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46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眼中,变得愈发神秘、神气、神神道道起来。

不过正事要紧,顾不上感慨,武将们便把南京城的谶庄、银号的账房、伙计一股脑召集过来,在重兵监视之下,清点核验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满脸疲惫的汇联号大掌柜向问讯赶来的沈就、徐鹏举等人困团鞠躬,清清嗓子道:“禀报诸位大人知道,结果出来了,此次共计收到十两银锭四万八千六百二十七个,其中元丝三千七百二十锭,细丝一万三千三百零七锭,粗丝两万零三百七十锭,其余杂色也都在八足以上,最后折成纹银”说着将手中的账册呈上道:“一共是四十万零八千三百两。”

银两的铸造工艺较为特殊,所造出来的银锭上,会因为成色增加,而渐渐产生丝纹,成色越高的白银,铸造出来的银锭上,丝纹就越细雨紧致,成色越低,则丝纹就越粗而稀疏,纯度低于九成的白银,直接就没有丝纹。这今年代的人,便是利用这种特殊性,来鉴别银两的成色。

而日常所说的一两银子,指的是官府规,定的十足纹银一两,也就是纯度在九成三的细丝银。相对应的粗丝银折成纹银时,每五十两要升水二两四钱,而更高纯度的元丝银则要贴水二两四钱;至于八成的杂色银子,每五十两升水五两,还有最精细的水丝银,要贴水五两只是这里那么高纯度的罢了。

最后一番计算,不仅四十万两足够,还乡出八千多,按照邵大侠的话说,就是给大家做辛苦费了“邵芳何在”其实沈就早就想看看那位邵大侠,但方才银两尚未查实,他身为东南经略,自然要矜持住,直到结果出来才好召见。

众人便开始互相看、到处看,却找不到邵芳的人影了,毕竟邵大侠长得再帅,也没有一筐筐银子好看,大家方才谁也没盯着他,竟让他无声无息的走了。

正在面面相觑间,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清秀小厮从江上划着小船过来,拱手脆声道:“好叫诸位大官人知道,既然银子够数,我家老爷有事便先走一步了。”“借条还没拿呢”有人嚷嚷道,那一摞白花花的借条,逆掐在他们手中,尚未交付给邵芳呢。

“苯用了。”小厮道:“我家老爷说了。信得过诸位大人说这话,小船已经渐渐远去,消失在慕霭之中,只留下一片啧啧的惊叹之声,大家都知道,邵大侠那不平凡的人生中,必然又要添上无比神奇的一笔了。

但在夜色中,谁也没看到沈就面上的不快,这个邵芳虽然帮了他的大忙,可也给他丢了大人。这种事情应该低调再低调,就像沈就开始应对兵变以来,始终遵循着一个准则,就是将影响降到最小,最好让老百姓什么都不清楚,只能靠猜和编来描述这件事,这场危机就处理成丁b70

本来一直f得还不错,但让这个邵考一捷合,直接前功尽弃了恐怕明天的秦淮河上,便会传开困兵变沈经略无计求援;驱银般邵大侠慷慨襄助,的段子,把沈就和东南大员的脸,丢到姥姥家去。

所以虽然面上称赞道:“真乃急公好义大侠客”沈就心中却接连骂了十几遍混蛋,才解气,不过气归气,拿银子换人才是正办。

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沈就对戚继光道:“戚将军,劳你率军押送银两。

“得令”戚继光沉声应下,便命令亲军将清点好的银子装车,整整装了三十车,这个过程同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但有个小插曲朱五走到那剩下的八千两银子边上,对正在造册清点的小吏芙道:“这些银子挺别致的,我拿自己的挂一些玩玩可以不”

