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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元敬兄,你不必如此,我是完全理解你的。”

“大人不必安慰我,”戚继光深吸口气道:“末将,末将”他想要自白几句,却不习惯自我吹擂,感到难以启齿。

却听沈默沉声吟道:“小筑渐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a平”

戚继光愣住了,这是他昔年所作,想不到沈默还记得。便又听他缓缓重复道:“封侯非我意,但忌海波平我说的对吗,元敬兄

戚继光的眼泪差点下来,他使劲扬扬头,才没出了丑,深深吸口气,颢声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元敬自幼立志为大明平定南北,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现在南寇以除,北虏仍在,我不能这个时候完蛋,我要去北疆,我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所以你是大英雄”沈默指着戚继光朗声笑道:“盖世英雄啊”

戚继光叹息一声道:“百年之后,能得到个毁誉参半名声,我便知足了。”

“明知道自己的名声会受损,”沈默赞许的颔首道:“却依然这样做,这才是真丈夫,那些什么也不做,只顾及自己的名声,然后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洋洋得意的职责别人的,都是些懦夫,自私鬼,伪君子这话戚继光听着真舒服,终于面露笑容,看起来已经没事儿了,谁知沈默叹口气,话锋一转道:“但这个世界的好坏标准,却把持在这些懦夫和伪君子手里。”说着看看戚继光道:“所以你不能这样了,得改啊,不然将来会有麻烦的。”

“我改我改一一一一一一”戚继光使劲点头说完却有些发愁道=“我怎么改啊”

走出纠结了,以后好好写书,尽量避免这种让人蛋疼的情节,,一个卖文的写手就写手吧,还妄图刻画什么人性,难道不知道文青都是怎么死的吗都是饿死的。

所以本写手明白了,以后想办法讨大家欢心才是正办。另外本人并不是不会写感情戏,只是总蛋疼的希望荇合时代,所以让男得看了恐气,女的看了生气。这本书改不了了,下本书一定放开了写。

第七二五章 亢龙有悔 下

“你知道你现在的问题在哪吗”离开了北京城,沈就也恢复了往日的犀利,给人以高深莫测桧感觉。“在哪里”戚继光问道:“请大人赐教。”

“你意识到危机了”沈就微微笑道:“但解决危机的办法不对。”说着笑笑道:“你是沙场的骁将,但对官场中的道道儿,你还没有估摸透。”“末将愿闻其详”戚继光躬身文请=“大人不吝赐教十一一十一一”“当官的都是读书人,就算是拉关系、走门子,也得讲究个雅致。”沈就淡淡道:“最上层的,大音若希、润物无声,什么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别人眼里,甭管是送礼的,还是收礼的,都是那道貌岸然的君子,于风评物议无碍这样的关系,没有不爱的,也最长久,遇到事情,也最肯为你出力。”

戚继光瞪大眼睛听着沈就的话,对于在官场上钻营,他就像张飞绣花一般,完全没有战场上的挥洒自如。

“这是因为人都爱装啊,凡事不能太直露了。”沈就接着道:“等级越高的人,就越在意这个私底下男盗女娼、百无禁忌都可以,但表面上,还得装着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说着看他笑笑道:“现在,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了吧”戚继光缓缓道:“末把事情做得太显眼了。”

“不错,你用力太猛了,凡事都做在明处,还没干什么呢,就已经满城闻名了。”沈就的语气越发重起来送:“那些爱惜名声的人,会跟你保持距离,即使面上跟你客客气气,也不容易交心,这样就很难交到可靠、够档次的朋友。平时的时候看不出来,可真遇到棘手的事情时,立刻就会现原形。”

听了沈就的话,戚继光有些怅然道:“末将本以为不计名声、厚着脸皮,多请人吃饭、多送礼,就能把关系搞好了呢想不到还这么麻烦。

“其实也有简单的办法”沈就端起茶盏一尝,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便悄然将茶杯搁下,道:“如果没把握应付那么多的人,便和关键的一两个,搞好关系就成了。”

