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42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傻子吧真以为我们被困在杭州城,就又瞎又聋,什么也不知道了”说着哼一声道:“我还想问问老郭,怎么可以任意调动我的部下,而且一下子把几支大军的将领都换了,这是要干什么”

郭成憨厚的笑笑道:“这种军机要务,可轮不着我参与。”

但他想仑混过关是不可能了,屋里的众文武,本就一肚子火气,现在胡宗宪又不在城里,登时没了压着的,哪还控制得住。

屋里便像炸了锅似的,纷纷质问起来,蒋谊和郭成招架不住,只是一个劲儿的推说不知,一切等大帅回来再说。

就在这时门开了,只见一名小校气喘吁吁的冲进来,连礼都顾不得行,便大声嚷嚷道:“诸位大人,请去巡抚衙门集合”屋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众人定定望着那小校,心说你算哪路神仙

那小校也觉出自己的冒失,赶紧补充道:“是刘总戎和唐中丞下得命令。”怕他们没听明白,又道:“江北总兵刘大人和苏松巡抚唐大人。“嗨”几个武夫松一口气。嚷嚷道:“何必如此仓皇:\还是让他们来驿馆相见吧。”王询却有不祥的预感,问那小校道:“你们卢总戎呢”“已经跟着去巡抚衙门了”小校道:“临去前吩咐小得来传话。“看来这事儿蹊跷啊”蒋谊低声道:“怎会去了抚衙呢

“唔”王询点头道=“去看看吧。”说着便高声吩咐=“取我的官服来”其余文武也各自回去换上官服,又叫上在后花园打拳的俞大猷,骑马坐轿,往巡抚衙门去了。

崇明岛上,戒备森严,姚苌子把众将约束在中军堂中,焦急的等待着山上会谈的结果。

大堂里静极了,只能听到十几个大老爷们的喘息声,桌上摆着酒肉,已经凉透了,也没人有心思动一筷子,虽然从没宣布过,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就在此时,堂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声,姚苌子皱眉问道:“什么事”

还没享有人回答,一老一少两名戎装的将军,便在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

众将看清来人,赶紧起身相迎,因为这两人的身份可了不得。前者是苏松副总兵,老将军王崇古东南原先有一文一武两个王崇古,那个老西儿已经去北方当总督了,这位老将军还在给俞大猷当副手。他资历比俞大猷还深,在座的许多将领,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所以德高望重,说出话来无人敢违背。

另一个唇红齿白、年轻气盛的少将军,却是俞大猷的独子俞咨皋这两人被俞大猷派去江南船厂督造新式战舰,按说此时不该回来的。但他们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显然不只是回家看看。

姚苌子尴尬的起身让开,老将军当仁不让的坐在正位上,俞咨皋还轻蔑的瞥了他”眼。

长子暗叹一下,恭声道:“大人回来也没提前打声招呼,末将也好去接接。”“不敢劳动大驾。”王崇古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把海面前封锁了吗老夫要不是熟门熟路,还休想回得来呢。“您老误会了”长子已经馈定下来,知道此时不能退缩使不卑不亢道:“是因为大帅和钦差在岛上会晤,所以岛上才戒严的。”

“哼”王崇古一时也无法指责他了,但俞咨皋却一脸鄙夷道:“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大帅和我爹对你几多提拔,你却忍心加害大师,陷我爹于不义”“少将军。”长子一皱眉,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俞咨皋人不大,眼睛瞪得不小道:“话揄在这儿,谁要敢加害大帅,先从我身上踏过大堂中的气氛紧张极了。

沈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待胡宗宪笑完之后,他低声问道:“既然知道我会这样做,为何又要来呢”“我不来”胡宗宪的日光仍然在青黄色的海面上,仿佛嘲笑沈就,又仿佛自嘲道:“这出戏怎么收场”

沈就知道他的意思,低声道:“老哥,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太清楚你了,不这样的话,说不定你又翻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候不可收拾,大家就都麻烦了。”“难道你也认为”胡宗宪转过头来,一脸嘲讽的笑道:“衢州矿工闹事和赣粤三粜叛乱,都是我一手操作的吗”“我不知道,也愿意相信不是。”沈就神色一黯,低声道:“但到了你我这位置上,还能凭感情用事”

