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37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究其原因。除了要抓住陆绩之外,更多的是为了寻求刺激。

后来,陆绩被抓到了,游戏却没有结束”苏雪仍然对他若即若离。还是保持以前的姿态,似乎有继续玩下去的意思;那时沈默的心里。也渐渐起了变化,只是他自己从未察觉,还仍然乐在其中。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感情游戏一旦开始,便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了”

渐渐的,说是日久生情也好,说是情不自禁也罢,他心里就有了这么女人。也就是从那时起,沈默的心就开始纠结了,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无法狠下心了,在官场上的魄力。在她这里却变成了无力,他没法拒绝苏雪的要求,甚至会经常想她。这才知道,似锦如织的百花丛下,也藏着危险的陷阱,早晚有一天,在遇到某个人后,会狠狠陷进去。不可自拔,沾得浑身都是。

但他不能忘记自己的承诺”不再娶女人进家门,他不打算辜负妻子,言而无信,所以想借着离开苏州的机会,断掉这段感情,但苏雪却选择跟他来了北京。

对苏雪的选择,其实沈默是不高兴的,因为苏雪告诉他,自己是为了弟弟的前程,才跟着他来北京的,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感情。

沈默当时是信了的,他感到自己被利用了、很生气,“其实事后想想。这种生气更多的是借题发挥,好让自己坚定信心,不越雷区,不必违背诺言。于是他开始疏远了她。直到帮着苏志坚顺利考中举人,他觉着也算对得起苏雪了,便又一次提出了,要送她回江南,为她安排未来的生活。

但苏雪没有接受他的安排,而是留在了北京城,但也没有纠缠他,而是在王府当上了一名乐师,有了稳定的生活,有了强大的靠山,似乎就像她所说的,人不必要成双成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似乎两人终于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可以相安无事过一辈子了。虽然许多次想起她,沈默的心都会一阵抽痛,但他知道,这对自己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状态了既不用违背诺言,带来家庭不安,又不用对这位红颜知己心存愧疚,真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好事让他占全了。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一

现在的沈默,已经不再参加灯红酒绿的宴会,不再处处展示他的魅力。招惹什么别的女子了。就像徐渭说得那样,他是“洗尽铅华呈素姿”完全告别了曾钟爱的华服美食。穿布衣,食素蔬,甚至自己种菜养花,过起了苦行僧似的生活。也正是这种洗心革布、节欲自持、修身养性的生活,让他重新获的了家庭的安宁。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应付官场上的明争暗斗。

但他怎么会不知道,在自己舒心的同时,很可能有几个女人不舒心。他那清心塞欲的表象下,只是自欺欺人的不去想若菡的心情;苏雪的心情;甚至柔娘的心情,反正只耍自己不闹心,就当别人也过得舒坦。

当然他有龙数理由到以掩盖自己,衙门的太忙啊,官场的应酬太多。朝局的压力太大啊,诸如此类,虽然可以获得爱他的女人的谅解,但并不能掩盖他的自私。

“其实我最爱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我自己。沈默每日三省。早就意识到这一点。

但今天。在亲眼看到苏雪现在的处境之后。他才从自欺欺人的状态中醒过来,原来想象出来的美好,只能衬托现实的残酷,苏雪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坚强,生活也没有她描述的那么安宁。

是啊,身为名声在外的乐曲大家,苏雪的仰慕者太多太多了,原先还因为她冷若冰霜的态度望而却步。但偏偏裕王已成为实际上的东宫,而她又是李娘娘的闺中密友,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让许多不安分的家伙。开始挖空心思,想要来个一箭双雕了。

这个时代给女子的太少太少。包括拒绝的权力,苏雪一个弱女子,在大家都认为她该嫁人的时候,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但沈默深知她又是个那样倔强的女子,从不改变主见,”这样的人最容易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在现实与坚持中痛苦的煎熬着。

看到她肝肠寸断的样子。沈默终于醒悟了,从自己打算开始这段感情游戏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今为给不了对方未来的爱情,不管过程多美好、多浪漫、多让人感动,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悲剧收场。绝无例外。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绝对不会玩这样一个游戏。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造成的后果已经摆在眼前如果自私到,把一切让女人来承受,自己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他根本不算早人。