“关键的一两个”戚继光沉吟道:“兵部的各司都很关键啊有管军需的、管职衔的、管兵马的冷落了哪个都不好0巴”

“再把眼界抬高点十十”沈就笑道=“通常来讲你认识的人地位越高,要打点的人际关系就越简单。”

“您是说”一直以来,戚诺丁光的公关对象,都是和他打交道的部门,所以他的力气,也都用在那些人身上。在沈就的循循善诱下,他终于把头抬高道:“尚书、侍郎么”

“嗯”沈就颔首笑道=“当然要是阁老更好十一一十一一到了这个等级的人物,每个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你只要能跟他们中的哪怕一位相交莫逆,便能顺势借力,轻松办到以前办不到的事儿。”“您说的是至理”戚继光苦笑道:“末将当然想有这样的大靠山了。可人家都是高高在上,哪合理会咱这种粗鄙的武将”

沈就见他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真恨不得揪着他的领子道:“你当我是空气吗”但他涵养好,脸上从来看不出表情,便慢慢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回去好好想想,看看和那个大人物能扯上关系了”“唉,知道了”戚继光便带着一脑门子问号回去了。~~~~~~~~~~~~~~~~l,~~~~~~~~~~~l~~~~~~~~~~~~~~第二天一早,军中生火做饭,准备饭后启程。

沈就也在房间里,与周培简等几位官员吃饭,饭菜很丰盛,但官员们已经习惯了嘉靖朝的懒散作风,因为起了个大早,还睡眼惺忪,半梦半醒呢,哪里会有胃。只有沈就在很用心的吃饭,见他不停的夹菜,周培简不由羡慕懂道:“大人好胃口啊”

“我早饭一般吃得很少”沈就夹一筷子,笑道:“但一想到,会有半个月不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我的胃口便奇好。”通州的菜农供应着京城一半以上的蔬菜,冬天更是占了八成以上,所以即使还没出正月,便能吃到新鲜的芹菜、韭菜、黄瓜、番茄而这些,都是没法保存太久的。

听他一说,众官员才想到,接下来海上航行,肯定没得暖棚蔬菜吃,估计整天得跟萝卜白菜打交道了,便都拿起筷子,使劲往嘴里送。

但即使是吃饭,官员们也放了三分眼神在大人身上,见他碗里的稀粥空了,便抢着为他盛。还是周培简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舀满的粥奉上,沈就点头笑笑,端着慢慢喝起来想起昨晚跟戚继光密谈了那么长时间,杯里的茶都凉透了,戚家军也不知道给他换换,他便暗暗笑道:人还是不要做不擅长的事情好,不然~o能弄巧成拙。这时门帘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沈就的位子正对着门口,因而第一个看到了他,不禁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那些官员也看到了来人,赶紧纷纷起身问安道:“文长先生来了。”官场上一般都是称官名的,但对学问名声甚于官声者,更愿意听别人唤自己的名号。

来人正是徐渭,他穿着臃肿的皮袄,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也不理那些官员,径直走到沈就面前,骂道:“你上路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连夜赶路,差点没冻成冰棍。”沈就翻翻白眼道:“你也没说要跟我一起啊”“我跟你说过,我告了假,要跟你回去一趟。”绘渭郁闷道:“看来你是忘了。”沈就想一想,似乎有这回事儿,但在京里时,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确实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这时候有人为徐渭宽衣,还端来热水给他洗脸,等他回到桌前,已经为他摆好碗筷了;徐渭也不客气,说一声饿死我了。”便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徐大胖最后一个吃完,别的官员都已经回去收拾行装了,只有沈就在那里喝着茶等他。

见沈就定定的打量自己,徐渭一阵不自在道:“瞅我干啥”“你这次回去,真的只是上坟吗”沈就道:“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嘿嘿,就知道瞒不了你。”徐渭撇撇嘴道:“我想再去找找妊、0