那些小吏看那堆银锭样貌丑陋,拙头拙脑,怎么也看不出哪儿别致来,但见朱五一身明黄色的飞鱼服,又看他手中银光闪烁,弯形似的银锭,知道那是北京户部官库铸造的宝银,不仅成色高要贴水,还因其做工精美,要再一次贴水,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结界朱五的银锭仔细一验,只见上面上无丝不到头,细如蛛网;脚根有眼皆通腹,密如蜂窠,确实是户部宝银无异,便恭敬道:“您老看着挑。”

朱五便随手拣了几块。小心包起来道:“呵呵。不错”说完就是掉了。弄得那些小吏一头雾水,只能当成是锦衣卫老爷的怪癖,便继续低头清点起来。

收好银子,朱五见沈就在看自己,便赶紧走到他身边,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通知那些人,银子已经筹到,我今天上午的话可以书面保证,关于第二条,我还是那个态度,可以法外施恩,但必须立刻退回军营去,我以东南经略的名义保证,无论何时,都不会派人进九大营抓人,这个也可以写下来。”沈就缓缓道:“本官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子夜莽必抵撤军,不然我的一切承诺作废。”

朱五应下来,便走出人群,上马准备去传令,但他心里真觉着大人托大了,万一对方非要坚持原来三条,还是个麻烦事儿。不过无论如何,大人最大,命令只有执行,他只能尽量办得周全点,千万别出什么篓子。

心事重重的拨马到了银子那边,他看到戚继光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些个大车,看他那个认真劲儿,朱五想开个玩笑松弛一下,便道:“不至于吧,元敬,这么多人看着,谁敢黑咱的银子”“那可未必”戚继光淡淡道:“若不盯紧了,真有那手贱的拿了银子,到时候军法如山,大家都不好过。”“嗯,怪不得你从来不吃败仗”朱五佩服道:“原来一切都不没来由的。”

“谬赞了。”戚继光微微一笑,见所有银子都已装车,便道:“可以出发了。”“先把车驶到守备府中。”朱三道:“我去和他们交涉,怎么也不能干那种先付帐后提货的傻买卖。”

“嗯。”戚继光点点头,便率领两千亲军,押运着三十辆大车,往守备衙门驶去。朱五则往崇禧街去了,正在路上时,突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他回头一看,依稀是沈就的亲兵打扮,待那人进了才发现是三尺。

“三爷,我家大人叫我带个话。”三尺道。

“大人有何吩咐”朱五沉声问道。

“大人已经派那些武将先去里面做说客。”三尺道:“你待会儿只需把大人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然后在外面静候佳音即可。”“要是那些草包的话管用”朱五不信道:“咱们还用费这些周折”“也许原先不管用,现在就管用了呢”三尺嘿嘿一笑道:“我把话带到了,听不听是您的事儿,我得回去守着大人了。”说着一抱拳,便调转马头跑开了。“莫名其妙”朱五摇摇头,带着满腹的疑问到了崇禧街前,他的手下问道:“五爷,咱们咋办”

“传话去”朱五闷哼一声道:“传完了就回来等着,看看到底演得是哪一出。”他还记得那传话的乱卒言之凿凿,三个条件绝对不妥协,便不大相信,能这么快峰回路转了。

不一会儿,天彻底黑了,但士兵们点起了上千个火把,将崇禧衔照耀的如同白昼,朱五便隐于火把之下,一双眼睛晦明晦暗的盯着对面的乱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对面马蚤动起来,然后便见一干武将拨马出来,为首的那个大声道:“快去禀报经略,拿了饷银便可以撤军了”暗处的朱五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更加疑惑了。

后面的程序虽然持续很长时间,但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乱军拿到了银两,也解除了对部院衙门的包围,就地分赃后,便各自撤回营中。

二更时分时分,完成押运银两任务的戚家军,顺势将部院衙门团团保护起来,同时进行清场,喧闹了五昼夜的崇禧街上中,终于恢复了肃静。“咚咚咚”沉重的敲门声响起,戚继光按照沈就的嘱咐,叫门道:“末将戚继光前来按驾,请诸位大人开门”

