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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可悲的是,嘉靖皇帝明知是马匹文章,却要一字不落的欣赏;更可悲的是,他不过是兴都志的副总裁,而总裁大人正是朝野闻名的马屁精袁姊,此人同样自幼有神童之名,文章也做得好,但更擅长拍马溜须,并视讨嘉靖皇帝欢心为安身立命之本。

所以张居正写了稿子,他必然要先审阅一番,并且总是很不满意,认为吹得还不够肉麻,非要张居正按照他的意思改一比如,要将嘉靖他爹兴献王,吹得比周文王还厉害,什么“我献皇帝,天纵圣哲迈于周文”又要将嘉靖比作“尧舜禹汤”纯属胡说八道。却必须如此,不然就不放过张居正。

可怜小张大人自命清高,原本是不属于这些没边的阿谀,无奈摊上这么个上司,只好每天在这些鬼都不看的东西上用功,被自己恶心的都吐了好几回,人也明显瘦了一圈。

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令人发疯的生活,也羡慕死纵横朝堂、口匕咤风云的沈默了,心说什么时候我也能做一番功业啊

这真是哥俩各爬一座山,这山望着那山高。乐呵呵的,都不愿在对方面前落了寒碜。

亲兄弟似的携手进了徐府,自有管家热情相迎,然后徐阶大公子徐播出来陪着说话,徐婚与严世蕃一样,都是监生出身,靠老子荫庇当上了太常寺少卿,官闲散、人清闲,处事更是低调,虽然贵为次辅之子,在京中却甚少有人提及,与严东楼可谓天差地别。

过不一会儿,徐阶回来了,三人赶紧到门口迎接。徐阁老看着沈默和张居正都到了,乐得合不拢嘴道:“太岳、江南,老夫请你们来过年,是否太过唐突啊”

两人摇头笑道:“家里空荡荡的,正愁没地儿去呢,只怕是给老师添麻烦了。”

呵呵”徐阶笑道:“有你们陪着过年,老夫正求之不得哩,”

边上的徐播笑道:“父亲,家宴早就备好了,您和二位师兄弟快入席吧。”

“唔,好吧。”徐阶点头笑道:“那咱们上座再谈。”四人便进了正厅,厅里只有一座,也就他们四个人坐,其余女眷晚辈都在偏厅设桌。

沈默歉意道:“碍着老师一家吃团圆饭了。”

“无妨无妨。”徐阶笑道:“她们跟我吃饭不自在,还是独自一桌舒服。”说着看一眼张居正笑道:“往年拙言在江南时,太岳也来家里过年,也是我们爷仁一座的。”沈默这才释然。

说话间,四人净了手,丫鬟便上菜开了。一见菜端上来,张居正便笑道:“几年没吃着师娘做得年夜饭了,着实想得很哩。”

边上徐潘笑道:“我娘这两年都不下厨了,听说太岳兄回来了,这才破了回例。

说着笑道:“说起来,大家还得感谢你哩。”

张居正闻言笑道:“那待会儿可得给师娘敬酒。”

沈默看人家爷仁言谈甚欢,像一家人似的,自个,却像个局外人,心中不免有些尴尬,但面上依旧微笑,甭想看出一点端倪。

好在徐阶请他来,是为了拉拢他,而不是磕碜他,对于以八面玲珑著称的徐阁老,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便一脸欣慰的对沈默道:“昨天你做的很好啊,居功不自傲、让百官都心悦诚服,老夫也大大的长脸。”又对徐播道:“你要好生跟你沈师弟学着点,他可为你的良师益友。”

徐播这才想起老爹的嘱咐,便一脸亲热的与沈默把盏,说日后要好生亲近。过一会儿,徐夫人出来,问客人对饭菜可否满意。喝了张居正的敬酒,又特意跟沈默多说了几句,道:“整天听老爷夸他的状元学生,老身早就好奇坏了,今儿可见着真人了,竟比老爷夸得还顺眼哩。”

徐阶全家上阵,轮番的亲情攻势,果然让沈默感动的不行,也没了刚来时的拘束,爷四个喝酒聊天,大过年的也不谈公事,只说些轻松愉快的,气氛十分轻松。

喝得正入巷呢,外面门子进来,伏在徐阶身边耳语几句,徐阶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你让他先回去,横竖不急在这一时。”