不,应该说。根本不是人,人不能那么自私啊。

“我自己造成的恶果,应该由我一人承担。沈默终于克服了猥琐的自私,他终于明白,是他自己对若菡做出的承诺,如何去面对她,如何忏悔、如何谢罪,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但与苏雪无关;不能让她因为他的错误,而一生都受到惩罚。

这其实不是沈默第一次说,我可以娶你了,但聪敏如苏雪,怎会听不出,上次是带着可恶的试探,没有丝毫的诚意,而这次不一样,他确实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面对一切了。

苏雪笑了,破涕为笑,像一朵带露盛开的水仙花,登时满室生辉,春回大地。

沈默也微笑起来。只是那笑容的背后。还很好的隐藏着浓浓的忧虑。

苏雪仿佛毫无所觉,第一次紧紧抱住沈默的肩膀,开心笑道:“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沈默轻声问道。

苏雪摇摇头。呢的道:“别说话”

沈默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一会儿。最终落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抚

着。

“抱紧我,”苏雪闭上双眼道。

沈默便与她拥抱在一起,与苏雪沉醉其中的样子相反,他的眉头却微皱着。

“抱着我的时候”苏雪自然能感到他的僵硬,有些幽怨道:“能不想别人吗”

沈默强笑道:“好的。”

“今晚不要走了”苏雪深深嗅着他气息道。

“不急在这一时”沈默顿了顿,才道:“等过了门。

“你会再也见不到我了。苏雪道。

许久,他从喉咙中发出低低一声道:“好吧”

红烛高照,窗上的两个人影。靠得越来越近,渐渐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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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一觉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了,看到绣着水仙花的淡蓝色帐顶,一摸身上盖得锦被,上面还留着苏雪的幽香,却不见伊人的影子。

他轻唤几声苏雪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又感到一阵发冷,原来暖笼早熄了,网要披衣起身,却看到枕边放着一封信。

沈默心中咯噔一声,便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赶紧拿起那淡蓝色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玳,薛涛笺上,是苏雪那清丽的宰意是“

“沈郎见此信时,妾身已消匿于人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也请不要再找我,因为离开你小是我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

“别惊讶于我的直白,因为今日一别,你我永无相见之期,妾身终于可以一吐肺腑,不再遮遮掩掩哩。我离开的原因,并不是担心破坏你的家庭,事实上,不论是你的夫人,还是小妾,我统统不熟,不可能为了她们的感受,牺牲我自己,我做不到那么高尚;我离开的原因。只是因为过不了自己这关。

“当初与郎君相见相交,也不过因为弟妹性命所迫,不得已而曲意奉之;及至得解,妾身歉疚弟妹。却无力使其安然成长,成材成家,只能舰颜托庇于大人。

还害您几次行逛心之举,这全都是因为妾身所致啊。

“可以说,妾身接近大人的目的,便是利用,之后很长时间,亦是如此。妾身原打算,只要弟妹能好,便任由大人予取予求,那是我并没有心理负担,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妓女。装扮的再高贵,最后还是要卖的。与其把自己卖给个令人作恶的老头,为何不卖给英俊潇洒、位高权重的状元郎呢当时的贱妾,已做好了会一会你殷夫人的准备。

“但也许是我太稚嫩,第一次出手就失手了,不仅没把大人迷倒。自己却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我从不知世上还有男子,可以让我茶饭不思,魂牵梦萦,在未遇大人之前。妾虽身处繁华,却临塘之草,思渚之蓬,心中满是孤独。弹琴则发出怨鹤之声;仰望天空,但见归鸿飞逝,只恨不能追随而去,永离此肮脏人世。“但不知何时起,妾身这棵飘萍有了根,而那根便在郎君身上,只要能跟你在一切,我便不再感到寒冷,我愿意为郎君唱,为郎君哭,为郎君笑,为郎君做一切事情。

可无论妾身如何自命清高,都掩饰不了自己的肮脏,我没资格跟您谈情说爱,因为我是在利用大人为自己牟利。如果我对大人毫无感情,便当是进行皮肉交易了,这也是贱妾起初的打算;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便不能把自己卖给您了,因为,,我爱上了郎君。

“爱情不是买卖,买卖成不了爱情。如果我真的跟了你,那你我之间过往的一切,都将变成一场皮肉交易,我不想在你面前变成妓女,只能什么都不给你。原谅我的自相矛盾吧,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到死也不会改变”

