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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下来,所以他在职权范围内,加快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袁师拟定了下一站的驻跸之所。下面人赶紧快马加鞭,赶往淮安府城山阳县,督促当地准备迎接圣驾。

一路狂奔,换马不换人,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山阳县城下,但眼前的景象令官差们惊呆了沿途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店铺关门,彩棚沿街,老百姓全都被关在家里,只有穿着老百姓的兵丁充数怎么到了这淮安府城,就两个样了呢只见街上店铺照常营业,百姓们各行其是,万全看不到一丝迎接圣驾的架势。这是他们从没见过、也不敢想象的,,

“竟然没有丝毫准备”官员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因为皇帝出巡要求规格极高,地方上必须早作准备,全力应付。尚不能避免有疏漏,而遭到严厉惩京以来,已经有七品以上七十二名官员被逮入狱,拟以“不敬,之罪,罢官去职,甚至处以徒刑或被流放。

现在这淮安府山阳县,竟然丝毫没有准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大人,这可咱么办”身着便装的官员们凑到此行的头领督办、此次接驾事宜的太仆寺少卿王策身边,一脸焦急的问道。

虽然嘉靖出巡绝对称得上铺张靡费了,但按照悄例,还是要做做勤川素的表面女章,为自只装点门面,嘉靖在出巡前删父告示各省各府各州县,宣称自己生性简朴,不喜欢别人逢迎,各地应秉承俭朴节约,不要过分奢华,浪费钱财云云。

尽管下面谁也没把这圣旨当真,都比着赛着的奢华浪费,但朝廷的表面文章还是要做拜比如说一开始,不派官员督促地方、指挥接待事宜,让地方官们自己安排接驾,结果一个个错漏百出,不合礼制,还闹出不少笑话。

所以后来,每到一地之前,袁沸都会派出些官员,微服先行,到地方上督导接驾。以免再出什么砒漏。

这已经是王装第八次执行督导了。却还是第一碰到这种若无其事的场面一皇上还有一天多就要到了。这里竟一点都没准备让王策无名火起,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强压着怒气,问从身边经过的一个,老者道:“这位老丈,您知道皇上南巡的事儿吗”

老者是个爱说话的,闻言笑道:“知道,当然知道,老汉我姓包,人家都叫我包打听,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那太好了王禁又问道:“我从北方来,见所有的府县都忙着接驾,怎么你们这淮安府、山阳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呵呵,这是我们府尊大人的意思”。老者答道:“府尊大人说了,接驾一事,只要听他的指挥便好,他不下令谁也不用忙活,等他下了令再干也不迟。”

“还有这等糊涂的知府”王装吃悄道。

“你怎能这么说我们府尊大人呢”老者闻言不快道:“我们府尊大人,是天下最好的青天大老爷得亏你是外乡人,得亏遇上我这脾气好的,要不你们非挨揍不行”唉,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跑什么呀。原来王装一干人,已经快步往不远处的府衙走去。

到了知府衙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府衙大门仍然敞开着,还挂着两个还没点着的灯笼,王策定睛一看,只见灯笼上分别写着“清廉公正。四个大字,再看门上的对联,也很有特色,上联是“漆黑衙门八字开”下联是“有钱没礼莫进来”横批是“本府日夜受理案子”

“呵呵,这淮安知府有点意思。”随员们笑道:“架势十足啊。”

“哼,表面功夫而已。”王策冷哼一声道:“越是爱做表面文章的人,实际上越是昏庸无能、贪得无厌说着一指大门道:“开着大门,却连个门子都没有,这不是摆空城计,存心不让人进吗”。

“大人,门边挂着牌子随员指着墙上的一块木牌道:“上面写着”本府不养闲人,入内无需通报,直入二堂击鼓即可

“搞什么玄虚。”王策皱眉道:“进去看看”他现在对这位知府大人,已经有些好奇了。

一行人穿过仪门,直入大堂。又过大堂,再二堂,果然一个人都没见到,有随员嘟囔道:“不会是自知理亏,全吓跑了吧”