门子便出去传话,徐阶摇头笑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衙门过了十五才上班,有什么事情不能缓看来”谁知不一会儿,那门子又转回来小声道:“那人死活不走,说十万火急的事情,一定要见到老爷才行。”

沈默和张居正对视一眼,轻声道:“老师,看来是真有急事,不然谁会这时候跑出来”

徐阶点点头道:“那好吧,让他在书房等我。”门子下去传话,徐阶擦擦手,起身道:“你们慢慢喝,老夫去去就来。”三人连忙起身相送。

其实徐阶何尝不知,定然有大事发生,所以在见张肿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来到书房,听张肿说了来龙去脉后,还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已经跟严党正面开战,互相弹劾也是家常便饭,但这个节骨眼上,这三个人乱来这一下,不仅是帮倒忙,简直是要害死他老徐

要知道沈默都得了嘉靖帝的诫,说不要再跟严阁老过不去;他徐阶自然更是被嘉靖敲打过,警告他适可而止,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徐阶琢磨一下,等严世蕃一丁忧,严党群龙无首了,再慢慢的、不动声色的零敲碎割,有三年工夫呢,确实不必急在一时。

所以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表面上与严党修复关系,不再用激烈的手段对敌,麻痹敌人,好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把优势转化为胜势。可以说多少年来,他都从没如此确定过,自己是真的有机会获胜了,所以心情大好起来。

谁知还没高兴多长时间,便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惊得他魂飞魄散。他知道,这次的麻烦大了因为这三个擅自上书的家伙,都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吴时来和张肿,都是举丑年进士,而那年徐阶是主考官,两人是座师与门生的关系;而更要命的是那个董传策,却是松江府人氏,徐阶的同乡这三位老兄同时参奏,恐怕没人会相信,这事儿不是徐阶指使的。

话说当初,因为蓝道行事发,徐阶出于绝对劣势,形势发发可危,眼看就要被严党打倒了,才不得不想出个以毒攻毒的法子,让皇上往党争上联想。但后来,这三人并没有上书弹劾严党。徐阶还以为他们怕了呢。好在蓝道行的硬骨头出乎意料,沈默的雷霆手段更走出乎意料,事情有惊无险的摆平了,他也就不再提这件事,心说过去就过去了吧。

徐阶本以为是颗臭弹,谁知人家只是延时引爆,比他预想的晚了足足一个多二,“果可就大不相同了,当时是以喜攻毒,现在却成了服出曰尔必然会引得嘉靖帝大为不快,觉着他徐阶不听话、不像话,肯定要狠狠敲打的;严党也一定会拿这事大做文章,还不知会生出多少枝节来

徐阶心中叫苦不迭,愁肠百结。勉强支撑着对张肿道:“先回去过年吧,一切等过了年再说

张肿担忧道:“可皇上也许明日便知道了”。

“我让你回去就回去”。徐阶竟勃然大怒道:“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一向温吞水似的徐阁老,终于沸腾了。

张肿吓得魂不附体,但他还真不错,临走还小声道:“阁老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牵连到您的

“唉。徐阶长叹一声道:“你说了能算吗”说着挥挥手道:“回去吧,回去吧”

张肿给他郑重磕了个,头,这才满心惊惧的走了,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徐阁老,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的边缘,滑落到危险的深渊,面临的将是皇帝的雷霆之怒他深知刚慎自用的嘉靖皇帝,最讨厌的便是被别人忤逆这次自己摊上这种百口莫辩的罪责,那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战战兢兢的等着最后的结果,弄不好就得革职罢官,甚至延颈受戮

孟子说,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乃是人生三大乐事之一,徐阶也向来深以为然,从在翰林院当学院时,便十分重视对门生的教育和扶植,指望将来能让自己乐得合不拢嘴。可为什么到如今,快乐没感到多少,却尽是满嘴苦涩呢杨继盛、吴时来、张肿、这些人都是难道的人才,是徐阶寄予厚望的学生,可他们除了给自己惹事儿,惹自己生气,就不会干点别的一杨继盛死劾严嵩,虽然没把自己牵扯进去,但暗中营救无果,眼看着他丢了性命,对徐阶的打击是很大的,他的满头白发,就是那时候生出来的。

