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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一种释放,其实沈就早就走在这条不归路上了,他所作的一切,虽然只是零敲碎打,但无一不是为将来在打基础。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既然已无法回头,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沈就暗暗为自己打气,在寻找未来的路上,哪怕死在愚昧的迫害中,也会为后来人指明方向,所作的不会没有意义的。嗯到这里,他都觉着自己真他妈高尚的跟哥白尼似的,不由暗暗偷笑,一直沉重的心终于放松了,身体也舒展起来。

听到潺潺的船头击水声,沈就的目光重新聚焦,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船儿也远离了苏州城的喧嚣,在两岸尽是田野的小河中,往郑家庄快速的驶去。

这夜色美极了,月色也够朦胧,闻着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沈就一阵心醉,暗道:如果此时边上站个姑娘,不需要太美,我就要犯戒了不生好在定定神,发现是归有光那张老脸,登时没了迷离,变得没好气道:“干啥”

归有光这个晕啊,大人半个多时辰不说话,张口就是干嘛跟点于炸药似的,差点没把他掀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马上到郑家庄了。

顺着归有光所指的方向,沈就依稀看到点点的灯火,料想就是那里了。过了一丛黑黢黢的松柏林,果然看起了那村庄的轮廓,甚至清晰听到了犬吠。

船弯进了叉港,在村外简陋的码头便停下,此刻码头上停着七八条小船,但没有一个人影。不过当一行人踏上码头后,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守夜人的警觉,惊悚问道:“谁”显然刚从睡梦中惊醒。

归有光连忙报出郑若曾的名字,那人才松了口气。定定神,道:“村口第二家就走了。”说着低声嘟囔几句,这么多人,这么晚来作甚之类的,缩回到窝棚里睡觉去了。

不用他指点,归有光也知道郑若曾住哪里,熟门熟路的领着沈就进了村,到了一户小院外,敲响屋门道:“开阳,开门”

里面传来个女人的声音道:“姐夫,是你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那女人便打开了拴着的房门,一面道:“不知去哪里喝酒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在这么下去,非喝死不行,姐夫你可要好好说说他”正絮絮叨叨,抬头看见了沈就一行人,她的声音马上戛然而止,慌乱的摘下围裙,拢一拖头发,朝沈就福一福道:“失礼了。”说着又埋怨归有光道:“有客人未了,姐夫也不说一声。”算是给自己结了围、声音温婉动听,举止端庄有礼,跟上一个的喋喋不休抱怨判若两人。

归有光忍住笑,道:“是我的错。”说着为她介绍道:“这是我家大人,特意来看开阳的。”

那女显然是听过沈就的,先是一惊,然后很快恢复常态,请沈就进屋,让孩子们见过姨夫、见过大人,然后把孩子们打发去东屋,以免乱着客人;又问用膳了没有,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为客人沏茶泡茶,一切从容优雅,尽显大家风范人家是大儒的女儿,当然要有范儿了。

只是见识了她起初的牢马蚤,沈就总是一阵阵觉着好笑,暗道:果然女人的装已经不是备了什么日的,而是一种生活习惯了。”

归有光又问郑若曾到底去哪了,今晚能不能回来,魏氏答道:“不知是去了庙里还是观里,也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说着歉意的对沈就道:“您怕走白来一趟了,他今天就算回来,也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归有光心道:得,还得三顾茅庐哩,

可沈就的时间何等珍贵,哪有那闲工夫再来,便问道:“敢问嫂嫂,开阳先生喝酒的地方多吗”

“不多,三五处吧。”魏氏答道。

“都是哪里您知道吗”

“知道。”魏氏便把那些地方都说出来。

“分头行动,把开阳先生请回来。”沈就吩咐三尺道,侍卫们马上便出去找人jllljjjjlljjjllljj一分割ujjlllj~j

阳这一章是很重要的,算是以后故事的主旨了,看完了这一万多字,便知道以后我的故事会往哪写,为什么要那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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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五章 历史的车轮上