“找她作甚”沈就最近改变了很多,尤其是对爱情和婚姻的理解上,皱眉道:“纠结了这么多年,本身就说明你们不是良配,要不她也不会回去。这样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开心的。”

徐渭仿佛不认识似的望着他,良久才叹口气道:“你说的在理,不过我想再努力一次,如果这次还不成功,我就,你就”“到底要干什么”“你就让弟妹帮我张罗门亲事吧”徐渭颓然道:“转眼就四十了,我徐家不能无后啊”“嗯。”沈就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还以为,你会等到六十才考虑呢。”“那不成了一树梨花压海棠”徐渭强颜欢笑道。

队伍离开通州,向天昝卫开拔,这段陆路有二百多里,加紧行军也得三天,不过有戚继光这位认真细致的大将领军,沈就基本不用操心,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宿营的时候,戚继光汇报完一天的情况,沈就见他还不走,便支开左右道:“元敬兄,你有所得了”

戚继光顶着一对黑眼图道:“大人教育的话,我从昨天到现在,都在琢磨,觉着您说的太有道理了,结交那么多酒肉朋友,能办事不能救命。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得找到一个真正的靠山。”“那你找到了吗”沈就问道。“我列了个名单,大人帮着参详参详”戚继光便从怀里掏出张纸片,双手递给了沈就。

沈就一看,除了兵部的三位堂官之外,还有徐阶、高拱,刘焘,甚至严讷的名字,就是没有他的名字“兵部并不是个说得上话的衙门。”沈就淡淡道:“你可以在这个之外考虑。”

“那就是徐、高、刘、严,四位了”戚继光点点头,开始琢磨道:“徐阁老是当今首揆,当然是上上之选,高部堂是天官、裕王的老师,也是很好的选择;刘总宪是徐阁老的头号爱将,本身又是武将出身,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大宗伯目前虽然弱点,但据说马上就入阁。ri,十沈就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便道:“你说的这些,除了刘焘之外,都是上上之选

戚继光小声问道:“为什么刘焘不行”他本来觉着,刘焘的可能性最大。

“刘焘外号刘大炮”眼里揉不得沙子,肚里搁不住气话,早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沈就冷笑道:“你跟着众人来往,嫌自己仇家少是不是”“那其余三位呢”戚继光振作精神,问道:“您觉着哪位最合适”

“都不合适。”沈就摇头逡:“这三位可谓是如日中天,想结交他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门外日夜求见的官员,能排除十里地。你是他们的门生还是跟他们有乡谊,人家哪能格外照顾。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戚继光不由气馁道:“难道就没指望了”

“倒也不是”沈就淡淡笑道:“而是你拜错了庙。你只看到那热庙香火繁盛,却不想烧香的人太多,神仙的注意力分散,你烧的香再多也不过是众香客之一,显不出你的诚意,神仙对你也不会有特别的好感。所以一旦有事求它,它对你只以芸芸众生相待,不会特别关照。”说着淡淡一笑道:“但冷庙的菩萨就不一样了,平时冷庙门庭冷落,少有香火,你在这时候很虔诚地去拜神,神仙对你当然特别在意。同样的烧一炷香,冷庙的神仙却认为这是天大的人情,不会把你当成趋炎附势之辈。”您说的不错”戚继光轻轻摇头道:“可冷庙的神仙办不成事儿啊十一一r”

“既然是一生的事业,哪能只看一时的得失。你拜了几年冷庙的神仙,看似没什么好处,可三十年河东河西,等哪天冷庙成了热庙,你不也跟着升天了”“可这样的冷庙哪里去找”戚继光小声道:“万一一直热不起来,我找谁哭去”“这就看你的眼力劲儿了”沈就淡淡道:“你想想,年轻些硌官员里,哪个前途最大,就跟哪个呗。”戚继光想啊想,想啊想,说出三个字道:“张太岳”

