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39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然要真正到达,还得半个时辰左右。

船队全速靠近中,突听到远处水寨一声炮响,不一会儿有数艘快船劈波而出,很快便靠近了。这时,当先一艘大一些的“航艘舰。上,徐徐升起了一再黄色的旗帜。

便有掌船的水军千户禀告沈默道:“他们让我们停止前进

说话间,那黄旗下面,又升上一面绿旗。千户对端坐在甲板上的沈默道:“问我们是哪个部分的

“照他们的吩咐做”沈默沉声下令道:“向他们亮明身份

于是船队缓缓停下前进,这艘首舰的桅杆上,也升起了一面杏黄色的旗帜。对方马上停止了包围,一艘快船出队靠了上来,显然明白了沈默的钦差身份。

双方这番旗帜交流在外行人看来十分新鲜,但在明军中却已经是老古董了。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因为船队庞大,船与船、分船队与分船队之间需要联络、指挥、调度;而且茫茫大海上,晚上怎么联系刮风下雨雾天怎么办这都是解决的问题。郑和们充分发挥了高超的管理才能和创新能力,在船队中配有交通艇、乐器信号、旗帜等装备。

据史书记载,船队“昼行认旗帜,夜行认灯笼,务在前后相继,左右相挽,不致疏虞”意思是白天以约定方式悬挂和挥舞各色旗带,组成相应旗语。夜晚以灯笼反映航行时情况,遇到能见度差的雾天下雨,配有铜锣、喇叭和螺号也用于通讯联系。

郑和们留下的宝贵遗产。随着大明厉行海禁而沉睡多年,又随着重新开海而重见天日,虽然过去百五十年,却仍是最完美的通讯手段。

俞家军的斥候登舰,确认了沈默的身份,几艘快船便掉转方向,由保卫德为护卫,护送着船队往水寨驶去。同时寨中也得到报告,赶紧行动起来,摆仪仗迎接御史大人。

当沈默的首舰缓缓驶入水塞,便听到低沉而震撼的号角声,从整齐列在水道两侧的军舰上传来,每一艘军舰上,都整齐的站着身穿蓝色皮

在激昂的军乐声,和一下接一下的礼炮声中,沈默的座船终于在码头上停靠,他看到一干身穿亮银山文甲、肩披蓝色披风的俞家军将领,已经列队恭候自己到来。

海船下钴,踏板放下,一队身穿着麒麟甲、反握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小校,便率先从船上下来,背对着钦差座船、面对着一众水军将领,整齐的列队。

然后,头戴乌纱暖帽,身披黑招皮大氅,内罩大红云锦官袍。胸前补着孔雀图案的钦差大人,出现在了中军官的眼前。

在一个高大将领的带领下,十几名军官齐刷刷的跪下,恭声道:“末将恭请圣安”

沈默代皇帝受他们一礼,沉声道:“圣躬安,诸位将军请起。”

但众将并不起身。而是继续道:“末将恭迎上差。”

“快快起来吧沈默和蔼的笑笑,便迈步走下了踏板,站到了陆地上。

那领头的高大武将,也快走几步到了沈默面前,黝黑的脸庞上泛着兴奋的光,双目中满是喜悦和激动,道:“拙言,哦不,沈大人,克然是你,”

沈默也很高兴,哈哈一笑道:“姚长子,没想到是我吧”原来这位高大魁梧,相貌忠厚的将领,竟是多年不见的姚长子,这意外的重逢,把沈默胸口的阴云,一下子就冲开了。

听到副将大人与钦差大人竟是旧相识。那些原本还表情僵硬的随行官员;应付公事的当地将领,一下子便拉近了距离,没有了矜持,气氛变得亲热起来。

“俞总戎在营中吗”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沈默将自己的随员介绍给姚长子,然后笑眯眯的问道“俞总戎在营中吗”