“但我又实在不想离开你,所以才在王府找了活计,实指望着耍个赖,能时常见到你,和你说说话,我便心满意足了。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心愿都是奢侈,不仅你数月不上门,反而却有不少狂蜂浪蝶,让我不堪其扰,求助王妃。李娘娘却也劝我早嫁了,还与我说合她的娘家弟弟。妾身这才知道孤身女子。居此京都权贵子弟,是多么的无助,因而早有去意萌生。“只是一直心有遗憾,未曾让心上人动心,实在是妾身人生一大失败,然今日阴差阳错、夙愿得偿,便再无恨矣,不走更待何时自此后或悠游山林、或泛舟北冥,调素琴、阅金经,逍遥自在,了无牵挂,郎君亦自珍重,无需牵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贱妾雪儿

沈默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泪水早就湿了面颊,他喃喃道:“傻女人。满纸荒唐言,最后一句却露了馅”小

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是出自庄子,原话是“泉泪,鱼相与处于陆,相响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意思是,两条鱼被困在泉水干涸后的小洼里动弹不得,一转身便擦到各自身体的痛楚。对小鱼来说,与其互相支撑着煎熬度日,不如让对方在江河里,独享自由自在快乐的生活,”

她终究只是个痴痴的傻女子。不愿看到心上人背负不义的骂名,破坏到他平静的生活,便留下这些故作坚强的话语,好让他安心而已,“你是叫我一辈都不安心啊”沈默喃喃道,说着推开门,问外面的三尺道:“苏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就走了”。三尺面上露出暧昧笑容道:“她说王妃有琴课,还说大人累了,让您多睡会儿呢。”

“你干什么吃的”沈默黑着脸道:“李娘娘现在整天围着世子转。哪有工夫学琴”

“啊,”三尺张大嘴巴道:“她不会是,”

“还不跟我去找”沈默恨不的踹他一脚道:“让朱十三也帮着找找。”

但找了一天,也没得踪影,苏雪真的不见了。”一一一

拖了这么冬才发,可不能怨我,我被骂得满头包,总得好好想想吧,

第七二五章亢龙有悔上

田。口。好。,一

找了半天没见找人,沈默只能先回家。事情到此,他已经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根本无暇再顾及自己的感受,他要真紧回家,面对将发生的一切,,

快进家门时,三尺小声道:“昨晚已经捎回话来,说大人歇在衙门了。”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轿子进了前院,新任管家沈全便来禀报道:“家里有客人。”

“什么人”沈默微微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此时已近掌灯时分,虽说冬日天黑早,但也到饭点了,哪有这时候还来人家拜访的。

“是文长先生。”沈全小声道。”他算什么客人”,沈默没好气道。

“他带了两个客人来。”沈全把后半截说出来道,鉴于沈安的教。他的继任者,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实人,小声道:“昨天下午就来过。今儿下午又来了,说今天等不到老爷。就睡这儿了。”徐渭绝对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我去换一下衣服。”沈默叹口气道。

回到后面,孩子们还在上晚课。若菡在与柔娘一起做女红,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看到沈默进来,柔娘想要起身。却被若菡用眼神止住,用很平静的语调问他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沈默点点头道:“前面有客人,我先去招呼一下。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嗯,去吧”若菡点点头,便继续忙自己的。

沈默赶紧换好衣裳,便逃也似的匆匆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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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灯火通明,沈默还没转过屏风,便听到徐渭那可恶的声音道:“你俩别着急,他肯定快回来了,”

又听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都这个光景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觉着他是在躲咱们”然后是一把粗豪的声音道:“现在的沈大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位。和咱们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了”

“姓尹的”这时沈默从屏风后转出,黑着脸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见他终于出现,花厅里的三个人表情各异,徐渭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道:“你终于回来了。”另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起身相迎,朝他拱手施礼;而另一个身长六尺,面如奂枣的赳赳武夫,却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时沈默的面上也露出欣喜笑容道:“子理兄,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原来,那文士是原台州知府。抗偻名将谆纶谆子理,他微笑道:

“昨天才到。”