沈就真想把手里的暖炉拍到他脸上,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闷声道:“好眼力

“谢大人夸奖”戚继光开心道:“虽然张太岳从无惊人之举,又一直担任闲职,但末将一见他,便惊为天人,我觉着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又是首辅大人的得意门生,将来一定前途远大的,而且他也很欣赏~~u~~~~~~~~~~~~l~~~~~~~~~~~~~~~~~~~~~~~~~

见戚继光兴奋的脸都红了,沈就都快气冒烟了,他之所以费这么多工夫,跟戚继光讨论这个问题,压根不是为了传他官场经,沈就也从不教人这些隳龊东西。他只因为一件事一一戚继光这块自留地上,长了别人的庄稼。

据可靠消息,张居正专门拜会过戚继光,戚继光也回访过,据说两人的关系升温很快。张居正的想法不得而知,沈就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戚继光是自己将来的体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抢走。

于是他循循善诱,希望戚继光明白,只要跟着自己,永远都不用操心官场的那些破事儿,可以专心无忧的带兵打仗,可让沈就抓狂的是,戚继光宁肯选一个从没当离开过翰林院的张居正,也不选自己,难道在他眼里,老子就这么没前途沈就不禁意兴索然,笑笑道:“没别的事儿了吧”

“没了末将回去再好好想想一一一一r、”戚继光有些气馁道=“这些事儿,我真的不擅长。”说着一脸无奈的望着沈就道:“大人,您要是能挺过这一关去,那该多好啊。”

“嗯”沈就两眼睁大了一些道:“什么意思”“要是您能过了这一关,肯定比张太岳厉害多了,那末将以后还愁什么”戚继光理所当然道。“我过哪一关”现在轮到沈就摸不着头了。

“您不用瞒着我了,我能挺得住。”戚继光峭沉痛道:“其实看谭纶、尹凤也被招到北方来,我就知道,大帅要被架空了您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支出京城,这又斩断了大帅在京中的臂助,看来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了。”说着难过的看着沈就道:“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他们拿下大帅后,也不会放过大人的。”

听完戚继光的话,沈就发了好一会儿愣,才盯着他问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是我自己想的”戚继光道:“不过是张太岳提醒我才想到的。“他提醒你什么”沈狱的眉头皱起道。

“他说十一一十一一”戚继光吞吞吐吐想了想还是对沈就道=“他让我不要为一时意气,永失报国建功的机会。”其实张居正还说良禽择木而栖”不过戚继光务人厚道,不欲给他抹黑。

“原来如此十一一十一一”沈就长长舒口气道=“看来以后做人还是直接点好。”说着给戚继光一个神秘的笑容道:“你不妨走着瞧,看看我能不能倒”

“我相信大人”戚继光重重点头道。

“呵呵”沈就微微颔首道:“天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0巴。“您也早些休息。”戚继光郑重行礼,顿一下道:“您能平安无事,是末将和戚家军的福分。”“嗯。”沈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戚继光走远了,大帐后转出徐渭的身影,他伸个懒腰道:“我说,你犯得着费这么大劲儿吗他可是你的老下级,为人又忠厚可靠,干嘛不知说呢”“有话直说十一一十一一”沈就淡淡一笑随口胡说道=“不是领导干部的作风。

“你就瞎说吧。”徐渭是不信的,但也没了兴趣,哈欠连连道:“连着赶了两天路没合眼,我现在站着都能睡眷了。”,分割,还走路由器的毛病,捣鼓了好久才连上,还断断续续的,结果现在才发

第七二六章 梦想、现实上

天津原叫海津馈,是元朝的渭粮转运枢纽,本朝定鼎后,成祖朱棣便是从此渡过大运河南下抢了皇位,后来成了永乐皇帝后,为了纪念才将此地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作为扼守京师门户的战略要地,天津并不属于地方行政区划,而是归属兵部直辖,有三个卫所,分别是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每丑士兵足额五千六百人,三卫一共十万六千八百余官兵,先直隶于后军都i\府,后来随着五旱都督府的式微,现由兵部直辖。