过了许久没人应声,戚继光还要敲时,终于听到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来,被围困了六天五夜的南京九卿百官,列队从衙门里走出来,每个人虽然困顿之极,却依然保持着应有的尊严;每个人走到戚继光面前寸,都朝他施礼致谢,戚继光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多文官的大礼,估计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他可丝毫不觉着享受,反而如芒在背,这才知道为什么大人不在这时候露面,而要自己代劳了。

第七三一章 囚徒困境上

戚继光正在那局促不安,一个须发皆白,神情委顿的老者在他面前站住道:“元敬。”

借着灯光,戚继光定睛一kan,竟然是自己在蓟辽时的老长官,原蓟辽总督,现南京兵部尚书张黎,他赶紧大礼参拜道:“末将见过部堂。”

张黎让他起来,问道:“在里面听说,沈经略来了,他现在何处,快领我们前去拜见”

戚继光忙道:“经略大人一直都在,刚刚离开,临走前让末将给诸位大人带话说:,鸡栖于谢,君子勿劳,现在已经是亥时了,相见不合礼数,请诸位大人先回家歇息,等明日他必登门拜访。”,

张蔡等人哪还不知道,沈默是怕他羽难堪,所以才避而不见,众人满是凄风苦雨的心中,终于感到丝丝的温暖。但承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哪能还卖乖张黎便问道:“经略大人下榻何处,明日一早我们便登门拜访”

“魏国公丅安排的位处,好像是叫瞻园。”戚继光不敢隐瞒道。

“好好。”一听是那里,众人知道没错了,便先各自回家,安慰一下老婆孩儿,洗洗身上的晦气,睡个安稳觉再说

沈默确实下榻到了瞻园之中,这园子是徐鹏举的父亲,在国公府的基础上兴建的西花园,当初为了划地皮,还闹出过不少事情,甚至惊动了北京。但仗着中山王徐达的名声,最终顺利开工,不过占地缩水不少,仅有,八亩,而已,以开国公爵的身份地位,确实是小了些。但就是这不大的园子,经过高手匠人的精心设计,却巧夺天工、蔚然可观,号称金陵第一园林。

这园是以欧阳修诗,瞻望玉堂和在天上,而命名,素以假山著称,八亩之地,假山就占了一半,回廊也颇具特色,串连南北,蜿蜒曲折。进园门后,透过漏窗便隐约可见一座奇秀的石峰,仙人峰”据说是当年宋徽宗,花石纲,的遗物,登时便将此园的底蕴提高了许多。

而沈默此刻,站在园中心处的,静妙堂,上,此时虽是午夜,但徐鹏举吩咐,将园中的灯火全部点着,kan出去火树银花,如坠仙境,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

沈默凭栏眺望,只见这堂一面建在水上,宛如水榭,又把全园分成再部分,南北各有一假山和荷花池,以溪水相连,有聚有分,从堂下通过,站在堂上便如水居山前,隔水望山,情趣盎然。

他kan到左右立柱上挂着一对槛朕,上书,妙境静观殊有味,良游重继又何年”kan来这就是此堂的名声又来,只是此时院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哪能做到,妙境静观,不由暗暗摇头,心说这么好的院子,落到这厮手里,真叫个暴珍。

徐鹏举本来想跟他好好显摆一下这,金陵第一名园”无奈这些天压力太大,此刻心弦一松,倦意就上来了,打着哈欠告辞道:“罢了罢了,明儿再带你逛逛园子,今个先回去睡了。”刚要有,又想起一事道:“那书已经放在里屋书架上了,最高处的一层,最左边的几本都是。”说着暧昧的拍拍沈默道:“可都是助兴燃情的佳品,老弟悠着点哦。”说完便拥着两个美婢,大笑着走了。

