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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库,加上各项盐铁专利,杂七杂八能到八十万两。而需要支付的饷银,却达到九十万两,还得借贷二十万两”

“而且这还得官府什么都不开销,所有官员都绑住脖子,这可能吗”马坤情绪激动道:“打仗时和闲着时怎能拿一样的钱呢就是三岁孩子,也知道这时候该削减一下饷银了而且也不是不发,只是稍稍的减一点,让官府能维持基本开销而已,就这点小小的要求,我反复的提、低声下气的求,那些当兵的却丝毫不为所动,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晚两天也不行”说着重重叹气道:“这次事情的起因,便是因为户部没钱,就算是拆借也得等下旬才能凑到,只能晚几天发,那些家伙就因为这个闹起事来”说到运儿,马坤黯然伤神道:“我们都要担自己的肉割给他们吃了,他们却直接要我们的命这次若不是我奎在探望卧病的蔡部堂,那被绑在钟鼓上打死的就是老夫了”马坤掩面而泣,再也说不下去。“就是养条狗,也不会这样对主人”众人纷纷愤慨道:“马部堂说得太对了,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狼”

沈就陪着点头,也附和几句,就算有不同意见,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待众人骂够了,骂完了,那何公公尖声道:“沈大人,你一定要上奏朝廷,陈明来龙去脉,严惩那些畜生”“是啊,沈大人,你领衔上奏吧。”众人纷纷附和道:“我们一起上本”

沈就心中暗笑道:七扭八拐”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么殷勤的捧我,就是想让我无法拒绝这要求吧他沉吟片刻道:“奏本是一定要上的,但北京应该已经知道此事,咱们错过了上本的最佳时机,如果这时候上本,还只是单纯的描述事情的经过,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又道:“咱们这一本里,除了叙述之外,还得有些更深入的东西,比如说根本原因在哪儿、对未来的影响,日后如何避免此类事件发生以及,我们已经做出的应对措施,和不敢自专的处理意见之类。”说着谦虚的笑笑道:“小子信口开河,请诸位大人指教。

众人微微惊讶,想不到这沈就年纪轻轻,却如此老道,心说看来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便收起想拿他做挡箭牌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分析起来。沈就亲自摊开稿纸,提笔做起了记录他是新任官,按例又不管南京,这种时候当然没必要插嘴了,也不合适多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分析了七八条,然后整理整理,精简成五大原因:第一,财政。南京靠一己之力养这些兵,压力太大,必然要出问题。第二,与卜任督臣。因为严党倒台,这两年东南人事变动很大,胡宗宪也受到冲击,变得缩手缩脚,更无心整饬防务,为今日混乱埋下伏笔。

第三,南京户部右侍郎黄愁官,此人为官勤恳、廉洁,工作卓卜常认真,是个难得的干吏,但在他负责军饷这段时间里,因为财政拮据,难以为继,他过于焦虑、失之急躁,方法不太得当,一定程度上激化了矛盾一r,十一一

第四,军纪:两年不打仗,又疏于训练,军纪松弛,军队纪律极度混乱,地方不堪其扰,即使这次不乱,下次也会乱。

第五,武官:本来下级军官和士兵生计已经非常困难,如果中高级军官能同他们同甘共苦,大家也能互相扶持着度过难关,不至发生兵变。而事实却是,军官克扣军饷,照吃空额,贪污毫不收敛,结果是雪上加霜。以上矛盾,多因一果,这才诱发了此次兵变。这便是南京文官对此事件的定性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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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一章 囚徒困境 下

沈就将这五条全都记下来,轻轻吹干了墨迹,便交给几位部堂传看,马坤、张鏊等人都仔细各过,表示不错后,再继续给下一个,可到了南京工部尚书朱衙时,他看也不看便将那稿子递给何绶,面上连半点表情都欠奉。