“老总去杭州了”。姚长子摇头道:“这里暂时由末将负责

“这样啊,”沈默本是扑俞大狱来的,现在正主不在,什么戏都唱不开,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见到长子的喜悦,让他很快调整情绪,狠狠拍拍那宽厚的后背道:“老总不在,你也得管饭”姚荼子咧嘴笑道:“管。当然管。说着侧身让开主路道:“大人和诸位上差请。”

沈默笑道:“请。”说着便拉起准备跟在后面的姚获子,与他携手走进军营中。

有贵客来临,营中自然杀牛宰羊,分麾下炙,一直欢宴到天很晚,醉倒了一片才结束。

沈默和长子的身份在那里,倒没有喝多少酒,宴会散了还能正常的走回长子的住处”沈默没去已经安排好的上房,今晚要跟长子抵足而眠,着快的聊一聊。

到了屋里,有军士端上热水白巾,请钦差大人洗漱,姚某子接过那铜盆,吩咐道:“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他俩的护卫便依命退下,将房门轻轻掩上。

屋里没了外人,沈默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兄弟了。只见他的面貌似乎没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提高了一大截。站在那里如山岳耸峙,表情十分月毅。目光沉着锐利,还蓄起了浓密整齐的唇须,完全是一派大将风度。

只有目光落在沈默身上时,露出的那种会心笑容,才能把他和当年那个总挂着憨厚笑容的高大少年联系起来。

在长子眼中,沈默何尝不是变化惊人呢那个早慧而狡黠的少年,早已经气宇凝重,不怒自威了他站在那里,即使是含而不露,一脸和蔼的笑,也会让你自惭形秽,不自觉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种气势,长子只存大帅身上感受过,其余哪怕是自家总戎,也没法给他这么强烈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沈默除下官服。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棉袍才不那么强烈,长子笑道:“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啊,你一穿上官服,简直让我说话都不敢大声。”

沈默从他手中拿过毛巾,在温水中浸湿了,笑答道:“想不到你姚长子,也有先敬衣冠后敬人的毛病。”

“那可不是长子摇头道:“你这一身官服,我穿上就像偷来的,你穿上却立刻让人忘了你的年纪,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默将毛巾轻轻贴在面上,享受着那种被温润的感觉,笑道:“你这还好了,要是把你那身山文甲给我穿上的话,恐怕直接就压断气了长子有气功,哪怕屋里寒冷,也仅穿着单衣,显得十分健康健美,沈默这辈子是没法比了。

让他这一打岔,兄弟俩那因为太久没见,而生出的陌生感终于消灭了,互相拍打拍打,又变得热络起来。”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

洗漱完毕,两咋。人各钻一个被窝,脚对脚躺在床上,沈默突然笑道:“听沈京说,你的五姨太立功了”

“是啊。”长子满脸自豪道:“老五争气啊,终于给我生出儿子了

“你真是冤枉四位嫂夫人了

淤默笑道“你整天出海在外,撒播的雨露大少了“的庄稼才不旺的。”

“唉,这个我也知道”长子道:“可我爹着急啊,隔三岔五,便给我弄个女人,好多个我都没说过几句话”这要不是老五立功,我能打两桌马吊了。”

“齐人之福不好享吧”要是以前,沈默早就羡慕上了,现在却同情起长子来。

“是啊。”长子也不瞒沈默,道:“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以前还不知道,后来娶了老三才知道,这些娘们的爱好就是吵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能吵半天。我难得回趟家,一刻都不得安生,你说能不受影响吗”说着苦笑道:“现在更惨了,家里有两台戏,整天文戏武戏滑稽戏,鸡飞狗跳知了叫,吓得我都不敢回去了。”一提到家里的境况,长子脸都绿了。连连摇头道:“反正我完成任务,我爹也不管我,还是睡军营清静。”

提起家里的糟心事儿,长子的沉稳形象毁坏殆尽,真成了“英雄气短。他十分羡慕沈默道:“还是你明白啊,一直坚决不让家里凑一台戏删”