倭患大起后,又数次加强军备,更是尽迁沿海五十里内的民众于内陆,并在海边筑起林立的炮台,在水下布满了暗桩铁索,只留几条水道以供通行。若不是自去岁起,漕运被迫改海运,由此经漳卫南运河入京,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冷冰冰的军事要塞。

沈就抵达的前一天,天津卫的指挥伎、巡按御史,已经为他备好了船只,恭候钦差大人光临。所以队伍一到海边,便可以直接经栈桥上船了。

等候队伍上船的功夫,沈就看到不远处另一个码头上,有一队海船正在卸货,他一问,原来正是运送京师的粮草因为运河淤塞,海般不能入河,必须要经过河船的转运才行。沈就登时来了兴趣,紧一身上半旧的貂皮大氅,对陪同官员道:“走,咱们过去看看。”沈就对渖运深恶痛绝,对朝廷能主动改为海运,感到十分的欣慰这次执意要走海路,也是有考察一下的意思。

天津的文武官员不觉着有什么好,但这里钦差最大,人家想干啥大家只有侍奉着。

于是一行人迤逦来到忙碌的货运码头,这边负责的官员也得到知会,赶紧过来拜见。沈就态度和蔼的向他们打招呼,听他们都是谐运衙门的人,便礼貌性的问道:“河运改海运,你们还习惯吗那些人竟想也不想,便一起摇头道:“很不习惯。”“为何”沈就淡淡笑道,心情已经不是起先那么愉快了

他们相互看看,最后由一个领头模样的官员道:“回大人,海上风高浓急,暗礁密布,还有海盗马蚤扰,咱们每次都得提心吊胆不说,还得把黄水吐出来”

“而且不到一年时间,就沉了七艘船,没了上百弟兄”又有人接话道:“得亏明年就恢复原样了,不然小得们可真要活不下去了。”便引来一片附和声。

沈就听了很不是滋味,但见他们说得认真、不似作伪,便压着火气道:“是谁告诉你们,明年就恢复愿意的”

“我们总督大人啊”那官员答道:“他跟我们拍胸脯保证,坚持到开春,就不用遭这份罪了。”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呀,大家都这么说。”“据说徐阁老也已经批准了呢。”“哦”沈就不由微微皱眉,那些人见他如此表情,不由惴惴道:“难道又有变化不成”

“呵呵”沈就自重身份。不愿引起丝毫风波,笑笑道=“本官是礼部侍郎,你们问我漕运的事情,岂不是问道于盲。”风趣的解答,让众官员放下了心,但他自己的心,却紧了起来。

其实沈就并非全然不懂航运,而且作为一个对国民经济各个方面保持高度关注,且与苏松谐帮有着密切关系的官员,他至少知道,要维系这条所谓的南北动脉,主要花费在清淤疏浚,保持其通航能力。当他从户部得到确切数字后,惊得半天没说话一一取嘉靖以来的平均值,每年是九十七万八千余两白银。换言之,近四十年来,大明光维持这条运河通航,便花费了白银四千万两。

而以现在的航海水平,采取一条既近而花费又少的,从海上到京师的路线,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在宋无时期,中国的航海业便可以支撑起远洋海运,何况是区区近海运输呢

当然沈就也不是初临贵境,他知道经过漫长的海禁之后,明朝的官员和百姓,都对大海有一种恐惧心理。他们害怕海洋和侵扰海岸的海盗,以致于他们认为海运是一件风险极高,得不偿失的危险买卖。

但事实上,这种担心是毫无道理的,因为即使在海禁最严厉的时候,往来于南北沿海的走私船只,也达到数千艘。走私商们将南北的货物对运,便可以用低于市场的价格快速售罄,却仍可获取高额利润。试问连船小势孤的海商都敢是海路,朝廷有数不清的军舰大般,为休么不敢呢