这次更厉害,吴张二位高足,竟然与自己的老乡联起手来,共同在元旦贺表上弹劾严嵩,简直是要老夫的老命啊

“唉,要那么多学生干什么呀。再想想妹直跟自己作对的袁姊,那也是自己的学生,徐阶幽幽感叹道:“麻烦多,乱子多,早晚把这条老命搭进去

当沈默和张居正闻讯赶来,看到徐阶竟好像一下老了几岁,不由吃惊道:“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徐阶看看他俩,一下又有了些力量,暗道:“好学生不用多,有这两个足矣。便振奋精神,强笑道:“你俩坐下,大过年的,却有人非找不肃静待两人坐下,他便将张肿的话一五一十讲给两人听。

两人听了也很震惊,张居正道:“能不能把奏章追回来了”

徐阶摇摇头道:“早就送进宫去了,宫门也早关了,有什么事儿,都得明天了

“明天。沈默轻声道:“说不定明天皇上就看到了“很有可能徐阶叹口气道:“不瞒你们说,皇上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百官贺表,看起来津津有味,基不拉沈默两个,心说,这是什么爱好啊不愧是嘉靖皇帝啊,就连虚荣心都比别人强一万倍。

“拙言,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徐阶兴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遇到困难,他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沈默,而不是张居正或其他什么人。

“现在就得看皇上的反映了。”沈默沉吟片刻,轻声道:“最好的情况,是皇上将奏章留中不发,这样一切照旧”

“可能性有多大”徐阶着急问道。

“两成吧沈默轻声道:”皇上现在喜怒无常,让人没法琢磨

“那还有别的情况吗”徐阶又问道。

“还有两种情况,皇上下旨叱责三人,但不追究其他人,这种情况也能接受沈默道:“然后就是皇上追究此事,命有司审问三人,要他们供出主谋,这是最不好的情况

“分析这些有什么用”张居正忍不住出声道:“老师问的是办“法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沈默看看徐阶道:“不论何种情况,都对咱们十分不利,咱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看了。

“这算什么主意。张居正道:“难道坐以待毙吗。

“老夫也觉着,只能这样了。”徐阶却表示赞同道。

第六一五章元旦

因为翌日还要入宫朝贺新春,所以在徐阶府上吃了扁食,张居正和沈默便告辞回去休息了。

按规制,大年初一,皇帝要在紫禁城正殿接受百官朝贺,在接受朝贺之前,半夜里还要带领皇子到奉先殿、奉慈殿祭祀先人,几乎天都要行礼如仪,整套仪式非常辛苦,可即使以嘉靖帝闲散的性子,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一

且这一天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很特别的。嘉靖会在这天回到睽违已久的紫禁城;他的儿子们也会在这天见到睽违已久的皇帝爹;对于百官来说,这也是一年里,见到穿龙袍的皇帝的唯一机会。

而对于内监们来说,这又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因为嘉靖皇帝常年在西苑居住,宫人们也大都跟了过去,紫禁城里难免荒芜破败。但这天的仪式关乎天家脸面,怎能随便凑合所以年前几天。直殿监的总管就得从西苑回来组织人手,从承天门开始,一直打扫到建极殿。待得清扫干净,司设监的总管又过来。将皇家的一应卤簿、仪仗、灯具围帐等摆设齐全”还用很多维幔,将失修的地方遮起来。总之要驴粪蛋子表面光,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破落来。

到了除夕日那天,尚宝监才将皇帝宝座从内库中运出来,于皇极殿设座,并设宝案于御座之东、香案于丹陛之南。教坊司要设中和韶乐于皇极殿内东西,这些陈设都坐南朝北。代表皇帝接受万民朝拜的意思。

等一切摆设停当,也就到元旦拂晓,也把宫人们都快累趴下了。总领整个仪式的黄锦擦着汗,一脸喘嘘道:“怎么就忙乱成这样差点误了大事儿

边上小太监讨好道:“一回生而回熟嘛,咱们这会毕竟也没误事儿。”