“好什么好”在长子面前,沈默也不装了,说实话道:“都怪我当年太幼稚,把话说得太死,想要再添双筷子,又不能违背了誓言,结果弄得我好不纠结”

“结果呢”长子追问道。

“结果”沈默郁闷道:“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呗。”说着使劲挠头道:“娘的,一想起这事儿来就闹心“来的时候,还和你弟妹闹别扭呢。”

“这就不是我说你了。”人一旦平躺下,就没了地位尊贵,长子一脸过来人的表情道:“这些年我总结出个经验,就是再好的女人也不能宠她,不然她会蹬鼻子上脸的”你就是太惯弟妹了。”

“是啊,没经验啊,”沈默望着帐顶道:“怪不得陆游说,花能解语添烦恼,石不能言最可人啊,原来放翁是个过来人啊。”

“你看,我说吧。”长子道:“兄弟,女人虽然身子弱,打不得,但以后遇到这种事儿,你把她送回娘家,晾一阵子,等着她乖乖回来,保证什么毛病也没有。”

“这法子也得因人而异啊。”沈默摇头笑笑道:“你听说过曹操和丁夫人的故事吧”

“嗯。”长子也是读过三国志的,自然对魏武王的花边轶事念念不忘,道:“你说弟妹也会跟丁夫人一样”

“那是一定的。”沈默认命似的闭上眼睛道:“送回去容易,可就别想再接回来了。”

“唉,弟妹还是个诰命,你也休不掉”长子道:“我真同情你。”

“呵呵”我怎么可能休她呢”沈默摇头笑笑道:“这辈子能娶到你弟妹,是我最大的福气了,在我看来,她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人。”说着竟有些自豪道:“优秀的人都是有脾气的,何况这脾气也是我给她养的,凭什么那这个指责人家”

“呵,网还数落她呢,现在又维护起来了。”长子笑道:“我算明白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外人就不能插言,怎么说都讨不着好。”说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俩结婚七年了,估计是痒痒了”沈默道:“痒过去就好了。

“看来你这次南下,也有躲风头的意思喽”长子笑道。

“是啊,不能把人家赶回家,俺自己闪人总可以吧”沈默无耻的笑道:“这世界真好,不担心媳妇跑了。”

“你要求可真低”长子道:“早知这样,你也跟三尺一样,娶个日本娘们,那可比咱们大明女人温顺多了,保准不惹你生气。”毕竟是当兵的出身,长子说起话来百无禁忌,道:“而且听沈京说,她们还有很多不足道哉的优点呢,但我问他是什么,他不说。”

“哈哈哈”沈默闻言大笑道:“打死他都不会说的。”笑完了对长子道:“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你要想知道啊,就问问菜菜子,让她帮你说个媒呗。”

“好主意”长子颇为意动,但转念便垮下脸道:“不行啊,俺爹会打死我的,他恨死偻寇了。”“哎,你就不如沈京了”沈默憋着笑出来了:“你知道你是怎么跟我大伯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他这也是在抗偻。”

“怎么讲”

“他说,自己娶一个日本女人,就有一个日本男人找不到媳妇,就会少生三五个日本娃娃。如果多一些他这样的人,把日本女人娶干净,让日本男人都打光棍,这样不出三代。日本人就灭种了。”

明天给大家个惊喜,是真正的惊喜哦,未完待续

第七二六章 梦想、现实下

第二天都到下午了,沈默的随员们也没等到出发的命令,不知今天到底还走不走,便撺掇着周培简去问问。

结果不一会儿,周培简去而复返,对众人道:“大人贵体微恙,可能要休养几日吧。”

众人一听十分吃惊,想到昨晚宴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天就病了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路过的徐渭没好气道:“没听说过什么叫“病来如山倒。吗”

“那徐先生请问,咱们该怎么办啊”周培简道:“大人病得厉害,也没给个章程。”

“这还用问”徐渭翻翻白眼道:“要么闲着玩,要么跟戚继光军去,你们选哪个”