王袈黑着脸,走到堂前的一面大鼓前,拿起悬在鼓架上的鼓槌,重重敲击起来,咚咚咚的鼓声,便传遍了暮色中的府衙。

王禁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簌簌的脚步声,也没听到“威武”的升堂声,不由冷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净做表面文章”说着一挥手道:“给我找看看这里有没有活的”。

“有”手下人还没应声。一个清淡的声音便从后门处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身穿布衣,头扎布条,手里提着个简陋的灯笼。从外面走进来。

见来人打扮寒酸、瘦骨鳞绚。王装心说“这淮安知府真是刻薄。看把府里下人给虐待的”便皱眉道:“你们家知府大人呢”

“我就是那人提着灯笼上堂。竟在大案后、知府宝座上坐定。

“什么”王装等人仿佛听到今年最好笑的笑话,闻言不由大笑起来,有人捧腹道:“你这样的要是知府,我们就是首辅。”

“本官就是淮安知府那人不卑不方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只管道来,明日府上来人。自然知道我是不是。”

见他神态不似作伪,王袋等人止住笑道:“你要是知府的话,为何不穿官服。”

昨晚的一章,今天继续更新”

第六六五章大胆、胆大、胆大包天

“谁规定在吃晚饭的时候”那人淡淡道:“还得穿着官服。

“那你的三班衙役呢”王装道:“就算是下班了,他们也都该住在府衙里,你别想蒙我

“本府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那人冷冷道:“你们问了个够,现在该本官问你们了,你们到底是何人,”

“本官太仆寺少卿王禁”王禁沉声道:“这些都是随扈陛下南巡的官员,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是淮安知府吗”

“本官正是。”那人早就看出这些人是京里来的官员,所以毫不吃惊,面不改色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公事,请出示上峰谕旨。”

“嗯”王裂一愣,想不到对方在知道自己身份后,竟还如此淡定。不由脱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本官姓海名瑞字网峰。”那黄脸的瘦男子道:“你说你是太仆寺少卿王大人,请出示您的关防文移,本官也要验明正身。”原来他竟然是海瑞,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南京又调到淮安来了,,

若是王鬈在江淅闽一带混过,必然会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改变态度,不再招惹这位海阎王,无奈他是北方人,又一直在北京当官,而海瑞还没有到全国闻名的地步,结果王裂根本不认识他,还以为遇到了个脑子受过刺激的官员呢。

“这个”王装郁闷的点点头道:“也罢,让你认明白人,咱们也好谈正事儿他身后一今年轻人,便从包袱里取出王鬈的关防印信,拿给那海瑞看。

海瑞就着灯光看了,知道不是作伪,便点点头道:“原来是王少卿。失敬失敬,不知您来此处有何贵干,需要本官行何方便”

听他还打起官腔了,王装哼一声道:“别装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王大人说笑了。本官从不骗人”海瑞沉声道:“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知道你们因何而来”

“你”王集气道:“这时候太仆寺官员,来你这还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情多了。”海瑞淡淡道:“比如说视察马政、收购良驹,”本官可猜不出来

“淮河这边产马吗”王装险些崩溃,他还没说话,边上的随员先忍不住了”他们随着皇帝南下,这样的差事也不是干了一两回,哪次地方官不是小心奉承着。一口一个大人,唯恐招呼不周。哪怕是巡抚布政使,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托大。所以根本没把这淮安知府放在眼里,指着厉声厉声道:“你个姓海的,别跟我们大人装傻充愣,你敢说自己不知道皇上南巡的事情”

“皇上南巡”海瑞慕头道:“当然知道,下官早就收到了朝廷的行文。”