胡宗宪盯着沈就看了许久,终于摇摇头道:“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为我烧账本的傻小子了。”

“那还是嘉靖三十四年的事情”沈就也陷入万般感慨之中,道:“说话间,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是啊,十年。”胡宗宪有些低沉道:“为什么当年你明知我处处算计你,你却愿意为我豁出命去;可这些年来,我自问对你如亲兄弟一般,你却能狠下心来算计我呢”

“你、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你、我。”沈就摇摇头,正视着胡宗宪道:“这个世界也不是十年前的世界,我当时可以轻易的豁出去,来个死中求活,现在却没这个魄力了”说着自嘲的笑笑道;“也许这就是老了吧。”“你这个回答我很满意。”胡宗宪也笑了,道:“至少比再拿花言巧语敷衍我强得多。”“我答应你的,会尽力去做到的。”沈就道。“呵呵”胡宗宪揶揄道:“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你都劝我心死了的,难道死灰还会复燃吗”“老哥始络这么犀利。”沈就笑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这么去做的。”“哈哈哈”胡宗宪只是笑,那笑声时高时低,时急时缓,让人听了十分的难受。

落轿下马,一众文武高官到了巡抚衙门前,便看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森严戒备,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守卫。不过这并不能吓到一干久经沙场的将领,俞大猷和王询率领一众文武,昂首阔步,从正门鱼贯而入。

但当到了仪门时,诸位大人的心,咯噔一声提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四个大帽鸾带、披着黑色罩衣的白靴校尉,这是锦衣卫出公差时的装束。

有锦衣卫掺和的事情,决计是通号天的。

那些锦衣卫二话没说,让开了去路。强压住心头的慌乱,一众文武穿过仪门,来到了大堂前。

堂前已经摆好了香案,刘显、唐汝辑、王本固和卢镗,在台阶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见众人进来,刘显便团团抱拳道:“这么急找诸位来,实在走过意不去,不过有圣旨和钦差大人口信带到,还请诸位见谅。“好说好说”众人除了原谅他,还能说些什么。便按照文左武右,上下尊卑,在堂前分两列站好。

“先传钦差大人口信。”刘显清清嗓子道:“就林公与东南诸位大人钧鉴:在下于海上身患恶疾,至崇明时已是卧床不起,乃至无力提笔,故而迟迟未抵杭州。然就身负圣命,不能贻误正事,只得委托苏松巡抚唐汝辑代为宣旨。诸多不便,请就林公与诸公谅解。”

众人听了之后,只好转向唐汝辑,唐汝辑还没开口,王询却先出声道:“难道不用等到大帅回来吗”众人也纷纷点头,显然也作此想,不论事情对错,釜底抽薪太不厚道了。“那倒不必”唐法新早有准备。对众人道=“大帅单独有旨。诸位先接着自个的吧。”众人这下没话说了,再蘑菇就有抗旨的嫌疑号0

于是王询、俞大猷、卢铿等人便依次北向而跪,其余在场官员役也各就各位,在适当的位置跪下,齐齐的高呼万岁,齐听唐汝辑开读诏书。唐汝辑便在金盆中净了手,然后朝南站在香案后面,开拆黄封,大声念道~“奉一十天承运皇帝诏曰:杀敌卫国固臣子之素心,加快雅思乃朝廷之懿典。顾兹东南文武,金戈铁马、十年御辱,披肝沥胆、终至成功,不可吝褒扬乎。”

清清嗓子,唐汝辑先看王询道:“尔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福建进抚王询,自受任以来尽心所能,征兵粮、召薯士,亲冒矢石、忠肝义胆,实乃闽地平定首功之臣、天下督抚之楷模,匪嘉渥典,曷劝将来

现进尔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暂领福建事,待廷推后再做任用。领赏金百两、银千两,荫两子为文林郎,锡之敕命何求尔惟有恪尽职守。忠君报国。方不负君父天恩。可为汝氏增光永世。钦此。大明嘉靖四十三年元月。”王询赶紧叩首谢恩,官升两级,荫两子为七品,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封赏了。