“这还用问么”众人讪讪笑道:“我们是斯文人哩”当天晚些时候,大家也去探视少宗伯。见他确实面色蜡黄,满头虚汗,显然正在发病中,军中大夫说病人需要静养,于是大伙也乐得清闲,都安下心来找乐子。这崇明岛景色秀美,即使是冬天,也有一种凄凉之美,官员们结伴出游,吟诗作赋,酸气冲天却自得其乐。那厢间,戚继光则打起了俞家军的主意,两家主帅又并称俞龙戚虎,现在两军相遇,当然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了,每日里教场上都是黄烟滚滚,杀声震天,让登高望远的文官们十分诧异”这两家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而此刻在军营深处的一座别墅中,那位传说重病缠身的沈大人,头束着月白色的逍遥巾,穿一身藏青色的棉深衣,端着茶杯坐在火炉边,只见他神色凝重,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但横竖都不像患病的样子。

徐渭背着手,绕着火炉和沈默团团转圈圈,一边转还一边大声抱怨道:“王本固、你这个杀材,杀材啊”

长子看得眼晕,只好不看他,把目光投到桌上,那里散落着几封信笺,正是徐渭的烦恼源泉。

沈默却不管他,任凭徐渭转啊转,一直等他转累了,一屁股坐在身边,临起大茶壶牛饮时,才不急不躁道:“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是你想多了也说不定。”

“虽然你们关系好”徐渭阴着脸道:“可这种大事,不能掉以轻心啊”

“我知道。”沈默点点头,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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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没病,不过是找个理由,好留在崇明岛,先不进入东南地界罢了。因为在船到莱州停靠时,他便接到了锦衣卫的奏报,说东南数省。同时发生了数场叛乱。江西、淅江、福建、广东等地告急不断,各省都在调兵遣将,气氛紧张无比。

接到消息后,沈默没有声张,只是告诉了徐渭和戚继光,两人的反应不出意料,都是一样的难以置信他们都对胡宗宪和东南文武怀着深厚的感情,实在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但当冷静下来,他们又没理由不认为,这一系列的事件,是在制造紧张气氛,要挟朝廷就范。

“这是要给钦差大人个下马威啊。”徐渭阴着脸道:“他们怎能这样呢”

“大人,我们要当机立断。”戚继光冷鼻道:“末将建议在莱州暂停,等事态清晰后,再决定行止。”

沈默思索了很久,抬头问他俩道:“胡宗宪有这么蠢吗”

“不应该啊”徐渭道:“他如果不知天时、倒行逆施,也建不了那番功业。”说着自己却先不仔细了,道:“不过自从严党倒台后,他的处境就日复一日的恶劣,被逼急了出此昏招也不是全无可能。”

“应该做最坏的打算”戚继光沉声道:“尽最大的努力。”

“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沈默轻声重复着戚继光的话,微微点头道:“说得好。”不管是为国为己,还是为胡宗宪好,都要慎重对待此事,将影响降到最低。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沈默最终决定继续南下,在崇明岛上落脚观察。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距离近、知请快、反应自然迅速,但坏处也很明显,因为这里是胡宗宪的地盘,驻军受其节制。

不过沈默不认为这是在冒险,因为驻扎在崇明岛上的是俞家军,以他对俞大狱的了解,这位老成持重的将军,一定不会跟着别人乱来的。

而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俞家军控制住,这样手下有俞龙戚虎,至少在声势上,可以震慑住许多人,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被淹没在江南的喧嚣中。

立足在崇明岛,便有了足够的留白,可以让他自主的进退停留。别看这简简单单的一步棋,却是建立在对东南形势的了解,将领思想的把握上,做出的冷静选择。

结果到了这里,俞大献已经被召到杭州去了,但沈默看到了长子,就更加放心了。于是安安稳稳的驻扎下来,等着最新的情报。

当沉默把情况通报给长子,没想到他对岛外发生的事情,也了解不多,似乎俞大献也在封锁消息,不过长子告诉沈默:“我家老总临走时交代,没有他的命令,所有战船不许出察,就是大帅下令也不行。”