通过与魏氏交谈,沈就得知郑若曾自返家后,便整日借酒浇愁意志消沉,谁说都不听,怎么劝都没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外面有了响动,魏氏赶进去开门,便见三尺等人扛着个醉汉便回来了,正是她丈夫郑开阳,后面还跟着两个不放心的酒友,见魏氏与这些强人认识,这才放心的回去,当然免不了一番感慨:竟派壮丁抓男人回家,悍妻若斯,不如头撞死

魏氏红着脸关上门,三尺问道:“搁哪”“随便十一一十一一”魏氏赌气道=“扔地上吧。”一熟了淑女便不装了。三尺拳人嘿嘿直笑,心说这位老曾老没地位了。

还是沈就出声道:“先放在躺椅上吧。”把着浓茶给醉醺醺的郑若曾喝。魏氏也赶紧进去,熬一锅酸鱼汤给丈夫解酒。

那郑若曾原本正在喝酒,被三尺他们不由分说,扛起来就走,一下子天旋地转,如坠云端,这才酒劲上了头,醉得不省人事。等坐下后,喝了几口茶,又突然吐了化荤八素,还溅到沈就身上不少。归有光和三尺都知道大人有些洁癖,登时暗叫不好,谁知沈就浑不在意,还端茶给他漱口。

吐过之后,郑若曾打开了话匣子,当然大家宁愿他啥都不说,因为他张口就骂人,竞骂到沈就头上,双眼翻白,一开口便是昆山村骂道:“入得那娘个戆胚侬来笃弄个休头阿是要吃生活哉”沈就好歹在这儿呆了几年,知道他在骂自己多管闲事,没事儿找抽

边上归有光这个汗啊,赶紧解释道:“大人啊,他这是喝醉了说得疯话,您千万别一般见识呀”沈就摇头笑笑道:“我听不太懂,他说什么呢”归有光盯着沈就看一会儿,发现大人确实一脸茫然,便吃力的笑道:“他在抱怨没喝够酒。”

这时郑若曾还喋喋不休,但攻击目标已经转移到朝堂上,不再局限于一个人一一大骂徐阶卑鄙小人,胡宗宪作茧自缚,沈就柔媚取容,并且发誓决不受再被人当尿壶用云云,虽然是喝醉了,却说的是心里话,听得沈就一阵阵叹息。

归有光也发现,沈就其实是听得懂的,便暗暗叹口气,坐在一边不说话。

魏氏虽然是大家出身,但跟着男人没享几天福,倒把厨艺练出来了,她用酸笋活鲫鱼炖了一大锅醒酒汤,不仅伺候着郑若曾喝下,还给沈就和归有光盛了一碗,味道真不错,酸香味美,让人精神一振。

喝了醒酒汤,又坐了一会儿,郑若曾渐渐回过神来了,讪讪地觉得好没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喝着浓茶,坐在那里发怔。沈就也不催他,陪着喝茶望星空,感到难得的放松。

时间已经到了三更,魏氏已然困得不行了,归有光便让她先去休息,这里自己伺候便可,谁知他也撑不住,靠着椅子便睡过去,院子里只剩下郑若曾与沈就两个,一位两眼发直,一位仰望星空。

就这么一直坐到天快亮,郑若曾终于开口道:“堂堂东南经略,怎么有闲暇跑到这荒村野外来呢”

“专程来看先生。”沈就轻声道:“自从得到了您的江南经略与筹海图略,我便一直带在身边,哪怕公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阅读,对先生的才具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就想前来拜见了。郑若曾笑笑道:“都是瞎写瞎画的,大人看着消遣便是。“可不是消遣。”沈就正色道:“我是认真拜读的,光笔记就做了十多万字了。”“哦”郑若曾稍稍动容道:“不知经略大人喜欢哪一本”

“要说对我现在有用的,自然是江南经略0”沈就沉声道:“但我真正看重的,还是筹海图略0”“为什合”郑若曾笑笑道:“现在倭寇已定,对大人来说,这本书的用处,可远远不如前者。”