“那你能不知道我们是干啥的”那官员瞪眼要吃人道。

“你们跟皇上南巡有什么关系。海瑞一脸不解道。

“我们是为皇上打前站的官员。”身为京官,在面对地方官时。总有那么点优越感,所以王装不愿在海瑞面前失去高贵,强抑着怒火道:“不瞒海大人说,后日皇上将驻跸贵府,请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完全“按照。皇上的要求”海瑞正色道:“已经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了”王裂等人面面相觑,道:“你都准备什么了”

“已将驿馆打扫干净”。海瑞道:“皇上随时可以入主

“还有呢。王鬈追问道。

“还有”海瑞想了一会道:“哦。还买了些土特产,请皇上尝尝鲜

“都有什么”

“蒲菜、茶微,还有捆蹄”海瑞道:“都特产,保准皇上没吃过

听了海瑞的话,王装等人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他们不知道海瑞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是真傻,他又怎么当上这一府之尊的如果是假傻,难道他老寿星吃砒霜,活够了吗

良久,王装才回过神来,暗暗盘算道:“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一关过了,不然我就得陪这个棒槌一起倒霉。为了让督办官尽心尽力,袁姊命其与地方官负连带责任,地方官吃什么处罚,督办官也一样受着。

想到这,他放弃无意义的问话,单刀直入道:“海大人,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糊涂,现在皇上不日即到。你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就没考虑过后果吗”说着提高声调道:“请你立刻发动全城官吏借仲、富商百姓,一切由我指挥,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尽力补救一下;我再在皇上和袁阁老面前美芊几句,帮你寰转过去

“王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海瑞却不领情道:“但就不用麻烦了吧“怎么不用”王装怒道:“你不怕死。别牵连别人跟你一起倒霉”

“这话怎么说的”海瑞一脸茫然道:“本官不贪不读,谨遵圣命,谁会要我的命

“皇南下至今,运河沿岸的州县,哪个不是竭诚筹备。大事采买,唯恐招待不周,根本不计成本”王装冷笑连连道:“就这样还有七十多名官员。因为怠慢、失礼、疏漏等罪状,而被革职查办。甚至有被东厂抓紧行在诏狱的你这淮安府竟故意怠慢,不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吗”

“王大人这话,倒把下官弄糊涂了。”海瑞朝北方拱拱手道:“上月下官接到省里抄送的上谕,上谕中。皇上明确要求,不许地方上以接驾的名义扰民、不许以接驾的名义浪费、不许以接驾的名义搜刮,应一切从简,以宣皇恩说着一脸感动道:“下官深以为然,并决心坚决执行”又脸色一变,冷着脸对王禁道:“现在你来告诉我,要大肆采买、铺张准备”竟跟圣谕南辕北辙。究竟是谁的主意”

“当然是”皇上的意思。”王裂闷声道,他简直要郁闷死了。

“那请出示圣旨海瑞大手一伸道。

王装被他弄得有些晕菜,砸顺嘴。改口道:“你知道。有些事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要体会上意”。说着小声道:“皇上下圣旨。不过是做做样子,你怎么能当真呢没看到人家别的地方,该怎么准备,还怎么准备吗”

“没看到。”海瑞绷着脸道:“恕下官孤陋寡闻。只知道本府的事情。”

“你”跟王鬟来的一个官员气坏了。指着海瑞道:“我看你就是存心捣乱”

“本官秉承圣旨行事从不逾规逾矩”。海瑞双目如电的注视着那人。一拍惊堂木道:“到是你们,一没有圣旨、二不穿官服,就在这里信口雌黄,要求本官干这干那,才是真的捣乱吧”

“跟你说不清楚”王装被他气得修养全无,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道:“这是袁阁老的亲笔信。自己看吧”。他担心跟地方官发生争执,谁也不听谁的。所以跟袁姊讨耍了一份手令,当然,袁姊要求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掏出来。

显然,在王裂看来,现在正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海瑞接过来、就着灯光看那信,上面写着“兹派员某某,前往贵处督办接驾事宜,请亲命官务必配合云云。落款是内阁大学士袁姊,还加盖了他的私章。

