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40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是真的病了,为什么不来上海或者苏州养病”沈京道:“我说是病了,但必须在岛上每天泡温泉,所以一时离不开崇明县。”“岛上有温泉吗”长子瞪大眼睛伺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沈京翻翻白眼道:“这么大的一岛,谁知道上面有什么。”见他杯子空了,沈就又给他斟一杯酒,道:“多谢你帮我圆谎啦。

“不用客气。”沈京拍拍手,随从们便将几个担子抬进来,搁在堂上。待他们下去后,沈京道:“这里面除了一个是我带来的药材外,其余都是别人托我捎给你的礼品勺”“哦”沈就淡淡道:“都有谁”

“自己看吧。”沈京便从袖中掏出一摞礼单递给他,沈就接过来,一封封的翻看,他首先看到了汤克宽的名字,不由轻咦一声:“怎么是他”

“你还不知道”沈京道:“他在牢里被关了几年,但后来赵文华犯了事儿,他在兵部的几位老友,便设法把他赦免,现在俞总戎帐下,屯兵乍浦,与长子相为犄角,拱卫苏松。”说着嘿嘿一笑道:“他可是下了血本了,这里面一半的礼物,都是他送的看来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再倔的痴汉也能想明白了。”

沈就的眼前浮现出那位相貌堂堂、面容孤傲的大将,再看看现在他那言辞卑微的问好信,心中不由暗叹一声,竞觉着有些惋惜。

他收摄心神,翻看下一本礼单,乃走出自狼山总兵刘显刘显原先是浙江总兵官,后来胡宗宪为了扶植亲信卢镗,将其调往福建任总兵官,后来廷议设总兵官于狼山,统制大江南北,调刘显任之。但这个差事,并没有听起来那么重要,狼山在扬州府通州境内,乃是长江的第二道防线倭寇未平定时还算尚可,但现在长江两岸的倭患已经绝迹,东南的战略中心已经转移到近海和闽广一带,他这个狼山总兵也就彻底坐了冷板凳。

又有苏松副总兵过程,狼山副总兵李锡等人,也各有礼物逞上。沈就再翻看一遍,送礼的都是南直一代的将军,浙江那边的也许因为路远,也许因为别的缘故,还没有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杭州总督府衙后院内,一个身材瘦削,头发斑白,一身员外打扮的男子,正姐在一棵花树边静静钧出神。

那是一棵腊梅,枝干遒劲,黑黑的缠满了岁月的痕迹,昨天又下了点雪,雪粉散落在枝干上,仿佛早就枯死了一般。但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却有无数嫩黄色的花瓣,晶莹剔透,不畏风雪,毫无顾忌的绽开着。

自从这花开后,他便每天都来看,只有这时,他才能将万般杂念抛却,享受片刻的宁静。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享受,也要不保,因为花期将尽了看那花瓣如此的晶莹,其是是被冰雪冻住,待到过两天天气转暖,就是零落成泥的时候了。

看着看着,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顺着那深深的皱纹,径直流到了嘴角,丝丝苦涩,将他从神游的状态中唤回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一回过神来,便听到远处回廊下,传来低声的争执道:“你不能进去,我们大帅在休息呢。”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

他赶紧深吸口气,装作迷了眼,把眼泪捻掉,低声道:“什么事吗”

“东翁。”府上幕友郑先生靠上前来,恭声道:“王中丞又来了。”话音未落,一个身穿半旧的四品官服,眼圈浮肿,嘴角起泡,手里还提着马鞭的中年官员出现在他的面前,冷嘲热讽道:“原来部堂是站着睡觉。”

“睡不着。”那人正是风暴眼中的大明太子太保,总督东南六省军政的胡宗宪,而朝他发飒的,也正是东南唯一敢跟他对着干的浙江巡抚王本固。胡宗宪淡淡道:“出来院子里走走。”

王本固没心情跟他磨嘴皮,道:“总督大人,今天你必须要派兵,不然我的人就要被赶出衢州了”

“我已经说过了”回到政事上,胡宗宪也恢复了大明首牧的气度,目光深邃,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这个兵,是不能派的。对方的无礼,冒犯到了他的权威,胡宗宪当然没好气给他。“为什么”王本固瞪着一对金鱼眼,嘶声问道:“为什么呀”“你现在是巡抚,不是巡按了。”胡宗宪淡淡道:“本官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王本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当年任巡按御史虽然只是七品,却有个钦差的头衔,超然于官场之外,对浙江官场的所有人都有弹劾之权,包括他胡宗宪也一样,那时候谁敢给他鸟气受想不到现在升到四品,当上巡抚,却被排挤在权力圈之外,东南那帮骄兵悍将,他一个也调不动,想做点事情便被重重掣肘,举步维艰。