“如果我只为解燃眉之急”沈就自信的笑道:“只靠自己就可以了,又何必偏劳别人呢”虽然满不是这么回事儿,但这时候合理的自吹自擂,是很有必要的。“那你为了什么”郑若曾定定望着沈就道。

“我为了”沈就的目光投向东方,仿佛要透过夜色,看到百里之外的大海一般,悠悠道:“我不是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也不是为了哪一个人我是为了”他有些说不下去,定定神,话头一转道:“你去过上海么”“嗯。”郑若曾点点头道:“从杭州回来后,我便去那里看过。

“感觉怎样”沈就问道。

“很震惊。”郑若曾道:“那么多遮天蔽日的大海船,漂洋过海而来,还有那些红毛碧眼的夷人,缠着头的大食商人,黑乎乎的奴隶就像回到永乐年间一样。

“不一样啊”沈就摇摇头。有些酸涩道=“百五十年前。是我们的船队去探索世界,番邦搭我们的船来大明坝,光朝贡;而现在,是人家从更远的地方,自己坐船过来,要跟我们做生意,这能一样吗”

“想不到番邦的进步这么快啊”郑与曾感慨道:“我观佛朗机人的战船,他们的枪炮,都比我们的要先进,如果抛开地主的优势,在海洋上相遇,我们要三艘才能敌得住一艘当然海战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但不如人家是一定的。”

“时”沈就发现跟海战的行家沟通起来,确实如马杀鸡般舒坦,重重点头道:“时代在发展,世界在变化,随着欧罗巴人航海技术博大发展,他们已经可以从海上,到达世界的各个角落海洋,已经从阻碍人们脚步的拦路虎,变成了可以送你去大洋彼岸的通道佛朗机人已经从这种进步中,获得了切实的好处,他们发现了新大陆获得了取之不尽的黄金白银,并变得越来越强大一一在大航海之前,他们于欧罗巴的地位,使如安南于大明一般,但现在,他们却是世界上疆域最广,最富有、海军最强大的国家。”

郑若曾默默点头,他一直认为,大明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但在上海,一个佛朗机人指着一副世界地图,骄傲的对他说:太阳照耀之地,便是我们的国土。”这深深刺玫了他那颗天朝上国的自尊心,现在又听说那佛朗机原先像安南那么弱小,自然是惊骇无比。

“而欧罗巴的传统强国,怎会让佛胡机人专美于前富于冒险精神的尼德兰人,欧陆第一强国沽兰西,得天独厚的不列颠,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加入到这场盛宴之中”沈就的演讲,从来富于感染力当然只是对听得懂的人来说:“海洋,作为世界各国贸易的通道,将成为未来战争的焦点所在,哪个国家的造船发达,拥有船只的数量和吨位最多,火炮和航海技术最强大,它就击败对手,控制东西方贸易,称霸海洋,继而称霸世界”

“未来的五百年,海军的地位将空前提高,海上力量将决定国家力量谁能有效控制海洋,谁就能成为世界强国;要控制海洋,就要有强大的海军和足够的海军基地,以确保对世界重要战略海道的控制沈就铿锵有声的话语,让郑若曾听得两眼发直,他虽然提出了制海权,但与沈就所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儿一一他的制海权,只是一种主动防御,而沈就所说的,却是整个国家思维的转变,从一个传统保守的陆上国,变成寻求海上霸权的海洋国,这个命题有点大,甚至有点二

当然,如果沈就只是个空谈的儒生的话,他会为他的奇思妙想击节叫好,可身为朝廷高官、东南经略,却有这番幻想”郑若曾却替他捏一把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郑若曾对沈就道:“我对海洋的认识,可谓是天翻地覆。”沈就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疏离,潜台词便是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轻吁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知道自己的言论过于冒进,哪怕是这个时代最有眼光的战略家,也只会把它当成是不靠谮的臆想,而不是充满理性的预言。

