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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我们的人放了,不然当场就叫你好看。”

见识到这

目渴嘴脸,浊默没有经慌而暗笑道严部堂穆行飞力确实有涵养,昨天肯定也没少挨骂。可今天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他不着急也不上火,就那么听任众宗室骂着,还好整以暇的压平大氅上的一道褶皱,直到那些人骂过一气,还没开始下一气的间歇。才慢悠悠道:“诸位跟昨天在衙门里闹事的。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看不出来吗父子、兄弟、叔侄、总之都是一家子众人七嘴八舌道。

“不像。可真不像。”沈默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怎么说。众宗室的神情明显一滞。

“你们可知道他们现在被收押何处。施默问道。

“南镇抚司啊。”众宗室答道。

“已经转北镇抚司了。”沈默道:“谁都知道镇抚司诏狱是个什么地方,在里面多待一刻,就多一份被折磨致死的危险,你们拦着本官的轿子,不让我去保护他们,不是他们的仇人又是什么”

原本还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的宗室们。被他一下就搞晕了,糊里糊涂道:“不是你下令抓得人吗怎么又转过来保护他们感情好人坏人都让你一个人当了”

“本官抓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沈默语重心长道:“开动你们聪明的脑袋想想,高举反动旗帜、攻打六部衙门,已经形同造反。如果本官不当机立断,马上制止的话,真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礼部衙门给打下来,恐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了”

宗室中却也不全是蠢物,有人不服道:“我们是朱家的子孙。怎么能造反呢”

但对沈默来说,这太小儿科了。他淡淡道:“我孤陋寡闻,却也知道宣宗时的汉王,武宗时的宁王,还有前不久的伊王,难道他们不姓朱”

“你”那些“聪明人。登时被堵得直翻白眼,道:“你可不能造谣诬陷我们天下的宗室不会放过你的”。

“人证物证俱在,谁敢说我造谣”沈默冷冷道:“本官说得很清楚了。我是去保护他们的,如果你们一意阻拦,那我现在就折回。哪怕诏狱里鬼哭狼嚎,也不闻不问了。”

“别介”众宗室哪还敢拦路,立刻让出一条通道来。

“上轿沈默也不跟他们客气。轿夫们一压轿子。他便要坐回里面去。

“大人,您给个明白话吧。”众宗室已经被他弄得没了脾气,低声下气道:“怎么才能放人”

“放人”沈默摇摇头道:“别想那好事儿了,这罪名可奔着造反去了。回去再想想办法吧说完便猫身上了轿子,众宗室虽然意犹未尽,但哪敢再拦他的驾,只好先回去禀明长辈,商量着怎么营救。

都和那些宗室分开好久了,三尺还是乐不可支,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很高兴,整整一个冬天。见天被这些苍蝇嗡嗡围着,打不得又赶不得,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今天看到这些家伙吃瘪,大伙儿自然高兴”可坐在轿子里的沈默,却有些心神不宁,这感觉从出了宫门就开始。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但他又说不上所以然,只能归咎于睡眠不好了。

到了北镇抚司,十三太保的几个都在。在沈默鼎力帮助下,他们终于摆脱了东厂的钳制,因此心情格外晴朗,对沈默更是没的说。

压下心头的不宁。沈默和众人热络的寒暄一阵,然后上坑谈事儿。推让了半天,还是沈默坐了上首。其余人依次围着坑几盘腿坐下,,据三尺事后说。一屋子的脚臭味。

好在从徐阶那里出来,沈默的鼻子就失灵了,所以也没什么感觉,舟能神色正常的问道:“那些被关押的宗室怎样了,有没有要死要活”

“嗨,那都是些驴屎蛋子表面光的怂包。”朱五咧嘴笑道:“一关进诏狱就吓尿裤子了,也不用上刑。只消吓唬吓唬,就连偷看妓子洗澡。和姨娘偷吃都交代出来了引的众人一阵怪笑。