“唔黄锦摇摇头,唏嘘道:“原先老祖宗在时,啥都是有条不紊、除夕后晌就能完事儿,还不耽误吃年夜饭”说着竟眼圈通红道:“我真是不孝,一忙起来竟把他老人家给忘了,也不知干爹现在怎样了,在昌平那边有水点心吃吗,有银丝炭烧、有蚕丝被盖吗”胖腮便一耸一耸,吧嗒吧嗒的掉下泪来。

边上人连忙陪着掉泪,都说黄干爹太仁义啦云云,一时间愁云惨淡,直到一声厉喝道:“大过年的哭丧什么”

众人一看,原来是陈公公一瘸一拐的来了,赶忙低下头,畏惧的不敢出声”禁闭期满后,陈洪还回原位,司礼监首席秉笔兼东厂提督太监,且暂掌皇帝玉望,比黄锦这个司礼监次席秉笔兼御马监提督太监的地个只高不低,只是黄锦不怕他罢了。

两人现在内廷中分庭抗礼,关系更是势成水知,陈洪恨李芳把自己害成这样子,自然迁怒黄锦,黄锦恨陈洪把李芳害去修吉壤,更是恨不得把姓陈的活录了,两人弄性尚气、明争暗斗,把内廷二十四衙门都卷进来,其斗争之复杂,不亚于外廷。

此刻黄锦瞪着一对小眼,怒视着陈洪道:“陈瘸子,这里有你屁事。你号丧什么”

“哼陈洪最讨厌别人叫自己瘸子,但无奈确实是瘸了,面部抽搐几下,阴声道:“我来传主子的口谕,也是号丧吗。

黄锦只好跪在他面前,道:“奴婢聆听上谕

陈洪得意的笑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听着,皇上有旨,着裕王景王二位殿下,在建极殿候驾建极殿乃是皇宫三大殿之一,原先叫做谨身殿,后来被嘉靖改的名,但作用没变,是皇上上朝前。整理仪容、短暂休息的地方。

黄锦一听顿时怒了,跳脚起来道:“好啊,你敢耍我。明明不是传给我的旨意,却要武跪接”。

“我说是传给你的吗”陈洪嗤笑一声道:“自个是头笨猪,还像怨别人

你”。论斗嘴皮子,黄锦可不是陈洪的对手,他气得满脸通红,道:“二位殿下在养心殿歇着,你为什么不去内宫,反倒出来了。

“是吗。陈洪一脸恍然道:“我就走出来问问,二位殿下歇在哪了”。说着拱拱手道:“谢了啊,我去了。”

谁知黄锦竟转怒为笑道:“去吧去吧,快去吧。”

陈洪起先还没明白过来,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感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果然见黄锦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的腿,口中还道:“走好走好,千万别摔着原来这家伙诚心看自己笑话呢,陈洪气得七窍生烟,无奈青云道上只能步行,只好狼狈不堪的拖着腿走了。

“看什么看”见陈洪走远了,黄锦也拉下脸来,呵斥周围看热闹的小太监道:“再不好生干活,也打断你们的腿”下面人才嬉笑着一哄而散。

黄锦为行么说陈川二二烹的因为紫禁城分为外逞和内宫,外迂兰大殿中。离着内宫大门乾清门最远,建极殿离着最近。过了乾清门,才是内廷三大殿,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分别是,“皇帝寝宫、皇帝和皇后的寝宫。以及皇后寝宫。

在乾清宫西侧,便是当年嘉靖帝为自己修建的打坐之处,名曰“养心殿”他的两个儿子昨夜今晨便歇在里头,景王在东暖阁、裕王在西暖阁。

二位王爷一年就这一宿可以睡在宫里,心情可想而知,整夜不能合眼,披衣起来,都向东望去,便能看见乾清宫的殿顶。他俩一辈子的追求不就是能到那里面睡觉吗

按说嘉靖帝应该歇在那里面的,但“壬寅宫变,给他留下来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只要在乾清宫里一闭上眼。杨金英、曹端妃等人便朝他扑上来,向他索命,吓得年轻的皇上直尿炕。才仓皇搬到西苑去。所以虽然他偶尔也会回到紫禁城,但仅限于外廷,即使要留宿,也是在建极殿凑合,绝不踏足内宫一步。