他这一不和谐的举动,霎时使静妙堂中的气氛尴尬起来,何绶抖一抖手中的稿子,呵呵笑道:“部堂为何不看看呢”“不用看了”朱衡板着脸道:“圈务运份东西,我不会署名。“莫非馈j兄有什么意见”张鏊挂着昊道:“尽管提出来就是。

“是啊”马坤也附和道:“馈山兄但讲无妨。”朱衡虽然不是几位尚书中年纪最大的,却是登科最早的嘉靖十一年,才二十岁时,他便高中进士,资历是在座人中最老的,而且他离开北京的原因,不是被排挤,也不是派系斗争事实上,他从来不参与党争而是因为他性情耿直,不屑给严嵩送礼,所以才坐了冷板凳。但他的人品有口皆碑,在北京城的声望甚隆,且跟此次兵变无甚瓜葛,如果他能在奏本上署名的话,无疑对过关大有裨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朱衡身上,朱衡感受到他们眼中的央求,轻叹一声道:“诸位,我朱士南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所以今天来这儿,本没打算较这个真,但是我不得不为黄侍郎说几句话了,他是个清官、好官,一心一意为朝廷打算,才会做那些注定招人恨的事儿,但责任真的在他吗下面人弄不明白,我们也要昧着良心吗”

“就算他也有错,但已经为某些人赔上了性命,你们真的忍心,让他再把黑锅背到底吗”朱衡说着冷笑一声道:“再说这么严重的事件,一个死了的黄懋官就能负全责吗,想得也太易了吧”

厅堂中一片默然,谁都知道他说得是实话,尤其是马坤和张鏊,面上更是青一阵红一阵,因为朱衡口中的某些人,就是指的他俩。

见场面陷入了僵局,沈就只好打个哈哈道:“既然还有些不同意见,咱们就先议下一个。”反正他不着急,也不打算得罪这些大员,便道:“乱兵虽已回营,但那些挑起事端的鹉,首,还隐藏在众士卒之中,暴力攻击部院衙门者,也没有得到惩罚,如果就这样算了,一不能儆效尤,二不能跟朝廷交差,还清几位郜堂快快拿个章程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张鏊连声推辞道:“既然经略大人在此,我等岂敢捕专,当然是您来决定了。”

沈就微笑道:“这不妥吧,南京的事情,向来应该由南京的官员解决,我虽是东南经略,却也不能越殂代疱。”

“唉,沈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陈规陋习”马坤道:“您是东南经略,当然应该您来决定,更何况”说着他一脸苦笑道:“我们现在也不合适出面了,不然人家肯定会说,我们几个在挟私报复,谁也不会服气。”其余也纷纷附和,让沈就退让不得。

沈就只好勉为其难道:“最后可以围我的名义上奏,但主意还是得诸位大人拿。”

见他如此厚道,张蓥等人更加过意不去,便认真为他出谋划策起来,于是又得出五条处理意见:

第一,严惩乱军。可以不追究所有人的责任,但带头闹事和对黄侍郎动过手的,都必须杀掉,以儆效尤。

第二,守备军官管教不严,本当重责,但念在其安抚叛军回营有功,便不究刑责,只以降职、罚俸为主,不过振武营的军官必须草职,发往边疆立功赎罪。

第三,奏请朝廷将九大营募兵入籍军户,技予原卫所土地,命其耕种、自食其力,以减轻朝廷负担。第四,赏赐按兵未动的几个营,以奖掖守法。

第五,张蓥、马坤自请处分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是沈就绕一大囹,一直等他们说出来的东西。

沈就依卜把这些抄下来,交给众大人传看之后,便搁在桌上道:“如此,便照此成文,诸位大人看过后,我们就可以上奏了。”

“黄侍郎的问题呢”朱衡的记性还没差到那个份儿上,沉声道:“我只想对诸位大人说一句,今天你怎样对同僚,明日就会被人怎样对待”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这时,诸位大人的脸上都不好看了,心说还没完没了了,我们都自身难保号,就不能让个死人多担待点