沈默也跟着笑一阵,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嘱咐道:“把他们当成一般犯人就行,不过也别虐待,还得注意保持卫生,弄死了不好交代。”

“这就不是一般犯人了。”众人又是一阵怪笑,一般进来诏狱的犯人,不花个千八百两打点,甭想享受这待遇。

巨慢。但巨用心。至少少挣一半的钱,我图什么呀”这话说得矫情了,因为我也想写快,但自己变态,怨不得别人。

第七一九章庄园

一。吧旧

从北镇抚司出来,沈默的戏码就算是演完了,后面市恩于众的美差。自然轮不着他干,想一想下午横竖没事,还是早点出城,把老婆孩子接回来是正办。

因为预感到京里会出乱子,他早一步便将家里人打发到了京郊的农庄”那是沈默购买下来的。有五百多亩地,专供府上三百多口人吃食的一个小庄园。当时没人理解他的行为京城繁华之地,什么买不着用得着自给自足吗

沈默对他们解释是,自己种、自己养的东西,吃着放心,而且可以安置一些侍卫的家人,这份开销是值得的。他这样说了,自然没人再提异议,那庄园便被盘下幕,已经经营一年多了,府上也陆续吃到了庄子罢送来的五谷杂粮、肉蛋蔬菜,确实要比市面上买的更可口,也就交口称赞老爷的善心。

但只有若菡知道,沈默经营这个京郊庄园,最真实的目地,其实是建一处耳以正大光明出京的落脚地,一旦京城有事,便全家搬出去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可以搭乘自家车马行的快马,半天之内赶到塘沽口在那里常年停泊着一艘最先进的快船,可以载着他们逃出生天。

这次宗室乱京城之前两天,沈默便将老婆孩子送到了京郊的庄子里。自己当起了裸官,现在风波已过,自然要把他们接回来了。

出了北京城,得益于张太岳和林若雨卓有成效的工作,已经看不到多少灾民了。

新下了两场大雪,也将那场人间惨剧完全掩盖住,非得等到明年雪化时,才能再次露出些许痕迹。

走在这样安静的京郊,哪怕是响晴薄日,也不会有“雪需天晴了、腊梅处处香。的轻快感觉,反倒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让沈默有种白幡遍地、山河齐哀的不祥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他关上车窗。伸手摸摸面颊,竟然有潮湿的感觉,就像网流过泪一样。“怎么变的这么消极。沈默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甩甩头,希望将其赶走,不想将这种情绪,带给自己的家人。

马车缓缓驶入官道旁边,一个背靠河道的村庄,村子外种满了柳树。此玄整个庄子银装素裹,条条柳枝晶莹剔透,间或有梅花朵祟,盛开其间,让这白雪的世界显得不那么单调。

通往庄口的道路上铺了煤渣,人马可以放心的走在上面,庄口有木栅栏,还有放哨的兵丁,不过一看到车头悬挂的金荷花徽章,便赶紧将塞门打开,放他们一行人进来。

马车径直开到庄园中央地带。那里错落着几件粉墙黛瓦的房舍,房舍四周种着松树、拍树和竹子,雪霰涂抹在松拍和修竹之上,虽没有江南的温和婚婷,但高雅清幽更胜一筹。

在房前还有一片水池,此刻已经结满了冰,十几个小孩在上面嬉戏打闹,不时有孩子跌倒,但没有人哭鼻子,都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进行忘我的游戏。

沈默从马车上下来,在一群垂鬃小二中,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阿吉穿着蓝绸棉袄,十分穿着青色绸袄,跟一群穿布棉袄的孩子,差别还是无卜的。

孩子们玩得投入,根本没注意有人来了,沈默也不打断他们,就在边上微笑着观看,不一会儿竟看出些端倪来,原来这十几个孩子并不是在瞎玩,而是在模仿两军战斗”他们两人一组,一个岔开腿坐在连着绳子的木柜上,让另一个人拉着在冰上滑行,仿佛战场的骑士一般。而且这些人似乎还分成了两帮,一帮胳膊上缠着白布,一帮的胳膊上缠着青布,两边人数相当,都是一边五“骑”两个臭小子竟分别在青白两帮中充当骑士,指挥着己方的“人马”朝对方冲撞过去。