接下来是其余文官,按照贡献大小,官升一两级,荫子一两人;然后是俞大猷等武将,也尽皆加官进爵,世袭官职提升,所荫人数也增加,真是皆大欢喜。

传旨也是个力气活,絮絮叨叨这么长时间,把唐汝辑累得口干舌燥,还等强撑着道:“钦差大人让我转告诸位,未来新设的总督、总兵官,一定会优先从咱们中间选择。”

一直以来的众说纷纭,终于得到了官方证实,众人忍不住心头一热。本有些志得意满的脸上,立刻转化为掩不住的渴望,心思马上变成,如何积极争取了圣旨中封赏众文武,只是提高了品级,但实权并没有变。不过大家也不怪朝廷,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的官位想往上挪挪,实在是难上加难。但现在增设了若干总督、以及相配的总兵官,就给了他们官职对应品级的机会一一再进一步,可就走出将入相了,大家怎能不怦然心动

但就在这种热烈而甜蜜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发出了:“有了这些总督,将大帅置于何地”

马上一片鸦雀无声,刘昱和唐汝辑略带恼火的望去,却见说话不是卢铿、不是蒋谊、也不是郭成,而是曾经被胡宗宪陷害入狱,应该和他们一伏的俞大猷。“不过话说回来。”胡宗宪止住笑,想去拿他的酒坛,却发现已经摔碎在地上。

沈就自己的递上,胡宗宪看看他,还是接了过来,晃一晃道:“见你喝了半天,却还几乎是满的。”沈就有些尴尬道:“这不心里有事,不想多喝吗”

“我也心里有事儿,怎么就想多喝呢”胡宗宪仰面痛饮一气,酒液濯进脖领、溅湿了衣襟才搁下坛子,用袖子胡乱抹抹嘴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沈就轻声道。“说得好,说得好。”胡宗宪笑道:“你信不信我能够全身而退。“我信。”沈就点点头道。”为什么”这下轮到胡宗宪发愣了。“因为你是他们的大帅。”沈就淡淡道:“东南的将士无人敢对你动武。”

“嘿嘿,大帅,哈哈,好威风的胡大帅”胡宗宪又神经质的笑起来,然后敛住笑容道:“这是个原因,但我还有张枭牌你想不想知道。“大帅。”沈就重重一叹道:“事已至此,何必要鱼死网破呢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该为那些忠心耿耿追随您的将士考虑一下吧

胡宗宪一下子愣住了,定定看了沈就良久,渐渐泄了气道:“原来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不是自己。”说着便换了个人似的,坐回座位前道:“光喝酒没有菜怎么行”

沈就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忙笑道:“是啊是啊,上菜上菜。”

外面剑拔弩张的两人护卫也终于放下了武器,三尺高声道:“赶紧上菜”早就准备好的珍馐佳肴,流水般传上来;消息传到军营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俞咨皋尤不相信,飞奔上山来,见胡宗宪已经和沈就喝得面红耳赤,登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要说话,却被胡宗宪一把攥住手,拉到座位上,呵呵笑道:“来来来,小鱼儿,陪叔叔们喝酒。”

最后黄昏时,喝得烂醉如泥的胡宗宪,唱着歌被仍然一头雾水的俞咨皋扶着,歪歪扭扭的下了山,所有人都听到,胡宗宪唱得是: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谁伴我,肆中舞”

不好意思,昨天的一章,今天的继续写

第七二九章 江南春上

杭州城里,俞大猷的问话,让唐汝棉吃了一惊,但还是回答道:“大帅乃兵部尚书出镇东南,经略抗倭,现在倭寇已经肃清,任务完成,当然是还朝另有任用了。”“唔十一一十一一”俞大猷点点头道=“若是这样倒还可以”众人虚惊一场,还以为他的痴病又犯了呢,好在这次只是一问。