徐鹏举一走,堂中剩下的四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便莺莺燕燕的围上来,娇声细语道:“大人,奴婢们伺候您更衣见”,她们早得到知会,今天来的是管着东南六省的经略大人,待见到沈默时,竟发现是个潘安宋玉似的人物,一时间千肯万肯,媚眼如丝,恨不得把他吞到肚里。

沈默也是欢场上的老手了,向来不拒绝这种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美食,但自从收到柔娘的信,他便决定要洁身自好,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虽然这很难熬,但一想到自己让孩子在一片阴霾中孕育,他便愈发自责难过,继而虔诚的祈求上苍,不要把自己的过错,惩罚在孩子身上。

抱着这种心理,沈默对这几个女子自然敬谢不敏,稍显狼狈的想摆脱料缠,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还是被她们逼到了露台边,已经是退无可退,再退只能下水了。他往下一kan,见朱五站在那儿,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似的道:“有事吗”

朱五眼尖,早kan到大人在和几车女子,嬉闹”连忙一缩脖子道:“没,没事心”,

“有事儿就说事儿,沈默却热情的招呼道:“今日事今日毕,快上来吧。”说弄紧紧拽住自己的腰带,对那几个女子道:“本官有要务,你们先下去。

几个女子却不依不饶,调笑道:“这大半夜的,还有比那种事更要务的吗”说着咯咯笑作一团。

沈默见她们越来越过分,终于拉下脸来道:“放肆”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跪了一地,这些可怜的女子终究只是些供人玩弄的不喜欢、打碎了,没人会说什么。

沈默轻叹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他们要是责问,你们就说,本官为师父守孝,近不得女色。”女子们这才知道,他是那种骨子里惜香怜玉的主,却无福被他消受,只能黯然退下了

朱五和那些美丽的女子交错而过,心下也很讶异,但他终究是搞特务,而不是搞女人的,并不关心这些事。

这时候园子里的灯都熄了,人声也静了,沈默坐在蒲团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心里撵走,轻声问道:“没什么意外吧”

“一切正常。”朱五道:“哗变的士兵都回营了,被困的官员也回家了,而且没有再死人,这是万幸。”说着声音低沉道:“但动乱还不能算结束,士兵虽已归营,但仍旧戒惧非常,那些祸乱魁首藏身在军营之中,随时还会桃动士兵,再生事端,所以情况仍然万分危急,绝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的很对呀。”沈默为他沏一杯茶,道:“坐下吧,长夜漫漫正好说话。”

朱五便脱了鞋上榻,正襟危坐在他对面,沈默微笑道:“放松点,别当我是什么经略,畅所欲言即可。”

“嗯”朱五想了想,竟真的,畅所欲言,道:“属下以为,大人早先关于,罪首、胁从,的言论,似乎值得商椎。”说着沉声道:“首犯就是首恶,危害最大,怎能说胁从更可恶呢”

沈默笑笑,问他道:“这里说话方便吗”这样的话问一个特务,显然是关于他专业方面的,朱五点头道:“大人进驻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沈默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便笑道:“你难道不觉着我说得挺有道理”

“当时也觉着有道理。”朱五实话实说道:“但寻思了一下午,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儿。”

“呵呵,kan来我的目的达到了”沈默端着茶盏,悠悠道:“我那其实是一种谬论,但并不是所有谬论都会被抛弃,因为人们往往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说法,而对让自己不舒服的说法敬而远之,哪怕它是真理。”

“大人意欲何为”朱五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管。”沈默惬意的一笑,给自己也斟起茶来,亮黄色的茶汤,划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茶盏中,本身就是一种美的享受,等把茶壶榈下,他才随意道:“等着他们前来自首,等着他们土崩瓦解,等着他们任我摆布。”

“大人,万万不可大意啊“朱五终于忍不住道:“谈笑间樯橹飞烟灭的境界固然潇洒,但毕竟只是小说中的存在,真到了现实中,还得扎扎实实,步步为营,把方方面面前做好才是王道。”说完又低头道:“属下唐突了,请大人责罚,但也请大人三思。”