“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王装冷笑道。

“对不起,恕难从命”谁知海瑞竟不买大学士的账,沉声道:“袁阁老的命令,与圣谕冲突,下官不知该听从哪一个

“当然是听阁老的了”王裂的随员急道。

“那就是说,不听皇上的了”海瑞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当然不是”那人赶数道:“皇上的更要听,但皇上也跟袁阁老一个意思。”

“我这里有白纸黑字的上愉,却是相反的意思。”海瑞双目如电的注视着那人道:“你的上谕又在哪里不会是捏造的吧”

“你”那人被海瑞堵得哑口无言,这时王裂沉声道:“既然没法跟海大人沟通。请把你的手下集合起来,本官向他们刮话,相信还是有明白事理的”

“这个”海瑞道:“你得等到明天卯时,才能见到他们

“为什么”王鬈道。

“因为他们都不住在府衙里。”海瑞道:“本官解雇了府衙的厨子,所以他们只能回家吃饭。”

“你”你还真行啊”。王裂气极反笑道:“谁跟了你这样的上司。真走到了八辈子血霉。”

苦等一宿,王装等人终于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卯时的鼓声响了一遍,便有七八个低级官吏打扮的匆匆进来,但等到三遍鼓响,还是这七八个人,再没有半个人影,王装觉着看了笑话海瑞的笑话,皮笑肉不笑道:“海大人驻下极严,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海瑞淡淡道:“本府所有官吏都已到齐,请王大人话吧

“到齐了”王裂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他虽然是京官,但也知道府一级的衙门,至少得百多人。怎么这淮安府就只有七八个。不由黑着脸道:“海大人别开玩笑,是不是还有迟到未到的”

“没有了海瑞道:“按照大明律法。每府应有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各一人,这里除了本官共八人,一个都不少

“真的吗。王禁问那些人道。

“确实如此那些人面色愁苦道:“大人,自从我们府尊大人来后,搞什么精兵简政,把由府里开支的书吏、胥吏、衙役、差人全都开了,就是我们这些人,要不是吏都有档案。国家发薪水,怕也要被精简掉了。”

“那全府这么多事儿。都有谁来干。王裂瞪大眼蒋道。

“我们”几人小声道:“当然,府尊大人一个人就包了一大半。”

“要是抓捕盗匪,维持治安呢”王禁将信将疑道:“也靠你们这些文弱书生去干”“那到不用”那些人进一“我们大人会临时召集保甲壮丁

“那些人能干什么”王装道:“都是些老百姓家家的,用他们不是添乱吗”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民风彪悍,加之连年备偻,男丁们都很能打仗。”虽然他们对海瑞一肚子意见,但还是掩不住的敬佩道:“往年官差下乡,经常被打回来,但府尊大人用乡民治乡民,就没有这个问题,”

“所以,海瑞就把所有的衙役都解雇了”王裂彻底崩溃了,他觉着海瑞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完全不理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一霎那,他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颤声问一众淮安官员道:“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众人看看王裂,又看看海瑞,小声道:“我们听府尊大人的”言外之意,除非你把海瑞给撤了,不然我们还真不敢听你的。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王禁道:“我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就回去了,等着看你们的好戏”说着一挥袖子道:“走”他现在心里长草。真不知该如何跟刻薄寡恩的袁大人交代。

“等等”海端起身道:“我这里有封信,是写给袁阁老的。你给他看了,必不会连累王夫人您。”

王鬟愣住了,拿着那封信,仔细端详着海瑞,轻声道:“你这又何苦来哉呢”

“但求俯仰无愧尔。”海瑞淡淡道。

听了海瑞这话,王禁深深看他一眼,便面色复杂的带着手下离去了。

望着那些人远去的身影,淮安府的僚属们担忧道:“大人,咱们不会有事吧”