唐汝楫唯恐再有人多事,连忙道:“如果没有别的事,诸位巡抚总兵,请都回去各就职守吧,大家和衷共济,不要让这段时间出乱子。无奈的是,众人却不买他的账,王询拱手道:“中丞见谅,大帅的谕令没有解除,我们是不敢离乔杭州城的。”

唐汝楫一时语塞,边上的刘显道:“那不要紧,我们可以等中丞回来。”说着给了前者一个眼色。

“嗯。”唐汝楫便不再坚持,挤出一脸的笑容道:“王中丞已经摆下了宴席,为诸位加官进爵庆贺一下吧。”

谁知众人互相看了看,都道已经吃过午饭了,谢过他的好意,便纷纷告辞离去了。

望着一点不给面子的东南文武,唐汝楫的鼻子都气歪了,对刘显道:“目中无人,目中无人啊”“中丞大人少安毋躁。”刘显老成持重,低声道:“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冲你”唐汝楫道。“当然也不是我。”“是冲着沈大人来的。”说这话的,却是一直站在一边的王本固。“冲沈大人”唐汝楫的面色阴沉下来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刘显看秦王本固,不想多言,闷声道:“我可没这么说。”

王本固却不住声道:“那些人就是这个样子,虽然碍于圣旨如山,不敢多言,但心里一定替胡宗宪鸣不平,进而迁怒钦差大人,怨他背信弃义,帮着朝廷对付他们大帅。”“那又怎样”唐汝楫嘴硬道:“只要有高官显位的诱惑,他们巴结沈大人还来不积极,还怨他恨他”

刘显轻叹一声道:“并不是所有人,有奶便是娘的。”说完觉着这话可能引起误会,赶紧补一句道:“两位中丞自然也不是。”其实他是想说唐中丞的,只是觉着单点一个太露骨,所以才捎上王本固的。

“我知道”唐汝楫自然十分大度道:“不过我还是觉着你们多虑了,沈大人可是北京的部堂高官,事毕还朝,将来要入阁为相的,哪用在乎东南文武的心情”

“呵呵”王本固素来就瞧不起唐汝棉,心说这果然是个草包。不过现在同舟共济,他还是收住臭嘴,耐心的轸释道:“思济兄,其实拿下胡宗宪并不难,他自个被冲昏头脑,真当自己是东南王,以为下面人会陪着上刀山、下火海,一起跟朝廷抗到底。”说着冷笑道:“那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你没看他最亲信的卢镗、蒋谊等人,听说东南总督要撤消了,连声都不敢吱一下最后还是曾被他陷害入狱的俞大猷问了一句,你说可笑不可笑”“没什么可笑的。”一直在边上泥塑般的朱五,冷冷插嘴道:“形势比人强而已。”

“这位锦衣卫的大人一针见血。”王本固赞一句道:“他们唢上不敢说,但心里不会服气,阳奉阴违、甚至消极懈怠那都毫不意外所以说拿掉胡宗宪并不难,难得是换了他以后怎么办”说着愁眉苦脸道:“衢州银矿闹事,已经波及到江西、南直隶了;还有赣粤三巢那边,加起来要有小半个省被反贼控制了;而且东南官兵的粮饷积欠了半年,军队已经趴窝了,海边重又不肃静起来要是倭寇重起,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有

他这边絮絮叨叨没说够,那边唐汝楫已经听得头都快炸了,喊停道:“别说了,子民兄,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王本固这才收声,苦着脸道:“要不我能上书,让胡宗宪接着干下去实在是这半年发现,他一撂挑子,东南就乱了套啊。

唐汝楫听着听着,突然脸色一变道:“啊,要是一个弄不好,咱们都得跟着倒霉”见刘显、王本固他们一脸你才知道啊,的表情,唐汝楫讪讪道:“我是怕你们不知道,提醒一下。”“呵呵十一一十一一”刘显笑着给他圆场道=“唐中丞所虑甚是现在是老鼠拉木锨,麻烦在后头,咱们还得和衷共济,共度难关啊。”“唉一r一一一一”唐汝楫愁眉苦脸道=“我就知道不能这么简单十一一一”心里弄始埋怨沈就,怎么不打招呼,就捅了这么大马蜂窝,