沈默哈哈笑道:“你很好,我为什么要责罚你”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我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吗”

“大人确实才智超人,远胜常人”,朱五道:“我也知道您必有算计,可还是那句话,真实力、细布置才是硬道理,靠臆断撞大运,不该是身负六省重责的东南经略所为属下说重了,您别往心里去。”

沈默却起身拱手道:“朱五兄弟,我平时小kan你了,你老成持重,乃谋国之士,当为我师焉”

朱五赶紧躲开道:“大人要折杀我吗我就是如蛟在喉,不吐不快,也不是要指责您什么,只是希望您不要犯错误。”

“多谢多谢。”沈默又诚恳的抱拳,再请朱五坐下后,他才慢悠悠道:“不过这次,你真错怪我了,我之所以有此自信,不是臆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请大人见教。”听说沈默是深思熟虑过的,朱五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他早见识过对方的手段,不由好奇心起道:“您怎能这么肯定,他们会自乱阵脚呢”

“有一个词你肯定没听说过,但一定感到很亲切。”沈默轻言细语道:“叫,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沈老师开始上课了,朱五恨不能拿个小本记下来。

“放松点,”沈默见他跟小学生似的,呵呵一笑道:“举个你熟悉的例子,比如说镇抚司奉命侦破一起命案,结果怀疑是张三和李四所为,但因为物证不足不能入罪,只能靠审问取得口供。”

“这个我们最拿手了。”朱五小兴奋道:“诏狱的意思,就走进来就招的监狱,进了我们镇抚司,铁打的汉子也得绕指柔。”

“皇上下旨不许用刑。”沈默翻翻白眼道:“可以不”

“可以可以。”朱五赶紧认错道:“不用刑就不用刑。”

“这时候,镇抚司便把张三和李四分开审讯,并告诉他们,如果招供并检举对方,而对方又保持沉默的话,那你将被立即开释,而对方要被判死刑:但只要你坦白了,哪怕对方也坦白,两人的刑都可免除,改判十年的监禁。”

“如果都保持沉默呢”朱五不愧是镇抚司的行家里手,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都保持沉默,镇抚司确实没办法,但能强制关上两人一年再释放。”沈默轻声问道:“如果你是两个犯人之一,你会如何选择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怎么选择”朱五便开始寻思起来多年刑侦辑捕,锻炼了他强大的推理能力,让朱五很快得出结论,道:“对我最有利的情况,自然是我招供对方不招,然后我就可以开释了;退一步讲,就算对方也招了,我也只被监禁十年,而不用被判死刑所以招的话,我有可能无罪,有可能被判十年,而不招的话,有可能被关一年,有可能被砍头”于是得出了自己都汗颜的结论道:“所以我显然是应该背叛同伙。”

“厉害”沈默情不自禁的为他鼓掌道:“你的推论完全正确,而你的同伙跟你面对的情况一样,所以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选择背叛”说着幽幽道:“因此,在这场囚徒困境中,极大可能出现的结果,便是双方参与者都背叛对方,结果二人同样服刑十年。”

朱五被沈默的结论震惊了,寻思良久才低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因为出卖同伙可为自己带来利益,也因为同伙把自己招出来可为他带来利益,所以彼此出卖虽违反道义,反而是自己最大的利益所在。但是”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问道:,如果两人开诚布公,彼此信赖,完全可以前不招供,这样都会在一年后获释,这样岂不更好”

“双方都不背叛对方,确实可以使两人的集体利益最大”,沈默赞许的点点头道:“但我们把两个人,扩大到由很多人组成的群体时,这种情况便不可能出现了。”说着冷冷一笑道:“只要这人不是白痴,就一定不会相信,集体中所有人都会一条心,因为只需有一个背叛的,其余人的坚持便都会失去意义,所以这时背叛才是合乎理性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朱五喃喃道:“是啊,人心隔肚皮,你不知道对方的选择,即便对方告诉你,还是未必可信的,哪怕只是两个人,最后的结果也很可能是都背叛对方。”