更荒谬的是,朝廷非但不进行这种尝试,反而对走私海商严厉打击,禁止海运的开展。仿佛和这种方便快捷、成本低廉的运输方式

有仇一般,执意维持原先那种低效,昂贵的运河运输。沈就深知,这条曾经辉煌夺目,如今却淤塞的、狭窄的、腐朽的谐运河道,就像极尽栓塞的血管,严重制约了大明的工商业和对外贸易的发展;而且由封闭、迟缓、无序、低效的漕运,带来同样保守、自封的思想,一定会窒息本就稀薄的空气,使华夏文明错过人类历史上,第一次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他一度以为,相较于棘手的政治改革而言,将显然落后的漕运,改为已经证明可行的海运,难度要小得多;也寄希望于开放进取的海上航运,能为这个沉重的帝国,带来习习进取的清风。

所以他早就下定决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这件事情办好。但显然还不到时候,因狗拿耗子是官场大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一个礼部官员,不能对这件事指手划脚那样只能让相关的官员对他产生厌恶,而不会有人听他的。

只有掌握到足够的权力,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所以权力啊,不论你如何唾弃它,你又怎能不追逐它

接下来,沈就意兴阑珊,草草看过之后,便返回了座船,这时队伍也全都上了船,随时可以出发,他便再次感谢了天津卫的官员,与他们挥手告别。

但当船驶离了海岸不远,沈就的表情便阴沉下来,望着海上薄薄的浮冰,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看到他情绪低落,徐渭暗叹一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那个浑身上下充满g信的状元郎。但这样站着也不是个事儿,他走到沈就身边,轻声道:“外面冷,小心冻着了,咱们还走进去烤火吧。”沈就摇摇头,缓缓道:“冷点好,让人清醒。”“唉”徐渭外头看看他,问道:“还在为码头的事儿生气呢沈就不置可否的望了望远方,那里有不怕寒风的海鸟在飞。

“其实你想多了。”徐渭宽解他道:“自从永乐十三年,罢了梅运,便一直是谐运独行,已成定例去岁是因为皇上南巡,河道被占了,南方的粮食运不来。不得已,漕运衙门才奏请内阁,暂时改为海运权宜一年。”说着笑笑道:“现在一年之期已过,自然而然的,就要改回漕运,只要跟内阁知会一声,而不必惊动百官。”沈就深吸一口冷冽微咸的海风,抖擞精神,转头看着徐渭道:“那你呢,你对这两者有什么看法如果让你决定,你会选哪一样”

“我呀”徐渭摩挲着软软的下巴道:“要我说,海运固然好,但只能在运河不能通行时,比如去年、比如冬天结冰时偶一为之吧,大多是时候,还是走漕运的妥当。”

跟徐渭说话当然不必客气,沈就哼一声道:“难道你也担心所谓海禁渐弛,恐有后患,之类的说辞吗”

“嘿嘿,那你就小瞧了我徐文长了。”徐渭也不恼,拍着栏杆道:“海运的好处有目共睹,谁要说看不见,那就是睁着眼说瞎话。”消运改海运,本是个仓促的决定,但在短时期内便开通,将漕粮及时运到京师;且除了造船雇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工程费用。

为了完成本年的海运,漕运衙门共雇海船三百余只,加上军舰护航,仅花费十五万两。只不过因为时间仓促,错过了最佳航期,所以遇到了台风,致使七艘粮船冲坏,但舴只损毁数额不大,加上抚恤不过是五万两。

也就是说,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二十万两银子便可以做到,不承认海运优于谐运的人,恐怕不是白痴就是别有用心。