现在遇到困难了,他胡宗龛又袖手旁观,还落井下石,这让本来就脾气暴躁的王本固,再也按捺不住,山羊胡子气得直颢,啪的一声,一马鞭抽在胡宗宪身边的那棵腊梅上,登时便如下雨般落英纷纷。

那边郑先生登时变了脸色,他知道大帅有多喜欢这株腊梅,偷偷瞧去,果然见胡宗宪的面色变得铁青。但王本固不管那些,兀自在怒气冲冲道:“将士们在前面拼死拼活,总督大人却在后面拆台你怎么这么自私,难道真的要养寇自重”

“王中丞,慎言”胡宗宪低喝一声,把目光从几乎秃了的腊梅树上挪开,雄狮般盯着王本固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是谁闹出今天的事情,凭什么污蔑本座养寇”

“是我先起意查封私开银矿不假。”在胡宗宪的逼视下,王本固不禁缩了缩脖子,但马上意识到,输人不能输阵,硬顶道:“可去岁朝廷几次下文,要求整改地方矿业,严禁租人开矿,难道大帅你忘了吗”

“朝廷要你把老百姓逼造反了吗”胡宗宪冷冷道。

“这个我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王本固自知理亏,咽口吐沫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叛民的数量已经上晚,他们占领山头,安营下寨,公然造反了”说着又提高声调道:“而且因为地处三省交界,本官不能越境,大帅你身为东南总督,六省的兵事都归你管,这事儿你不管也得管。”“那好,本座技权你可以越界,三省之地任你穿行”胡宗宪揶揄道:“这下满意了吧”“你一一一一一一”王本固差点噎得背过气去竟跺脚道=“你怎么能迳样呢”差点把郑先生给逗笑了。“明明一个怂人。”胡宗宪毫不客气道:“非要强装好汉,现在惹出麻烦来求本座,就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第七二七章大人亨否中

“好吧,好吧,”形势比人强,纵使王本固心中如何不愿意,也不得低下“高贵。的头,声音低涩道:“这次确实是某唐突了,冒失的杀了人,结果捅了马蜂窝。现在事情已经闹到北京,内阁几天一个廷寄。勒令我一个月平息事端。眼看着半月过去了,叛民却越来越多,又如游鱼一般滑溜,靠着大山作掩护,让人看的着抓不住。”说到这,他偷瞧一眼胡宗宪,见他虽然不做声,但微闭着眼睛,显然在听,便接着道:“而且我怀疑还有当地的官员和豪族牵扯其中,已经深感处处掣肘,举步维艰,难以为继了。”

王本固说着朝胡宗宪拱手道:“下官方寸已乱,但知道若是不能如明平乱,到时候恐怕不止会问的责,大帅在内阁那里也交不了差,”求人都这么有气势,估计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王本固说完了,等着胡宗宪回答。谁知胡宗宪像睡着了一样,仍然不做声。

王本固感觉受到了侮辱,登时心头火又起,干脆无所顾忌道:“我这次来,不止是为了求援,我还要告状”。

“告状”胡宗宪这下睁开眼了。幽幽望着他道:“告谁的状”

“朱先。”王本固道:“朱先是淅江参将,按理应该服从本抚调配。谁知他不仅不听从本抚调派。还把部队开得远远的,仿佛唯恐刁民不闹事一般。现在好了,情况不可收拾了,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部堂大人,你说他该如何处置。

淅江参将朱先,原先是一名犯了罪的军卒,是胡宗宪看他雄威豪阔。起了爱才之心,才刀下留人。命其戴罪立功的。结果朱先果然不负大帅的期望,每战奋勇争先,攻必克、守比成,立下战功无数。胡宗宪也很喜欢这个给自己长脸的部下。几年功夫便把他提拔成一名高级军官。东南都知道,他是胡宗宪的头号爱将。

王本固却拿朱先说事儿,这摆明了就是在逼胡字宪表态了。胡宗宪双目微微眯起,缓缓道:“是本座下得命令,朱先不过奉命行事。”

