本不贴面,只是白费力气。

当哗啦一声,一盆水泼上去。纸袋子才一下贴在他脸上,那人赶紧使劲挣脱,但这次明显费力许多,用了上次一多倍的时间,才好容易挣

“好样的”年永康拍手道“再来第三个”

“别那人剧烈的喘息道“我受不了了,”年永康这法子,对人的身体伤害,其实是有限的,但可以让他清晰感到窒息的恐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下一次被活活憋死,那点可怜的勇气终于消耗殆道“你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我那人如落汤鸡一般,一双眼睛也翻白着,仍在喘息道“我去板升了。”

“去那里干吗。年永集逼问道。

“去找萧芹那人便如竹筒倒豆子,将自己如何领命去见萧芹,如何在他的引荐下,见到了黄台吉,并邀请他们出兵宣府的事情。全吐露出来。

沈默几个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那陆桔莫非疯了勾结勒虏进攻宣府,抄他九族都是轻的”朱十三连连摇头道,说着恶狠狠的揪住那人的领子道“你是不是耍我们呢。那人唯恐再遭毒手,连连赌咒发誓,看起来不似作伪。

“十三爷,他应该没骗人。才水康在边卜道“那几个白莲教徒也招了,跟他说的大莹爪。

“那就奇了怪了”朱十三摸着下巴道“难道这俩人老寿星吃砒霜活腻味了”也难怪他不理解,这年代当官,其实是很安全的勾当,哪怕你畏敌怯战、谎报战功、甚至滥杀无辜。充其量也就是一顿廷杖、流放两千里,终身不得叙用而已。可有两样,是绝对沾不得的,沾之必死,那就是谋反与通敌沾了那一条,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那人小声道“大帅和路楷的一家老小还都在京城待着呢,怎可能通敌卖国呢”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年永康厉喝一声道“着敢藏着掖着,下次给你双份的”

“这是那陆楷走投无路,想出来自救的法子。”那人赶紧招供道“其实他不是跟黄台吉内外勾结,而是花钱买他来演个戏”

“演戏”年永康和朱十三同时道。

“对。演戏。”那人道“只要黄台吉点起兵马来城下走一遭,他们便会支付他五万两银子,三万石粮食;然后黄台吉再退到长城北面。他们又会支付他同样数目的银子和粮食”

听者无不膛目结舌,荒唐的真相,竟比戏文还不真实,朱十三砸砸嘴道“呵,杨大帅的礼数真周到,看着快要过年了,就雇蒙古人演大戏给我们看。”

“真有仇大帅当年的风范啊。”年永康也被逗乐了,摇头晃脑道“当年仇鸾每年给俺答交保护费,求他不要打劫,在宣府都成了佳话,到现在还经久不衰,想不到杨大帅又来了这么一出,真是,真是

“眨巴眼养个瞎儿子,一代不如一代”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默”当一声道“仇鸾那好歹还为百姓免了刀兵之灾,他却引狼入室实在是该集”见再问不出什么了。三人便从地牢里出来,沈默对年永康道“仔细盘查那几个白莲教徒,我感觉他们另有图谋,恐怕是想将计就计。”

年永康知道事态严重,狠狠点头道“大人放心,我这就去亲自审问,保准把他们肚子里的牛黄狗宝都掏出来。”正说话间,就看见一个叫马三的锦衣卫从外面跑进来。

“你不在总督府值守,跑这来干嘛”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极易引来注意。暴露了这处据点,年永康不悦的呵斥起来。

那马三却顾不得请罪,而是急急忙忙道“周钦差领着人要硬冲总督府,吴百户正带弟兄们堵着呢,让小的赶紧回来求援”

“周毖硬冲总督府”沈默心念电转,已然明白这是杨顺和路楷计哉中的一环用黄台吉施以外压,给周毖放出他们的借口,然后“撵走。黄台吉。将功折罪,便可万事大吉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些人为了脱罪,竟然卞出这等祸国殃民的丑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想到这,沈默的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备马去总督府”又对年永康道“你留下。加紧盘查,随时向我报告”年永康点点头,立刻命人备马。

十几匹马冲出门去,在宣府狭窄的街道上奔驰,难免撞翻了些小贩的摊子,但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毫不停歇的往总督府冲去。所有人的心情都很紧张,他们甚至能预见到,周瑟命人将吴强他们打得满地打滚,踏着他们的身体冲进府去。