而那高大的男子,乃是淅江副都司,抗偻名将尹凤、尹德辉,南京人。他是嘉靖二十五年丙午科武举乡试第一名,二十六年丁未科武举会试第一人。因当时尚无武举殿试。所以会试第一名即为武状元,所以尹凤向来有“武三元,美名,经常被江淅父老,拿来与沈默并称,他也向来以此为荣。两人在南方时就打过交道,感情甚笃,所以沈默才不跟他客气。尹凤讪讪笑着赔礼道:“看在我网到京城,便来给你拜年的份上,就把我刚才的话忘了吧。”

沈默使劲拍了拍他,笑道:“是你跟我生分了。”说着给了他个熊抱,道:“几年没见了”

“自打嘉靖三十八年,我去了淅江,咱们就没再见过。”尹凤哈哈笑道:“可把我想坏了。”

沈默又跟谆子理使劲拍了拍手,吩咐边上侍立的沈全道:“我的好兄弟来了,赶紧吩咐厨房,晚饭尽量丰盛些。”

谆纶和尹凤已经知道他老师新丧。连忙道随便就好,不要荤腥铺张。沈默也就让沈全照着去做了。

丫鬟换上新茶,众人重新落座。谆纶打量着沈默道:“拙言兄,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沈默下意识摸一把脸,心中苦涩不已,强笑道:“可能是最近忙坏了吧。”说着望向谆纶和尹凤道:“你们怎么进京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谆纶道:“年前接到朝廷的谕令,让我回京受命,德辉兄也另有安排,我们便回京了。”语纶这个人智力过人。性格沉稳,说话也十分有艺术,看似简单叙述一件事。但已经将要表达的东西点给沈默了一今儿才正月初八啊,朝廷并不会要求他们冰天雪地、过年赶路,完全可以等出了正月再上路,所以两人急急进京,一定是负有使命的。

沈默微微沉吟道:“大帅那边。现在怎么个情况”

“大帅那边很不好”尹凤看看谆纶,见他点头,便道:“情绪很低沉,和我们这些老兄弟喝酒,每次都喝得大醉,弟兄们都很心疼。”

“唉,”沈默叹息道:“我能想到大帅该有多难受。”几人一时不再说话,厅里陷入了一片安静。直到灯花爆裂,才惊醒了众人。

“朝廷有朝廷的打算,作为地方官员本不该多言。”谆纶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但朝廷确实不能不考虑,东南官兵的感受啊”说着对沈默道:“你我都是经过张部堂时期的人,应该不会忘了,张部堂被撤职之后,东南一下群龙无首。那些只信服张部堂的官兵不受约束,开始肆虐地方,本来大好的局面丧失殆尽,多么惨痛的教刮啊。”

顿一顿,他又道:“现在大帅的威信。远远高于当初的张经。百姓官兵都把他看成是,抗偻胜利的最大功臣,如果这时候把他撤职,民心不服,军心浮动是难免的。”

“嗯,你说得在理啊”沈默点点头道:“上面表示可以退一步

,让大帅到北京担任要职。”

“什么要职”尹凤眼前一亮道:“大学士还是兵部尚书”

“没说,”沈默摇摇头道。

谆纶还没说话,边上的徐渭突然爆发道:“这不是耍人吗徐华亭那个老j打得好算盘。把人弄回京城。给个位高权微的虚职,晾上个三五年。让他自己憋屈的去职”把好人做尽了与愤的拍案道赤耻啊丹耻”当年虽属严党,却是第一个真正赏识徐渭政治才能的高官,所以徐渭虽然没出来为他做事,但心里总存着一份感念;而且对胡宗宪抗偻的贡献,身为淅江人的徐渭感念颇深,绝不希望他落得悲惨下场。”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儿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小一

听了徐渭的话,尹凤的脸更红了,问沈默道:“这是真的吗。

沈默苦涩的笑笑道:“恐怕是真的

“那得先问问我们这帮老弟兄”尹凤两眼瞪得溜圆道:“还有东南几十万的官兵答不答应,小

“德辉”该纶止住了他的话头,严厉道:“你胡说什么呢。

“自家兄弟,说什么都无妨沈默笑笑道:“不过这话,确实不能拿出去讲,不然会给大帅添麻烦的”小

“本来就是嘛尹凤才撇撇嘴,不再说话。

徐渭这时候道:“我准备写个万言书,好好把这事儿说道说道。”