看着孩子们玩得热火朝天,沈默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就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正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小孩从竹林里跑出来,大叫道:“大奶奶回来了”孩子们一下子定格了,这时阿吉大声道:“慌什么,收队”十分也道:“赶紧回家吧。”于是孩子们便做鸟兽四散,连“溜冰板,都不要了。

阿吉和十分往主屋里跑,沈默正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两个孩子一下看到了他,先是一喜,然后呲牙一笑,便向往屋里钻,却被沈默一手一个拎住了,笑骂道:“臭小子,见了老爹跑什么”

“娘要回来了,看到我们没在读书,会打板子的。”平常讨好笑道:“爹,您不会告密吧。”

“这个呀”沈默看到若菡和柔娘,在一群仆妇丫鬟的簇拥下。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笑道:“看表现了。”

“只要您不说,让我们干什么都行。”两个孩子摇着他的手央求道。

“真的”沈默笑问道,见俩孩子不住的点头,他一指书房道:“去把千字文抄两遍,晚饭后我要检查,而且还要弈旬书晒加凹姗不一样的体蛤

“啊”阿吉和十分皱着小脸道:“爹,没那么残酷吧。”

眼看着若菡已经走到跟前了。沈默笑道:“那好,我不替你们瞒了

“好吧,”两个孩子委委屈屈的答应下来。

在沈默的掩护下,再吉和十分总算是逃过一劫,乖乖回书房看书去了。

其实若菡慧眼如炬,一看到池塘上的一片狼藉,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给沈默面子;而且两个孩子最近表现还不错,读书用功、也知道尊敬先生了,她才睁一眼闭一眼的。

“刚才去干吗了”回到房间里。究默靠在炮上,看若菡在仔细的洗手,好奇问道:“怎么手上还有泥巴。

“她们说,咱们庄园里冬天还有青菜鲜花”。若菡用柔软的白巾擦干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用小指头轻挑一点玉色的膏体,轻柔的将双手滋润,道:“我好奇就去看看呗沈默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命人在后庄空地上建起来的暖棚,若菡生长在温暖的南方,自然没见过什么叫温室栽培了,便听她啧啧称奇道:“想不到在数九寒冬、冰天雪地北国,却能看到绿油油的蔬菜、还有盛开的鲜花;真是神奇啊

“这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沈默笑道:“秦始皇时期,便于聊山温泉处,利用地热种瓜果;西汉时,富人们便能享受到“冬蔡温韭。所谓“冬葵温韭。就是靠温室栽培出来的蔬菜,当然,当时不叫温室,叫“四时之房

“是吗”若菡饶有兴趣道:“现在还是用汉朝的法子吗。

“当然不是了。”沈默摇摇头。微笑道:“从最初秦朝时利用温泉地热,到西汉用火炉取热;再到东汉。在地下掏火道加热,又是一大进步。发展到今天。已经是花样繁多,丰俭由人了。”说着伸出三根指头道:“现在的温室有三类,第一种是最简易的地窖式,没有加温设施,只靠地窖的保温和马粪发酵释放的热量来保温,最大的优点是成本低廉,但保温效果差强人意;第二种是地窖火暄式,有苗床,床下为火坑。可烧火加温,一般也用马粪童培。效果就好很多,当然比较费钱;第三种,也就是咱们采用的,乃是当今最先进的技术,我将其称之为“立土墙开纸窗火暄式

沈默舔一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如数家珍道:“如你所见,温室。苗床、火坑与第二种一模一样,只是东、北、西三面立土墙挡风,南面却是倾斜式的油漆纸窗。这样,可以改变地窖不见风日的缺点,既可以充分利用太阳的热量,又可以烧火加温,绝对是最先进的。”