沈就本想用自己超越时代的海权思想,与这个超越时代的海洋战略家,取得思想上的共鸣,继而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再也不分开。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自己最终还是把人家吓到了这让他禁涌起橄斯人,吾谁与归”的失落,但沈就知道对方仍然是难得的战略天才,且富有经验和知识储备,观念可以慢慢沟通,将来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好帮手的。于是振作起来道:“不说那么远,固海疆、强海军应该是你的报复吧

嗯。”郑若曾道:“如果听我的,建设一支强大的水师,以岛屿为基地,相互呼应,便可击敌于大海之上”说着笑笑道:“能做到这点,我就心满意足了。”“那让杈们一道”沈就一脸恳切道:“打造出世上最强的海军,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不不,那只是我原先的想法。”郑若曾连连摇头道:“我现在老了,累了,昙想在家享受桑榆之乐。”

谈话进入了死角,沈就倍感无力,苦笑道:“如果你觉着我的想法不切实际,我可以放手让你去做,我来给你全力的支持。”说着轻叹一声道:“平时我是很靠谮的人,今天却脑子一热,把什么都搞砸了,请你相信我,这不是常态。”

“这不是您的问题。”郑若曾正色道:“您早就一次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对大人您没有一丝的不敬,相反,我对您钦佩的五体投地。”“那”沈就道:“你不想让自己的理想变为现实吗”

“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郑若曾道:“您能说服兵部,整合各省,组建强大的水师,扬威浮l疆,震慑番邦,但您之后呢您如何改变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死局呢”

沈就一下子愣住了,方才络以为自己高估了郑若曾,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低估了对方,此人竟然已经看到了社会的死结一一那就是人在政举、人亡政息”这一先天绝症。

但接受了方才的教训,沈就不会轻易再发表言论,他只是含混问道:“先生何以如此悲观”

“兔死狗烹的感觉”郑若曾摇头道:“一次就够了”说着有些神经质道:“我是狗、胡宗宪是狗、严嵩是狗、徐阶是狗,你也是狗一r一十一一

这家伙放肆的言辞,让沈就的表情愈加凝重,但他心中并非不快,而是吃惊于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郑若曾误以为他生气了,兀自不休道:“你别不信,虽然你是千古无一的六首状元,大明最年轻的部堂高官,天下文帅第一,可这些都是虚幻,就像空中的阁楼、沙上的城堡,随时都可能倒塌”说着嘿嘿直笑道:“滚滚长江水东逝,多少奇崛人物粉墨登场哪个能逃过折戟沉沙的命运到时候你一倒台,我所做的一切,又会被你的继任者全盘否定。结局注定,我又何必再白忙这一遭呢”

沈默默不作声,他知道这次真遇上奇人了,每句话都能说到自己的心坎上,弄得他眼眶都酸酸的,忍不住的想淌泪。

郑若曾尽情倾吐着心中的块垒,激动的挥舞着手臂道:“大人要看明白,这是个英雄不得好死、奴才得以善终的世道,你要想长命百岁,不能做岳飞、不能做不能做文天祥,也不能做于谦、不能做夏言,你得做秦桧、做留梦炎、做徐有贞、作严嵩因为你的旦夕祸福,都在皇帝的一念之中,你为国家立下盖世的战功、为朝廷披肝沥胆、殚精竭虑,也可以能转眼间身败名裂,因为你功高震主、因为你让皇帝不安了;还不如把皇帝伺候舒坦了、陪着炼个仙丹、写个青词,便可以入阁为相,飞黄腾达,这样看来,还不如做一条巴狗儿,专讨皇帝的欢心哩。嗯想都让人恶心,没劲,太没劲了”

他流着泪望向沈就道:“大人,您的想洁是好的,您的抱负也让我感动,可我实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说着竟双膝跪在他面前,泣道:“放过我,也放过您自己吧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我们这些理想者,是没不可能成功的

