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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上写着“琼林阁”必然是谐“琼林宴。所命名。

两人漫步进入。只见这酒楼许是为了三年一度的大比。重新装修过,新装的红松木的板刚用桐油打过,大玻璃隔栅擦的纤尘不染,锃明瓦亮,楼梯的扶手还用黄铜包着,在窗技、台阶处。甚至雕有精美的木纹,显得美轮美奂。

除了这种嘉靖年间普遍的奢华之风,这家以举子书生为主顾的酒店,还在墙上悬满了本朝历代进士的诗词题字,在大厅正中醒目处,还专设了个大卷案,案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可供举子们酒酣耳热、诗兴大发时,留下墨宝”这可是大赚不赔的买卖,要知道敢于献丑的士子,一般都是有些才学的,这些人要么高中,要么将来成了名士,这留下的墨宝可就立马真成宝了。

此事虽还不到正午,可还有不少人正在吃酒,看模样大都走进京赴考的举子。猜拳的,行令的,吟诗的。作赋的,十分的嘈杂。

沈默两个贪恋这种令人怀念的气氛,也不去单间。就在厅角空桌上坐下,点几个精致的小菜,要一壶老酒,,一看,果然是“状元红”两人不禁莞尔,便一边小酌,一边听那些士子说话。

过了一会儿,这些士子好像起了意气之争。起因有人说了一声:“我们湖广自古文脉昌盛,湖广确实是科举大省历代不知出了多少进士,生源质量稳居全国前三,这样说也不算吹牛。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种话题最易引起争论,而且永远是谁也不服谁。

果然,马上有江西的举子不愿意了,道:“回去翻翻进士题名录,看看哪个省的进士最多。”江西从国初便文脉昌盛,尤其是最早几十年,几乎占据翰林院的半壁江山,哪怕是现在稍有式微,却也一样牛逼哄哄别忘了。夏言是江西人;严嵩也是江西人,江西人一前一后主宰大明三十多年。哪能容得湖广人发飙

立刻又有淅江举子不乐意了,道:“别翻老黄历了,近几十年,哪一次大比。我们淅江人不是占据南榜的一半;看翰林院中,几多不是淅江人看前无古人的大三元,是哪个省的;看更厉害的大六首,是哪个省的”连中三元的商轻是淅江严州人;连中六元的沈默是淅江绍兴人,向来为淅江人的骄傲,走到哪里都爱挂在嘴上。

大厅里还有别处的举子,什么南直隶的,北直隶的、山东的,四川的、两广的。听那三个省的举子吹牛,他们也很不爽,但确实没法跟人家比”南直隶的苏州,还是很厉害的,无奈势单力薄,比不得人家的数量和质量。

于是满大厅的人。就听这三个省的举子争来争去;这三省的举子也是越吹越兴奋,吹着吹着就目中无人了,好像今年的皇榜也被他们包圆似的。

终于惹恼了临窗的一桌,一今年青举子霍然起身道:“你们这些地方有那么厉害。可敢跟我们福建的举子比试比试若是输求了,就别再吹牛”。

见有热闹看。大厅里的举子们尽情起哄,徐渭也跟着嗷嗷叫道:“比就比谁怕谁要不比,是狗熊”三个省的士子狂的没边,果然惹了众怨。

三省士子骑虎难下,只能应战了,便问怎么比。

那士子道:“咱们四省各出一个代表,吟诗作对填词猜谜都可以,反正挑一样出来比。别省有愿意参加的,也可以加入,最后哪个省出,哪个省便是第一,如何”

看起来还算公允。众人也想不集别的办法,便都答应下来,各选出一名机智博学之士。来到堂中的大案四周”那代表福建出来的,却不是那年轻人,而是个中年士子。一共九个省的士子出来应战,除了那四省之外,南北直隶、四川、广东、山东也出了人。至于其余省份,自知不敌,也就不出那个丑了。