王本固显然没想到胡宗宪,会这么干脆地把责任揽到身上,呆了半晌才艰难问道:“夫帅是要拆在下的台。

“错。”胡宗宪背着双手,目光投向墙上的小鸟道:“本官是为了救你。”

“救我”王本固不相信胡宗宪这么好心。

“当然主要是为了平定矿乱胡宗宪道:“顺便也就救了你。”

“愿闻其详好歹听到一点希望,王本固低声道:“在下听听。是怎么个救法。”

“没必要跟你说,你回去等着就行。”胡宗宪平淡道:“对了,把你的人都调离衢州,不要再添乱了”小

“添乱,”王本固几乎要把这俩字咬碎,道:“大帅不说出个丁卯来,恕下官难以从命。”

“这不是命令,你可以不听。”胡宗宪淡淡道:“朝廷钦差已经来了,本官这总督也做到头了,按例应该不理政事了。”

“还没交接呢,您不能说撒手就撒手啊”妻本固着急道,要是胡宗宪真撂挑子了,那所有的责任都是他的了。这样的话,不仅自己要倒霉,就连朝廷里的那位,也得跟着完蛋。

“平乱这种事,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胡宗宪轻轻摇头道:“本官要是轻易接手。难免会有人说我恋栈权位,挟寇自保说着一甩袖子,仿佛解脱道:“本座可不想晚节不保。”

“大帅是不是太悲观了朝廷钦差是来劳军搞赏的,您加官进爵还来不及,怎会罢官呢”王本固此事已顾不土前后矛盾了,他就知道不能让胡宗宪现在就走,不然叛乱越来越烈,谁也保不住自己。

“本座抗偻十年,面对的是何等艰危的局势,如今呕心沥血,终于还东南百姓一片安宁。”胡宗宪抚摸着鬓角道:“但我的身体也垮了。看得见的是,头发都花白了一半;看不见的,是本官拿药当饭吃,早就心力交瘁了。”说着朝北方拱拱手道:“本就打算待把事情交代分明后便向朝廷请辞,回老家种种地、读读书。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天意垂恰,有钦差降下,不管圣意如何,本座都决意致仕,回家闲住了。”

王本固虽然是个狠角色,但哪是胡宗宪的对手,已经彻底入鼓,满心都是不能让他走了,就让他再干一任吧”想到这,他放下了继任总督的幻想,艰难道:“东南离不开大帅啊,”

胡宗宪的眉头抖了抖,语调平静道:“东南少了谁都一样

“唯独不能少了大帅。”王本固一躬到底道:“下官这才认识到。您是东南的守护神,只要您不在。东南百姓就没有安生日子说着言辞恳切道:“请您善始善终。为了东南百姓计,再干上几年吧。”凹曰混姗旬书晒小说齐伞

用宗棠只是不肯。要专的态度十分坚决,王本固苦劝们有,跺脚道:“都是我不好,上书弹劾了大帅,才让您进退两难。现在好处是。那奏章被内阁留中,还没有明发朝野。我这就上书收回,哪怕因为获罪,也在所不惜了。”他当然有自己的打算,毕竟自己的本差是御史中承,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不至于以诬告论处,到时候顶多是罚俸降职。而他有贵人相助,定能借此机会,把自己调离淅江,到别处当个布政使什么的,顶多几年就又升回来了,无伤大雅。

当然前提是,得有人帮自己背着个黑锅,如果不把屁股擦干净,以那位贵人的脾气,是绝不会帮自己的。

一一广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最终不顾胡宗宪的拒绝,王本固急匆匆的回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郑先生凑上来,笑道:“东翁的手段鬼神莫测。竟让跟咱们势不两立的王本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着招掌道:“如此,朝中那些人,再也没有对付您的借口了。”

“我这是饮鸩止渴啊。”胡宗宪面上殊无喜色道:“在朝中贵人心中,必然恶感倍增,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那您还”郑先生吃惊问道。

“因为我还存着一丝伤幸”。胡宗宪淡淡道:“坚持下去,一定会有转机的。”说着话,他回想起去岁自己病重,旧友李时珍前来给他看病时,说过的那番话,,

见东翁出神,郑先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胡宗宪才回过神来,问他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东翁,还有事情要请示呢。”郑先生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从袖中掏出一份清单道:“昨日会上,您与诸位大人议定了夹攻会剿输粤“三巢。贼寇攻略。其所需兵粮,会计房已经连夜算出来了”