场面又一次僵起来,沈就只好出来挽和道:“我有个馊主意,诸位大人想听吗”“大人请讲。”众人巴望着他道。“我们把前面的描述改一下”沈就在几张稿纸中一翻,拿起其中一张道:“就是这里,我念给诸位听听,乱兵将侍郎黄懋官以下八名官员推至谯楼,绑于鼓上逼迫发饷il未遂愿后便手捶棍打,黄侍郎不幸身亡,尸身悬于谯楼三日才收”念完后,他面色凝重道:“这种说法,大损朝廷颜面,也会让黄侍郎和他的家人永远蒙羞。”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经略所言甚是,可是人都死了,不知要怎么改呢”“改个死法吧。”沈就轻描淡写道:“手捶棍打之后,这样写一黄侍郎满脸流血,伤势严重,后于谯楼中自尽。”

“把他杀改成自杀”众大人恍然道,这样的好处显圣易见,因为一个部堂高官被人活活打死,自己死得窝囊,也给朝廷丢人,也不会得到百官的同情;但若是改称自杀的话,这种死就带着刚烈和气节了,肯定会有很多人为他说话,而且朝廷也好宽大处理既然自裁谢罪,便免于追责,家人按照殉职官员家属抚恤,各方面前好接受。而且从几位部堂大人的备度看,出现一个以死谢罪的高官,无疑会减轻各方面的责难,确实是求之不得的

至于朝廷那边,一定会认可这份报告的,哪怕跟之前了解的情况相悖,也会将此作为最终公布的结果。

就连朱衡,虽然觉着玩弄文字乃刀笔吏所为,但他也知道,也只有通过这种法子,才能让黄侍郎不至于死后蒙垢,也才能让他的家人得到朝廷的优恤,再看看满屋人脸上的乞求之色,他终于重重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把最终的意见汇总后,沈就当即草拟成文,众大人略略过目,便都在后面用了印,沈就再看一遍,确认无误,立刻装入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封了。、加了东南经略的关防,交锦衣卫八百里加急发送北京。

做完这一切,众人长舒一口气,何绶便提议,在绣春楼上设宴,为沈大人接风洗尘。

沈就还没答话,朱衡却起身道:“这次兵乱,工部衙门也受冲击,致书、符验、历来文卷都损毁不少,老夫要回去看看,清点一下损失,就不参加了。”

一下弄得何绶也很尴尬,沈就笑着打圆场道:“何公公,我觉着朱部堂说得有道理,咱们这会儿还是先夹着尾巴做人,等事情了了,再共饮庆功酒不迟。”马坤和张鏊本来就心中惶惶,哪有心情宴乐,纷纷附和道:“正是如此。”

何绶苦笑一声道:“得,合着杂家不懂事了”说着一甩袖子,对长随道:“跟人家说,中午不去了,省得白忙活一顿,浪费。”

朱衙根本不离他,朝沈就拱拱手,先一步走了,剩下的人也坐不住了,跟沈就寒暄几句,便也告辞回去了。

何绶走在最后头,小声细f6的对沈就道:“这回多谢您老了,待会儿让小七给您送点土特,可千万别再推辞了。”沈就笑笑道:“公公太客气了。”

待把众人送走,回来后,果然看到厅堂地上,放着一担子水果,那小七朝沈就磕头道:“这是我们公公一点小小心意,请督帅爷爷笑纳。

沈就走过去,状若不经意的踢了一下筐沿,感到异常的沉重,会意道:“你们公公有什么话要体交代”

小七见他朵然上道,心中一松,小声道:“我们公公说,张鏊、马坤他们在南京待得脑子都浆糊了,我家公公可没这么天真,知道这次的事情,他这个守备太监是别想干下去了”

“哦是么”沈就嘴上淡淡应着,心中却暗道:这话说的不错,几个二品的大员,竟没个太监看得明白但仍然不动声色道:“你家公公的去留,还得看皇上和司礼监的意思,我身为外官,是插不上话的。”