“但是不能只算经济账啊”徐渭苦笑着挠挠头道:“海运对时局的破坏,实在是大大了。漕运独行已经百五十年了,围绕着这条运河,已经形成了一个牵涉到中央与地方、官府与大户,还有那十几万的渖丁,以及成百上千万靠着运河吃饭的老百姓巨大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并在这上百年的时间里,达到了一种还都说得过去的均势。

这些情况沈就也知道,但还是默默听着,因为他发现自己小觑了这个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他对徐渭的认识,都停留在大才子兼大情痴的层面上,对其政务方面的能力,说实话没见过,所以并不看好。因此平时聊天的时候,只会挑些务虚的话题,对于具体政务,从不拿来烦他。

但听他对漕运有如此深刻的认识,沈就知道自己还是犯了小觑古人的毛病。而且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思考、一个人扛着,实在是太累了,有事做做听众,便听便思考,何乐而不为呢的举措,都会受到很大的阻力。比如说曾经几度被热议的古莱河海道”明明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且不像海运那样,没法给沿途带来利益。它不仅可以解决漕运问题,还能直接给胶莱河一代,带来很大好处,所以山东的官员和古绅也有兴趣接纳它,但这些推动力量,还是比不了不愿改变的力主大,所以一直没有成功。”

“而且也不全是贪欲作祟,还有很多堂堂正正的理由。”徐渭接着道:,恍如放弃漕河意味着黄河肆虐佘更甚,这会给中下游的百姓,带来年复一年的灾难。这点不解决,当地百姓和有良知的地方官们,便绝不会答应的。”

“牵扯到这多人,这么复杂的关系,漕运还是海运,就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选择打破现有格局,还是维持稳定的问题了。”见沈就露出思索的表情,徐渭深受鼓舞道:“嘿嘿,那些地方得利的家族和朝廷上下获益的官员,不舍坐视现有格局被打破的当然,变也不是不可以,但得照顾好方方面面,让至少大多敌人的利益不受损,还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不然他们一定会全力阻挠,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拙言,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见沈就点头,徐渭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有伊尹之志,但治国之道,首要稳重务实,力求平衡,不然就叫乱国,于国无利、害人害己。

所以萧何、宋臻、富弼这些人,才会被称为贤相;而桑弘羊、王莽、王安石这些人,却被称为乱国。”沈就闻言朝徐渭深施一礼道:“多谢文长教诲,就必终生不忘。

“嘭,你跟我来这套”徐渭笑道:“其实这些本不用我说,但我且。你深陷其中,压力太大了,怕你走火入魔,这才给你泼点冷水的。“这冷水泼的好啊”沈就笑道:“以后要经常泼才行。”“哈哈哈rr”徐渭再也正经不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道=“如你所愿。“说正经的”等徐渭笑够了,沈就搓搓手道。:“那个胶莱河海道到底是个什么,我确实孤陋寡闻了。”“那是因恙你太年轻了。”徐渭笑道:“我比你大这一轮,可不是光长胡子了,那就是见识比你多啊。”“好好,你厉害,行了吧”沈就知道这位老兄是顺毛驴,你得哄着他才行:“求你指点迷津吧。”

“唔。”徐渭装模作样道:“也就是十几年前,那时候你还小那一年黄河在徐州附近决口,运道淤阻五十里,漕运完全停滞。朝中便有大臣提议,要求重开胶莱海运,当时朝野反响剧烈,都已经勘测论证过,山东都召集起十几万民夫来了。最后却因为估费浩繁,而国库空虚,加上当政的夏贵溪因循守旧、不愿进行这种大工程,明里暗中进行阻难,最后还是被迫作罢。”“那到泉是个什么样的工程呢”沈就追问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十一一,r一”徐渭老脸一红道=“当时我也不大不太关注这个,只是听说,是想利用胶河水道,来沟通胶州湾至莱州湾的海路,缩短由江南到北京的海上运道,避开放洋远航绕道成山角之险,从而减轻京杭运河的负担,甚至取而代之。”说着给自己争脸道:“不过我确定的是,这条水道其实元代就开凿过,国朝也几次开工,最近的一次,是嘉靖十九年,据说当时船都通航了,却不知什么原因,后来不了了之了。”