这既是个好消息,又是个坏消息,因为它一方面说明俞大敝的立场没有问题,态度十分坚定,但也说明确实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朱五并没有跟随沈默走水路,而是在莱州乘快马南下,联络指挥各锦衣卫千户所,尽可能的收集情报,为沈默的决策提供支持。

锦衣卫的效率很高,第三天便将各方面的最新情报,汇总摆上了他的桌面,事件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看似铺天盖地的东南叛乱,其实可以分成两场。北边皖南、淅江、江西一带,是银矿工人叛乱,南边江西、福建、广东一带,是“三巢。农民造反,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也存在一定的内在关系。

先说银矿工人的暴乱,这其实是个历史问题。随着近百年来经济的发展,白银已经成为社会结算的主要货币,随之而来的,是对银矿石需求的激增。银矿的开采由官府控制,但实际集矿的,却是邻近地区、以宗族为单位的彪悍山民。

为了完成上差、中饱私囊,官府往往定下极高的上缴额度,并通过矿卒和官差,监督监视矿工采矿,严惩偷懒懈怠者,并对偷盗矿石、偷挖矿山者绝不姑息。在当时的条件下,矿工的生存条件极为恶劣,出现死伤司空见惯,且要整日面对官府的盘录与欺凌。怨气越来越重。这种时候,有地方豪强登高一呼,很容易在矿工和周围地区的村民中,吸引了大批追随者,他们按照按军事方式组织起来、进行练,除了抵抗官府的暴政外,还有更吸引人的目的一私开银矿。这种行为当然不能不被官府容忍,往往面临着严厉的打击,但因为矿工们又以宗族为单位,团结彪悍,而且银矿所处之地,往往是山脉连绵,军队很难打得过山民。加上私开银矿的收入,即使对于普通矿工来说,也远远高于为官矿劳作,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便造成了延绵百年,无法根除的冲突根源。

历史上。杨廷和当政时,曾经采取一些手段。缓和了官府与矿工的矛盾,但严嵩柄国后,一切急转直下,官府贪墨、压榨矿工,逼死百姓的事情时有发生,眼看就要再次造成暴乱,但东南偻寇的横行,改变了事态的发展”官府的注意力不再放在矿止上,卫所军队更是在战争初期。被强大的偻寇消灭殆尽。于是从嘉靖三十年以来的十余年间,官府对矿山的监管出现了一段真空时期,后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私开的银矿如雨后春笋般,在各个矿区冒了出来,其中最大的一片,是位于南直隶、淅江、江西三省交界地带。这片方圆六百里的地区,有淅江衢州府的西安县北方银场、开化六都银场、江西婆源德兴银场、玉山银场等七八个银矿,私自开采的矿洞,竟达到一百多个,每个都有不小的出矿量。

与之相对的,是官开银矿的萎靡,甚至找不到足够的矿工开工,每年的供应量自然锐减。在战争时期,为了避免内外交困,官府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如今偻寇已被彻底赶走,没了外部的压力,官府就不能任由其折腾了。

事情的关键人物,是淅江巡抚、御史中承王本固,他早就对矿山的这种状况忍无可忍,便想接着抗偻胜利的锐气,雷厉风行、一举解决这个痛疾。便在没有通报总督衙门的情况下,带领本部数千官兵、降临衢州府,率衙役、官差、团练、乡勇,共计近万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封矿。

起先进展十分顺利,查封了十几个矿山,逮捕反抗的矿工数百人,仿佛一下子就把私开矿山的风潮扑灭了。但王本固知道,参与采矿的人有数万人之多,且因为衢州顾名思义、是三省通衢之处的意思,与江西、南直徽州搭界,所以一闻风声,矿工们便从山上逃到别省。巡抚、知府、县令,都无权越界追捕,只能望而兴叹。