小七磕头道:“我们公公说,现在司礼监说了算的,是黄锦黄公公,他是您的至交,您也不用专门写信为我们公公求情,只需要在给皇上的密报中,稍稍为我家公公说几句不过分的好话即可。”

“唔”沈就心中一惊,他在经略东南的同时,还接到了嘉靖帝的密旨,令他每日密报东南实情,这是连内阁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南京守备太监却了若指掌,定然是从司礼监走漏的消息,看来果然是宦官一家亲,太监心连心。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否认就没意思了,沈就含糊道:“唔,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把那小七打发走了,沈就让三尺查看那一担子水果”拂去上面的一层荔枝之后,便露出两斗龙眼大小的珍珠,屋里登时满堂生辉,三尺张大了嘴巴道:“哪来这么多大珍珠”他随手拿了几个,各个都是浑圆饱满,毫无瑕疵,为市面上罕见。“他在发迹以前,苷长期担任御用监派往太湖的采办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的朱五淡淡道:“这些珍珠八成是当时存下的私活,为他这些年飞黄腾达,立下了赫赫战功。”说着拈起一粒,仔细看了看道:“果然是最上等的太湖贡珠,该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了。”

“哦,想不到五爷对珠宝还有研究。”沈就笑着对他和三尺道:“弟兄们这些日子都辛苦了,把这些珠子分了吧,拿回去讨婆娘开心,绝对是必杀。”

三尺知道大人向来不留这些东西,道了谢,便挑着担子下去了。朱五却站住道:“大人,说完珠宝,再说金银,那批银子的来历,已经查清楚了。”

他说的是邵大侠的那一船银子,当时沈默默很诧异,从哪里能弄到这么多的现银呢当时他认为,对方是搞海上走私格,而能一次拿得出这么一笔银子的走私集团,绝对是必须关注的。所以让朱五查一查这批银子的来历。

结果却恰恰相反,朱五告诉沈就,那批银子不是来自海上,而是带着土生土长的大明货:“数家银号的鉴定结果都一样,这批银子与浙江官银同出一源,乃是衢州银矿所产。”因为这时候技术条件所限,作为货币流通的白银,提纯最多能到九成五、九成六便属罕见了,再高就不划算了,所以有经验的老银工,就能根据杂质的不同,一眼分辨出银子的产地,是西南、东南,还是北方,甚至有见多识广的,能具体细化到哪个银矿。“衢州”沈就的眉毛拧了起来,他那三大心病之一,便是衢州的银纩啊。

这时朱五进一步强调道:“而且从这些银矿的锻造手法看,都走出自私人小窑炉的,再从表面的光洁程度,可以推测出,是最近半年才锻造出来的。”“那些挖私矿的”沈就喃喃道:“到底想干什么”“大人,属下建议立刻捉拿邵芳归案。朱五沉声道:“仅一个盗取官银的罪名,便能把他摆成十八般模样了。”

“不不”沈就摇头道:“他太显眼了。反而不能拿他怎么样。何况他刚帮朝廷解了困,没有绝对的证据,本官怎好对他下手”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异常的高调,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那这件事”朱五皱眉问道。

“当然不能这样算了。”沈就沉声道:“这是四十万两银子,不是四万两、四千两这么大的手笔,到底意欲何为这邵芳单枪匹马在台前折腾,幕后又是什么人在操纵呢这些都要查清楚,但是要暗地里查,不要打草惊蛇。”“下官知道了。”朱五道:“大人所虑甚是,这种江湖人士,背景往往很深,还是谨身点好。”“你倒是从善如流。”沈就失笑道。

两人正在说话间,卫士进来禀报道:“魏国公来了。”

沈就点点头,卫士便出去请徐鹏举进来,朱五也转到了幕后。

沈就起身没走到门口,便见徐鹏举一脸喜色的进来,大声嚷嚷道:“老弟,来自首了,来自首了。”沈就呵呵笑道:“公爷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找我自首啊”徐瞒举面上的笑容明显滞讪讪道=“您可真会开玩笑一一一一一一”“难道不好笑吗”沈就似笑非笑道:“看来我天生不适合逗笑。