当沉默他们到了府前大街,便见到许多看热闹的围着总督府的门口,似乎里面的事情并未结束。

“让开、让开”锦衣卫高举马鞭,大声将闲杂人等驱逐;沈默和朱十三则在十几个手下的扈从下,来到了总督府门前,却意外的发现,周瑟的人竟还被挡在门外,不得寸进。

“这个吴强真神了。”沈默不由赞道,但下一刻,当他看清楚大门口时,一下子就傻了,不知该怎么评价一那吴强挡住周钦差前进的武器,不是血肉之躯筑起的长城,而是一尊泥偶

但那不是一尊普通的泥偶,而是一尊从文庙中搬来”哦不,应该叫请来的,姓孔名丘字仲尼的泥偶。

宣府城的孔庙建在总督府中,据说是为了冲抵边镇过于浓重的武人之气,以自文治武功并举,不得有所偏废。

当吴强听说周毖带人杀过来,便意识到不能硬挡,人家代表皇帝,真要急了眼,杀进去伤到谁也只是误伤。哪怕走出了人命,也只是误杀正无计可施之际,他看到了坐落在总督府院左的夫子庙,心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命十余名身强力壮的手下,将他老人家请下神台,抬到府门口,大喝一声道“谁敢上前”

还真没人敢上前。

吴强天不怕地不怕,敢将孔夫子请来当门卫,别说还真找对人了那周毖可不敢冲撞了这尊泥塑,也不敢上前仆州万将其碰得四分五裂。或者掉个胳膊少个腿。那余矢口书人的口水,就能把他淹死了。

周瑟无可奈何,只能在那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少了出言威胁,无奈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吴强根本不吃他那套,只让人抓紧了孔子的塑像,别被对方抢了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没过多会儿,沈默便来了。道“沈大人,你的手下竟敢擅自挪动圣人的塑像,这个不敬之罪,你要担的。”

“小得们怕老夫子闷得慌,抬着出来晒晒太阳,这是大大的尊敬,我看不出有行不敬之处”朱十三抢着胡搅蛮缠道。

周毖却不理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沈默,沈默却不怕他,冷着脸道“你周大人,带兵来此羁押之所,卫兵们奉命守卫,见对付不了你这个钦差大人,只好请孔夫子帮忙夫子心胸宽广,不会因为这点事儿生气的。”

“好利的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周瑟缓缓点头,怒视着沈默道“这事儿暂且搁下。咱们日后再论。但这不是我怕了你,而是因为军情紧急”说着从袖中掏出邪玉给的情报,命人转交给施默。

沈默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蒙古人集合四部兵力,一万五千人马,在黄台吉四兄弟的率领下,离开了草原驻地,向边境方向移动。

“看来真的有鬼”沈默敢笃定自己的猜测了果单单是演戏收钱,黄台吉必不会叫上他三个兄弟,自己白吃独食多过瘾,干嘛要分给别人亲兄弟也不行但他偏偏纠集了能出马的所有人,兴师动众、所图非浅至少不是几万两银子、几万石粮食那么简单。

再联系白莲教徒的异常活跃,一个精策划“针对宣府的大阴谋,便呼之欲出了。

沈默在那里沉思,周毖却以为他也怕了,便轻蔑的看他一眼道“还不命他们让开”

“这跟敌情有什么关系”沈默面露不解之色道。

“当然有关系了”。周毖沉声道“现在城中群龙无首,文官武将无法协调,组织工作一团乱麻,除非你沈大人能另荐高明,否则就别拦着,我要放出杨顺,让他戴罪立功”

“不行”。沈默本想接着说“这是杨路二人为了自救,自编自导的一出戏”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没有皇上的赦免,谁也别想放他们俩出来”

“你”周毖指头点着沈默道“怎么这么顽固不化如果因为没有指挥输了这一仗,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这么责任吗”。

“担得起。”沈默微微一笑道“周大人请回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无论结果如何,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哼”周瑟哼一奂道“现在说的轻松,出了问题还不是要我们一起承担”

“不会的。”沈默正色道“我会立下军令状,一切后果由我一人负责,如何”

朱十三走过去,与沈默并立道“算我一个”我与沈大人一起负。

二一比一。

周毖深恨涂立那个缩头乌龟。让他没法据理力争。只好跺跺脚道“这是你们说的,立字据吧”“脱罪符”心中便盘算开了。应早日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他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就走。却听到里面传来杨顺的尖叫声道“周大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了”。