“我跟你联名。”尹凤马上道:“最好再让东南的文官武将都署上名。让看看他们看看咱们的力量。”

“你俩千万别沈默苦笑道:“那是把大帅往火坑里推啊”说着长叹一声道:“其实大帅之所以必须离开东南,并不是有什么人想整他,而是他的地位太高,权力太大。功劳太显赫所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千古不灭的真理,在本朝又怎会例外呢

话到这份上,就差直白的说,胡宗宪手握半数精兵,雄踞东南半壁。已经让皇帝睡不着觉了,以前一直容忍他的存在,不过是因为需要这头猛虎消灭闯进家门的饿狼罢了,现在饿狼已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在皇帝眼里,老虎就成了最大的威胁。而皇帝都患有不可救药的“被迫害妄想症”坚信只要是老虎,就一定会伤人的。

如果这时候,东南的将领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必然更刺激皇帝和内阁的恐惧心理,恐怕就不仅仅是撤掉他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东南总督一职将不复存在沈默最后盖棺定论道:“这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

三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沮丧的神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们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小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

被这坏消息打击,几人难得的聚餐都在一片沉默中度过,沈默明显很不在状态,话少得可怜,根本没有平时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酒却喝得比平时多得多,一开始还管他们三个,后来干脆自斟自饮,闷头喝酒开了。

这种喝法醉得也特别快,不到半个时辰。三人没留神,便看不到他了。赶紧到处找,才发现他已经醉倒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起来。

徐渭三个相视苦笑,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尹凤感慨道:“拙言兄竟如此痛苦,看来我真是错怪他了。

据纶也愧疚道:“看来拙言兄真是尽力了,我们还来苦苦相逼。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徐渭虽然觉着沈默今晚上透着不对劲,但不会在别人面前道破,便顺口道:“是啊,他这几日都在辛苦奔走,心里的悲苦咱们都不知道啊

谆纶和尹凤便告辞了,准备改日再来拜访,徐渭把沈默送到后院。交给若菡道:“弟妹,不好意思,今晚一高兴。喝多了。”

若菡笑笑道:“麻烦叔叔了,”

徐渭看她也有些怪怪的,心里明白了几分,但他知道这种事儿,自己一个外人,肯定不合适插嘴的。有问题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想到这。便告辞离去了。

目送着徐渭离开,若菡看丫鬟们要扶沈默进卧室,便道:“扶老爷去书房。”

柔娘小声道:“夫人,今天那里没点炉子

“现在点上也不晚若菡淡淡说一句,便回屋去了。柔娘看看夫人的背影,又看看老爷的醉态,轻轻一叹道:“照夫人的吩咐办吧。”

这一晚上,沈默便睡在书房里。网躺下便吐了,弄得满身满床都是。把伺候的柔娘忙得满头大汗。才给他擦了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裤。铺盖,再喂他喝了醒酒汤,才让他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默醒得很早,是被头疼起来的,他感到太阳岤突突跳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喉咙里更是干得像火烧。他难受的动了动身子,便惊醒了坐在床边打盹的柔娘。揉着眼道:“爷,您醒了。赶紧兑了碗温和和的蜂蜜水,端到床边上。然后把个靠枕放在沈默身后,扶他起来道:“爷,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小

沈默朝她挤出一丝笑容,便就着柔娘的手,将一碗蜂蜜水全都喝了。

柔娘将碗搁下,再服侍着沈默躺好,小声道:“我给您准备早饭去。”说着不待沈默答应,便逃跑似的走掉了。只留下沈默孤零零的躺在书房里,两眼望着房梁呆呆出神,”

柔娘回到正午,若菡已经在那看着三个孩子吃饭,但她面前的一碗稀粥,已经完全凝固,都不见一丝舀动的痕迹。

见柔娘进来,若菡淡淡道:“他起来了”

“嗯。”柔娘小声道:“夫人,老爷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若菡撩一下发丝,问道。

“昨晚他喊了一夜您的名字柔娘面上的失落一闪即逝,道:“只有您一个人的名字。”

都被骂神经了,唉,如果时光能倒转就好了。

第七二五章 亢龙有悔 中

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俩一直客客气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就连孩子们也察觉出,家里气氛的异样,不再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变得安静了许多。