沈就仰头望着天边的启明星,面颊挂着泪水,喃喃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开阳兄,你是对的,我不再劝你了,我只请你跟着我去一个地方,看一样东西,如果看完之后,你依然不肯出山,我绝不再求你,也不会怪你的。”“什么地方”郑若曾道:“难道大人能解开这个死结”

“到时候再说。”沈就扶起他来道:“我沈某人这几十年,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一定可以解开这个死结”这是我的宿命我唯一的使命沈就暗暗对自己说。

“好吧。”郑若曾这次没有反对,反而被沈就勾得有些好奇道:“这就走吧。”“我都快饿灭,了”沈就呵呵笑道:“不能先赏口饭吃”

“好的好的。”郑若曾赶紧去喊他的滓家,其实魏氏早就起来了,但且,外面两人又是哭又是跪的,哪敢出来打扰。同理,归有光也早醒了,只是一直在装雕塑罢了,这下终于可以活动一下酸麻的脖子,对沈就道:“大人,您和他还真能聊到一块去。”“可能本质上,我们都有些疯性。”沈就笑笑道:“不要跟任何人提今天的事。”“还不放心我”归有光感到大受侮辱道:“我走出了名的嘴巴上锁。简单络吃完早饭,郑若曾便跟着沈就上路了,临走时他还嘱咐滓家道:“准备我的晚饭啊。”他这走向沈就表明,他只是答应跟去看看,而不是就这样入伙了。这点小心思,沈就自然不会在意,笑笑道:“出发吧”

竹篙点开船头,划起淡淡水波,在这一刻,谁也不知道这一次起航,会被后世无数的文人史家赞颂讴歌。因为目前来看,它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起航罢了

晚上出去吃个饭,再写一章,我知道还欠一章,明天争取还上未完待律,如欲o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三五章 历史的车轮中

一回到苏州,郑若曾便要去看那东西,沈就指着自己的袍角道:“总得让我换身衣服吧”一看那污渍是自己的杰作,郑若曾不好意思再催促。

好容易等着沈就里外一新,从后面出来,郑若曾就急不可耐催他上了车。担任车夫的卫士问道:“大人,去哪”“苏州通译局。”沈就轻声道,于是马牛直奔城南而去。

城南因为是巡抚衙门、府衙和县衙的驻地,所以被禁止开设商铺、银号、客栈之类的便利设施,所以比商贾云集的其他城区要安静许多。马车驶到书院巷尽头的一条小巷,在倒数第二家的门口,终于看到了一块白底蓝字的匾额,上书苏州通译局,五个大字,左下角还有一行不起眼的题跋,仔细一看,竟然是沈就亲笔所提。“这地方还真不好找。归有光笑道:“我来过一次,还是迷脍了。“一开始嘛,低调点好。”沈就轻声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下得车来,三尺上前通报,过一会儿,几个头目模样的人,领着几个穿某服的西洋人迎出来,一见果然是沈就,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非常吃惊道:“还以为您会明天到呢勺”赶紧带着众人大礼参拜。

沈就呵呵笑道:“快起来吧,咱们进去说话。”于是郑若曾也跟着进了院子,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便进了前厅坐下,他看到中堂上悬挂着一副对联,曰:通贯天下灵脉启明仕心智,译制东西巨著补先天不足”横批是中西合璧,。不由暗笑道:好大的口气啊;不过又透着小心翼翼,跟它主人的风格倒很吻合。”

沈就没有关注好奇的郑先生,他的目光温和的扫过几位外国人,最后还是对那带头的明国人笑道:“能在这里看到鸣野先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那人五十多岁,面貌清矍、须发花白,穿着宝蓝色的直裰,一看就是名士风范,其实也正是如此,他叫陈鹤,号鸣野,是绍兴有名的才子,曾与沈炼共结越中社。此人颖悟绝群、博览群书,不仅古诗文、马蚤赋、词曲、草书、图画等能尽效诸名家,间出己意、工赡绝伦;而且还对番语十分精通,日本朝鲜安南印度等国的文字都能看懂,可谓奇才。