“是的。”沈默沉声道:“而且囚徒人数越多,就越趋近于这个结果,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大人的意思是,只要建立起那咋“囚徒困境”困境中的人便无可选择的互相背叛,最后土崩瓦解”朱五有些颤抖,他感觉沈默拥有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让,智谋算计,不再是少数精英的特权,即使普通人,也可以通过学习获得

此事的朱五还不知道,这种力量名叫知识,知识就是力量。

“不错”,沈默赞许的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建立这个困境,只要所有条件都符合,结果便是注定的。”

“叛乱的首恶和胁从,便是囚徒双方。”朱五的心猛烈跳动,开动所有的脑细胞道:“按照常理论,首恶将会承担所有责任,而胁从将被宽育,所以每一次造反的结局,必然首恶被胁从抛弃,这似乎只是,首恶,单方的困心”,

“但因为他们共处于兵营中,此刻兵营就是监狱,首恶是强而有号召力的囚徒,胁从则是人数占多数,却懦弱无力的囚徒。为了避免单方面处于困境,首恶必将竭尽全力的挟持胁从,不许他们背叛,并想尽一切办法脱离困境。”沈默微笑道:“早些时候,他们提出的第二条1日后不追究此事”绝对不是胁从们的意见,而是来自首恶们的迫切需求,他们需要使自己避免危险。”

“如果大人当时答应的话”朱五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接着道:“将会连首恶单方面的困境都解除,他们之间也再没有猜忌,重新回到铁板一块的状态。”

“是的,所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就是这一条不行。”沈默沉声道。

“而您在堵死他们的侥幸后,又用强烈的暗示,使首恶们相信,他们也可以靠出卖一部分胁从顶罪,从而使首恶和胁从,同时面临相同的抉和朱五颤声道:“囚徒困境””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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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一章 囚徒困境中

“囚徒双方构成后,要做的便是把他们赶入监狱中。”朱五道:“九大营便是他们的目牢。”

“不,仅仅赶回军营并不够,军营毕竟不是囚牢,因为我们并没有弹压九大营的能力,做不了这些囚犯的镇抚司。”沈就淡淡道:“所以我们还需要另外一群囚徒加入,帮我们画地为牢,完成对对方的逼迫,只有这样才能迫使哗变官兵做出抉择一一只要抉择,背叛便是必然。“您说的另外一组,想必就是南京守备军官了。”结合这两天沈就的所作所为,朱五道:“他们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是的。”沈就尝一口茶水,发现徽凉,便随手倒掉,再欣赏一次茶汤入杯的景致,缓缓道:“在入城前,我便分析过这些军官的处境,发现他们正面临着这个困境,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设计。”

“他们的困境”朱五却不在乎茶凉,大口喝干道:“种种迹象表明,徐鹏举和南京城的军官,虽然不是这次兵变的幕后主使,但他们在事发后消极的应对,甚至煽风点火,无疑助长了事态的恶化,伎一次普通的马蚤乱,演变成了恶性哗变。”

“他们为何要推波助涠”沈就发现朱五的聪明程度,远远超过锦衣卫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是绝大部分的读书人,便有意引导他,独立完成一次推理。

“原因不外乎有三,第一,军饷不能减少,因为那也是他们的财路来源;第二,转移士兵的怨气,其实他们滥吃空饷,肆意克扣,在士兵无以为继的时候,却仍然挥霍铺张,也是士兵哗变的诱因之一;第三,他们对文官长久以来的欺压怀恨在心,而且认为户部就是有钱不拿出来,想出一口惠气,通户部拿钱。”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高估了南京户部的实力,以为户部就是有钱而不拿出来,如果是这样,埋全在他们这边,只要闹得不大,朝廷只能安抚为主。”朱五接着道:“但事态的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户部银库里没有银子,一时也难以筹措。而这时哗变官兵情绪变得浇烈,局面失控,冲入了部院衙门,将黄侍郎以下十余名官员,捆绑在城上逼迫发饷,喊骂乱打,结果打死了黄懋官。”