这一声也把沈默和众人的目光引过去,只见杨顺和路楷两个,趁着守卫疏忽,从花厅中逃出来,拼命往门口跑来。

看到这两副鬼样子,周毖唯恐他俩说出什么来,便提高嗓门道“大帅少安母躁,先在这里安安生生待着我刚才和沈大人约好了,他先来负责守城,要是他不成,你再来哈。”

这不是哄小孩是什么杨顺暴跳如雷道“沈默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教书匠而已,怎么会守城呢要是宣府城有一点损失,我就要请出王命旗斩了他”话音未落,被人伸脚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再也爬不起来。

第一章,继续写哈,先两天三章吧”

第六零四章白莲密语

” 沈默不是自不量力之人,他知道自己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他擅长的东西很多,但不擅长的也不少,比如说带兵打仗、守城御敌,都是他所不能的。

但他依然接下了守城的重任,因为他很清楚,宣府城的文官武将必与城池共存亡,他们常年经历战火,相互配合十分默契,并不需要有人对他们指手画脚,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承担责任的愧儡,说好听点,就是名义上的首领。

沈默知道打仗的事情,无须自己指手划脚,宣府官兵便可做得很好了一城中可以动员的兵力,达到八万之巨,再加上宣府城高池深、粮秣充足,他真看不出蒙古人以区区不到两万骑兵,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攻击宣府的胜算何在。

纵观百年历史,蒙古人在这座城下被碰得头破血流。丢下的尸骨甚至与在其他地方阵亡的总和相当,以至于近几十年来,听到“宣府城。三个字,蒙古人便满面愁容、提不起进攻的勇气。甚至每次劫掠都绕之而走。

然而这次,他们毫无疑问的大举出动了,如果不是脑子进水,那必然是另有算计。结合年永康那边的结果看,显然后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沈默最擅长的,便是各种阴谋阳谋,当然也善于对付对方的各种计谋,所以他很明智的将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在应对敌人可能的暗算上,而将城防、补给等一切战争相关,交由邪玉和陈府台全权负责宣府城是他们的家,关系到他们的一切。沈默也不怕他们消极怠工。

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事情便会简单许多。这个道理明白的人很多,但身居高位者,却往往是另外一小撮

沈默召集宣府城的文武官员,向他们宣布,自己将为此次守城之役负总责,并下达了两项命令,第一,派出所有骑兵,向城外周外的百姓预警,命他们迅速躲藏起来边民们世代生存在这种环境丰,不用教也知道该如何去做。第二。便是让邪玉和陈府台陈睿分别负责军事、后勤两方面,有问题相互协商。协商不了再来找自己。而后便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了。

宣府城的官员也如释重负,能得一肯担责任又不指手划脚的上司,简直是下面人的梦想,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于是大家各司其职,宣府城便如一台谈不上精密。却运转无碍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迎敌。是有诈的他深知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尤其是在外部攻不破的时候,用间变成了几乎唯一的选择。当然因为种族有差。蒙古人想要在城内搞风搞雨,实在是困难多多,所以依附于他们的板升白莲教。便成了最好的执行者。

大胆猜测完毕,下面便是小心求证了。沈默再次来到了锦衣卫宣大千产所的秘密据点内,听取年永康的审讯结果。

“大人,那几个白莲教妖人已经全招了。他们是来传信的。”年永康禀报道“这些家伙被邪教迷了心窍,要不是昼夜用刑,还真难撬开他们的嘴呢。”

“哦,拙出什么信件了吗”沈默问道。

“没有信件。”年永康道“他们本要在城内几处地方,写乍一串符号。”说着将一张纸递给施默道“卑职让他们默写下来,每人都是丝毫不差,应该没有问题。”

沈默拿过那张纸,便见上面一共五个图案,前两个是两个月亮,第三个是个太阳,第四个是条狗、第五个是个人脸,大张着嘴巴”都是最最简单的图案。要是在街墙上看到,只会以为是小儿胡闹的涂鸦,谁会想到是惊人的暗号呢

“这是什么意思”沈默皱眉道“那些人怎么说”

“他们也不知道。”年永康道“据说这是萧芹创立的“白莲密语”只有他的亲近弟子,和秘密潜伏的人认得,像他们这些跑腿传令的,只山已住图案。并不知道意思。”

“白莲密语”沈默摸索着下巴道“你怎么看这东西”

“看不出来。”年永康挠挠头道“什么月亮啊太阳啊,狗啊人的,除了设定它的人,只有鬼知道喽。”