“状元公真是了不得”。若菡笑着为他沏一盏茶道:“连农家的活计都这么明白。”

“那是”沈默喝口茶,捏着她的小手道:“也不看你相公是谁

“老爷,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对这些农活如此感兴趣呢”若菡任由他握着,口中却提出疑问道:“咱家往上五代,可都没有务农的

“呵时”沈默含混的笑道:“爱好,个。人爱好,唐伯虎可以种桃花,我就不能种大棚了吗。

“这爱好挺奇特的”对沈默的事情,若菡从不干涉,好奇一下也就算了,又道:“不过在暖房里,我怎么看到好些叫不上名来的花草还有果菜啥的问那些妇人们,都说是你的宝贝,但她们也不知叫什么。”

“这个呀”沈默笑道:“都不是中土作物,而是漂洋过海而来。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的,正在试着栽培呢,当然要宝贝了”说着一脸自豪道:“别看都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儿,却一定能改写我大明的农业史”

“那妾身拭目以待,盼着早日吃上您种的“弃果异蔬。了。”若菡甜甜笑着转换了话题:“京里的事情结了吗”

“算是结了吧。”沈默揽着她的腰肢,嗅着妻子身上的芬芳道:“这两天京里那个乱啊,礼部衙门都给砸了。”

“啊若菡伸手掩着小口道:“你没伤着吧”

“你说呢”沈默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若菡直起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全须全尾才松口气,道:“唉,怎么六部衙门都敢砸。这些宗室还真是无法无天。”

“是啊沈默笑道:“不过这下好了,都老实了,这个世界也就清净了。”话说自从林润上书以后,沈默就被宗室们轮番马蚤扰,弄的身心疲惫不说,火气还大了不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

因是冬日天短,再折回京城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要在庄园里住一宿。明早再出发。

沈默也真是累了,身体小犬好,和若菡说了会话,便否到在楼上,沉沉睡了过去毛开心被叫醒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该吃饭了。

伸个懒腰,身上果然松缓多了。沈默披着羊皮大袄出来前厅,便见妻儿已经围坐,三个孩子都在巴巴的等着他呢。

沈默走到主位上坐下,柔娘便给他端来温水,他一边侧身洗量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一黄澜肉、红烧羊腿、蘑茹炖山鸡、冬虫甲鱼汤、水煮黑熊鱼”还有些个大碗的炖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怪不的把三个小子馋成那样,不由笑道:“呵,伙食这么好”

“庄里知道大老爷回来了”若菡一边给仁孩子盛饭,一边笑道:“还不卖力奉承着为了这顿饭,嫂子们可费了心。”

那边铁柱的老婆,这家农庄的管事的,王氏端着盆金灿灿的南瓜饼上来,听了若菡的话,笑道:“瞧大奶奶说的,都是粗鄙的庄户玩意儿。这天寒地冻也没啥好吃的,大老爷不嫌弃就是恩德了。”

“嫂子哪里的话”沈默笑道:“多丰盛的酒席啊,已经不能再好了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闻闻。惊奇道:“很是醇香啊

“这是庄子里自酿的杂粮酒得了沈默的赞许,王氏开心道:

“老爷凑合着喝吧。”

沈默点头笑笑,请她坐下一起吃,王氏赶紧推说还要忙,便知趣的退下去了。

看看几个。急得面目呆滞的小家伙,沈默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葱炒鸡蛋,榈到自己碟子里,笑道:“开动吧三个孩子又看看母亲,见若菡点头后,才不自禁的欢呼一声”然后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孩子们喜欢吃肉,尤其是家里平时做饭偏淡,今儿终于能大快朵颐了,但对沈默来说。就太油腻了。加之今日本身也食欲不振,便专拣些素菜、还有咸菜下酒。

过一会儿,他发现若菡也不怎么吃菜,便关切问道:“太腻了”

若菡颌首道:“最近见不得油腻。”