“不不,好笑”徐鹏举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赶紧放声笑道:“是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笑完了,才接着道:“是乱兵的首领前来自首”

“哦”沈就面露喜色道:“真的”

“可不是嘻。”徐鹏举道:“就在今早,他们到营参将那里自首,已经被秘密送到城里来了,现就跪在我府中的演武场上,等候经略大人发落。”

“很好。”沈就道:“等我换身衣服,咱们便去看看。”于是转回后堂,让卫士换上官服,朱五在边上道:“大人,您那囚徒困境的理论,果然厉害了。”“甭在这拍马屁一一一一一一”沈就道=“南京的事情马上就会告一段落赶紧追查那邵大侠的事情是备办,我不希望带着心事儿离开。”

“是。”朱五躬身应下,又问道:“南京的守备军官,尤其是徐鹏举,大人还准备惩治吗”

“这个”沈就接过官帽,轻轻裁在头上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一段时间吧,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说完便神色平静的走出后堂,来到徐鹏举面前道:“公爷,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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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二章 幕僚上

徐鹏举的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中山王徐达,此后历代,都是为皇帝通禀的大帅,所以家伞习武气息浓厚无比,单看那个气势雄浑的演武场,迎风招展的烈烈旗帜,便能追思起徐家祖先的戎马倥匆、殊勋盖世。

在徐鹏举的陪伴下,沈就来到了演武场上,便见台阶下跪着十几个军卒,看来就是那自首的魁首了。

下人搬了椅子,沈就一撩衣袍下襟,大刀金马的坐下,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人,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住了,他感到有些不对劲,观这些人恐惧的目光,委琐的神情,真有能力挑动造反吗“都到齐了吗”沈就面无表情的问那几个曾到军营谈判的武官道。

几人稍稍迟疑,但还是点头道:“到齐了。”

“你们保证”沈就淡淡问道:“这就是你们见的那些人”

“没错,就是他们。”几人应道。

“很好。”沈就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他不开口,徐鹏举等人也不好出声,只好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却让下面跪着的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许多人的身子,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徐瞒举终于憋不住,出声道:“大人,您倒是说个话啊”“说什么”沈就望着他道。

“跟这些人说说朝廷的政策啊”绘螨举小声道=“造反死罪啊

自首从宽啦,下不为例呀之类的”

“没什么好说的。”沈就一挥手道:“推下去杀掉”

徐瞒举等一众武将都愣住了,站在那些乱兵身后的军卒也没动,呆呆望着沈就转不过弯来,甚至连跪在地上的乱卒们也惊呆了,呆若木鸡。

“还要本官再说第二遍”沈就沉声道,这一声唤醒了惊呆的人们,一身威武飞鱼服的锦衣卫排众而出,取代了守备府的官兵,两人一个,手麻脚利的把那些乱卒五花大绑,小鸡似的提了起来,便要押往外厢。

那些乱卒这才如梦方醒,一面挣扎着,一面大声叫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不是说我们自首,便可得到宽宥吗”

“哼”沈就一抬手止住锦衣卫的动作道=“本官说的是带头闹事的那些个人来自首,而不是你们这些替罪羊”说着一拍扶手道:“尔等竟敢蒙骗本官,难道不该杀吗”“我们就是带头起事的那些人啊。”其中一个大声叫道,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啊,我们都是当日歃血为盟的人。”“每个都是,不信您派人去打听打听”又是那带头的吆喝道。“没那必要。”沈就淡淡一笑,吩咐锦衣卫道:“把他们单独别处,询问当日的起因经过,具体细节,立刻问取口供,拿来比对”