“这时,傻子也知道事态严重了,这些短视的家伙终于发现,他们其实在玩火,开始想要结束这场兵变,但又无能为力。”朱五接着道:“兵变猛于虎,一旦开始之后,不把怨气全都释放出来,谁也无法控制。结果事情闹大了,现在不止引起兵变的文官要倒霉,他们这些带兵的将领也一样逃不掉。”说着他望向沈就道:“正是看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大人才当机立断,将这些守备军官选做了突破口。”

沈数点头笑笑,道:“而且还有一点,我虽然对九大营的乱卒无能为力,但这些守备军官却不得不服从东南经略的权威;所以我一出现,审判立即开始,他们必须马上做出抉择。”说着望向朱五道:“这时他们面临什么样的抉择”

“抉择”朱五思索道:“因为经略大人到来了,银子也有了着落,只要大人做出足够多的让步,即使守备军官保持缄就,这次兵乱也会平息,只是拖得时间更长些,造成的影响更恶劣些,而且日后后患无穷。”顾一顿到:“秋后算账的时候,他们的缄就便是不作为,您可以名正言顺的以玩忽职守,放纵马蚤乱的罪名严惩他们,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而如果出卖乱年、配合平乱的话,哪怕最后的结果很不好,他们也有了可以免罪、至少是减罪的表现;而且现在饷银凑齐了,并保证不裁军这一条一定是这些守备军官想出来的,而第二条却与他们关系不大,答不答应他们并不关心,即是说,此刻兵乱停止,他们的所有要求都椅得到满足,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还有一个条件要补充”沈就笑笑道:“那就是一切以我安然无恙为前提,所以我才会当中发飙,说谁让我仕途硗完,我就让谁全家玩完之类,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想得到最好的结果,必须出卖自己的部下。

而且也不必出卖全部的部下,只需要一部分人当替罪羊即可。”朱五也笑起来道:“所以将这个囚徒投入监牢后,他必定联合其中一个,共同背叛剩下那个;这时,乱卒首恶和胁从中,哪个有话语权,哪个便会成为守备军官密谋的对象。所以结果只有一个。军官必然联合首恶,一起出卖胁从”

“完全正确”沈就拊掌笑道:“我们拭目以待”囚徒的自首,还不一是何时会出现,而且沈就的当务之急,是和获救的南京众官员做好沟通,因为他们是大明政坛举足轻重的力量,谁轻视他们,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诚然,自从成祖爷篡了他侄儿的皇位,将皇城迁到北京,这南京城就成了留都,但北京城里有的衙门,除了后来诞生的内阁之外,这里全都一应俱全。虽然北京的那些衙门才是管实事的,而南京这边除了负责南京军务的兵部尚书、总督储粮的户部右侍郎也就是殉职的黄愁官所担任的官职,还有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的要职之外,大都形同虚设,官员们也无所事事,大都是在政治斗争中失了势,被安排来当今养鸟尚书,或是莳花御史,。这种光拿钱不干活、喝喝茶、聊聊天、养养花、遛遛鸟的日子,在老百姓看来,便是神仙过的生活,不过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权力才是他们的迫嗦,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无望的,或是疾病缠身心志颓唐的,哪个愿意过这种提前退休的生活

而且同样的官职,虽然南京的在权利上无法与北京的相比,但品级是一样的,对中下层官员来说,只要你有门路、会钻营,等到北京那边出了缺,再有人帮着说说话,立马就可以平级调动,高升入京,鸟枪换炮,重新抖擞起来。而对于那些部堂高官来说,南京只是他们暂时失利后的避风港,毕竟失势绝不等同于失败要是失败了,就直接回家种田了,甭想来南京喝茶,而在官场上没有谁能经久不衰,只要对头失势,这些南京的养鸟尚书,、莳花御史,们,便可重新登上朝堂,成为执牛耳的重臣。