等朝廷撤兵,那些逃走的矿工很快便会回来,扒开被封闭的银矿,继续进行开采。这种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游戏,已经玩了许多年,却依然在重复着。

王本固没有这份耐心,为了达到杀一做百的效果,他在云雾山矿洞前,当着数万乡民的面,一下杀了一百多矿工,”这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否则当年也不会差点杀掉王直父子。

这是不折不扣的蠢行,因为他犯规了。为什么他进剿十分顺利,以前被口小见之若畏涂的差事。怎么到他年里就易如反掌了呢。难逝刀忆刑别厉害不,是因为他二杆子出了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且从来不讲情面、不守“规矩”所以衢州府的官伸早就跟矿主豪强们打好了招呼。好好配合一下,给王中承个面子,把这尊神送走了,大家再该干嘛干嘛。

是的,矿区的官员们,早已经被白花花的银子收买了,成了黑矿让。的保护人,甚至是合伙人”什么朝廷法度、礼义廉耻,那都是浮云,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这些年来,这里的一切已经形成了默契,以一种奇怪的和谐共存着。

但随着那一百颗人头落地,和谐不存在了,矿主、豪族们感到了背叛,失去亲人的宗族要报仇,于是几乎一夜之间,手持着长矛土枪、甚至是铁稿铁掀的狂民,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依托大山的掩护,神出鬼没的击杀官兵。

王本固猝不及防,损失很大,组织反击。却只能一次次的扑空,而对手的声势却越来越大,仿佛传染一般,江西婆源、玉山的矿工也加入进来,甚至景德镇的工人也跟着闹起事来,见着事态已经控制不住,王本固终于不顾面皮,紧急向总督府求援。”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小

而江西、广东等地的农民暴乱。其实也是老问题有了新发展罢了,自嘉靖三十五年起,白莲教徒在两省传教,组织贫民暴乱。其中广东和平县李文彪、江西龙南县高沙保、谢允樟、下历赖清规等乘官军御击偻寇之时,相与结党。号为“三巢”率部攻打附近郡县。

十余年间。匪首李文彪已死,但其子李珍与谢、赖的气焰却愈发猖炽。他们约期分道四出攻城夺邑,已拥众数万人。并占据广东和平、龙川、兴宁、江西之龙南、信丰安远诸县,一应钱粮、词讪,有司不敢诘问。而无以生计的农民、手工业者,多入山结寨,与“三巢,互为声势。仅赖清规部,就跨据江、广六县,依险固守,官军莫能敌。

李、谢、赖三人不愚蠢,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斯睡,一旦朝廷腾出手来,必然会全力剿灭他们,因而积极联系逃到广东沿海的海寇王一本等人。意图扩大势力,抵抗官军。当皖、衢、婆、景矿工暴动发生,他们认为已到最佳时机,便开始疯狂攻打朝廷州县,妄图将连地盘成一片,好达到建国称王的目的。

一时间,赣粤二省频频告急,南赣巡抚吴百朋,为此接连六百里加急,向北京、杭件告急,请求派兵镇压。

这就是东南目前暴乱的真相,在徐渭看来,都是因为王本固在抗偻中没有捞到功劳,觉着钦差来了脸上过不去,所以才行此贸然之举。

“荒唐,太荒唐了”小徐渭的脸涨得通红道:“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东南的大好局面,便会毁于一旦。长子让他吓得打了个寒噤,但沈默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说你也太麻木不仁了吧”徐渭对沈默的态度很不满意,嚷嚷道:“难道你不着急”

“当然着急。”沈默搁下茶盏,拍拍徐渭道:“不过,也没那么着急。”

“还是麻木不仁”。徐渭打开他的手道:“怪不得人家说。当了官就不是人呢。”“去你的”沈默笑骂一声,站起来,活动着酸麻的双腿道:“我只是觉着,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

“还不糟”徐渭挥舞着手臂道:“东南半壁都乱了还要怎样”