胡宗宪没有接,问道:“大概要多少。

“兵非三十万,银非一百万两不可”。郑先生答道:“这些钱,朝廷可出不起,其能我们自己解决

胡宗宪问道:“能解决吗”

郑先生低声道:“东南大地战火放熄,藩库里能饿死仓鼠。朝廷又已经严令罢提编、抑加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也解决不了。”

“就算解决不了”对着自己的心腹,胡宗宪也不必闪烁其词,道:“也要让困难为上所知。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我们以前就是太傻了。”

“您的意思是”郑先生开始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把这些难题推给北京,”

“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当务之急是”。胡宗宪没有否认道:“先平息了衢州的动乱,如果久久未决。难免会像赣粤那边一样。成了气候。难以进剿。”说着重重叹口气道:“广东地处偏远,叛乱的危害尚不大。淅江就不同了,真出现长时间的叛乱,会危及社稷的

“是。”郑先生轻声应下,又问另一桩事道:“朝廷钦差到了崇明。便止步不前,据说是得了病,离不开岛上的温泉了。”说着偷看一眼大帅的表情小声道:“有不少文武官员,都派人捎去了礼物,据说唐汝辑、刘显、汤克宽等一干江北文武,还要亲自上岛去探视呢。”胡宗宪默默听着,却不表态。

“东翁”见他不说话,郑先生又问道:“甭管他装病还是真病,我们是不是都要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胡宗宪摇头道:“他什么都不缺说得虽然平淡。但与那钦差的亲密关系,却表露无疑。

“东翁”郑先生对胡宗宪的事情知根知底,有些抱怨道:“沈大人也真是的,您都难成这样了,他还巴巴的赶来捅刀子。”

“唉,世事难料啊,”胡宗宪叹息道:“拙言是我最好的朋友,想不到这次,却站到了我的对立面上。也难怪他不愿来淅江,实在是不知在面对我的时候,如何自处啊。

听大帅在这种情况下,还在为沈默开解,郑先生心中一暖,暗道,这才是大明首牧的心胸啊””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小一,心小一心一一小一小一一小

“那我们怎么办”郑先生问道:“装作不知不闻不问”

那显然不合适,胡宗宪低声道:“这样吧,我写封信给他,问候一声。”说着迈步走到书房,郑先生赶紧跟上。

到了书房中,笔墨都是现成的,但胡宗宪本有满腹牢马蚤,提起笔来却感觉无从诉说,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重新落在那棵腊梅树上,却只见到光秃秃的枝头,花瓣已经零落满地了。

良久良久,他写下一首前人诗词。端详一下道:“就把这个寄出去吧。”

郑先生一看,只见是陆放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恶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虽然是他人旧诗,却将胡宗宪此时的心境刻画的淋漓尽致,郑先生的双眼都有些湿润了,哽咽道:“部堂,您受委屈了。”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都以为我恋栈权个,不想撒手,为此不惜用尽手段。”胡宗宪搁下笔二自嘲的笑笑道:“我胡宗宪真是这样的人吗”

“在下不敢郑先生连忙道:“谁不知部堂公忠体国,鞠躬尽瘁。那些流言都是对您的误解。”

“无风不起浪。”胡宗宪摇摇头。有些顾然道:“你不想,别人也会这样想”说着腰杆一挺,重新镇定如山道:“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想,我只能管得了东南的千万百姓,当年我来淅江,便立下志向,要还百姓百年安宁,建流芳百世之功,现在我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这样前功尽弃了。”

郑先生动容道:“东翁,世人不懂您多矣。”

“毁誉由人。”胡宗宪一字一句道:“我自无愧”

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心一一一,心一一一一,飞一小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

收到胡宗宪的信时,沈默正与前来探望的苏松巡抚唐汝辑,进行着亲密的会谈,,话说唐状元来苏州已经满三年了,起初还不太合作,想耍接着严世蕃的力量做点什么,但后来沈默缰绳拉得紧,苏松的商人们又成了气候,暗丰与他作对,让唐汝辑处处碰壁、灰头土脸,只好收敛了起来。

但那时他对沈默,绝对是不服气的,大家都是状元、我还比你早一科,而且我还是景王爷的老师,严世蕃的好友,从哪一头讲都不该受制于沈默之手,虽然因为把柄在人手里,不得不低头,但也别指望他能痛快的合作,”这从沈默上次来苏州。他却躲出去故意不照面,便可见一斑。