沈默几次想跟若菡说点什么,却都被她岔开话头。而且他本身也不太愿意低声下气,几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就这样过了四五日,朝廷的旨意下来,他果然要去一趟江南了。

一般来说,传旨都是由太监来完成,若是换成官员,事态就严重了,因为这意味着,很可能在明旨之外还有暗旨,需要视情况权宜决策;而若担任钦差的是部堂级官员,那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上升到社锻安危的高度了。

老道的徐阁老,显然不希望沈默的身份,给东南带来过多的不安,于是给沈默的名义是钦命巡视东南、犒赏军队、奖掖有功、举荐贤能安抚使,劳军钦差是很重要的一个差事,他一个礼部侍郎出马就合情合理了。

在私底下,沈默还得到了数到密旨,授权他可以便宜行事。必要时刻接管六省军队、甚至还有撤销胡宗宪一切职务、原地看管的圣旨,但徐阶相信沈默,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亮出杀手锏的。

圣旨上要求即日启程,沈默也早打点好了行装,从徐阶那里出来,与家人告别之后,当天下午便赶往通州大营既然是代天劳军,就不能轻车简行,除了担任副手的几名官员外,还有两千多的卫军和仪仗,将在在与他会合。

天快黑时,他率队抵达通州大营,驻守通州的文武官员早就恭候大驾,备好宴席为钦差大人送行。

令沈默意外的是,通州守备竟告诉他,卫队和仪仗已经整装待发,明天就可以随他启程;他原本以为,怎么也得等个三两天,部队能出发就不错了,但当见到领军的将军时,沈默终于恍然了,原来兵部派了戚继光来。

“元敬,怎么会是你”沈默喜出望外,此时此刻见到戚继光,他感到十分开心,终于有比他还怕老婆的了。

“大人,”戚继光呵呵笑道:“这差事是元敬主动要的。”

“太好了。”沈默使劲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你在,我就省心多了。

戚继光点头笑道:“顶不让大人失望。”

参加完宴会,沈默将随员引荐给戚继光,除了几名文官之外,竟还有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让戚继光感到此行不是劳军那么简单。

然后几位头俗人物便开始讨论行程。

今年北方奇冷无比,运河都上了冻,按说应该走陆路,但沈默不打算这样做,因为钦差仪仗太大,不可能完全隐藏目标,途经之处必定有官员阿谀逢迎,大肆扰民。这场景去年他就见过一次,便对此深恶痛绝,当然不想自己也再来一次了。

所以他准备改走海路,不仅耗时短,而且可以节省开支如果走陆路,从北京到杭州,最快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精打细算加沿途补给,户部拨付的三万两路费也得全耗光。但若是改成海路,这两千多人马只需要雇六艘海般,半个月便可抵达杭州,加上人吃马嚼,绝对花不了两万两。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是,让那些地方官员没有扰民的借口,不知可以避免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

当然他也深谙官场的道道,知道手下官员日子过得清苦,都盼着这趟肥差能补贴一下家用呢,如果丝毫不表示,肯定怨声载道,于是他对担任副使的鸿胪寺少卿周培简含糊道:“朝廷拨下来的钱粮,这一趟都用了。巴。”

周培简自然一点就明白,但有些不放心道:“那回来的时候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沈默面色平淡道:“你不用操心这个。

周培简自然乐得省心,下去盘算着如何分赃去了。

等大帐里只剩下戚继光和那锦衣卫高官后,沈默的神态终于放松一些,见后者欲言又止,便道:“五爷,戚将军是自家兄弟,没什么好瞒他的。〃

那人正是十三太保之一,现在锦衣卫的四把手朱五,他此次奉命跟随沈默南下,负责贴身保卫、情报收集,以及一些不方便明着做的事情。

朱五闻言朝戚继光拱手笑道:“在下早仰慕戚家军的赫赫威名,对戚将军仰慕的紧啊”方才人多,沈默在介绍戚继光时,为了维护锦衣卫神秘的形象,他只是点头示意。

戚继光笑着还礼道:“五爷过奖了。”对于这些搞特务的,他本能的不太感冒,好在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心里再怎么嘀咕,看上去都亲热的很。