迷走了胡宗宪,沈就便一动不动坐在门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徐渭的声音响起道:“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沈就绎了,面带愠色道:“连你也要怪罪我”开个玩家嘛。徐渭大剌剌的坐在沈就边上,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难呀老匹夫逼你,胡宗宪怨你,东南文武不理解你,你是饱受夹板气啊。”

“呵呵”沈就摇摇头道:“这倒没什么,我担心的是东南的未来,要是胡宗宪一是,就陷入恶劣的境况,我没法跟天下人交代。”

“你不是一直都在为此努力吗”徐渭道:“又是为他们请官加爵,又是跟胡宗宪苦口婆心,我觉着你能做的都做了,不要求全责备了。

“是啊,可惜结果怎么样,不是我说了算的。”沈就微微皱眉道:“东南现在微妙的状况,只有一个人能解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徐渭点头道:“是胡宗宪一手布下的迷局,也只有他能抽丝剥茧,让一切恢复原样。”

“就看我今天这些话有没有用了。”沈就道:“刚才来报说,汤克宽率领的十万苏松兵,已经抵达浙直边界了,并没有发现朱先率领的五千精锐,看来咱们猜错了胡宗宪的意图。”“此人心机高深,惯于螺蛳壳里做道场,道行其实比你要高。徐渭点头道:“只要他不再钻牛角尖,相信会做出正确选择的。“但愿如此吧”沈就长叹一口气道:“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最坏不过回家种地嘛。”“让我选,宁肯种地,也不干你现在的活。”徐渭笑道:“实在是太难过了。”“哼”沈就哼一声,便不再说话,整个人浸透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渐渐的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那双眼睛,还是明亮如昔。第二天中午,胡宗宪派人来传话,请他下山一晤。

沈就本来想起身就是,突然发现那传话的,竟穿着整齐的官服,心中一动便道=“你且稍候,取我的官服来再把圣旨准备好。”后面话当然是吩咐三尺的。

一顿饭功夫,沈就穿戴整齐,坐轿下山,来到胡宗宪下榻的公馆中,通禀之后,进去一看,果然见胡宗宪穿一身绯红色的官袍,胸前补着仙鹤,两肩绣着四爪金龙,饰以海水江崖,配上腰间的白玉腰带,给人以尊贵威严的强烈咸。觉;与之相比,沈就的三品绯红官袍,就显得单薄普通了些。

沈就知道,他穿得这是蟒袍,大明朝的文官里,原先有严蒿,现在是徐阶,二位首相都穿这个,而胡宗宪以东南总督之尊,官拜少保兼太子太师,在嘉靖四十一年也被赐穿蟒袍。

蟒袍玉带的胡宗宪气度威严,从容淡定,轻捋着三绫长须,接受沈就的参拜,与昨日那失落无措的样子,帘直判若云泥。沈就起务之后,胡宗宪淡淡道:“宣旨吧,钦差大人。”

沈就点点头,便宣读了敕封胡宗宪为忠勇伯爵的圣旨;又宣读了改任兵部尚书的任命,胡宗宪都神色淡然的听着,待沈就念完了,他便从容不起地行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起身又向沈就谢恩。沈就赶紧扶住道:“部堂切莫折杀下官,仆不过是个传声筒罢了。

“呵呵”胡宗宪微笑道:“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为我争取来的,如果没有你,等待我胡某人的,就走进京的囚车,哪里还有什么伯爵、尚书的恩赏”“惭愧,惭愧”对胡宗宪忽又变得如此通情达理,沈就逼真有些不适应。“清词钦差”胡宗宪一本正经的问道:“本座印信如何交接,东南事务由何人署理”“哦,可交给我暂时保管。”沈就道:“有上谕,着由礼部右侍郎沈就暂行摄理东南事务。”说着让人把圣谕给胡宗宪看。