沈就成立通译社的想洁,已经有很多年了,以他的权力地位、以及掌握的恐怖财富,也没什么难度,但这需要时间。四年前,他便派出了装载着珍贵的丝绸、瓷器的船队,由最亲信的心腹,雇佣最得力的外籍水手,跨越重洋直航欧罗巴。他们的任务便是,用出售昂贵商品,换成的巨额财富,在英法意德等国,购买科学、政治、哲学、医学、建筑等方面的书籍,并尽可能的招徕学者技师,许以最优厚的条件,把他们请来中国

派出去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终于在两个月前,传来了船队返航的消息,让沈就喜出望外之余,迫不及待的开启了苏州通译局项目,在他低调开张,润物无声,的精神指示下,归有光有条不紊的寻找格所、准备物料,安置高薪聘请的通译人员,一切都进行的很轻松。但他也向沈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必须找位名儒坐镇,这样翻译出来的东西,才能引起士大夫们的注意,不然光让几个外国人瞎忙活,且不说他们狗屁不通的中文,就算写得再好,想打进上层社会也是千难万难。

沈就一考虑,他说得也在理,确实需要一位稳重务实开明的文人把把关,这样可以避免许多问题。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陈鹤,作为绍兴老乡,又是他师父的好友,沈就知道陈鹤是官宦子弟,年轻时袭祖荫得官,但因为非正途出身,备受上司和同僚的冷落,终日郁郁,结果大病一场,最后想开了,便弃官著山人服,从此不务正业,专门以研究别人不懂的东西为乐,而且好像懂几国外语虽然都是邻邦的,但能有这个爱好就很难得了。

于是他写信诚邀陈鹤来杭州一叙,亲自向他介绍了苏州通译局的工作和意义,陈鹤颇备意动,但老成持重,要先来苏州看看,然后再做决定。两人约好,只要沈就来视察的时候他还在,便是接受了这个通译局总编辑的任命。所以看到陈鹤仍在,沈就很是斋兴。陈鹤也笑眯眯道:“保姆抵押”沈就不禁失笑道:“还整土佛朗机语了,这个我可不会。”

陈鹤笑道:“在下也是刚开始学,我准备在两年之内,把这几门西语都掌握了。”“那太好了。”沈就见他兴致盎然,放下心来,又看向那几个西人道:“请允许本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明

礼部侍郎,东南经略沈就,很高兴能再这里见到诸位。几人西方人都是随着他的船队回来的,看上去气度修养都很不错,闻言朝深深施礼致意,然后自我介绍起来,他们一个是西班牙人,取了个中国名字叫林斯哲,毕业于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主修数学、哲学;一个是法国人,中文名叫艾华夏,毕业于巴黎大学,主修逻辑学、修辞学;两个英国人,一个叫马慕东的,毕业于牛津大学、主修艺术和天文;另一个叫文光明,毕业于剑桥大学,主修政治学。

沈就一阵感慨,想不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大学,在明朝时就已经存在了,看来不抓紧确实不行了。便亲切的询问他们,来大明习不习惯,生活上有没有什么要求之类的,他本来打算以对待外国专家的态度,来奉承这几位高材生。谁知几人的反馈让他暗暗擦汗:

从被招募到现在,几个西方学者,最短已经学了一年的中文,至少语言交流上不成问题。他们争先恐后的向沈就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鄙人从小就看马可波罗游记,对天国般的东方一直持着憧憬和怀疑我不敢确定,能否有一个国家,富饶和文明如他所描述一般。”艾华夏道:“于是听到有东方的使者括募学看来大明工作时,比人毫不犹豫的报了名,就想来亲眼看看这个国家。”“那结果如何呢”沈就笑问道。

“如我所见,贵国土地肥沃辽阔、人民食品丰富、讲究穿着、家中陈设华丽,东西也十分廉价。”艾华夏道:“随便就能买到皇室才能享用的细腻白糖;许多人喜欢养蜂,所以蜂蜜和蜡都十分便宜:产量大到你可以装船,甚至船队”