“听我说三件事”沈默伸出三根手指道:“首先,叛乱是发生在通衢之处,说是涉及五省,其实不过两起叛乱而已。”说着蜷起一根手指道:“然后,赣粤的暴乱其实是老问题,官府过去都能应付,现在的军队更强了,没道理应付不了。”

他最后只竖着一根手指道:“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相信只耍有一个人在位,东南乱不了。”

“你是说徐渭轻声道:“胡宗宪”

“不错。”沈默点点头,笑道:“当年他接手东南时,是个什么局面魅魅勉勉、虎狼满地,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在这些叛乱,估计在他眼里,还不够看。”

“不是说大帅要离开了吗。边上一直不说话的长子,突然低声问道:“是这样吗。

好消息是,出版的事情已经基本敲定,校稿完成,大家不久就能见到一品的精美纸质书了。

第七二七章 大人亨否上

“是这样的。”沈就没有回避长子的问题,平静道:“朝廷给了我那么多使命,其实都是花头,真正的用意只有一个,就是让大帅交出兵权,确侮东南不乱。”“果然要卸磨杀驴”长子的面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道:“无耻之尤。”“虽然听起来很像托词”沈就摊摊手,道:“但我确实已经尽力了。

“哦我不是说你。”长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我是说那些人。”“我知道。”沈就点头笑笑,道:“我正想词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我一一一一一一”长子沉就了好一会儿沮丧的低声道=“我的看法有什么用。”“嗯”沈就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你说。东南文武对我的到来,会是个什么态度”“欢迎吧。”长子道:“战场上的交情,还是信得过的。”“这话言不由衷了。”沈就呵呵笑道:“我看你现在就不大欢迎我了。“不是”长子垂首道:“只是一想到大帅呕心沥血。最后竟落了这么个结局,我这心就像刀割似的。”沈就和徐渭对视一眼,只希望长子这样的是个例,不然胡宗宪还真磁不得了。“我到你这来的消息”沈就笑笑,把话题转开道:“应该传出去了吧“岛上每天都有船来船往”长子点点头道:“想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来看我”沈就的嘴角,挂着古怪的笑意,他也觉着自己的问题听着可笑。这问题把长子难倒了,他摇头道:“别人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那好。”沈就转到书桌后坐下,表情轻松道:“咱们就等等看。“这样合适吗”长子低声问道:“都知道您已经来了。”沈就与徐渭相视一笑,后者道:“正因为都知道了,所以才能稳坐钓鱼台。”“文长先生,还是求您把话说直白些吧。”长子苦笑道:“我可听不懂您的锋机。“是这样的。”沈就为他解释道:“眼下的东南局势颇为微妙看着闹腾腾的乱作一团,其实真正的角儿都在观望。”“什么人称得上角儿”长子问道。

“徐阁老和大帅是主角儿。”沈就耐心道:“前者肯定要考虑,东南是真的乱了,还是有人在制造假象,如果是真的乱了,换帅会不会使事态恶化。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前,徐阔老是不会出招的。”

“西胡部堂那边”沈就又道:“虽然不知他怎么想的,但从日前的情况看,他迟缓的反应,显然与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观望态度十分浓重。

“其实也不难猜。”徐渭接过话头道:“我对胡宗宪这个人,还算了解的,他这个人的优缺点都十分明显,不避人言、敢于任事这是他的优点,但有时候又显得不择手段、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犯错误。”顿一顿,道:“所以,他很可能是在等待,最有利局面的出现,然后才会行动。”“那什么局面最有利呢”长子追问道。

“第一,王本固被撤职问罪;”徐渭屈指数算:“第二,南方局势危急,逼得朝廷推翻原先的决策;第三”他看看沈就,笑道:“第三,就是这位钦差公开为他说话。”说着一合掌道:“只有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他才会出马。”“这。这岂不是”长子有些艰难道:“要挟朝廷吗:\”