“把心放到肚子里。”海端起身道:“天塌下来我顶着,你们击鼓买糖。各干各行,不用管别的。”

“是。”官吏们听海瑞会负责,便真的放心了,虽然他们老大不不会轻信别人,但海瑞的话。他们信。

王装用比去时还快一倍的速度一路狂奔,终于在当天中午回到了南巡的队伍。将自己在淮安府的遭遇,说给袁阁老听,袁沸气得脸都紫了,道:“这几年听人说过海笔架,只当是故事而已,想不到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二百五。”

王鬟从怀里掏集海瑞的那封信道:“还有一封信,是海瑞写给您的。”

袁弗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海瑞的大意是:“我们接到圣旨要我们招待从简。但据我所知,为了接待皇上,各地花费很大,皇上每到一地,各地无不以。孝敬皇上“为名,搜刮民财、奢侈无度,这显然不符合皇上“简朴节俭,不准逢迎。的上谕。现在皇上马上就要驾临淮安,我们为此深感为难,如照圣旨上所说的节俭办事,深怕获怠慢之罪;如果仿效别处大肆招待,又怕违背了皇上体贴百姓的本意。请问阁老,我们怎样办才好”

看了海瑞的信,袁师气得脸都紫了,他知道这是海瑞在将自己的军,而且如果按照既定行程。圣驾还去淮安驻跸,准备时间已经不够了。到时候海瑞固然倒霉,皇帝震怒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想到自己呼风唤雨这半年,竟让个小小的知府摆了一道,袁弗不由恨得牙根痒痒,道:“海瑞,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他已经打定主意,早晚都得出这个口恶气。

“阁老,处置那海网峰,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他也跑不了。”王禁小声道:“现在的问题是,皇上还要驻跸淮安吗”

“还住个屁”袁弗骂道:“让船队加快速度,连夜越过淮安,让皇上到扬州驻跸吧。”

“也只能如此了,”王鬟恍然道:“我看海瑞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还用你废话”袁姊真想抽他,恶狠狠的骂道:“赶紧滚去扬州,这次要是再出了漏子,就不用回来了”

“又是我”王裂苦着脸道:“阁老,我这来回奔波的,裆也磨破了,腰也要断了,您就不能换个人,”

“不能。”袁弗黑着脸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那,好吧,王裂简直要郁闷死了。

一天后,南巡的船队浩浩荡荡经过山阳县,停都没停就南下去了,一身布衣的海瑞站在岸边,望着遮天蔽日的船队,不禁轻声吟道:“乘兴南游不戒严,九重谁省谏书函春风举国裁宫锦,半作障泥半作帆

“好啊,你竟然敢把当今圣上比作隋场帝”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惊得海瑞脸色发白。

今天的一章,自此转回主角视角。

第六六六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海璞慌张的回头一看,待看清来人,他却放下心来,拱手笑道:“竟然是老大人,您怎么离了队伍了”

但见那人望之不过二三十多岁,面如白玉、目似寒星、头戴着湖蓝色的书生巾,身穿一件半旧的同色缎面儒袍。下面是白布袜,黑缎鞋,端的是丰神潇洒,从头到脚都是家世清华的贵公子派头虽然蓄着整齐的短须,却怎么也看不出,到底老在哪里来。

不过喊的人觉着理所应当,被喊的也坦然受之,因为海瑞任长洲知县时,运人任苏州知府,后来海戏一步步提升,却依然在这个人的手下,直到他被调到南京闲置,还是这个人通过关系,很快又把他安排到淮安当知府,所以海瑞唤他一句老大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运人是谁姓沈名默字报言,现任翰林学士兼詹事府少詹事事业。

听海瑞发问,沈默笑道:“听说有位混不吝的知府大人,竟把皇上逼得改了行程,我在船上闲得无聊,就下来,这位府尊大人,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海瑞闻言尴尬的一笑道:“大人说笑了,您这是临时出来、还得回去呢,还是就不回去了”