“是”教场北边有一溜单间,应该是存放武器兵甲的,正好当作临时的审讯所,于是锦衣卫们将十几个乱军,如拎小鸡一般,带去分开审讯。

天空阴沉沉的,校场上的气氛更加压抑,沈就静静坐在那里,就如暴风之眼,安静却蕴藏着无比的破坏力,让人胆战心惊。

徐鹏举艰难问道:“大人,您您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假冒的来着”

“国公爷。”沈就平静的望着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次的兵变,每个人扮演的什么角色,无论他是台前还是幕后,本官已经一清二楚。”

听沈就这话,像是说的那些士卒,又像是别有所指,让徐鹏举等人心中忐忑。随口应付道=“大人神\1如电。明察秋毫”

“真要是明栗:秋毫。”沈就淡淡道:“倒霉的就多了。”说着便闭目养神,把徐鹏举和一干武将晾在那里,心里好不忐忑,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

锦衣卫的动作十分麻利,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有千户拿着口供,进趋沈就身前,单膝跪下道:“大人,已经都问完了。”

沈就拿过来,一张张翻看,不由笑起来,道:“看来他们的眼神不大好啊,问他们歃血为盟,用的是什么血,有说是自己的血,有说是鸡血,还有格血、马血、甚至还有鸭血难道是鸭血粉丝吃多了吗

他说得好笑,众人却笑不出来,尤其是那几个方才满口保证的军官,更是无力的跪在地上,道:“大人英明,我们方才有所隐瞒这些人里只有几个是那天跟我们谈判的人,其余的都是他们拿来凑数的。

“尤其是几个领头的,都不在其列。”既然有人说了,其他人自然要抢着坦白道:“他们当时跟我们商量,怕朝廷出尔反尔,所以要留下一半在军营里守着,以备事情有变。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就冷哼一声,目光如剑的盯着他们道:“你们到底和谁一伏的”军官看着不敢说话,徐鹏举只好出声道:“这事儿他们跟我说我,我也是怕节外生枝,才决定不告诉大人”说着挤齿一丝笑容道:“反正现在叛乱已定,您要的不过是给朝廷个交代,名单jl多几个少几个,是谁不是谁,都不重要,为了大局考虑,剩下的就日后再惩罚吧

“说得太好了,但想得太简单了吧”沈就看看徐鹏举,又看看下面的一众武官。冷笑道:“你们真以为,杀上几个大头兵,便能给朝廷交代了吗”

“谁知道一月之内”说着他缓缓起身,负手踱步道:“你们这里西,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又有多少乌纱要换成枷锁”

他这一句,引爆了众武好的惶恐“我们、我们确实有罪”徐鹏举汗如浆下,颤声道:“确实先有失察之罪,后又有包庇之嫌,但我们确实积极协助平乱,也算功过相抵了吧”“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沈就轻掸一下衣角的浮尘,沉声道:“尔等贪酷压迫在前,煽动叛乱在后,如果仅仅协助平乱便可两相抵消日后天下的领兵将领,还有谁会遵守朝廷法度”

“沈大人”徐鹏举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一下子撤掉了懦弱无能的伪装,双目射出怨恨的光,一字一句道:“你这走过河拆桥吗你的保证还在耳边”说着出离愤怒道:“靠我们过了关,却要反手一刀,害我们的性命吗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本官说过,如果我真是明察秋毫,倒霉的就多了。”沈就微微一笑,走到徐鹏举面前道:“国公爷听不懂吗”

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徐鹏举住了嘴。就听沈就沉声道:“按说本官的承诺,是对叛乱士兵做出的,并未对尔等将官许诺过什么,但我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要不今天就不会关起门来跟你们摊牌。”

听沈就这话里,似乎还有转机,徐鹏举挤出一脸的笑容道:“大人您真会开玩笑,简直吓死人了。”