胡宗宪看一眼,点点头道:“本官知道了。”说着伸手道:“请沈大人与本座同去杭州,办理一应交割事宜。”“&命。”沈就拱手道。

两无后,胡宗宪与沈就联袂抵达了杭州城,东南文武倾染出迎,在禹城十里的地方,双方碰面了。

看到大帅穿上了麒麟补子的伯爵服色,面带微笑的与钦差并肩而骑,本来一肚子悲壮的官员们,一下有些转不过弯来他们觉着,胡宗宪应该满脸晦气才对,这样才好为他打抱不平嘛。

队伍来到一众文武面前,胡宗宪斜睥着众人,用马鞭一划,指过所有人道:“明日本座设宴,祝贺我等大功告成,你们一个都不能少”“遵命”官员们习惯了整齐划一的应声。

“好,很好,非常好”胡宗宪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沈就芙道:“兄弟,这里是十里坡,距离城门正好十里,我俩赛一程如何你要是赢了,我送你一份大礼。”说完不待沈就答应,便一抽马臀,绝尘而去。沈就朝众人笑笑,赶紧也一夹马臀,紧紧跟着胡宗宪去了。咎着那两卷起的烟尘,东南众文武面面相觑,心说看来大帅和沈大人的关系如初啊,人家弟兄都没翻脸,我们凭什么自寻烦恼便纷纷上马,跟着回城去了。

沈就追着胡宗宪,他的骑术还算不错,但没法跟在塞北十几年的胡宗宪比,好在他的马好,也能紧紧咬住。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狂奔,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看见杭州城门了。

眼看沈默默追不上了,胡宗宪突然一勒拉绳,压下了速度,沈就还没弄明白呢,便超过了胡宗宪,等他勒住马时,已经站在了门洞里。“老弟,你赢了。”方才的狂奔,让胡宗宪的气色好看了许多。“老哥你让我的。”沈就摇头笑道:“要不是你突然停下,我是追不上你的。”

“是啊,我停下了,你却继续前进,超过我便是转眼。”胡宗宪突然有些伤感,不过很快看不出端倪,缏笑道:“记住今天这个感觉,到了你我这个等级上,仅凭着一把子牛力,落后的永远也追不上领先的,除非领先的停下来”顿一顿道:“他要是不想自己停下来,你就得把他拽下马来。”

沈就知道他是在指出,自己不够狠心的毛病,不过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他也不太欣赏过于狠绝的为官之道。但还是笑道:“多谢老哥的礼物。”

“随便发几句牢马蚤而已”胡宗宪摇头昊道:“怎能算是礼物呢”说着用马鞭拍拍官袍上的拂尘道:“我胡宗宪一辈子,就是喜欢个大,大气魄、大事业、大起落,都要够大才好礼物当然也不能1\o“那我拭目以待。”沈就笑笑道。

进了城之后,除了五步一岗的卫兵,见不到半个行人,沈就知道这是胡宗宪出行的派头,要的就是这种威严,估计一直到总督行辕,都不会看到闲杂人等。

两人沿着西湖并骑而行,此时西湖早春,正是一年的枯水李,湖面明显低于堤沿好几寸,但并不影响湖水对岸边垂柳的滋养,已经能看到嫩黄色的一从,间或也有令人振奋的绿色夹杂其间,还有从南方飞来的燕子,衔着潮湿的泥土在筑巢,向人们欣喜的宣告,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看到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沈就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好起来,面上带着微笑;但一直笑着的胡宗宪,目光却变得伤感起来,不由自主的轻声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便让一切的掩饰,都显得如此苍白。

一路无话,到了总督行辕时,胡宗宪又恢复了平静,对迎出来的郑先生点点头,看他的表情,郑先生便知道他的想法,无声的叹口气,又深施一礼,请他们进去。

进屋后,使女请沈就去更衣,胡宗宪也到另一间暖房擦洗,郑先生紧紧跟了上来,待进屋后斥退伺候的侍女,低声问道:“东翁,那天巡抚衙门传旨,我在暗处都看到了。”“是吗”胡宗宪牟与双手,由郑先生为他宽衣解带,闭着眼问道:“有几个为我说话的”“一个”郑先生小心的接下那贵重的玉腰带。低声道=“疾风识劲草,这话一点不错,风一刮,就全伏倒了。”