“还产大量的丝、质量优等、色彩完美,大大超过格拉纳达地丝,每一尺在英国都价比黄金。”马慕东接着道:“还有市面上的绒、绸、缎及别的织品,价钱那样贱广即使在我们那里最富有的西班牙和意大利,也不可能买到如此质优价廉的东西。”

“绝无可能。”西班牙人林思哲指着自己身上的绸手长袍道:“这种面料,只有大贵族们才敢问津,饪在这里,我用十天的薪水,便做了三身。”“你可真烧包”文光明取笑他道。“要替换的。”林思哲很认真道:“更值得敬佩的是,这里不是按照尺码出售丝绸布帛,而是按照重量,因此不会有欺诈。”

沈就等人心中暗笑道:这是因为你在机杼声满城的苏州,才能买白菜似的买丝绸。1

几个来见世面的外国人,继续描述自己的见闻,马慕东道:“这里到处是河流,到处种植着稻米,农民的收获是如此之多,这里的粮价比欧洲要便宜五倍以上,而且这里的是珍珠一般的白米诅咒那些能难以下咽的燕麦。”

这里还有大量的牛,价钱便宜到你可以用八里亚尔银币买一头很好的,并且半价可买到牛肉;一只整鹿卖二里亚尔:以及更便宜的猪肉,跟我们西班牙的羊肉一样好,我很爱吃。”林思哲指着自己的小腹道:“只是要控制食量了。”

听他们面带崇敬和不可思议的讲述着。沈就等人在自豪之佘,脸上也微微发烧,他们说得确实是实情,但那是因为他们只到过上海和苏州,如果离开这里,不消说去北方,只要往内陆走走,就会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好。就像已经见多识广的沙勿略所说:大明国以淮河为界,一半胜过天堂,一半仿若地狱,

当然,谁也不会主动戳破这点,因为虚荣心是谁也不能避免的只有留待日后,让他们自己去见识了。

无论如何,这些来自欧洲的人们,觉着自己已经迈进了天堂,纷纷表示,就是打死也不会回去了,还小心翼翼的询问沈就,是否允许他们把亲朋好友也接过来呢沈就本想一口答应,但转念一想,又装作沉吟道:“这个么

见他为难的样子,几人马上流露出乞求的神色道:“我们可以加倍努力的工作,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沈就怕吓到他们,呵呵笑道:“接来当然是可以的,人伦常情嘛,但想要在大明定居,却真的需要你们加倍的努力。”说着解释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国刚与邻国结束了一场战争,虽然我国大获全胜,却也饱受战争的创伤”说着正色道:“在侵略者中,便有不少红发碧眼的佛朗机人、荷兰人加入,所以我国政府对外国人的态度,不说你们也该知道。”

几人闻言惶急道:“我们虽然与那些野蛮的强盗长相一样,可我们仰慕中国,且首次来大明,不能把那些帐算到我们头上啊。”沈就点头道:“我知道也理解,可朝中的大人们现在还不知道,所以要想获得国民待遇,还要你们自己努力。”“如何努力”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沈就指一指堂上的对联道:“把这件事做好,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又解释道:“正如这对联上所说,我们东西方的文明,存在很多差异,你们的很多东西,我们并不了解;而我国的士大夫,都是虚心好学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只要尽心竭力做好翻译工作,通过你们翻译的书,我国的大人们自然会了解你们,认可你们,尊重你们;到那时,都不用我出面,自然有的是人给你们说话。”

郑若曾和陈鹤听了暗暗咋舌道:不愧是大人啊,说什么都能扯到译书jl,这些西人是彻底卖在这里了

果不其然,几人争先恐后的,向沈就表达着他们献身翻译事业的决心,甚至还引用中国著名诗人的句子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弄得沈就等人紧绷着脸不敢笑出来。