“为什么我从没在工部的文档中见过”为了了解大明的真实情况,沈就有个看资料的好习惯,只要六部更公开的文档,他都借来阅读过,却对这条河道没什么影响。“我也说不清楚”徐渭讪讪道,说着突然一拍脑袋道:“不过有个人,肯定可以说清楚。

“什么人”沈就问道。

“昔年在杭州读书时,我有一同庚好友”徐渭道:“最喜欢钻研水利之道,其造诣不亚于前朝之邸道元。”“这么厉害”沈就饶有兴趣道:“他现在何方可否请来一叙”

“当官不自由啊,哪能说来就来。”徐渭摇头道:“虽然是南京的官儿,再清闲也不行”说着嘿嘿一笑道:“不过你好像还有个举荐贤能,的差事,这就不成问题了,到杭州以后,可以用钦差的名义把他招来,到时候想知道什么都行。”“嗯。”沈就点头笑笑道:“我就是去一趟也无妨。”分割

我已经完全走出来了,沈就也会马上就走出来的。

第七二六章梦想、现实中

一。口一

也许是被徐渭的一番长谈打动,也许是宽广的大海能让人忘却世间一切烦恼,海上航行的几天,沈默过得极为愉快。大部分时间,他都与徐渭、戚继光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国家大事,尤其是如何对付南寇北虏,消除边患上。

徐渭智慧过人、每有惊人之语,总能发人深省;戚继光经验丰富、对南北战场都十分熟悉,让讨论不脱离实际。沈默则有着高绝的见识,良好的大局观,保证了议论方向的正确性,使大家的收获都很大。

尤其是徐渭和戚继光,前者自从中进士后,一直找不到方向,其实有些浑浑噩噩,但通过这几天的谈话,使他燃起了对北疆的向往,男儿生来在世,当然要建功立业。不然他读什么四书五经,考什么乡试会试,直接悠游山野不就完了

但徐渭的性格,天生不适合螟营狗芶,他喜欢自由奔放,大开大合,在螺螂壳里做道场的官场上,自然束手束脚,难以开颜。但若到了苍茫铁血的边塞,却是正对了脾气。“既然没错过了南方抗偻,若是有到边疆对付教虏的机会,老子可不能放过了”徐渭心中火热的想道。

人就怕没目标,尤其是他这种感性的人。一旦有了目标,心中便不再满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而是充满着漏点与动力,整个人都神采焕发起来。

甚至连他的诗词风格,都一下子变得慷慨激昂起来的。这从他在此次旅途中所作的诗句中,便可见一斑。诸如“假令真有募士者。我亦领银乘匹马”“丈夫本是将军者,今欲从军聊亦且,之类,直接、激昂的诗句,原先是不会从他其中出来的。

而戚继光的情况也差不多,南方抗偻的成功,让他获得了巨大的声誉。但在满天的喝彩中,他也失去了动力,甚至迷失在肮脏的官场。现在他万分感谢这次旅行,让他终于树立起新的目标,再次整装出发,继续那斗志昂扬的人生”想到就要做到,这是他人生的信条,戚继先,马上便把有些松懈的部下们操练起来,让他们保持良好的状态,等回去后,好马上开展对战骑兵的练。

而看起来收获最小的沈默,其实是最高兴的一个,因为这解决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让他对未来一下子重又充满了希望。

结果十来天的路程,不知不觉变过去。这日小校来报,船队抵达了苏州府境内的崇明岛,也是俞大献的水师驻地。远望着捞撸相连、旌旗林立的水军港口,即使素来沉稳的戚继光,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道:“彻底安全了戚家军是陆上猛虎,不是水中蛟龙,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胆,唯恐有海寇袭击船队,现在平安到达俞家军的地盘,终于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