虽然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但胡宗宪仍感到不是滋味,低声问道:“那一个是谁”“俞大猷。”郑先生小声道:“这人确实无比厚道啊。”

“可惜虎父犬子啊”胡宗宪想到那一忽悠就上当的俞咨皋,不由为俞大猷惋惜道:“为什么虎父生不出虎子呢”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可不也是大哥别笑二哥吗“看来东荼已经想开了。”郑先生道。“呵呵,我要是再执迷不悟。”胡宗宪对着镜子里的半拉老头道:“你会不会弃我而去呢”郑先生狡猾道:“那得到时候才知道。”

“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胡宗宪笑起来道=“果然是文士风流啊什么时候都从容不迫。”说着动情道:“你郑开阳博学无边,文武双全,乃我见过最卓越的军事大家,却屈居我帐下八丰,虽说我以友待你,但还是太委屈你了。”

郑先生正色道:“东翁哪里的话,若曾区区布衣,譬如草芥却有幸为抗倭大业出谋划策,此生无憾,又何谈委屈”“你洒脱,我却不能装傻,你我宾主一场,今日缘尽,我要为你以后做打算啊。”

郑先生一愣道:“缘尽您进京掌兵部,不更需要有人出谋划策吗”

胡宗宪摇头道:“用不着了,这些我年身心俱疲,人都快垮了。说存低声道:“一到徽州老家,我就上本养病,歇息两年再说。

第七二九章江南春中

。雷。匠口 听说东主有归隐之意,郑先生怅然若失,又听东主让自己转投沈默帐下,他更加感到难堪,毕竟前几天还当着东主的面骂过沈默,这样的转变,也来得太快了吧。

“想当年本座开府设帐,便邀天下才智之士,共谋抗偻大事。”想起往事,胡宗宪感慨万千道:“江南义士争相赴约,一时间府中精英荟萃,实乃本朝一大盛事。”说着如数家珍道:“其中佼佼者如衡山先生、句章先生,鹿门先生,还有你开阳先生,皆乃大才大能之士,正因为有了你们,我才能从那么艰险的局势中挺过来,一直坚持到胜利。”

听胡宗宪追忆往事,郑先生也是一脸唏嘘,又听他语调低沉道:“一转眼,十年过去了,衡山先生过世了。鹿门出去做官了,句章先生也因为我不听劝谏,离我而去;只有你一人还在我身边。”

郑先生眼圈发酸,轻叹一声道:“东翁,说这些干什么”

“这些年来,我为你争取过世袭锦衣卫千户,你没有接受;推荐你去北京修国史,你也没有答应胡宗宪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想像茅坤一样堂堂正正的出仕做官,我不是不能帮你谋个县令什么的,但我所虑的是,一来你的大才不在治理一郡一县;二来,日后升迁几无可能,作那捧着卵子过桥的芝麻官,实在是发不来。”

“学生知道。郑先生黯然道:“谁让学生无能,十几年都考不出个功名呢”

“关节就在这儿,你大才不在此,但官场上的道就是论资排辈,什么人想在里面混,都得先到科举场上走一遭,茅鹿门三甲同进士出身。我就能帮他谋个按察使胡宗宪道:“哪怕像你那连襟,不过举人身份,不也能当上苏州知府吗”说着诚恳道:“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奇韬伟略,不是那些只读圣贤书的酸腐文人可比,何必要像他们那样,非得靠一身官服来证明自己呢”郑先生似乎有些意动,但仍然默不作声。

胡宗宪对他的性格了若指掌,拿出杀手饷道:“你呕心沥血写成了筹海图编,难道不想让它变为现实,使大明海波永定吗”

郑若曾终于动容了,长叹一声道:“大帅认为此人可以做到吗”

“是的。”胡宗宪郑重点头道:“我对他的信心。远超过对自己。

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小小一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