“比什么”因各省有各省的玩法,所以如何出题就成了大问题,最后商量决定,大伙轮流出题,摇色子坐庄。

摇完之后,是湖广举子的庄,他早有腹稿,提议道:“咱们共填一首八句的词,一人抢一句,将上下阙填完,那个没抢到的,就下去,如

下面众人却不答应道:“这太简单了,大家哪个不会填词那不成比谁嘴快太

“我还没说完。”那个湖广的举子道:“填这个词是有要求的,每一句至少嵌入一味药名,但意思还不能牵强,何如”众人一听,这才有点意思,终于答应下来。

便有人将装词牌的签筒端上大案,挑出十几个合乎要求的词牌,然后那湖光举子抽签。生查子,便笑道:“我走出题的,也不占你们便宜,便在第一句里,加两味药材吧。”说着清清嗓子道:“我用“相思子。和“蔫鼓仁”出首句“相思意已深立刻引来一片叫好,自然大都是湖广举子发出的。

山东举子马上接道:“我用白芷出次句白纸书难足

四”举子接道:“我用苦参出三句苦参商。”

福建举子也马上道:“那我用狼毒出第四句故要檀郎读。”

南直隶的也道:“我用当归分明记得约当归。”

北直隶的不甘示蒋道:“我用两味,远志和樱桃,远至樱桃熟。”

还有最后两句。场面紧张起来,江西的士子赶紧道:“菊花,我的菊花何事菊花残”

淅江的举子立刻最后一句,道。“犹未回乡曲我用了荀香

八人的句子连起来,便是“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字字苦参商,故要檀郎读。分明记得约当归,远至樱桃熟。何事菊花残,犹未回乡曲虽然不算上好的填词,但绝对是格律通顺且内容不牵强的,自然引得满堂喝彩。

那广东的举子只好闷闷不乐的下去。小买卖的百姓。咱们让小二去随便请一个进来,然后把他的职业用一个。典故描述出来。说不出来的就下去。”

“要是都说出来了呢。其余七个笑道。

“那我就下去。”山东汉子永远是那么豪爽。

小二也早就在边上看热闹,闻言颠颠的跑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个弹棉花的老头回来,,

题目出来了,是弹棉花。为了让这些五谷不分的举子们。能有个形象的理解,还请那老者现场弹起了棉花。老者虽然觉着这些人纯属吃饱了撑的,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痛痛快快的支起弓。用个木榔头敲击弓上的弦,来粘取棉花。随着“当当当当”。地一声声弦响、棉絮便一片片花飞,在举子们看来,就像杂耍一样好看。

“有了”那山东举子便道:“我的是,姜太公渭水垂钓”众人看那老者的大弓,上面悬着弦,竖在他的怀里,可不就像在钓鱼吗便纷纷叫好。

淅江举子这次接受教,便第二个道:“汉苏武北海牧羊”那弓那弦可不就像是放养的鞭子嘛,而且白乎乎的一片棉花,也像是一群羊,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俞伯牙鼓琴扬涛”那福建举子笑道,立刻引起一阵笑声,显然大家觉着这个更贴切。

“韩文公雪拥蓝关。”江西举子道;南直隶举子道:“孟浩然跨驴寻梅”这两个都是从动作和色彩上着眼,也十分难得;但都不如四川举子的“成吉思汗弯弓射雕”更能让大家笑个不停。

最后北直隶的举子。已经满是棉絮,也憋出一句:“七仙女散花满地。”虽然很勉强,但谁也没法说人家错,那山东举子只好怏怏下去,心说早知这样。就出个难点的题目了。想出个难点的。直到便道:“咱们行个令吧

“好”六人笑道:“行个什么令”

“落地无声令。”直隶举子道。

“怎么个讲究”众人问道。

“上句要求是落地无声之物,中间要贯穿两个相关的人名”末了要一句诗北直隶举子心说,这可够难了吧,反正我费了吃奶劲,才凑起令来。

便打头道:“各位请听”雪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白起。白起问廉颇:如何爱养鹅廉颇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众人听他说得虽然牵强。但胜在无比滑稽,便都起哄叫好,后面行令的也没办法抗议,只好硬着头皮上。