沈默叹口气道“要是那个阎浩没死就好了,从他俩口中就能问出来。”可惜当初杨顺为了让沈炼的案子死无对证,早就杀人灭口,将阎浩、杨胤蓬两人,毒死在牢里了。

两人对着那张纸琢磨了半天,沈默突然问道“牢里那些人,是头次传令吗”

不是。”年永康道“他们就是专干这个的,常年为白莲教跑腿送信。”

“都是这种东西”沈默心说那萧芹可就太厉害。都能独立发明语言了。

这个没问年永陈世“我这就去问问。”

“一起去”沈默起身笑道“我对他们突然很有兴趣”到了刑讯室中,沈默才知道,所谓“昼夜用刑”不是白天黑夜连续用刑的意思,而是制作一个一人高的木笼,四面钉上钉子,钉尖向内,穿透木条,那些白莲教徒便被关在当中,必须无时无刻都保持立正的姿态,像木偶似地一动不动,而且不能打瞌睡,因为身体稍微动弹一下,钉尖就刺入皮肉,疼痛难耐,沈默只是看看,便觉着毛骨悚然了

一看到年永康和一今年轻高官进来,几个笼子里的白莲教徒纷纷哀求道“放了我们吧,实在站不住了”

“他们已经在里面关了两天。”年永康小声禀报道“全都熬垮了,问什么说什么。”沈默估计自己在里面,半天都坚持不了。撇撇嘴,表示一下惊奇。

便听年永康沉声对那些白莲教徒道“我家大人前来问话,你们的机会来了,如果谁的回答又好又准确,就能转到普通牢房,等证明确实有用后。将会得到大人的特赦。”

四个白莲教徒,登时将目光汇集到沈默身上,沈默微笑着点点头道“是的,不仅是特赦,本官还会安排他去江南,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他在人间天空重新开始。”

在这个”宁为长江犬,不为黄河人,的年代,沈默这个承诺。无疑是谁也没法抗拒的,更不用说这些已经叛教的白莲教徒了。

年永康搬来把椅子,请沈默坐下。沈默又找他来块黑板,写下甲乙丙丁,对那四个人道“你们从左到右,依次是甲乙丙丁,记住自己的代号。”然后又指一指那黑板道“我开始提再,先是必答题,然后是抢答。谁答出来,便加一分。补充发言的也能加分。但敢糊弄我的,,说着目光转冷道“直接擦掉你的代号,在笼子里关到死,吧”

甲乙丙丁四人连忙保证,一定会好生回答。

“请听题。”沈默道“第一个问题,你们入教多长时间了。”

四人依次回答,五到七年不等。

见沈默点点头。年永康便在每人的代号下面,画上一笔。

“干这个信使多少年了”什么又问道。

四人依次回答,一到三年不等,便又得到一条竖线,沈默又问了三个简单的问题,送给他们没人一个“正,字。其实等于谁都没加分,可四人看了却很受鼓舞,仿佛一定能再接再厉,战胜对手一般。

“下面进入抢答题环节。”沈默道”这可是拉开差距的关键机会。都要把握住啊”四人都屏息凝神,没一个说话的,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你们谁知道,白莲密语是怎么回事儿”沈默沉声道。

四个人沉默一会儿,然后是乙号最先道“是萧天王“哦不。萧芹创造的一种暗号,用来传递一些秘密信号。”

“这种方法丹的多吗”沈默又问道。

还是乙道“很少用到,只有最要紧的时候才用。”

“很好。”沈默赞许的点点头道“给他加两分”

那人便咧嘴笑起来,边上三个的心却揪起来,于是暗下决心,下次绝对不能犹豫,一定有啥说啥。

“你们以前传递过类似的暗语吗”沈默问道。

四个人一头道“传递过”加一分

“几次”沈默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道,结果最多的送过五次,最少的这是第二次。

沈默便缓缓道“将原先传递的暗语写下一条,便得一分。”

立刻有四个狱卒上前,端着纸笔让他们写。四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啊想,然后小心的从递饭的孔洞中伸出手,便开始歪歪扭扭的画起来。就干过一次,所以记得牢靠,不费劲就写下来了。

接过年永康转呈的纸张,沈默看到上面是四个图案,依次为“人脚、马、鹤鸠、麻雀。依然是一头雾水。他问那丁号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个背景”

“就是前两天。”丁号小声道“我去保安州传的令。”