在总督府充满波斯风情的大理石浴室中,沈默洗了今生最豪华的一次澡,看着满池香汤被缓缓放掉,他不禁暗暗摇头,心说就是给大象洗澡,也用不了这么一池子水。

侍女帮他擦干身上,奉上熏香的湖绸内衣,蜀锦云纹的衣裳,黑招皮的外袍,还有一条深绿色的玉腰带,一双青云堂的官靴,沈默估计着。这一身百八十两银子也下不来。

不过他可不打算穿这咋”微笑道:“姑娘,我穿不惯这个,你出去跟我的侍卫讲,他们会给我准备衣裳的。”

侍女们心说,这么好的衣裳还穿不惯,这位公子爷莫非只穿金缕衣不过这样的相貌风流,确实要金缕衣才能配得上。出去向三尺等人讨要,便得了个蓝布包袱,进来打开一看,从里到外都是普通棉布的料子,且虽然干净整洁,但一看就是浆洗过的,一两银子都不值。

“大人,您真的要穿这个。侍女难以置信道。

“是的。”沈默不芶言笑道,想起自己与柔娘熟识的过程,正是发生在这卢园中,他便不敢再对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假以辞色。

侍女们没想到如此一段风流人物。性格却如此格燥,不由暗叹白生了一副好皮囊,便收起些许粉色的幻想,帮他把衣服穿好。

收拾停当,便到了午饭时间。就在总督行辕用点“便饭”不过在沈默看来,这一桌奢侈的珍暖,至少也得靡费百金,心说不知正餐会花费多少。

胡宗宪却习以为常,而且他食欲不振,只用了一碗雀舌莫”,别小小看那半汤罐肉羹,乃是用一百只云雀的舌头,配以鹿耸、燕窝等名贵食材。精心烹制而成,营养绝对够了。

沈默也吃得少,他只捡了几样素菜。吃了几个玉面窝头,便端起茶盏漱口,发现竟然是上好的龙井,不由暗叹一声,但还是吐到了铜盆中。

这一桌菜,俩人几乎没动,胡宗宪眼都不眨一下,便命人撤下,两人移坐暖阁,马上有侍女奉上八样点心果品,又沏了茶。

胡宗宪掀开茶盖,看一眼便泼在地上道:“这种茶怎能给贵客喝。

沈默这时候也已端起了茶盏,同样掀开茶盖,一嗅是雨前,且比皇上赏得还要好,网想称赞几声,却听胡宗宪如此说,只好硬生生的憋住。不自然的笑道:“这茶就很好了,不必换了。”

“我知道你不爱餐餐。”胡宗宪却”但极爱吃茶。既然饭没吃是定要喝好的照就太不给我面子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沈默无话可说,且也想看看,他到底能献出什么宝来。

胡宗宪便让人取个精美的景德镇瓷罐过来,神秘兮兮的让沈默看里面的茶,沈默是爱茶之人,哪能按捺的住,凑过去一看,只见里面是个色白如雪的茶团,上面还有两条小龙蜿蜒其上,仅外观便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沈默不由愣住了,这可不是白茶,也不是十大名茶中的任何一种,竟叫不上名字来。脑子同时飞快的运转,过了好一会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难道过,龙园胜雪”

“好见识”。胡宗宪伸出大拇指道:“正是此茶。”

“那可真不是凡茶可比。”沈默震惊道:“旷世绝品啊”他也只是从前人著述中,才得窥此茶全貌,乃是五百年历史的北苑御茶中的绝品,据说是取“银丝水芽,精制而成的。当时人们将北苑茶叶分为“紫芽、中芽、小芽,三个等级。紫芽,即茶叶是紫色的,制作御茶时,紫芽是舍弃不用的;中芽,即一叶一芽,也就是现在所称的“一旗一枪”一般名茶都是这个档次;小芽,是网长出的茶芽,形状就像雀舌、像鹰爪,雨前中的上品,便是这个档次。

而小芽中最精的,状若针毫的才被称作“水芽”要把本就价值千金的小芽再行挑拣,只取其心一缕,用珍器贮之。清泉清之,才能的到光明莹洁,若银线然的“银丝水芽”用其制成方寸团茶,仿有小龙蜿蜒其上,号龙园胜雪。

因此最擅奢侈享受的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