“换了别人可能不敢”徐渭沉声道:“但这位胡大帅是干得出来的我说过,他长袖善舞、百无禁忌,只要不被抓住把柄,他没什么干不出来的。”和严党合作、跟海盗谈判,这些君子所不为的事情,胡宗宪都毫不犹豫的做了,所以徐渭这样说,是很有道理的。

沈就也相信他的判断,表情有些忧虑道:“就林公喜欢剑走偏锋,其实是在玩火啊。”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就,还是徐渭打破安静,笑道:“其实你也是正角儿啊,钦差代表皇帝,你一旦表态,即使北京也不好反对。”“是啊一一一一一一”长子惊喜道=“那拙言你定要帮大帅说话啊你们的关系那么好,肯定会帮他的,对,巴”

“不可以。”沈就摇摇头道:“如果我不是这个钦差,自然可ka尽情的帮胡宗宪说话。但首辅偏8派我出这趟差,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胡宗宪的关系,都在瞪大7眼睛看着我,只要认为我有一点徇私偏袒,弹劾的奏章便将塞满通政司,结果不仅帮不了他,我还得跟着遭殃。

“不错,老匹夫让拙言当这个钦差,就像给孙猴子带上了紧箍。”徐渭对徐阶的鄙视,已经到了称其为老匹夫,的地步,他形象道:“若顺他的心意,钦差的招牌金光闪闪、好不威风;可要是违了他的意,咒语

念起,管教你生不如死。”说得好。”沈就摸摸脑门,仿佛上面真有一圉金灿灿的东西,干笑一声道:“不过也没那么悲惨,这里跟北京远隔千里万里,我也不是傀儡一具。”说着安慰长子道:“我会尽量帮助胡大帅的,你要相信我。“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一一十r一”长子点点头道=“需要我做什么;”“让部队做好准备。”沈就笑笑道:“当然不是让你擅自出击,如果俞总戎下令的话,希望你们立刻就能出发。”“这没问题。”长子又,次点头道。

当天下午,沈就接到了俞大猷派人送来的信件,信上表达了对钦差大人的欢迎之情,并为自己不能赶回去而道歉,还请他安心养病,一切要求都可以向姚苌子提云云勺口气客气而稍显疏远,不过正符合俞大猷的脾气。

如此又过了两天,也就是沈就宣布养病,的第五天,终于有人来探望他了。

第一个来的却是沈京,他近水楼台先到达,带着十几个大夫,好几担子药品和补品,急匆匆的赶过来,却看见沈就在那里满头大汗的吃火锅,气得他哇呀一声,扑了上来,要拼命一般。

沈就赶紧用筷子把他挡住,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煮好的牛杂火锅,我记着你最爱吃的,就是这口了。”“亏你还记得。”沈京气呼呼的坐下,接过筷子道:“你这不骗人吗一听说你病了,我搁下活计就跑来了“好好好,拎你赔不走了。”沈就给他斟上酒道:“看在咱们三兄弟久别重逢的份上,您老就原谅则个吧。”那边长子也提沈就解释道:“现在的局势太混沌,拙言才出此下策的。”

沈京的脸色才好看点,埋怨道:“下次提前打个招呼行不害得我白担心一场。”“好好好。”沈就满口答应下来,又自罚三杯,沈京终于不生气了,嘿嘿笑道:“其实我也猜着你这里面有猫腻。“何以见得”沈就笑问道。

“从岛上到上海,坐船不过半个时辰。”沈京狡黠的笑笑道:“你要是真病得厉害,肯定去上海疗养了,何必在这缺医少药、水都又咸又苦的崇明岛上带着呢。”沈就一想,确实苷=么回事儿,不过称病本就是个幌子,也无所谓逼不逼真了。不过对沈京的鬼精鬼精,他还是赞赏不已。沈京感到十分受用,得意洋洋道:“还要有我,你才不至于露馅。“哦”沈就笑问道:“你是怎么帮我的呢”

“从前天起,就不断有人向我打探,问你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