“让厨房炒几个清淡点的吧柔娘轻声道。

“算了,人家忙了一下午了”若菡摇头笑道:“我吃点果子喝个,汤就成。”

沈默也说算了,于是便算了。

于是一家人继续吃饭,席间阿吉和十分特别殷勤,轮流给沈默倒酒。看得若菡这个欣慰啊,心说真是长大了。

一餐饭吃完,阿吉和十分擦擦嘴巴便想开溜,却被喝得微醺的沈默叫住道:“以为把我灌醉了就没事儿了吗。

两个孩子站住脚,十分回头讪讪道:“爹,我们是回去拿功课给您看。”

“是吗”沈默笑眯眯道:“快去快回。”俩孩子赶紧跑出去了。

“什么事儿啊”若菡看出这爷仁有鬼,问道。

“别问了,男人间的事儿。”沈默捏着酒杯笑道:“把酒席撤了吧省得若菡看着难受。于是柔娘请他俩先进里屋,她则叫下人进来收拾饭耳。

两口子领着平常进了屋,网吃完饭也不想上炕。便在炉子边坐下。自有丫鬟沏上一壶好香片,端来个什锦干果盘子。若菡一边录花生喂平常吃,一边对沈默道:“不是我说你,把孚仭匠粑锤傻男樱背沙赡耆硕源旧砭褪且恢执砦蟆br >

“那可不见得”沈默撇嘴笑笑道:“我的沈氏教育法,一定能成功的。”

“我可不许你拿自家孩子做实验”若菡气愤道:“毁了孩子你后悔一辈子。”

“不可能”沈默笑道:“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敢说,但我儿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吃这一套,不信你走着瞧,”

若菡突然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书房就在主屋隔壁,一去一回也就是转眼的事儿。

沈默叩一口香茗道:“不能去上个茅房什么的吃了那么多的。”

“不可能”若菡道:“一定是又要出什么么蛾子了

“他们没写完”倚在若菡身边玩的平常突然开口道:“光玩去了

“什么。若菡和沈默一起问道。

平常忽闪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们俩小声道:“他们还商量着。拿原先的字过关呢。”

“我说吧”若菡气得直点头道:“这就是你的教育法。

“别急,把他们叫过来问问沈默也很郁闷,说完又起身道:“算了,还是我过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若菡道:“这次绝不能姑息了。”两人便“气势汹汹,的出了正屋,正好和从书房出来的两儿子打了个照面。

看到他们手里果然都拿着稿纸。若菡的脸一下子黑下来,沈默也笑不出来了,低声道:“回屋说去。”未完待续

第七二零章 浩气永存

一儿

里间的炉子上,坐着个大铜壶,炉火很旺、壶中的水都开了,却没人顾得上,因为若菡正在严厉批评两个倒霉孩子,痛陈撒谎的危害性。两个孩子几次想开口,却被若菡以更严厉的态度打断”已经从有损个人形象,提高到祸国殃民的程度了。

说了不知多长时间,反正壶里的水都快烧干了,若菡才累得止住骂,一脸悲愤的对边上的沈默道:“老爷你就装好人吧,早晚有你后悔的那天。”

“消消气,消消气。”沈默给她端杯茶道:“你说完了,我也说两句吧。”

“早该你说了”若菡不接茶盏。气呼呼道:“养不教父之过,不能什么都让我担着。”

“好好好”沈默笑笑,伸手示意孩子们将稿纸交出来,十分乖乖的照做,阿吉却紧绷着小脸,表示不合作。

“拿出来”若菡又生气了。伸手去夺他手中的稿纸,阿吉却将其藏在身后,被逼急了,竟然趁着柔娘把水壶提起来的功夫,一下子扔到炉子里去。

“你这孩子”若菡气得扬起手,阿吉非但不躲闪,反而还扬起脸。等着她打。

若菡气极了,一巴掌挥了下去,便听沈默道:“先别打”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阿吉的小脸上便印了个通红的掌印。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吉却强忍着不哭““我都说了等等”沈默把十分的稿子递给若菡道:“你自己看。”