这欢度可就上来了。剩下的六人纷纷冥思,最后是那四川举子先出声道:“笔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管仲。管仲问炮叔:如何爱种竹炮叔曰:只须两三竿,清风自然足。”自然赢愕,更猛烈的叫好声。

“有了”淅江的举子接着道:“蛀屑落地无声,抬头见孔子。孔子问颜回:如何爱种梅颜回曰:前村风雪里,昨夜一枝开“好”又是一阵叫好。

“我也有了”。那福建举子道:“天花落地无声,抬头见宝光。宝咙,问维摩:僧行近如何维摩曰:对客头如鳖,逢斋项似鹅”这无疑是最好的一令。浑然一体,一点都不牵强,比那些为行令而行令的,却要高出一筹。看来果然是没有三两三、不敢上粱山啊

更重要的是,他一下将沁四兮的调理理清了,后面人只要照方抓药即可。只听南官尔删灯心道:“泪水落的无声,抬头见相如。相如问文君:难猜女人心。文君道:“荡子行不具空床难独守。”

听了南直隶的。湖广举子嘿嘿笑道:“残红落地无声,抬头见金莲,阿庆问金莲。残红为何见金莲曰:十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自然引得一阵浪笑,都道妙妙妙。

众人便将目光都投向江西举子,他满头大汗的憋呀憋,终究还是憋出一令道:“银针落地无声,抬头见阿姆,阿姆问岳飞:“此去何时归。岳飞道:“马躁阏氏血,旗枭克汗头,”

“好太好了”这一令出,众人全都激动起来,不到北京不知道边患之严重。俺答之嚣张,这一令正对了大家的情绪,自然引得满堂喝彩。

那北直隶的举子朝那江西举子深鞠一躬道:“兄台说的太好了,就冲您这份豪情。在下心悦诚服,退避三舍。”便颜面无损的下去了。誉,还是要比下去的。

轮到那江西举子出题了,他道:“这次玩猜谜吧

五人笑道:“那感情好。

“但是”江西举子道:“你们就是猜到了,也不能直接说谜底,得仿照我谜面的格式,再出一迷,谜底却要跟我的相同”还是老规矩,都对上来的话。我就下去。”

“呵呵。开始吧。”众举子笑道。

“那好,诸位听清了。”江西举子便道:“唐尧有夏禹无;商汤有,殷纣无;古文有,今文无”满大厅的人便开始仔细琢磨,沈默和徐渭张张嘴。相视一笑,已然猜到了,但两人自然不会搅了这场好戏,所以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没多会儿,那福建举子一拍手道:“有了听我这个。听者有,看者无;跳者有,走者无;高者有,矮者无如何”

江西考生想了想,笑道:“厉害”

他这一肯定不要紧,那淅江的举子也来了灵感。道:“我也来善者有,恶者无;智者有,蠢者无;嘴上有,手上无”

渐渐的。后面人也听出门道来了,南直隶的考生笑道:“我的是

右边有,左边无;后面有,前面无;凉天有,热天无”

“哈哈。我也明白了。”湖广举子捞掌道:“哑巴有,聋子无;瘸子有,麻子无;和尚有,道士无我说的对吗”

“我也晓的喽。”那四川举子笑道:“哭者有。笑者无;骂者有,打者无;

活者有,死者无”

“唉”江西举子无可奈何的下去了。还有那到现在都没明白的,问他道:“你们说来说去,跟绕口令似的,到底踩了个什么东”

“绕口令的口字。”江西举子告诉他答案,那人还不懂,他只好道:“回头再跟你解释,他们又开了。”那人才收了声。

这次轮到四川举子了,他见前面三个出题的都阵亡了,心中一阵阵紧张,想了半天才道:“咱们这次改对诗吧。”

“可以。”四人笑道:“可是有什么花样”