两人寒暄几句,沈默打断他们的话头道:“五爷,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朱五点点头,整理一下措辞道:“大人,您说走海路,那定是好处多多,可在茫茫大海上,跟陆面的弟兄联系不上,咱们不成睁眼瞎了”后半句还是顾忌戚继光在,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沈默必然明白到时候浙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这样一头撞上去,岂不太被动了“你所虑甚是。”沈默点点头道:“不过船肯定会在沿途补给,到时候一到天津卫,你问明路线,让人预先在靠岸地点等着就是。”

嗯”朱五想了想,没什么问题,便答应下来,也告退出去。

这时屋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戚继光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大人,请恕末将放肆一问,您这次南下,是不是还有特殊使命

“怎么个特殊法”沈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

戚继光面色一阵变幻,最后有些颓然道:“末将不敢说

“呵呵”沈默笑笑,让他坐在自己对面,把话题领向另一桩事道:“我听说,你在京城这半年,跟不少官员走得很近乎

戚继光脸一红道:“不过是闲暇无事,各一己饭,聊聊天罢了。”偶沈默仿佛没看到他的窘态,仍然不咸不淡道:“拜码头、摆饭局得花不少钱吧”在以前,沈默了的戚继光,是个带兵打仗的天才、满腔爱国热忱的大丈夫当然还是个惧内如虎的妻管严。

但通过长时间的默默观察,沈默发现了迳位无敌战将、民族英雄的另一面一一他还是个会请客送礼,巴结上司,善于拉关系、走后门的俗人0这并不是造谣生事,据沈默了解,戚继光进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先去兵部衙门拜码头,然后面面俱到的请客送礼,再由新认识的朋友,引见更多的朋友,再不厌其烦的请客送礼。不夸张的说,这半年来,除了训练之外,戚继光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请客送礼yo他有着j,东人的豪爽,又为人四海、出手豪阔。认同宗找祖宗,结交了朋友兄弟一大帮,大家也都认为他戚继光够朋友,够大方时间一长他就成了兵部很多人的好朋友,能量也越来越大他想跟着沈默南下,便可以如愿,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明武将,绝不会超过十个。

为人四海当然不是错,爱交朋友更是好习惯,但问题是,以他戚继光那点微薄的俸禄,怎可能承担得起如流水舫的花销所以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位世所景仰的大英雄,肯定存在着贪污挪用军饷的严重问题。

这让沈默很难接受,也曾经十分的愤慨,但后来他问自己,在这个无官不贪的社会中,凭什么要求戚继光就得纯洁无暇还是自己心中的英雄情结在作祟好像从小受的教育便是,英雄都是伟光正的,道德上没有一丝瑕疵才行。

但转念一想,这种理论实在太可笑了。其实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做出了英雄的行为;被称为民族英雄,也是因为他做出了有功于民族的事情,跟他本人道不道德有什么关系

况且沈默也很理解戚继光的行为虽然在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会父亲、老师耳提面命,教诲我们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能搞歪门邪道,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诚实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相信每个人都曾坚信过,并以此为信条过,并对那些做不到的人嗤之以鼻。

然而当我们踏入社会,开始面对残酷鹄现实世界时,就会发现自己错了,固然我们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向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奋进,甚至达到很高的高度,但如果没有靠山、没有关系,没有人庇护的话,我们获得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脆弱,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夺走,自己也被打落尘埃。

相信看到胡宗宪所处的困境,戚继光一定会有这样的感想,并从胡宗宪的身上,得出了许多珍贵的教训,如不能随便得罪人,要尽可能多的团结人,而要团结人,就不能作异类。而在这个肮脏的官场上,清正廉明便是异类。

戚继光的父亲是个清廉的人,当了一辈子军官,他去世之后,戚继光甚至凑不起进京的路费。戚继光无比尊敬自己的荚存,而父亲临死前唯一的期望,铤是让他做一个正直无私,问心无愧的人,戚继光也一度遵照父亲的处事方法,却处处碰壁,饱受排挤;所以他渐渐的改变了,变得连g己都不认识自己,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父亲了

现在在沈默灼灼的目光下,他终于无法回避自己略丑陋,羞愧的无地自容,最后竟然在自责与痛苦中,咬破了下唇,眼圈也变红了。

两人相交多年,沈默当然知道这个铁汉的心情,他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