“唉”裕王心中忧郁道:“这将来要是重回紫禁城,得花多少钱修缮啊。

“操”景王暗骂一声道:“老东西不住我住,快点归西吧,

虽然想法不一,其实都是在意滛同样东西。

待得五更鼓响,两人知逊亥去宫门外等候百官,然后一起到皇极殿贺万寿了。便各自转回暖阁,洗了脸更了衣,以一种在宫外未曾得见的雍容出现在养心殿前。

三十六盏宫灯下,兄弟俩正碰在一起,裕王嗫喏着想说点什么,景王却冷哼一声,高傲的走出殿去。裕王叹口气,也板起脸来,跟在他后面出了宫。

两人正要上抬辇,那边陈洪出现了。向他俩传了嘉靖皇帝的口谕。

两人一听,一下子激动了父皇竟让他俩到建极殿候驾,也就是陪他一同上朝,那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俩只依稀记得,当年太子在时,皇上带太子上过朝。然后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皇子,当然绝大部分时候,就是他俩”都是跟群臣一起在大殿等候,瞻仰着神秘莫测的皇帝,高不可攀的坐在龙椅上,品味着给嘉靖当儿的辛酸”

据说大明朝的列祖列宗。都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比秦汉唐宋的皇帝更像父亲,可为什么到了俺们这一波,就变了样了呢

难道就因为“二龙不相见,这条可恶的谶吗果真如此。到时候定将陶仲文那个可恶的牛鼻子掘坟鞭尸,方泄心头之恨

不过这次显然是个积极的信号,看来父皇的态度,要有些可喜的妾化了。

两位皇子赶紧坐上辇舆,吩咐抬轿的太监赶紧往建极殿赶去。

建极殿中,嘉靖帝也是一夜未眠,他昨日在奉先殿祭了献皇帝,在奉慈殿祭了圣章皇太后,结果晚上躺下后,就梦见老爹老妈在问自己,太子安排好了吗咱们家后继有人了吗可别再让别人抢了去。

其实归根结底,还他对伯父一家的处置实在太过分。按说他从堂兄武宗身后接过大位,应该对孝宗一家充满感激才对,但可能是自私自卑所致,也可能是为了继嗣还是继统的名分,与大臣旷日持久的争斗,让他无法正确面对这一家人。

于是他对堂兄武宗皇帝,极尽诋毁之能事,对伯父孝宗皇帝,也是尽量淡化其影响,从不感恩戴德,甚至祭祀也要刻意忽略。更过分的是他对孝宗的唯一妻子。武宗的亲生母亲,扶他登上皇位的张太后,极尽淡薄之能事

刚登基时,迫于压力,他还能尊张太后为圣母,不敢与对待生母有什么区别。可日子一久,差别就大了起来,给张太后的奉养总不及时,拨派的宫人也多是老弱病残,处处都比给自己母亲的差一个档次,后来又改称圣母为伯母,有大臣看不惯。上奏劝谏还被他降罪。

最过分的是,张太后的弟弟寿宁侯犯罪,在整个大礼仪中。坚持“人伦大于法理,的嘉靖皇帝,这次却铁面无私,非要杀了他。张太后苦跪在嘉靖面前求情不果,竟然一病不起。最终晚景凄凉的张太后很快薨逝。甚至她的死,也没换来弟弟的性命。就在次月,嘉靖就把寿宁侯处死了。

嘉靖的这种行为,虽称不上恩将仇报,但绝对是忘恩负义,完全有悖士大夫的价值观,所以他跟大臣原本就不融洽的关系,也因此更加僵了。但嘉靖刚慎自用、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反而认为那些劝谏的大臣,是借此事为大礼仪反击。更加严厉的惩治了他们。从此君铁了心,臣寒了心,君臣离心离德。才让严嵩这等谄媚之人从中渔利

这些事情,嘉靖原先是不怕的,但随着自己几次病危,他越发弃始担心,自己将来会遭报应。他担心皇位被别人家的儿孙夺去,也这样的对待六担心自只的所作所为,将来可能会被翻案被十大夹,松心批臭。这是自命神武的他,万万难以接受的,所以他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如何才能避免这种局面“