“诗词格律不限,但第一个的诗里要嵌入一到十,十个数。”四川举子道:“咱们从我转看来,第二个的到过来,十到一。”

“后面以此类推吗”众人笑问道。

“没那么简单,”四”举子心说:“那我不就完蛋了,便道:“第三个要乱数;第四个不能有数,第五个要所有的数。”

“有趣。”众人笑道,你先起个头吧。

“那在下就偷个懒了。”四川举子道:“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十枝花。”

“那我就是倒过来咯”湖广士子笑道:“十九月亮八分圆,七个才子六个癫。五更四点鸡三唱,怀抱二月一枕眠。”果然不离滑稽本色。

“我要乱数。”淅江举子笑道:“那我就咏一咏诸葛亮收二州,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

福建的举子对四”举子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把我弄下去,不过这下你可要失望了。我的是不能有数,听我的百苏军中卷白放夫子无人问仲尼秦王斩了余元帅辱骂将军失马骑吾今不用多开口滚滚长江脱水衣毛女受刑腰斩际分尸不得带刀辟,一丸妙药无人点,千里送君终一离。”每句一个字,正好是一到十。

四”举子面色难看起来,他估计自己又要下去了。

那啥,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要学这些臭书生哈。

实在写不完一万了。发一章七千字的吧。

第六二二章 抢戏

。君那福建举子的对诗一出,马上赢的满堂喝彩,但沈默却面色微变,徐渭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默轻轻摇头,其实他在裕王府上,曾经对过有七八分相似的,其中好几句竟是完全相同。难逝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此时,那南直隶的举子也有了。他道:“我是所有的数,那就是一到十,加上百、千、万。听我的百尺楼前丈八溪,四声羌笛六桥西。传书望断三春雁,倚枕愁闻五夜鸡。七夕一逢牛女会,十年空说案眉齐。万千心事胳回九,二月黄鹅向客啼。”果然一个不落,全都嵌进去了。

四川举子机关算尽,还是无奈的下去了,于是只剩最后的四大高手。这次却是南直隶的举子出题,他想一想道:“我出十个字咏春花枝弄影照窗纱映日斜,诸位可能对上”

“我先来福建举子杀得兴起,渐渐不再低调了,道:“我对十个字咏夏,莲新长水贴青钱数点圆。”

“我这十个字,可诗。”那南直隶的举子道:“花枝弄影照窗纱,影照窗纱映日斜;斜日映纱窗照影,纱窗照影弄枝花。”第一句是前七个字,第二句是后七个字,第三句走到读的前七个字,第四句是倒读的后七个字,这是回文诗中,难度很高的一种。

“巧了我这也诗。”那福建举子笑道:“莲新长水贴青钱。水贴青钱数点圆;圆点数钱青贴水。钱青贴水长新莲。”完全符合那举子的格式,显然曾经玩过这种文字游戏。

那南直隶举子无奈的看福建举子一眼道:“老兄,你也太厉害了吧”

福建举子笑道:“是没遇上强手。”他是专捡气人的说。引得下面人都变了脸色。

但那淅江举子和糊广举子却顾不了那么多。他俩满头大汗的绞尽脑汁,想凑出符合格式的十个字。

最后还是那淅江举子技高一筹。高声道:“我也有了,我用十个字写春天。悠云白雁过南楼半色秋”

便有好事者,按照方才的格式破句道:“悠云白雁过南楼,雁过南楼半色秋;秋色半楼南过雁,楼南过雁白云悠”叫好成了一片。

于是都看向湖广举子,他又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摇摇头道:“方才秋天的还有些思路,可现在换成冬天,实在不是力所能及。”于是拱拱手,垂头丧气的下去。

众人为他惋惜之余,都望向那福建士子道:“你那么能,能不能把冬天的做了”

“这有何难”那福建士子微微一笑道:“你们听着梅枝几点雪花开春信来”梅枝几点雪花开。点雪花开春信来;来信春开花雪点,开花雪点几枝梅。

众人听了,觉着他果然有狂的资本,实在是才气纵横。“我有一谜语,谜面诗谜底为四个”人名;请每人猜出两个。都猜出来我就下去,若猜不出来。就请下去。”