但世事难料,皇帝南巡之后。严世蕃的阴谋暴露,身首异处,严党分子遭到了最严厉的打击,然后景王也被勒令就藩,让曾经左右逢源的唐状元,一下子没了靠山,整日里担惊受怕,一有风吹草动,便吓得夜不能寐,都不知多少次梦见,自己被扒了官服,扔进诏狱里去了。

让他意外的是,虽然弹劾他的奏章时有出现,可朝廷并没有真正追究过,半年多过去了,他还好端端的在巡抚的个子上呆着。

不过他并不敢松口气,因为他知道。前期的清洗,主要是针对京官。地方上的不是逃过了,而是还不到时候。

而明年又是“大计,之年,吏部要对所有地方官员进行审查,显然是清除异己最好的的机会。从惊恐中稍稍恢复,集汝辑知道自救的时候到了,如果再不行动,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以他严党加景王党的身份小哪家敢收留他又有哪家愿意收留他至于说行贿,唐汝辑一点不愚蠢,人家想要捞钱的话,何必将苏松巡抚这个富得流油的个子,给个外人坐直接让自己人取而代之多好。

“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唐状元现在感触特别深,原先他在朝中那么多强援、靠山,不过一年时间,竟全都落霎谢幕,是不是自己也该知趣的退下来呢

不,他今年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这个状元,是货真价实的呢。

就在彷徨无助、万般不甘之下。他终于想起了沈默,这个与他同样出身,又一起共事过,亲密合作过的家伙,虽然两人之间有过粗帮,但毕竟没撕破脸,闹到不可开交过。

虽然不太情愿,但他也承认。沈默现在就是自己当初的加强版,既是徐阁老的学生。又是裕王的老师,而且还是皇帝的宠臣,这三重保险让沈默的地位固若金汤,谁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为了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唐汝辑终于放下面子,带着厚礼,来到崇明岛上探视沈默。虽然比他早及第三年。在拜帖上,他却用了“弟汝辑。的自称,表明了雌伏之心。

好在沈默的态度十分亲热,不仅亲自出迎,还一口一咋。“老兄”让他少了几分尴尬。

沈默又把他请到后山的一处风景绝佳的别墅中,对着一望无涯的海面。泡上最好的香茗,温言抚慰着他那颗受伤的心。又把当初要挟他的罪证拿出来,扔到火盆里烧了。

唐汝辑彻底被感动了,他端起茶杯,奉到沈默面前道:“从今往后,我唐汝辑唯你的马首是瞻你让我干啥我干啥绝没半句二话”

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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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七章 大人亨否下

。口一 见唐汝辑郑重其事的表态,沈默知道。他所图必定非但也没必要点破”,不怕人的大,就怕人没。

既然跟沈默表明心迹,应该算他的自己人了,唐汝辑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不知朝廷对东南现状,是个什么态度”他也是京官出身,自然知道沈默不可能未经请示,便擅作主张停在崇明岛。

果然,沈默道:“内阁那里,我是每日一报,阁老对东南的事情,还是了若指掌的。”说着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卷白绢道:“你看,这是今早才到的钧旨。”

“这”唐汝辑咽口吐沫道:“这不合适吧”

“有件么不合适”沈默亲切笑道:“都是自己人了,相信你不会出去乱说的。”

“那是那是”唐汝辑拿起桌上的白巾擦擦手,双手接过那白绢,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寥寥数语道:“圣意已决,无可更改,然务必保东南之安定,不得复生乱焉。汝可便宜行毒,若有良策,速速来报。”下面是徐阶的落款和用印。

看完后,唐汝辑将那白绢小心的卷起。双手奉还道:“这么说,胡大帅一定要离开了”

“嗯。”沈默点点头道:“说句犯忌讳的话,大帅在东南一日,皇帝和阁老就要失眠一日。”

听了他的话,唐汝辑的脸,吓得煞白煞白,艰难道:“可就算我这种不受大帅待见的外人,也敢说他是不可能造反的。”

“思济兄,在这件事上,重要的不是大帅和东南文武怎么想”沈默沉声道:“而是北京的皇帝和大人们怎么想。”说着有些无奈的谓叹一声道:“富饶的半壁江山。交在谁手里都不放心,只有自己牢牢握住,才是最安心的。”

“我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唐汝辑点头道:“着来胡宗宪的时代,真的要落幕了。”

“嗯。”沈默颌首道:“不可逆转的。”