若菡气“哼哼的拿过来一看,不由愣住了,原来那摞稿纸上,竟只有一半的“千字文”而且后面百十个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匆写上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她不由问道。

“这还不简单,没写完呗。”沈默呵呵笑道:“不过至少没撒谎。”说着问阿吉道:“那你呢”

阿吉还是绷着小脸不说话,边上的十分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

“我俩下午没写完。本来我说,拿前几天写得顶一顶,但后来阿吉说。男子汉大丈夫,钉是钉抑是铆,不能骗人的,我俩就又抓紧写了一段,还是拿今天的出来了。”

“怎么不早说呢”沈默笑眯眯的问道。

“一进来娘就骂人,骂呀骂的,根本插不上话”十分十分委屈道。

“因为被冤枉了”沈默看着仍然绷着小脸的阿吉,刮一下他的鼻子道:“所以就气得把稿纸烧了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大火气”

阿吉的泪珠子终于流下来,抽泣道:“不相信我”

“哈哈”沉默笑道:“好啦好啦,爹爹错怪你了,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好啊”

“还有我,”十分小声道。

“你什么你”沈默瞪他一眼道:“要不是阿吉悬崖勒马,今晚非把你屁股揍开花”

“那就算了”十分瘪瘪嘴,低头小声道:“错怪人还凶巴巴的。”

“一边凉快去,”沈默一拨他脑袋,对阿吉道:“男子汉大丈夫。爽快点,原谅还是不原谅”

“原谅。”阿吉委委屈屈道,显然还不是很满意。

“怎么着,还想让你娘道个歉”沈默看一眼若菡,见她那表情,就知道不可能”这个年代。能在孩子面前承认错误的父母,绝对属于稀有动物,至少若菡不在其列,在她的意识里,父母的话就是天,对也要接受,不对也要忍受,哪有给孩子道歉的道理。”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心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

“这要求太过分了。”沈默马上给孩子打消念头道:“哪有跟父母讲条件的”顿一顿,话锋一转道:“而且我只说你们悬崖勒马,可没说你们是对的,布置了功课不急着做,先玩,等到快吃饭了,又想蒙混过关,这是男子汉所为吗”

“不是改了么,”十分小声道。

“还狡辩。”沈默沉声道:“记住,男人补救自己的错误,不是为了免于惩罚,而是因为,错误的本身。”又觉着说法过于笼统,孩子不一定能听懂,他解释道:“勇敢的面对错误,承认错误,改正错误。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记住了吗”

两个孩子就吃他这一套,闻言都点头道:“记住了。”

“那该怎备做”沈默看看若菡道,于是两个孩子便走到她面前跪下。道:“娘,我们错了

若菡竟有些不知所措,瞪沈默一眼,便别过脸去道:“算了。你们男子汉意气相投,我们女流之辈还是退避三舍吧。”

沈默闻言笑道:“都起来吧,你们娘原谅你们了。”说着还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这沈氏教育法,还不错吧”

“唉,”若菡叹口气,不接他这茬。

安默有意给他俩争脸。便又装腔作势道:“还没算完,我不是还让你们背千字文吗背过了吗”

“没问题,”两个孩子这次答应的很痛快,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地背起来。要说他们俩的智力真是“一瓜,当然随爹随娘随哪个都不能差了,炒巨子似的叭刮智丫不,从头到尾没错一个字。

沈默高兴了,对若菡道:“都是夫人教导有方啊”

若菡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哼一声道:“但凡他们能将七成的聪明用到正道上,我也就不发愁了。”

“这不挺用功的吗”沈默笑道:“你看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背过了,还能背上百首唐诗宋词,就是两个小天才嘛。”