“你讲”到了这份上,谁也不半服软,两人一起道:“猜不出来便下去”

“请二位听好了。”那淅江举子便道:“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霜雪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

这个还真有些难度,让屋里一下陷入了安静,沈默和徐渭也紧锁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徐渭轻声道:“我猜出来了沈默点点头,不动声色道:“别抢戏

但那福建举子猜出来的也不慢。但不知他存了什么心理,居然忍住没说。这让那等着他给出答案,好顺藤摸瓜的南直隶举子一筹莫展,憋了半天终于认输道:“我猜不出来。”说着问那福建举子道:“老兄。你就别噎着了,说出来让愚弟开开眼吧。”

福建举子这才矜持道:“我也不知猜得对不对”然后才慢悠悠道:“我觉着,佳人佯醉索人扶,是“假倒,贾岛;露出胸前霜雪肤,是“里白,李白

“那后两句哩”众人道:“一气说完吧,要把我们憋死喽

“走入帐中寻不见,应该是罗隐、任他风水满江湖,应该是翻浪、潘阆,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福建举子笑道。“对太对了”众人闻言茅塞顿开,都叫起好来,还有好事者给他端上碗酒,敬请高手饮下。

只剩下淅江和福建两位举子,出题权在福建举子手中,他望向稍显紧张的淅江举子道:“老弟的谜语,怕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吧”

“是的。”那淅江举子诚实的点头道:“在某本古到的,说是唐朝的谜语,至今没人对上。”这今年代,除了四书五经、朱子语类这种教科书外,其余的书籍流传范围很窄,大都以私人藏书的形式,低北隔绝着。所以他出众种从书看到的对午,也不怕被戊附。

“那好,我也出个从来的,你要是能照着对一个,就算你赢了。”福建举子道:“要是对不上来,这场赌局,可就算我们福建人赢了

“你出上联吧。”淅江举子点点头道,心说对对子总比猜谜语强多了。

“我说的却不是什么绝对,而联边诗,你听好了。”那福建举子便清清嗓子道:“逍遥近道边。憩息慰惫懑。猜晖时晦明,诧语谐讫论。草莱荒蒙笼,室屋蟹尘贫。憧仆侍倡侧,泾谓清浊混”

众人一听就哗然了,这也太难了吧,联边诗便是说每句诗的偏旁相同,而且还得考虑到内容与语句的通顺,难度本身就很大了,更不要说这种,八句诗用了八个不同的偏旁,根本就是没法对的。

淅江举子稍微想想便放弃了。这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有些不服气的道:“你会吗”

“现在不是我会不会的问题。”那福建举子呵呵笑道:“而是你会不会说着板起脸来道:“如果你认输,我便告诉你答案。”

“这么说,你会了。淅江举子道。

“你得先认输我才回答。”福建举子双臂抱在胸前,有些得意的

道。

“认输、认输、认输”。那些福建士子便一齐起哄道:“淅不如闽淅不如闽”

在这片肆意的嬉笑声中,那淅江举子面色涨得通红,嗫喏着嘴唇道:“我怎能代表全淅,淅江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即使我认输,也不能代表淅江不如福建。”这属于强词夺理了,但他万万不敢松这个口。不然会被父老乡亲的吐沫星子淹了的。

“那谁能代表”那福建举子傲气道:“这屋里谁能答上来,尽管开口帮他这个,忙。他那些同乡便起哄道:“怕谁也帮不了吧”一时间,满屋子阅南强调,真是得意极了。

就在这时,厅角突然响起一个淅江口音道:“这有何难”马上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大伙儿只见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白胖子,正一脸挑衅的望着那福建举子道:“我随随便便对一个,你看如何。说着便清清嗓子,拿腔拿调道:“循徊徒彷徨,蒲苇芦草荒;愈念怨悲愁。江浊滚沧浪;遥迢远道返客宵寒窗宿。铁锁镇铜钟,伶竹佛侧倦”