其实他知道。关键还在于继承人上,如果自己这一脉一直后继有人,且都对自己尊崇有加”就像太宗皇帝朱捷,虽然篡位残暴,但因为继位者全是他的子孙,且皆受他的恩泽,所以无人揭他的短,反而将他拔高到与太祖一样的地位,这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样看来,自己必须得改变一下对儿子的态度了,不然如何指望他们中的一个,将来能维护自己

所以他命在外面伺候的陈洪,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来。

过了没多久,裕王和景王来了,恭敬的向父皇行礼。并恭贺父皇新禧,祝父皇万寿无疆。嘉靖皇帝想对他们报以微笑,无奈从未向儿子们做过这个动作,表情僵硬且不自然,最后只好作罢。

两个儿子对他极是畏惧,除了问圣安,一句话也不敢说。父子三人的这难得一次相处。竟如此之尴尬。

最后还是嘉靖打破沉默道:“昨晚睡得还好吧”

裕王和景王受宠若惊道:“很好,很好”

“瞎说。”嘉靖淡淡一笑道:“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睡好了才怪呢。”

两人赶紧跪地请罪,道:“父皇明鉴,儿臣确实撒了谎,儿臣其实没睡好。”

他俩惶恐的态度,让本意是开玩笑的嘉靖皇帝,感到十分的无趣只好挥挥手道:“起来吧,联没怪你们。”

两人乖乖的起身。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嘉靖暗叹一声,心说:我怎么生出这么俩熊玩意儿。却也知道是谁造成的,便耐着性子道:“你们贺表和礼物,联都看了,孝心可嘉,联心甚慰啊。”

两人知道,皇帝说的不是这次,而是那次大病瘙愈后,他俩所上的礼物。

只听嘉靖点评道:“圳儿的贺表写得好,其词甚美。言真情深,联很是喜欢,是袁师傅教你的吧”

景王朱载圳闻言大喜过望,点头道:”父皇圣明。确实是在袁师傅指点下写出来的,他说写文章要情真意切,心里有什么笔下就写什么。”

嘉靖淡淡笑道:“不错,”又望向裕王朱载厘道:“厘儿那件道袍也很用心,难得你能想到,将道德经绣到道袍上,联能看出来,一针一线都用了心,虽然不是你亲手所作,但心意已经到了。”听了他爹的赞许,朱载厘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景王见风头又被夺了去,心中万分不爽,脸色就有些不好着了。

嘉靖帝何许人也。通过两人的反应,就对他俩现在的性格有所了解。但今天是正月初一,开口只说吉利话的,所以他也没有对任何人发作,而是平静道:“陪联用膳吧。”料精细些罢了;还有驴头肉也是必吃的,因为俗称驴为鬼,所以宫中称吃驴头肉为嚼鬼,据说可以一年不受鬼祟。

夹一个水饺咬一口,嘉靖突然笑道:“联吩咐御膳房的人,在这些水点心中,包了一角银子,咱们也学学普通人家,看看谁能吃到,,哪个吃到了,联就满足他个小心愿。”两个儿子一下瞪起眼来,仿佛在说:“要西”

嘉靖食量吃几个水饺便搁下象牙筷子,看两个瘦猴般的儿子,在那里拼了命的往嘴里塞饺子。暗叹一声道:“出息不大啊”,

最后还是朱载圳运气好,吃到最后几个饺子时,突然眼前一亮,从嘴里吐出一角银子,喜出望外道:“父皇,儿臣吃到了吃到了”

那边朱载厘失望的喘息起来,捂着肚子对边上的宫女道:“给来碗饺子咖”他发誓至少三年不迟饺子。

“你想要什么赏赐”嘉靖望向朱载力道。

朱载匣端着饺子汤,瞪着朱载圳,他都能猜到。这家伙会提出什么要求。

毫不意外的,果然见朱载圳扶着肚子,艰难的跪下道:“儿臣,恳请父皇,为虎头赐名吧”虎头,是他给自己儿子起得小名。据说是虎头虎脑的意思,但也有人说是牌九术语。只听朱载圳面露悲戚道:“那可怜的娃娃,眼看就周岁了。还没个大号,入不了宗谱呢。”

嘉靖帝沉吟起来”