南京的尚书也是尚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上级,沈就怎敢在这些老家伙面前托大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便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就准备拜访各位老大人顺序都排好了,按照年庚从老及少,这样谁都不会有意见。

但让他意外的是,轿子还没出瞻园,便被六顶轿子堵在了门口,一看竟然是南京守备太监与五位尚书大人联袂而来。沈就赶紧下了轿子,恭迎在道边,那六顶轿子也落下,五个身穿便装的白胡子老头,和一个同样穿着便装的没胡子太监,在轿夫的搀扶下下得轿来。“下官正要去拜会诸位部堂与何公公呢”沈就躬身施礼道:“不想却让诸位大人占了先,下官真是太失礼yo”

六人都笑道,经略大人太多礼了,南京礼部尚书丘教笑道:“沈大人为了我们几个老家伙不辞劳苦,远道而来,我们心里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了,怎能在家里坐得住”说着笑道:“几个老家伙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先来登门道谢的。

沈就连称惶恐,双方寒暄几句,原先没见过面的,还要介绍一番。原来五位大人分别是南京兵部尚书何鏊、前南来户部尚书、现户部尚书马坤、南京礼部尚书丘教,南京吏部尚书郭养直,以及工部尚书朱衙,除了卧病在家的现南京户部尚书蔡可廉,以及同样卧病的南京左右都御史之外,南京城能来的正部级高官全到了。

沈就便请六位贵客入内帛茶。进去的时候,他们为谁走在中间争起来,几昝尚书说什么也要让沈就走中间,沈就哪里肯答应,执意走在最边上;到了静妙堂中,又为座次争执起来,众人还是想让他坐上首,沈就坚持不肯,甘陪末座,打太极似的退让了好久,才最终坐定。

这些繁文缛节,在很多时候都是很无聊且无用的,但在此刻,却是必不可少,且十分重要的,因为摆出这种下官、晚辈的低姿态,表明了沈就没有挟东南经略之威,以众人救星自居,无疑会让这些刚刚经历过重大挫折的高官们倍感欣慰,从而对他好感大增。无论在什么地方良好的人际关系都是获得成功的首要条件,因为它可以让你做什么都能够事半功倍。

果然,这帮老大人对这位很有规矩,的小大人的感觉极好,会谈便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展开了。

首先老大人们对沈就能及时赶到,化解兵乱,再次致以热烈的感谢。同时沈就也对老大人表示了诚挚的慰问,并对他们的属下表达了亲切的关怀。

然后便是对此次事件的回顾,由张鏊代表南京官员向沈就介绍,其实他们对细节的了解,还不如沈就,不过沈就还是非常专注的倾听了张总戎的介绍,并恰到好处的表示了气愤、紧张、以及庆幸,以示自己感同身受。尤其是说到被活活打死的黄侍郎时,大家都哭了,尤其是张鏊与马坤两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沈就也跟着流了几滴泪,不过除了死太监何绶之外,大家比他哭得都真切。不是年轻人没实力,只是他跟黄侍郎素不相识,要是尽情发挥的话,就显得太作了。这个分寸一定得掌握好。

哭过了死人,就该讨论活人了,一提到那些兵变的乱卒,老大人们便恨得咬牙切齿,这倒不用假装,老大人们体面了一辈子,哪遭过这番折辱马坤恨恨道:“这些当兵的,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狼,他们也不想想,两年多没打仗,他么便闲了七百多天,这么长时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朝廷不也还是白养了他们几年十五万大军,每年光饷银就要花费百万两以上,原先有提编,专收专用还好说。可北京已经叫停了提编,这些钱的八成,便都是要由南京自筹。就拿去岁说,夏秋两税抛去给朝廷的,共收了七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