“确切的日子。”沈默沉声道。

“腊月十三那天。

“腊月十三”沈默还没说什么,年永康低呼一声道“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了从那天下午开始,从临近州县,有大量可疑之人往宣府赶来,其中不少是邪教的嫌疑分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因为沈先生的缘故,没有通报官府,但一直关注着他们一十六那天,这些人都出现在十字街头,一直煽动百姓冲击法场,要不是大二二;迂到。怕是要酿成大祸了。”这时候,另一个也写完了,沈默拿过来一看,便见上面也有同一条暗语,询问得知,那人腊月十三去怀来县传令;等剩下两个也写好了,纸上同样有这条暗语,只是地点不同,但都是临近的州县。

“看来”年永康轻声道“这是一条召集令,召集各地的教徒来宣府闹事

“嗯沈默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道“要想明确表述一条命令,最最简略的情况下。也要具备时间、地点、动作三要素。”说着指着那四个图案道“所以我敢说。每个图案对应的,不是单个的字,而是一些个词语

年永康点点头道“这样就不会太复杂了。最多一两百个图案,便能将他的意思表达清楚。当然前提是对方知道所有暗号的含义。”

黑话”沈默沉声道“这就是一种符号化的土匪黑话。”江湖上的黑话,又称作切口,也叫春点、唇点。许多的帮派、行当都有一套复杂的切口体系,沈默就会说大部分的漕帮切口。

让沈默这样一解构。在年永康心中十分神秘的萧天王,立马沦落为黑帮分子,不由笑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于是两人仔细看那些纸片,扣除重复的,共有六条暗语。通过问讯得知,这些命令分布在近三年里,每条至多六七个图案,都不尽相同。

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小图案,年永康眼都花了,发愁道“这可怎么猜啊。”要是能让你轻易的看出来,那就不是黑话了。

沈默却专心盘问四人,要他们答出每一条暗语的背景。尤其是时间,必须精确到哪一天

“这是最后的问题了”沈默沉声对四人道“答出一个加两分”。一下让落后者提起全部精神,领先者也紧张起来。唯恐被趁机反超了。

要不怎么说,良好的竞争可以创造奇迹呢,一刻钟以后,四人竟真的将六个时间,全部回忆出来了

沈默抖一抖那记着时间的纸张,递给年永康道“立刻查阅资料,看看这些个时间,以及稍后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年永康应一声,便赶紧去办了。

沈默知道再待了去。除了吸一肚子浊气。没有任何用处了,便也要离去。

“大人,我们谁赢了”甲号和丙号同声问道。

沈默看一眼黑板上,两人都是两个正字零一横,比另外两个的分多。便对狱卒道“将他俩都转了吧。”那两个兴奋的忘了身在何处,竟手舞足蹈起来,结果被扎得血流如注”

几家欢喜几家愁,另两个则如丧考她,摇摇欲坠,却听沈默道“至子剩下的两个,愿意帮我办点事儿的,也可以出来。不愿意的就呆在这儿吧。”那两人一下来了精神,大声道“俺什么都愿意干”。

年永康心细如发,档案分类十分仔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沈默要的东西查到了。

沈默先翻阅一下六条事件的大概,除了杀官、就是整村逃亡,都是萧芹的成名之作。便不再对这些事件与暗语之间的联系有疑问。验证了这一点,他便不再关心那些事件本身,单单将六个时间抄下来”不抄年份,只抄月份和日期。

用这六今日期,和六条暗语的图案对比一眸子,还是不得要领。想一想,他又将月份也划了去,仅留下日期而已。因为他感觉每条暗语的符号有限,如果要连月带日的都表达出来,能用来传递主要信息的符号,就太少了。而且白莲教的命令发出与行动执行之间,最多间隔三五天时间,也许没必要强调月份”

于是仅剩下六个数字。

沈默又将那六条暗语的后半部分遮起来。仅留下每条的前两个符号,终于眼前一亮,长舒口气道“八成就是这么回事”

一直在他背后安静候着的年永康,这才出声问道“大人,您把这些符号都搞懂了”

“我哪有那本事。”沈默惬意的喝口茶,小小得意的笑道“不过略懂而已。”

“啊“年永康奇怪道“可我看大人已经信心满满了。”

“嗯。”沈默笑道“因为没必要全懂,略懂即可。”说着搁下茶盏,做个戏台上骑马暇望的姿势,拉长声音道“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待我冲将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