“但是”唐汝辑道:“胡宗宪似乎并不甘心,长江以南的文武官员,也在替他鸣冤,如果处理不好,会出乱子的。”这几句话。倒真是在为沈默考虑了。

沈默点点头道:“胡宗宪解了东南危局,把一副烂摊子,整成了今天的兵强马壮,大家都服他、习惯接受他的领导,这是很正常的。”说着声音低沉道:“但北京的徐阁老,看惯了多少巨头的浮沉,根本不相信,一个人的去留,有那么大的影响,他坚信只要处理得当,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这也是他派我南下的根本任务。”

“可是,您会把老朋友、老兄弟得罪光了的。”唐汝辑道:“我看徐阁老也没安好心,您当初就不该接这个差事。”

“哎,这件事我不做,别人也回来做。”沈默摇头笑笑道:“与其让别人来,把东南搅个七零八乱,还不如我亲自来做”至少能多保全些兄弟,让东南少伤点元气。”

“原来如此”唐汝辑拜服道:“大人用心良苦,早晚大家都会体会到您的苦心的。”

“希望如此吧。”沈默点点头,一抬头道:“来前,我跟徐阁老谈过个想法,他觉着还不错,说出来思济兄也参详参详。”“那好啊。”唐汝辑笑道:“大人请讲。”

“朝廷忌讳东南总督者,无外乎六省军政大权尽付于一人,威柄太重矣。”沈默淡淡道:“但东南又太过重要。片刻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还离不开总督之设。”沈默缓缓道“所以我想,是不是将原先东南总督的权柄,戈小分为三到四部分。比如说按照经济、风土、历史、地域。分为藏粤、闽淅、江北等方面,这些区域相互间比较独立,出现问题不会互相影响,所以设立总督单独治辖。便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万一出现跨越辖区的状况,可由朝廷临时委员。统筹经略,事毕即罢。这样推谭扯皮的情况也能应付。”

唐汝辑瞪大眼睛听着,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这一下子就多出了好几个总督啊”总督入则为朝廷显官,出则为一方军政之首,被称为“文帅第一重任”虽然管辖范围缩小了,没有东南总督威风,但也是部堂一级的高官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呀。

沈默说了好半天,才发现唐汝辑两眼发直,便停下话头,笑道:“思济兄,你有什么问题吗”

“哦”唐汝辑回过神来,随口道:“问题有,有的,那个江北总督具体管哪里”

“长江以北。”沈默微笑道:“也就是说,南直隶除了南京之外,都是他的辖区。”

“那岂不是,凤阳巡抚和苏松巡抚的顶头上司了”唐汝辑颤声道:“南直总督亦”

“嗯。”沈默颌首道:“因为是将东南总督的权力分割成数段所以不难通过廷议,而且徐阁老认为,也到了重新确定督抚之设的时候

唐汝辑这才稍稍冷静,道:“那么说。到底怎样还不一定呢。

“等到确定的时候,就晚了。”沈默冷冷道:“这件事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了,多少人都在巴巴盯着呢。”说着语调转暖道:“当然了,总督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还是东南的官员优势大。”

“大人的意思我晓得了唐汝辑点头道:“那我该干点什么呢”是啊,人生哪得几回搏。若总是瞻前顾后,只会空把机会都错失。

“帮我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沈默淡淡道:“然后筹备粮草、兵器,越多越好,天一转暖,保准有用”小

“是。”唐汝辑恭声应下。

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心一心一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小一小一一一小一小小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

待把唐汝辑送走,徐渭拿着胡宗宪的信来了,沈默当着他的面打开。看完后沉默异刻,然后递给了徐渭。

徐渭反复看着这首词,轻声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寂宾、无主、黄昏、风雨、独自愁,说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凄风冷雨般的处境,感到了不堪承受的压力说着轻叹一声:“那下阕第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他认为自己的遭遇,是因为朝中大员的嫉妒。而最后一句,几乎是谶语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甚至有一死以证清白的决心。”

说完这些话,徐渭的面上已经挂起了浓浓的同情之色,低声道:“拙言,咱们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君子小人,”沈默负手站在门口,望着海浪拍打礁石,卷起片片碎玉,仿佛是在问徐渭,又仿佛是自言自语道:“能用来界定胡宗宪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徐渭叹息道:“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想。充满了矛盾,让人捉摸不透。”