看来还能写一章,我靠,我都不信自己了

第六一六章大典

有道是虎老不咬人,虎毒不食子,嘉靖帝终究没法对自己唯一的孙子决绝起来,便缓缓道:“今儿个是新年新络,把朕的孙,ij抱来巴o

朱载圳差点乐疯了,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将他的虎头送来,朱则面色如土,他知道一个弄不好,自己就要输在这一场了,但这时候又没法去求助高师傅和沈师傅,只能六神无主的坐在那,看朱载圳得意洋洋的样子。“都去休息一下吧”,嘉靖轻挥下手道:“待会儿陪朕一起上朝。”两人赶紧起身,恭声道:“儿臣遵旨。”

此时殿外天还没亮,此次大典的相关守卫、仪仗、司乐人员却已经各就各位了皇帝的亲军锦衣卫,在朱大的率领下,陈设卤簿、仪仗于丹陛及丹墀,设明扇于殿内,列车辂于丹墀。身着黄金甲、手持金瓜斧钺、皇帝龙旗的大汉将军,从正殿丹墀一直排列到午门内。还有四个持着丈余长鞭的鸣鞭者,在殿前广场上左右各二,均面北而立;教坊司的乐队也都面朝北,在丹陛东西两侧准备好。

典牧所把平时豢养的仪仗专用的骏马、犀牛和大象也牵出来了,面对面排列于皇极殿两侧的文楼、武楼以南。

专司报时的司晨郎位于内道东;专纠百官仪表言行的两位纠仪御史来到丹墀北;内赞二人,位于殿内,外赞二人,位于丹墀之北,至于传制、宣表等官员也都各自站好。到了卯时初刻,五凤楼上响起了厚重悠扬的钟鼓声,午门缓缓打开。

一名教坊寺的鼓手,率先敲响了奉先门侧的晋鼓,他先击鼓框一声,再用双棰连续敲击放心,一重击一轻击,节奏由慢转快再由快而慢,鼓声也由弱转强,再由强而弱。直到另一名乐手重击另一侧的大钟一下,鼓声才结束,这叫鼓初严,。

此时百官与公侯们早已齐聚在午门外,他们的服饰与平常不同,头上戴着梁冠,胸前没有补子,且不论品级都穿着红色的赤罗衣、青缘的赤罗裳、赤罗蔽膝、白袜黑履。不过仍能从革带、佩绶jl区别品级,但最显眼的,还是梁冠的梁数一一公冠八梁,侯、伯七梁,冠上新加雉尾;驸马七梁不用雉尾;一品七梁;二品六梁;三品五梁;四品四梁;五品三梁,在场所有官员都是五品以上,所以前用象牙笏。当听到鼓初严”身穿正式朝服的公侯百官们,开始列队于午门之外。

过得片刻,鼓声又响起,只是击鼓、击钟、头尾处都改成两响,第二次通知所有人员必须端肃。听到鼓舞严,百官由左、右掖门入,来到丹墀东西,朝北肃立。

然后鼓声再响起,这次变成了三响,听到鼓三严,担任执事官的李春芳来到中极殿,嘉靖早在这里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御座之李春芳向皇帝行五叩之礼,再向二位王爷行三扣之礼,请皇上驾临皇极殿。

黄锦便拉长音高喊一声:“皇上起驾”教坊司开始演奏中和乐”尚宝司官员手捧御玺卖在皇帝前面,跟在导驾官的后面,向前殿走去。

当嘉靖在皇极殿上端坐,二位王爷在御阶下立定,殿内明扇徐徐打开、珠帘缓缓卷起,尚宝司官员将御玺置于宝案之上,中和乐,止。

那立于丹墀四角的四名鸣鞭者,便齐刷刷的奋力甩动长鞭,发出整齐而响亮的啪、啪,声,令人浑身发紧。待鞭声一停,两名外赞官员便高喊:“排班”站立在丹墀东西的百官赶紧转变为入殿的队形,很快整齐排列好。

赞礼官又高喊道:“鞠躬”韶乐声响起。百官朝大殿内的皇帝行四叩之礼。

然后走进贺表,乐曲声中,四名给事中,抬着口蒙红布的大箱子,来到大殿门前,四叩首道:“具官臣某,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身后的百官也向皇帝行四叩礼。

这时嘉靖道:“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就有四个太监出来,接过装着百官贺表的箱子进殿,音乐渐渐停止,同时百官起身。