“先不回去了,我早跟皇帝告个假,想回家看看。”沈默笑笑道:“本打算等到苏州再离开队伍的,但听说你把袁炜气得脸都绿了我就提前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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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既然不急着走,”海瑞点点头道:“邝请大人移步府衙,让下官聊表地主之谊。”

“哦你要请客”沈默看看天上的太阳,大惊小怪道;“没从西边出来啊。”

“不去就算了。”海瑞有些发窘道。

“当然要去”沈默笑逐颜开道;“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处了那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唉”

“大人记错了,”海殇道:“您第一次上门时,便在我家吃的饭。

“是吗”沈默拍着脑烽道:“好像那回,是老夫人留饭,不算。你请客。

“有区别吗”海瑞问道。

“那次是你不情愿,这次是你情愿,当然有区别。”沈默开过玩笑,正色道:“老夫人可安好”

“母亲大人一切安好。”听他提起母亲,海瑞正色道;“还时蛋说起大人您呢。”

“我也十分想念老夫人,”沈默道:“这就立刻去拜会吧。“是。”海瑞伸手道:“大人,请。”“刚峰兄请。”沈默笑道。

会合了沈默的护卫,两人便往府衙行去。此时白日,府衙里还是有办公的,沈默和海瑞都不欲多事,便从后门进了府里,往家眷住的跨院走去。

沈默看到整齐的院子、青青的菜畦,碧绿的瓜果架子,不由笑道“刚峰兄走到哪里,便把菜种到哪里,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听了沈默的话,海瑞不仅不觉着尴尬,反而有些骄傲道,“熟能生巧罢了,府里土地宽满,种的菜一家人吃不了,还可以跟饭馆里换粮食这样就不用在嘴上花钱了”说着看沈默一眼顿顿道“当然,你这种大财主没法休会。”

“你不要老是人身攻击好不好”沈默道,“我是有钱,可不偷不抢,合法致富,怎么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为一人极富。就有千百人赤贫。”海瑞哼一声道:“富就是罪天道有常,世上财富的总量是一定的,只是在人与人之间流动,然而人人都不愿出让自己的财富,又都恝强占别人的财富,一切罪恶与痛苦便因此而生,故而越是富人,身上的罪恶也就越多”

“这个我可得跟你好好论论,”沈默郁闷道,“你得知道财富的增加,他不一定是要建立在对别人的剥夺的基础上,它还可以在不损害别人的基础上被增值出来,就像鸡生蛋、蛋生鸡,一只鸡可以生出一百只鸡一样;又好比你这一院子青菜,是从谁哪里掠夺来的吗”

海瑞一时语塞,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听里面老夫人的声音:”汝贤,来客人了吗”

“阿姆,是你老念叨的沈大人。”海瑞回过神来道:“沈大人来看您了。”

“沈大人”伴着个欣喜的声音,一位满头白发、精神矍铄、身妻高大的老夫人,拄着拐出现在门口。沈默赶紧恭敬行礼道:“老夫人,您剔来无毒啊。”

“呀,真的是沈大人”海老夫人欣喜道:“这是什么风把您吹耒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沈默便笑着走到屋檐下,看一眼赤着脚的老夫人,便也弯腰除鞋,脱下雪白的袜子海老夫人火旺,冬天只穿单衣、一年到头在屋里光着脚,夭热的时候,厅堂里还得时常用井水冲洗,所以有个规矩外人来了要脱鞋,大家都是老相识,沈默自然知道。

见沈默主动脱鞋,老夫人十分高兴,口中却道,“不用脱,不用

脱,大人不用理老身的破规矩。”

“要的要的,”沈默笑道:“何况脱了鞋凉快、舒坦。”说得老

夫人笑眯了眼,让海瑞赶紧去泡茶、准备点心。

沈默进屋之后,请老夫人上座,然后恭恭敬敬的行晚辈礼,老夫人赶紧将他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天上的文曲星,老太婆可受不起。