沈默把两个儿子揽到怀里,摸着他们的头道:“阿吉十分,将来想干什么呀”这是“沈氏教育法。的有一个阶段,名曰“立志”树立远大志向也。

两个孩子嗫喏一阵子,还是阿吉快人快语道:“我要当兵。打教子。当徐达、常遇春那样的大将军”

若菡刚刚好看的脸色,一下又转阴了,沈默咳嗽两声道:“这志向也不错,不过你再考虑,看看有没有更远大,更了不起的梦想”

“更了不起的”阿吉妾着头想了想,语出惊人道:“那就当皇帝吧”

沈默夫妇沉默了很久,才如梦初醒,这次不带若菡出口,沈默便四下找起了家伙,一时找不到称手的,便用茶叶盒子劈头盖脸地向阿吉拍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要是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出不了门”

见沈默暴怒,若菡倒又劝道:“算了,小孩子胡言乱语,没人会当真的。”说着很严肃的对阿吉道:“这种话让人听到,咱们全家,爹、娘。弟弟,还有姨娘,都会掉脑袋的,记住了吗”

阿吉从没见父亲如此生气,赶紧躲到母亲身后,惊恐道:“记住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妈的,我都没有这种志向”沈默心中自嘲的笑道:“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便又问十分道:“你呢,你什么志向”

见阿吉遭了殃,十分抓耳挠腮了好半天,最后竟眨眨眼睛。讨好笑道:“我听爹的,爹让我干啥,我干余”

“是啊,我也听爹的”阿吉连忙跟进道:“您让我干啥我干啥”这时若菡的目光也投在他的脸上,这也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这时屋里的油灯灭了,一家人便坐在暗中,只见炉中的红火照在顶棚上,形成一个,很圆的、很朦脆的红色光晕,也照得全家人面色红扑扑的。窗外呼呼的北风声,若有若无的犬吠声,都被隔绝在外面,而屋里只剩下温暖和温馨,方才那点不愉快,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而去了。

“我想”炉火的映照下,沈默的目光晦明晦暗,声音也变得幽深起来,但很快这眼神、这声音又全都转化成浓浓的爱,他招招手,让阿吉也靠在自己身边,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顶,道:“我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按自己的想法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了

两个孩子的目光晶晶闪亮,激动道:“真的吗真的可以想干井么就干什么吗”

“当然要守规矩了,”沈默宠溺的勾一勾他俩的小鼻头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吗”两个孩子便郑重的、使劲的点头。

若菡初时觉着沈默的期望也太低,但又一想,那其实谈何容易,人的梦想总圣洁的开在空中,现实却荆棘密布、险阻遍地;每个人在起初。都会鼓足勇气,向梦想进发。觉着自己一定可以成功。但可悲的是。绝大多数的行动,都会在现实的压力下,变形走样,沦为营营砖碌。漫无目地的奔忙。

也许平时不会感到什么,可当你偶尔仰望梦想,才会悚然察觉,原来自己的心早已疲惫不堪、赢弱无力。而距离那盛开在天空的梦想,却愈发的遥不可及,二想着想着。若菡不禁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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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默便带着妻子孩子离开庄园回京,网到府门口。迎头撞见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士,沈默掀开车帘一看,不由吃惊道:

“年兄”

那来人正是锦衣卫宣大千户年永康。他一见到沈默,面上便涌起哀戚之色,颤声道:“沈大人,先生去了”

沈默闻言登时呼吸一滞,险些昏厥过去,难以置信的望着年永康道:“你说,说什么”

“青霞先生,已经于前天夜里因病过世了。”年永康双目垂泪道。

“不可能”沈默连连摇头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是先安不让告诉你”年永康道:“他说您公务繁忙。不能打扰您。”

“我不信,不信。”沈默还是摇头,对马车里的妻子道:“你们先回去,我去保安州看看,一定是这姓马的骗我。”

若菡担忧的看着他,道:“我和你一起吧。

“不必”沈默道:“我是去揭穿谎言的,你跟着干什么。”说完便从马车上下来,大声道:“给我拍匹马”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把一个,兄弟一把扯下马来,自己翻身上去,径直朝北去了。