他这边念完了,那边也有人记录下来,大家一看,果然是完全符合要求的联边诗,而且通顺有意义诗人心情低沉,漫无目的的出来散心,结果来到深秋的江边,看到满眼枯黄的芦苇,江水浑浊的滚滚而去,使他的心情更加低沉,只好往回走。但在半路上天就黑了,只好在一家庙里投宿,夜里清冷,心中凄苦,只能伴佛而眠。

众人皆道好诗,一下子,不分南北东西中,除了福建士子外,都一个劲儿的叫好,大伙儿也是存心,早看不惯那福建举子的嚣张,想找人压倒他。所以这白胖子一出生,风头便盖过了那福建举子。

只有他边上的年轻人暗暗偷笑,心说:,言为心声,看来文长兄相思成灰,已经快要为那女人魔怔了,我得尽快帮他促成这事儿”来是文名天下的文长先生,学生输的不冤”说着躬身施礼道:“学生福州末学郑堂,见过文长先生。”

一听这白胖子居然是徐渭,满屋子举人呼啦一声全站起来,登时把方才的意气之争抛在脑后,参观当世大名人为重。徐渭幼年成名,不到二十岁,便已经名扬全国了,与王世贞、李攀龙并称文坛领袖,有“南徐北王中攀龙,的称谓,人眼里,绝对是偶像级的人物。

“不好玩,不好玩如果是被一群姑娘色迷迷的盯着,徐渭定然甘之若怡,可被这帮臭男人火辣辣的看着,他不禁浑身寒毛直竖,大摇其头道:“我是来吃饭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好了

他的愿望很快得以实现。

因为他的暴露,他所坐的一桌。自然成为了焦点,连带着边上幸灾乐祸的沈默,也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便有眼尖的举子认出了他,惊叫道:“天哪,竟然是恩师”。很快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响,有南直隶的、有淅江、有江西的、湖广的、甚至还有福建的。在确定是沈默本人后。众人纷纷离席,呼啦啦跑过来一片,满脸慕孺的跪在沈默桌前道:“学生拜见恩师”还有很多易动情的,都是眼圈通红。

沈默这个尴尬呀,刚笑话了徐渭,这下自己也不能幸免了。

这都是因为他在苏州的五年里,花费巨资扩建苏州府学,为学生们联系各大书院,延请名师来苏州客座讲授,不仅不收取一分学费,还给生活困难的学生以补贴、给学业优秀的学生以奖励;他本人也亲力亲为。不论公务多“月都有七八天的时间在书院中度讨,或是讲学。或是嘛冠,或是为学生们处理生活上的困难;更难的的是,他还没有狭隘的地域观念。十分欢迎外地士子前来游学。并给予本地士子同样的待遇。这样德才兼备、一视同仁的师长,自然深受士子们的敬重。

有理由相信,此刻士子们的表现,是真情的流露。

沈默起身相扶道:“都快快起来,别打扰人家饭馆的生意。”

学生们是听话的,闻言纷纷起身,但仍然围在他身边不愿离开。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自然更多的人,是不认识沈默的,见他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仿若家世清华的贵公子,怎么成了这么多人的恩师了不由好奇的打听起来。

“说出来吓你一跳”便有个沈默的学生得意道:“千年科举,我们恩师是头一位

“头一位什么”旁人更好奇道。

“头一位连中六元”那些生的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与有荣焉道。

“啊原来是沈六首”这下金明白了。众人用比方才看徐渭时,火辣十倍的目光看向沈默。把他围了个里外三层、水泄不通”这到不是说沈默比徐渭还有名气,而是值此大比前夕,能见到传说中的考试之王,大家都觉着是莫大的运气,所有都想靠他近点,沾点灵气,增加点考试运。