“您要是再这样说,我以后就不来了。”沈默和老夫人说笑凡句,便让三尺栓早备好的四样礼奉上,分别是拐棍、布鞋、大褂、帽子,都是些寻常物件,但件件做工精美,一看就是京城名家出品。

“这都是若菡准备好的,她也十分想念老夫人。”见老夫人推辞,沈默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您就别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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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老太婆受之有愧,恬着脸收下了。”老夫人开心笑道:“令夫人、公子都很好吧”

“都很好,劳烦老夫人挂念了。”沈默道:“您家中也一切安好吧

“好好”老夫人点头笑道,便又让儿媳出来给沈默见礼。

海瑞的老婺刘氏,却气色大不如前,含着胸、面色枯黄愁苦,凄凄婉婉的给沈默行了礼,沈默赶紧还礼,没话找话道;“嫂夫人好,三位小姐可好”

“老大、老二都出嫁了,”刘氏有些恍然道,“阿囡却夭了

看起耒似乎精神有些不大正常。

听儿媳又杞了痴病,海老夫人脸上挂不住,低声呵斥道;“在客人面前,胡说什么呢,快下去歇着吧。”

刘氏虽然已经这样了,但对婆婆的敬畏已经刻骨铭心,闻言唯唯诺诺的退下,一句话不敢多说,

待她退下,气氛便有些沉默。便听海老夫人主动说起道:“李大夫给求来的那个孩子,去年秋里没了,把她给心疼坏了,大病了一场,人也不大精神了。”

海瑞的小女儿,说起来跟沈默还有些渊源,当初他把李时珍诳到苏州城,给戚继光和海瑞治疗不孕,结果两家人都顺利的怀上了孩子,最后戚继光的夫人诞下一子,海戏的夫人卸还是生了十、闺女。

虽然海瑞和老夫人当时有些不顺气,但那小女娃生得粉嫩可爱,又极是乖巧,不久便俘获了父亲和心,被视为掌上明珠,疼爱的不得了。连沈默夫妇都十分喜欢那小女娃,不仅给她冬买绸袄夏买纱还商量着等孩子再长大点,就向海家提个亲,把个小女娃娶来给阿吉做媳妇。可这话说了还不到两年,怎么孩子先没了呢沈默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心情颇为沉重,便问海老夫人,孩子是怎么没的。

“唉这孩子命不好啊,”海老夫人眼囹发红道:“年前淮河发大水,汝贤带着人在堤上忙了一夏,还是死了不少人,到秋里又发时疫,下面县里成片成片的百姓倒下了。汝贤便集合府城里的大夫,领着他们下乡除疫,一去就是几个月。就在这时,阿囡也病了,结果满城找不到个好大夫,胡乱找庙里的和尚开了点药,没想到越来越厉害。去跟汝贤说,他却不放大夫回来,让把阿囡送过去,结果颠簸、又受了风寒,到了那里也没救过来”说到这,吧嗒吧嗒掉起泪来。

这时候海瑞正好端着茶进来,听到母亲的话,深深的低下了头,将茶盘搁在榻上,跪坐在下首,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气氛越发低落,沈默强笑道工“人都说孩子是天上的精灵,一定是阿囡太可爱了,上帝不得舍,又把她叫回去了。”

海老夫人闻言勉强笑道:“您是天上星宿下凡,说的一准错不了。”说着看一眼海瑞道:“汝贤,这样也好,富养闺女,穷养儿手,阿囡跟着咱们家受委屈了,老天爷才不让她跟着咱们了。”明知道是安慰的话,她还是愿意相信。

海瑞也点点头,才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吃过一顿富有海家特色的午餐,老夫人便回屋歇息去了,海瑞请沈默书房用茶。