然后由执事官李春芳跪在皇帝面前向请示旨意,皇帝的新年致辞自然早就拟好,由黄锦交给传制官,然后由传制官出大殿东门,来到丹陛前,代表皇帝向臣民宣读新年致辞,无非是去年干得不错,感谢老天保佑;今年继续努力,希望老天保佑,之类,冗长华丽、令人生厌。

百官自然跪听,一些年迈的官员公卿,此事已经体力不支,双膝酸麻,真想一跪不起。不知道怎么撑到赞礼官高喊:“山呼”的,便条件反射似的把双手举到头顶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在场所有人等都必须齐声呼应,地动山摇、余音绕梁,经久不停。然后百官起,继续进行那冗长而了沈就看见徐阁老东的鼻涕都出来了。

皇极殿前的广场上,众大人正精疲力竭、苦苦支撑时,突然响起一声。哇哇十十的啼哭许多身居喜感的大人当场就喷了心说=这时谁啊被折腾的返老还童了”便纷纷循声望去,一看,原来还真是个婴孩。

只见一个王妃打扮的女子,在两个太监的陪伴下,抱着个襁褓婴孩跪在丹陛之下,众大人不禁大吃一惊,像这种元旦大典,是不准女子和孩童参加的,大内侍卫怎会将她们放进来

但也有懂行情的,一看那女子的打扮,和怀中襁褓的颜色,便意识到定然是景王妃和他的世子爷,顿时醒悟过来,看来有好戏上演了。

便听大殿中传来太监那拉长的声音道:“宣景王妃携景王子进殿”

太监接过襁褓,景王妃款款起身,然后再小心的姬回孩子虽然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却关系着她将来能否母仪天下,所以她完全视如己出,表现出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慈爱。

迈步进入金殿中,景王妃又抱着孩子跪在御阶之前,口称父皇万岁,便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载圳,把孩子抱来给朕看看。”景王赶紧过去接过孩子,捧在手里,让他面朝着嘉靖。

嘉靖一看那孩子,眉眼间竟能见到自己的样子,不由露出难锌的慈祥,伸手道:“给朕瞧瞧。”

景王赶紧将他的虎头凑过去,嘉靖伸出手来,抓鱼似的将那娃娃抱住,孩子还没到认生的年纪,却被他抓得生疼,便哇哇大哭起来,让嘉靖帝好不尴尬,赶紧将孩子送回景王的手中,讪讪道:“这孩子哭得挺有劲儿啊。”景王道:“有劲好,有劲才能长成个男子汉。”

嘉靖被他逗笑了,点点头道:“不错,你是有功的,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景王连声道:“儿臣不要赏赐,儿臣请父皇为虎头赐名。”来前袁炜已经嘱咐他了,别的啥都不要,只要在元旦大典上赐名,就赚大发了。

“好吧”嘉靖颔首道:“我太祖皇帝已经为子孙后代赐下辈份字,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蟶孚仭洁”你辈,这孩子名字的第二个字,自然是翊,粒恐劣诘谌鲎郑鹜两鹚荆闶峭磷峙裕辽穑19佑檬墙鹱峙浴闭庀噙骸现煸跋壬磺形铀镒畔耄氚炎铀锏幕疃几赏甑睦匣婆>瘢土鸶雒郑现旒业淖铀铮贾荒茏杂煞11影敫鲎帧br >

原来朱元璋当上皇帝后,因为他自己就有二十六个儿子,便意识按照传统的一辈一字排行法,子孙中肯定有重名的,就给二十六个儿子每人定了一个辈分表,每个表二十个字,从他的孙子开始,依次用作名字的第二个字;至于第三个字也有规定,以火土金水木,为顺序,依次以偏旁命名,周而复始。

比如太子朱标家的,是允文遵祖“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一听就是帝系,然后他儿子叫朱允炻:\\孙子叫朱文圭。但不幸的是,火生土之后,便再没生下去,因为朱棣夺了侄子的位,所以朱棣家的二十个字成了帝系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镇、朱祁玉、朱见深、朱佑樘、朱厚照、朱厚烟一直到这一辈的朱载、朱载圳,无不严格按照祖训命名。

现在,朱载圳轮到的儿子,自然是朱翊,加个金字旁的字了。虽然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