“说得好。”沈默点点头,望着徐渭苦笑道:“我们不知道他如冉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徐渭失笑道:“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沈默定定的看着他道:“别人我不敢说。单说我自己,虽然最初时,我很清楚自己的心。但真正上路之后,经过那么的荣耀挫折,在高峰低谷间反复,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不道德的事情后,再回首昔日的梦想,已经是那样的陌生而疏远了。”说着苦笑一声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奋斗是为了那崇高的理想,还是保住自己权势地位了,”

这方面徐渭感触不深,因为他一直拒绝融入官场,也就保护了自己的赤子之心。但从沈默面上的痛苦,徐渭能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你是说,胡宗宪已经认不清自己的心了。

沈默的目光迷失在无边的海上,悠悠道:“也许吧,但这些许的自相矛盾,对我和他来说并不重要,该出招时一点都不含糊。”

“你何尝不是极力在帮他说话”徐渭低声道:“如果没有你在从中寰转,恐怕老匹夫早就跟胡宗宪撕破脸了。”

“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啊。”沈默点点头道:“不能让徐阁老久等了,不然非得弄巧成拙不可。”

“那胡宗宪那里怎么回复”徐渭问道。

“还他一首沈默走到桌边,提起笔来,在砚台上蘸了蘸墨写下了四行诗。

“耐得人间雪与霜,百花头上尔最香。

花落尤有铮铁骨,无碍青史永流芳。”

徐渭在边上看着,待沈默搁下笔,他低声道:“你真狠啊

“越快解决越好,最好他能主动。”沈默轻轻抚摸着桌上的玉镇纸,那还是胡宗宪当年送他的,声音低低道:“这样的话,我还能保住他

一一一,心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小一一一心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

与此同时,王本固的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到了京城西苑的无逸殿中。

自从东南出事,张居正便干脆搬进了通政司,日夜等候最新消息,一收到王本固的信,便赶紧拿到内阁去,交给同样焦急等待的徐阁老。

看完信,徐阶摘下眼镜。道:“你怎么看”

“王本固这个人,明显脑子不够使。”张居正气愤道:“三言两语便被胡宗宪要了,用北京话说。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呵呵,”徐阶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他说,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否则天下大乱。东南的问题,有没有那么严重。“不管问题有多严重。”张居正坚定道:“朝廷也不能接受要挟,不然各地督抚纷纷效仿,以后谁还听朝廷的”顿顿道:“而且东南久乱方定,民心思安,只要官府细心抒解。那些伙业成不了毒候,一吊然现在看来。确实有此操讨急了叮只,讽杰做了,就三定要成功。”

“唔”徐阶点点头,他就喜欢张居正这点,思路极其清晰。他之所以能把胡宗宪挤兑到墙角,离不开张居正的出谋划策。

其实当年严嵩一去,他便有拿掉胡宗宪的想法,但一来其圣眷未衰,二来东南仍有战火,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担心胡宗宪的军权太大,朝廷难以调遣”

因为东南的尖所名存实亡,抗偻的兵力都来自募兵。募兵的纪律性、战斗力固然高于世兵,但因为所有士兵都来自东南普通百姓,立下战功又被拔为军官,对招募提拔他们的军官。自然惟命是从,对胡大帅也是感恩戴德,唯独对远在北京的朝廷。没什么感情。

正因为吃不准东南几十万军队的反应,唯恐引起什么乱子,徐阶才把念头压了数年。后来还是张居正给他出主意,说:“如今东南安定,北方却狼烟四起,不如将东南的骄兵悍将调到北疆来,一来可以让冉们继续战斗,保卫国家;二来,省得他们滋扰南方富庶之地。”其实还有“三来”张居正没说出口,但徐阶已经明白了”把东南的强军全都调得远远的,稀释胡宗宪手中的兵权,他的实力越弱,也就越安生。

“这招“釜底抽薪。真不错。”徐阶赞赏道:“可是胡宗宪能乖乖就范吗”

“这个是他自作自受了。”张居正笑道:“连续看他几道奏章上,都在吹嘘说“东南大定”已无外仗可打了。那东南还要这么多兵干吗朝廷当然要往更需要的地方调了,他反对的话,就是自打嘴巴。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妙哉,妙哉。”徐阶一想,可不正是这样嘛。于是从嘉靖四十一年起,两年时间,已经陆续调走了东南十几位参将以上的将领。其中就包括诸纶、戚继光、尹凤这样的名将。

胡宗宪果然没法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惨淡经营的血本,一点点就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