变脸够快的。”沈就心中冷笑一声,坐回交椅道:“现在本官就跟你们交底,这次南京兵变,北京震怒,已决意要重惩涉案文武,以肃军纪、震全国作为文官,仅仅只是间接责任,便定然有数位大员去职;而你们这些直接领兵的武将,就算不追究你们贪酷在前、知而实纵的罪责,单单一个驭下不严、以致兵变,就能把你们的官衣全部扒掉”“要是把我们全都革掉”徐鹏举面色煞白道:“朝廷不怕十几万军队乱起来”“不必威胁本官一r一十一一”沈就呵呵笑道=“不妨接着看看看谁还会听你们的。

城防已经被戚继光的人接管了,九大营又处在不受约束的状态,徐鹏举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东西威胁沈就了,只能和众军官黑着脸站在一边,看看到底要演哪一出。

真正的罪首被供了出来,其中就有三个混杂在这群冒牌货里,沈就把他们三个叫到跟前,三人以为自己这下是死定了,颤抖成一团烂泥,瘫倒在沈就膝前。

沈就却和颜悦色的对他们道:“你们虽然是死罪,但念在你们够、够大胆的份jl,本官可以法外宽宥,现在回答我,是想死还是想活”

三人皆道:“想活。”

这时锦衣卫将三人的军籍文档送上,沈就看看道:“你们都是南京本地人,家里少则十余口,多则几十口,谋逆者诛九族,这个你们还是知道的吧”

三人吓得磕头连连道:“此事与我等家人无关,大人万万不要株连。沈就淡淡道:“那么也想让他们活了”“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那便配合锦衣卫,将带头闹事的全都抓起来。”沈就吩咐道:“尔等可如此行事三人唯唯应下,在锦衣卫的押送下,离开了国公府。

沈就的目光又转向面入土灰的南京众将,轻叹一声道:“兵法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诚不欺人,你们看这些乱兵,已经全然没了起初的凶悍,满心只剩下想要活命了。”众将颓然,知道他说格是实情。

“没有你们,我也一样可以控制他们”沈就站起身来,走在一众军官身前道:“但我沈某人不会过河拆桥的,自从我入城来,你们还算配合我,才能让兵乱这么快平息,要是没有你们,本官可能现在还焦头烂额,这个情我既然承了,就不会翻脸不认人。”

众将领这下是彻底放弃抵抗了,全都跪在他膝前道:“我等不该在大人面前玩弄心计,但凭您老发落。”倒把徐鹏举给晾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脸的阴晴不定。

沈就拉起跪在地上的几个将领,拘拘他们身上的土,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你们知道错了,便取得了本官一半的原谅,剩下一半,还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众将会意道:“我们知道了,这就去擒拿诸逆者前来赎死”

“听锦衣卫的统一安排,这方面他们是老手。”沈就一挥手道:“去吧我为你们摆好庆功酒”众骋轰然应下,便出去了。

演武场上又只剩下沈就和徐鹏举两个,如果说那日沈就以柔克刚的表现,让徐鹏举称奇不已的话,那今日他獠牙毕露的举动,则让国公爷感到彻骨的凉意,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就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他身边道:“公爷,咱们去喝酒等着吧。”“哦”好一会儿徐峨举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沈就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就笑容如春风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道:“放松一点,你拿我当兄弟一般对待,我自然也拿你当兄弟对待了。”

徐瞒举怎么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拿我当猴耍,我当然也拿你当猴耍了。面上笑容比哭还难看道:“祖宗唉,你咋报复心这么强呢”倒退一下,既然沈就一直什么都明白,那对于初见那天,自己装傻扮痴想耍他,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了。

“彼此彼此吧。”沈就对徐鹏举道:“徐家是大明勋臣第一家,历来也是名声尚佳,动你们非我所愿,但千万别忘了,就连伊王那样的开国亲王,还不照样被砍头撤藩难道你一个异姓公爵,脖子能硬过姓朱的你们这些功勋贵胄,与朝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要做那些有损于朝廷的事儿,要是连你们这些开国功臣家都开始挖大明的根基了,那咱们大明真得离亡国不远了。”徐瞒举重重点头,刚想表两句决心。