大明科举吉祥物,非沈六首莫属啊听他话,把同乡们硬拉回座位上,这才让他眼前清静起来。

沈默端起酒杯,起身朝众人敬酒道:“本人就是沈默,侥幸的中不足为奇,今日赋闲在家,本想感怀一下昔日应考的气氛,这才拉了文长兄,一起来这琼林楼吃酒他先点明自己是闲人一个,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然后笑道:“果然不虚此行,目睹了一场无比精彩的文斗,实在是厉害啊让我这个听众都觉着过瘾之极”

他知道那些被自己抢了戏的。心中必然不爽,但这几句惠而不费的赞美一抛出去,那些人心里都美滋滋的,觉着被沈六首夸奖了,必然会有好运气。

“为了表示感谢”沈默顿一顿。微笑道:“我想敬几位出来比试的朋友一杯酒,不知能否赏脸”

“真是太谦逊、太平易近人了”。众人闻言心说:“也不知是谁赏谁的脸。那些个方才比试的举子自然受宠若惊的出来到沈默面前”此刻也不觉着他是今年青人了,都被他的身份眩晕了。

沈默亲切的问他们姓名籍贯。原来那福建举子名叫郑堂,字汝昂,号雪楼,福州人士。

那淅江举子叫余有丁、字丙仲,号同麓,宁波府人氏,不过从没去过苏州,更没见过沈默。

那南直隶举子他本就认识,是王世贞的弟弟王世您,江苏太仓人。

那江西举子叫杨时乔,字宜迁,号止庵,宜州人。

还有那个滑稽的湖产士子,名叫孙应元,嘉靖的同乡。

其余的三人也一一禀报姓名。沈默都礼貌的致意,然后与他们碰一杯,自己先干为敬,九人也紧跟着全喝了。

饮罢,沈默对他们九个微笑道:“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提议你们互相敬一个,如何。

九人无不应允,便互相敬了一杯。想起方才的意气之争,觉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沈默开心道:“这样多好,甭管咱是哪里人,都是大明的子民。相互切磋、比个高下都是可以的,但伤感情咱们是不做的。对不对啊诸位”

众人纷纷点头道:“谢大人教诲。”

“什么教诲就是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沈默摆摆手,搁下杯子道:“为什么咱们大明这么多人。还被俺答、偻寇之流欺负就是因为咱们不团结,喜欢自己人架秧子。这样是谁也打不过的。”说完自己也乐了,道:“我今天不是什么大人,这话就是随便说说,诸位觉着有道理就听听,没道理就当耳旁风吧。”说着一拍徐渭道:“咱们走吧,大家伙还没吃饭呢,咱们在这儿影响大家食欲。”

这些诗词谜语之类的玩意儿。大部分是有出处的,但大都经过我再加工,多行改头换面、添油加醋。而且诸如其中徐渭的诗和那个,“落地无声令,中的后三个之类,是我纯原创的。所以难免有砒漏,只为博君一笑,不要深究,大家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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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师生

。口。 沈六首驾临琼林楼的消息,很快便被看热闹的传遍了整个贡院前街。多的士子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争相一睹考试超人的风采。一时间琼林楼前水泄不通,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其实之前许多举子都想去拜会他,只是考前去高官家中拜见,难免有干谒之嫌,于己身风评无益,又会引得对方不快,所以大家都忍着没去。但此玄见他微服私访至此。自然没了顾虑,马上群起而为之,都想沾他点仙气。

沈默一看再这样下去,非得挤出人命来不成,那自己可就好看了,便跟一众士子约好,待春闱后为他们设宴,这才在学生们的掩护下,从酒楼后院的便门出去。

一进胡同,终于安静下来,徐渭望着沈默嘿嘿笑道:“我想起个赚钱的法子,只要把你往贡院街上一摆,然后面前搁上香案,边上插个。牌子,上面写道“烧香纹银二两,磕头许愿纹银二两,沾仙气纹银五十两”保准生意兴隆”