“大人”铁柱着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追啊”十余骑便赶紧追了上去,讥心落在后面。对马车里抱奉道,“请夫人代大人向衙门赏联,我等追随大人去了。”

若菡掀开车帘。点点头道:“拜托铁大哥了。

铁柱应一声,对还愣着的年永康道:“赶紧跟上吧,还指望你的令牌开路呢。”

“哦”年永康回过神来,便与铁柱也紧紧跟了上去。

从北京到保安州,全程二百四十里地,且还是冰天雪地,但沈默昼夜行进,连换了六次马,竟然在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保安州的城墙。

立在山路上,眺望清晰可见的城池,沈默只着到漫天白幡,举城戴孝。一下就昏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床上。看到铁柱、马永集都已经换上了孝服。还有白衣素服的沈衰,终于知道。一切都不是开玩笑,自己已经跟老师天人永别了”,

“师父沈默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几个人都没按住他,便让他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正屋灵堂前,“音容宛在、浩气永存。的挽联下,静静停着一具灵柜,在众人的目光下。沈默呆呆走到柜边,只见师父沈炼,穿着一身合体的儒生服饰。神态安详的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默已是泪雨滂沱,扶着灵柜、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沈褒和沈衰上前扶他,他却死死抱着灵柜不撒手,边上人看了,免不得又被勾起哀思,陪着恸哭了一场。

到了天黑时,沈默才从巨大的悲痛中镇定下来,换上孝服,与师娘、沈毒、沈衷问起师傅生前的情况。

沈褒流着泪道:“二年前坐了次牢,爹的身体便落下病根了,一到秋冬便整天咳嗽,病厉害了还会咳血。到今年冬天。爹终于撑不住了。一入冬就躺下了,吃的也少、还便血,他便知道日子不多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默肿着眼道:“我每个月都写信问安,师父一个字都不说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着他瞒我我认识个神医叫李时珍,他一定有办法,有办法的

“唉,拙言,也不要怪我们不告诉你”。沈夫人出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师父的脾气,那是说一不二的,他说自己两年前就该死在宣府,承你的福,已经多活了两年,但他说沈夫人说着哽咽道:“他说自己芶延残喘,只能浪费粮食,于国于民无丝毫用处,如果我们不吱声,他还能陪我们一段,但如果我们劳师动众,他就找根绳子吊死。一了百了,”你说我们能告诉你吗。

沈默知道,这正是师傅那宁折不弯的脾气。不由又是一阵心痛,丹水再次湿了面庞。

“老爷知道自己一过世,肯定就瞒不了你了。”沈夫人泣道:“所以嘱咐我们,等你来了再大睑。好见你最后一面。”哪是师傅要见自己最后一面分明是师傅让自己见他最后一面,好让自己心中没有遗憾,师恩如山,如丧考她啊

不可能再等远在广州做官的长子沈襄了,第二天,便大睑,沈默和沈褒、沈襄、为沈炼缓缓盖上了棺盖、钉上了棺梢,一辈子不得志的倔老头沈炼,终于和这个他深爱着的世界永别了,,

沈炼,字纯甫,号青霞,绍兴府会稽县人。幼聪敏能攻古文,提学副使校淅士,得其文惊绝,谓为异人。拔居第一,始补府学生。嘉靖十年举于乡,十七年中进士。始任正七品漂阳知县,辗转官场二十余年,最高仅止于锦衣卫经历司经历,正六品,后被发配保安州,以一带罪之身郁卒而终,可谓一生失败之极。

然而整个保安州的男女老幼,无论见过他与否、是否受过他的恩泽。都在家自发为他守孝,嚎啕大哭。出殡的时候,临近的宣府、怀来等地的百姓都赶来为他送行,送葬的队伍排了几十里,整整一日,无人离去。山河变色,天地无光,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他这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只有苍天知道;他的所作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