说话间到了中午,内管事请众人到宴会厅用饭,因为沈就早就嘱咐过,要尽量照顾外国通译的饮食习惯,所以这次午宴,自然要以西式为主了。

到了摆满鲜花的宴会厅中,只见长长的餐桌上,铺着墨绿色的天鹅绒桌布,整齐的摆着金银西洋餐具、瓷盘瓷碗也是晶莹剔透的景德镇出品,还按人头准备了用金银线编成的小篮,里面盛满了金黄色的面包和蜜饯,此外还有很多盘肉食,鸡、鹅、鸭、腊肉、牛肉,都贴心的切成片,便于外国人使用刀叉。在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满了各种的肉食和蔬菜,以及各种东方菜口0o

沈就自然在上首唯一的位置就坐,归有光、陈鹤、郑若曾分列左右,其余的全是金发碧眼的西人,足有十五六个,原来那四个是他们中最有修养的,被选为华表迎接他。

沈就端起水晶杯,简短的与没见过的那些个西人家暄几句,便祝愿他们身体健康,万事顺心,众人一起举杯,开始了这次中西合璧的宴会。

沈就看面前摆着两套餐具,又看那些个外国人,全都用得筷子,且动作十分熟练,还专拣中式菜吃;再看归有光和郑若曾,都拿着刀叉好奇的比划,陈鹤在边上教他们如何持刀、如何持叉,比划了半天,归有光气馁道:“真费劲啊,还不如筷子好使呢”便重新拿起了自己习惯的筷子。郑若曾却很喜欢这种方式,认为是一林不错的尝试。

陈鹤见大人运用刀叉十分娴熟,有些诧异道:“您在哪学得这个”“在上海吃过”沈就含糊过去,打个岔道:“唔,这个牛排煎得相当不错。”

“呵呵,这厨子是给佛朗机人的马六甲总督做饭的”陈鹤笑道:“到码头买鱼的时候,碰上了林思哲他们,结果就跟着跑路了。”说着轻笑道:“这不稀奇,那个地方又穷又热,蚊子还能咬死人,谁愿意待啊。

“不错,不错。”沈就切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送入口中,擦擦嘴道:“震川公提供的条件,确实不错。”比起外观的低调来,通译局的里面,可以称得上奢华了。“是啊,这么好的条件。”陈鹤点头道:“不好好干活,都觉着对不起震川公了。”归有光费劲的用筷子夹一块带血丝的牛排,呵呵笑道:“都是大人的嘱咐,我不过遵命行事而已。”

“工作开展的怎样了”沈就自己吃得差j;了,见陈鹤也已经擦了嘴,便进入正题道。

“已经翻译了三本书。”陈鹤道:“主要是现在他们还不会写字,说出来的话,也全是口语,所以还得他们先讲给我,然后我再重新遣词造句,最后才写下来,这样速度自然慢了。”怕沈就失望,又道:“我正在学习他们的文字,他们也在学我们的字,相信不久便不用一遍功夫两遍做了。”“不着急,质量最重要。”沈就道:“这头一炮一定要打响,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大人第一本书,准冉咄什么呢”陈鹤轻声问道。

“拿书目来。”沈就吩咐道,他知道在正是翻译工作开始前,通译局硌人,已经将所有的书分门别类,编篡成了一套目录,还有中西文对照。陈鹤赶紧让人拿了厚厚的一册书过来。“我要的是目录。”沈就有些无力道。

“这就是目录啊十十”陈鹤,1\声道=“他们沿途把欧罗巴。阿拉伯、还有埃及的书,只要能找到的都带回来而来,一共收了九万多册呢分割不会耍赖的,欠债一定佘还的,短暂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

第七三五章 历史的车轮下

随手翻了翻那厚厚的名册,沈就看出一些门道,原来它用了百科全书的编篡方式,除了书名还有纲目,分了哲学、文学、诗歌、建筑、机械、造船、美学、物理、法学、艺术、药学、数学、天文、修辞、语法等三十多个类别,林林总总,花样繁多。

但选择起来并不难,因为沈就的目地是一鸣惊人,就不能选择建筑、物理、机械这些实用学科入手,否则必然会被士大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