两人来到书房中,海结又泡了壶茶,沈默轻啜后,有些意外道:“好茶啊”他可是品茶的行家,这是雨前龙井,对海瑞来说,已经十分奢侈了。

“这是震川公过年送来的,一直没喝。”海瑞淡淡道;“大人若

是喜欢,就全拿去吧。”

沈默呵呵笑道:“这虽是好茶,却不稀罕,市历上还能买到,你喝了就是。”

“不喝,”海瑞摇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呀”沈默饮一口亮黄的茶汤摇头笑道

第六六七章 扬州慢

在海瑞那里住了一夜,沈默便启程南下。此行他离开nbsp;nbsp;帝侧,一来是因为不愿学袁姊那些人,整日里做马匹文章、捧皇帝的臭脚;二来,江南才是他的根基所在、心血凝聚之处,他几乎全部的力量和梦想。都是源自这里。

这次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在这片热土上走走,看看自己播下的种子。是否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是一件极重要、又很让人快乐的事。

唯一让人不快的是,因为皇帝南巡,河面被水师戒严,导致大量船只滞留码头,沈默从淮安出发不久,便被堵在了河面上,等了足足半天。终于能且走且住、徐徐而行,足足用了三天,才抵达扬州城下。

沈默本不想进城、直接南下的,但一打听,皇帝的圣驾昨天就离开了,他不由暗暗奇怪”要知道大明百姓的人生梦想,便是“生在扬州、死在北邸”此等烟花似锦之的。绝对是享受的天堂。皇帝边玩边走,只要到了稍微有名的地方,便会停下住个三五日,好生游玩一番,怎么到了这名满天下的扬州城。才待了一天就走呢

怀着这个疑问,沈默命船夫。在扬州城歇一宿再说,船夫们靠了码头。见此时已近黄昏,三尺问道:“大人,咱们去寻驿站住下。

“不去了沌默摇头道:“大队网过,驿站必然不堪其扰,我们能不去添乱、就不去了。”说着笑笑道:“来前看东边码头,有不少汪船归航,尔等不妨去采买些新鲜的鱼虾果蔬,的们在船上开火,岂不自在。

众人轰然允诺,于是分头采买、烧火做饭,自不消沈默操心。他便下了船,在码头上踱步,想找几个官面上的人物,打听一下圣驾因何匆匆离去。

此事日近黄昏,江面上波光鳞鳞。码头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客船。客船上升起袅袅炊烟,那是船娘们在忙忙碌碌,不知哪位美丽的姑娘,还在唱着首动听的汪歌:

“叫啊我这么里来,我啊就来了,拔根的芦柴花花,清香那个玫瑰玉兰花儿开。

蝴蝶那个恋花啊牵姐那个看呀,鸳鸯那个戏水要郎猜。

小小的郎儿呐,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了

那俏皮的小调、火辣辣的歌词。经苏娘那水灵灵的声音唱出来。让羁旅之人如沐春雨,一时间码头上安静极了,沈默也站住脚,在那里静静倾听这沁人心脾的渔歌。直到背后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拙言兄是你吗”沈默正在听那汪歌,忽闻背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号,回头一看,不由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若雨兄”

便见那人望之与沈默年龄相仿,身量高挑,宽肩细腰、皮肤白哲、五官故好,本应妇女子一般柔美,但那如刀削般的下巴,炯炯有神的双目,一下子显得英气勃勃。好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郎

此人是沈默的同科同年,姓林名润字若雨,看面相人如其名,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在这张姣好的面孔下,藏着一个比火还热、比刀还硬的心。虽然仅是:甲同进士出身,但丙辰科诸位同年中,他的名气绝对排在前五位,也就比沈默、徐渭、郜应龙等人稍逊,一提起他林若雨来。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嫉恶如仇”当年考进士时,他的文章写得极好,原本进翰林院是很有把握的,但因直言国事、言辞激烈,矛头直指严家父子。主考官虽然爱他文采斐然,但哪敢取他高中也是为了保护他,就借口他的文章,有失“中正平和”便低低放进了三甲。

张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