“什么叫沾仙气”沈默翻翻白眼道仑

“就是摸摸你的头啊”。徐渭笑着伸手去摸沈默的额头,被他一把打开,恶狠狠道:“不帮你找吕小姐了”。

“别介”徐渭一下被击中软肋,装模作样的打自己耳光,满脸赔笑道:“瞧我这张嘴,真是一口的胡柴,您老千万别当真,我是说着玩的。”

这时,沈默身后的三尺突然出声道:“胡同口有人。”

“那有什么稀奇的”徐渭满不在乎道:“北京城哪里没人”

沈默一摆手,示意他停住聒噪,果然听到隐约有两个人在说话,都是苏州口音,只听一个道:“汝默。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然后另一人道:“元驭兄,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什么叫凑热闹。那“元驻兄,不认同道:“咱们是去看自己的老师,天经地义的事

“唉,还是算了吧汝默道:“那么多人的,也不一定能挤进去。”

“你这是什么话”元驻兄道:“哪怕没挤进去,没见着恩师,也跟连去都不去,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怎么不是一码事儿”汝默道:“元驻兄,你就听我一句,老师说咱们,这次很可能名列前茅,眼看就要考试了,咱们不能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啊”顿一顿,又补充道:“相信老师也会理解我们的。”

“我不理解”那元驻兄显然动了怒气,强压着语调道:“打一进京,我想去拜会老师,你就推三阻四,说什么“干偈。啊,给老师添麻烦啦之类的,一直拦着不让我去我只道你过于心细,也就一直没反对。可这回老师都到跟拼了,大家伙儿都去了,你却还拦着,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存了什么心思。汝默也提高声调道:“当然是一片好心了。你这人,总是不管不顾,也不想想咱们现在都多难”。

“有多难”

“你没听本地的举子说,这次会试的主考官,定然是新任礼部尚书袁姊”汝默道:“他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尚书,全是严党的功劳他们早就有约定,这次科举,大部分名额都要用来报道严党”

“瞎扯,”元驻兄道:“难道他有火眼金睛,能从糊名誊录过的卷子中,找出哪个是严党的,哪个不是”

“你咋这么实在呢”汝默无奈道:“糊名誊录固然能防止舞弊,但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啊。还可以买字眼嘛”。见对方还不明白,只好耐心解释道:“只要预先跟考官约好。在试卷的某个地方使用几个特殊的字,那阅卷时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加以关照

那元驻兄终于不吱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跟不见恩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汝默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跟唐松走得那么近吗”

“为什么”元驻兄道:“我还真有些奇怪哩,你跟那纨绔子根本不人,怎么最近出双入对起来了”

“唉,元驻兄。你怎么那么不细心呢汝默道:“你知道他是什么出什么。

“不就是现在的淅江严州唐知府。原先曾在咱们苏州吴江任县令的那位的亲弟弟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汝默道:“咱们苏松巡抚唐中承,是他的亲叔叔

“是吗”元驻兄道:“那又怎样。

“唉,我都打听清楚了,唐中承是从景王府上出去的,跟袁部堂同是景王爷的老师这下明白了吧”

“你是说,唐松也会知道那“关节字眼。。元驻兄轻声道。

“嗯,他定然是知道的。”汝默很肯定道:“这小子根本就是个草包,要不是他叔叔,怎么可能考上举人这次来了京城,还是不慌不忙整天逛窑子,还跟那些们吹嘘,他定能金

元驻兄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这么说,你是想从他那,打听出那“关节字眼。来了”

“嗯。”汝默轻声道:“我这些天功夫没白费,已经有七八成把握了。只待时机成熟,便跟他摊牌。”

“可这跟今天这事儿有何关系”元驻兄道。

“是有关系的。”汝默道:“唐家跟严家渊源很深,据说当年唐中承能中状元,多亏了产阁老的照拂,所以一来北京,唐松就先去了严家,听他说,他跟严嵩的孙子是穿开裆裤的朋友,这次要不是严家正在办丧事,他就在他们家住下了。”顿一顿,压低声音对元驭兄道:“其实”我跟他出去几次,都是严府二公子严鹊招呼的,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

“然后呢”元敢兄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