却听沈就笑道:“我知道这些套话说了也白说,那咱就亮明了点子吧,我这个东南经略,虽然是临时的委任,但对我日后的仕途,是有决定性的一步,如果你全力帮我把这里的差事办好了,日后你徐鹏举就是我沈拙言的兄弟,如有背弃,天打雷劈”

徐瞒举被他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知道自己的心机手腕,跟他都差得远哩,早就没了抗衡之心,苦笑道:“也不敢在您这儿托大了,反正以后为您的马首是瞻,一心一意跟着您就是。”

“哎,还是要的。”沈就与他亲热的把臂道:“实话跟你说,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那真叫一个投缘呐。”

“呵呵”徐鹏举突然想到,昨夜沈就驱赶那些美姬的事儿,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迹的脱开手道:“兄弟你要是好那口,我那里有上好的清秀小童,娇嫩柔滑更胜女子。”沈就差点没一头栽倒地上,满脸尴尬道:“我喜欢女人,不好那徐瞒举吃惊道:“是吗”心说,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就有些狼狈的别过话头,问他道:“邱芳的银子什么来路,别说你不知道”

徐瞒举讪讪道:“这个我确实知道一点,人家是想卖好给你,只是法子太张扬了,八成已经让你不喜了。”“还不从实招来。”沈就气急败坏道,心说做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就这么难吗

当天下午,在锦衣卫、南京守备军官,和那几名投靠过来的乱军首领的密切配合下,那日里带头闹事、以及殴打黄侍郎致死的兵卒纷纷落网,共逮捕五十余人,命南京户部遭打的官吏当堂认识,俱当日向前首恶,沈就立即命令在军营中枭首示众。至于那几名检举揭发同党的乱军,宥其死罪,发北方边疆立功,以其虽倡乱而有擒叛之功也。

同时发7经略饬令,谕抚各营云:朝廷止诛渠魁,今首恶正法,此外不杀一人,令诸营自省悔改。”遂军纪肃如,并无反绅。

隔日,沈就又下饬令,曰:诸兵将变,集振武营,会盟歃血。振武营参将、中军等十余名军官,知而实纵之,于是斩振武营参将周强而责治营中军官以待处分。至于其余各营参将,正副都司、游击、副将等三十余军官,皆有治兵不严、以致叛乱治罪,本当分别轻重治草,但宥其协助平乱有功,皆降职留用,以观后效。”

同日,又谕抚各营云:官兵有守疆卫国之责,朝廷有发给粮饷之务,今后一应饷银概不拖欠,若有不满可直诉经略府,本官为尔等做主。”再赐在兵乱中未动之营双饷,军宣各升一级。陟罚臧否,无人抱怨,至此南京守军之乱彻底平定。

又令戚继光整改南京军队,教其遵纪守法,重振军纪,为后续安排奠定基础,当然这是后话。

晚上还有一章哈,12点前奉上未完待续,

第七三二章 幕僚中

夕阳西下,夫子庙掩入了夜幕之中,脂粉流香的秦淮河,却渐次变得明艳起来。那是河上大大小小的花船画舫,都悬起了五颜六彩的灯,缤纷的灯光照映在黯黑的水波里,逗起七彩的明漪。在这个薄暮与明漪交织的梦幻世界,听着那悠然间歇的桨声,丝竹声、姑娘们黄莺般的笑声,谁能不生出一段七彩的遐思仿佛这一刻,那些流传于秦咎河畔的桃花团扇、冶艳名姝,文人才子、风流轶事,全都变得鲜活无比,就发生在今时今日,你的身边一般。

弯弯曲曲的秦淮两岸,紧贴贴一家挨着一家的,尽是雕栏画槛、丝幛绮窗的精巧河楼,看上去宛如天宫中的神仙居所,里面住的却是这凡间最解风情、最动人心的妖冶女子,她们通常住在这些河楼上,有时候也会应客人的要求,到河上的画舫里演奏一曲,或者把酒泛舟、吟诗弄月,无需宽衣解带,不必低眉顺目,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