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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了,尤其是盘问出来,此人竟然是四大匪首之一的李珍时,戚继美更是扬眉吐气,整天呲着牙笑,仿佛生怕人家看不见他的狗窦大开似的。

当沈就得到禀报后,登时喜出望外,因为李珍的落网,一下就让他的腰杆壮起来,对那些难搞的畲族老头们,也是巨大的威慑。

果然,确定李珍被擒获后,这些人望向沈就的眼神变了,除了惯有的疏远之外,还多了些吃惊、敬畏,就连盘石公的言谈举止,都变得不那么自在了。

也是,小试牛刀便能把李尖彪的继任者擒获,那其他叛匪的好日子,八成也要到头了。

这时凯旋官军在城门前,列成严整的军阵,行列之间如刀削尺划,刀枪林立、旌旗密布,战马齐喑,鸦雀无声。那十尊大炮也无声的蹲在军阵之前,黑洞洞的炮口高高指向城墙上的众人,造成巨大的威压。

盘石公等人变得沉就起来,相互间的日光交流中,也充满了惊恐与担忧,官军确实天翻地覆了,不再扰民淄事、不再散漫松垮,而变得军纪严明,军用严整,这些积极的变化,肯定会对赣南的局势,产生巨大的影响。

盘石公的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后面的仪式他完全没有看到心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沈就的背影,寻思着迳神奇的年轻人,怎会如此神奇,竟能把一团散沙,迅速的捏合成团呢仅凭这一手,老人家心里就明悟了一一赖清规、谢允樟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么要不要调整对官府的策略呢一直到仪式结束,众人被请回经略府,参加庆功宴会,盘石公才拿定主意道:先看看再说,但尽量不要得罪他,日后也好相见。”

宴会设在经略府的后院,但这临时的行辕大过通仄,房间里根本摆不下那么多桌,索性在院子里摆开。一共二十五桌,每桌十人,全都在日头下吃酒席,好在秋日的阳光已经不毒,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倒比在屋里舒服多了。

为了消除隔阂,沈就特意安排了座次,每一桌都有文有武、有山哈有客家,让他们交错搭配着坐,并早先就嘱咐一干文武,要把这场酒席,当成是任务来喝,谁能把气氛处得融洽,跟对方交上朋友,谁就立功了,反之,等着挨板子吧。

有了沈就的预先安排,参加宴会的文武,自然不会疏远身边的畲族老人,还得试着跟他们沟通,看看能不能完成大人的任务。

而作为畲族宗老们来说,虽然在本族地位崇高,但跟这些大官老爷做一个桌上喝酒,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确实有些受宠若惊,因此也是小心翼翼的应承着。

不过酒是个拉近距离的好东西,互相敬几圉,三五杯下了肚,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不论身份,都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气氛便渐渐热闹起来。

主桌设在院东的小凉亭内,沈就让盘石公坐在自己身边,一干总兵巡抚作陪。盘石公是有件事的,自然明白这一桌绯红官袍意味着什么,这些平时都见不到的大人物,竟然在下首陪着自己说话,这让他有些消受不起,在那里如坐针毡。

沈就看出他的不自在,一指院中笑道:“盘石公,您看,他们都开始喝起酒来了,咱们是不是也放松点。顺着所指,盘石公看到那些宗老们,已经和官府众人打成一片,吆五喝六的较量着喝酒,可也真是新鲜。“从没想过,大官们能和咱们山民坐一桌喝酒”盘石公不禁摇头感叹道。“为什么不能呢”沈就温和笑道:“大家都是炎黄子孙,既然生在神州大地上,就是一样的高贵,为何再人为设置界限呢”“您这说法,确是与众不同。”盘石公轻声道:“以老朽几十年所见,汉人大都可瞧不起我们畲人。”

“是啊,这是历史造成的。”沈就不讳言道:“虽然你们的祖先大都是魏昝的望族,但毕竟已经与外面世界隔阂千年了,语言、习俗、文化、服饰等各方面前有差异”说着笑笑道;“两族想要平等尊重,还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啊。”

“难道会有那一天吗”盘石公不太相信道。

沈就却把话头一别,微笑道:“我听说,你们有句俗话,叫宁叫闺女老在家,不在山南边找婆家、,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大人竟然知道这个。”盘石公笑道:“我们这边龙头山以北的村子,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南边的地贫得很,家家户户穷得穿不起裤子,连土匪都不光顾的地方,谁愿把姑娘嫁过去遭罪”“瞧不起人家”沈就笑道。“算是吧”盘石公点头道:“穷了就让人瞧不起。”有一说一的老人,让交流变得十分通畅。“就是这个道理。”沈就淡淡道:“歧祝因为贫穷,而后产生隔阂。

盘石公思索一会儿,道:“您说得一点没错”说着苦涩的一笑道:“可世世代代生在这大山里,穷是咱的命是。”

“那不一定。”沈就神秘的笑笑道:“我有法子能让畲民们富起来,你信不信”

盘石公盯着沈就,见他不似作伪,但终究还是没有信心道:“大人,我说个典故您别不爱听。”“请讲。”沈就给他斟杯酒道。

“五十年前,有个大人物,也来咱们运儿巡抚过。”盘石公道:“他叫王守仁。”“正是下官之师祖。”沈就肃然道。“他厉害吗”盘石公问道。“文武双全,经天纬地。”沈就满是敬意道:“乃是五百年才出一个圣贤。”“大人比他如何”盘石公又追问道。“远远不如。”沈就坦然道:“就像星星和月亮的差别。

“那就是了一一一一一一”盘石公长叹一声道=“当年他在剿匪之后也想过很多法子,来解决咱们赣南的贫困问题一一老百姓能吃饱饭,谁还会造反这放在山民中,也是一个理。沈就缓缓点头,不由对运老先生刮目相看。

“且不论王守仁对我们做了什么,但他确实是个智者。”盘石公道:“他告诉我们,赣南缺水、山地贫瘠,故而产量低下,单靠种粮食只能勉强糊口,可一旦遇到天灾,很快就会难以度日,更别提致富了。

沈就点点头,表示认同。在阳明公的书信集中,他确实看到过其对赣南民生的调研,记得他说南赣地方\禾稻乏产,然田地山场坐落开旷,日照足且少虫害,竹木生殖颇蕃,若搬运谷石,砍伐竹木,及种靛栽杉、烧炭锯板等项并举,或可富民财而足民用。”但结果似乎不了了之

“他想了很多的法子,试着种了很多东西,但都失败了。”盘石公忧郁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路不知大人将那些大炮运进来,花了多少本钱”

“足够再造出十门了。”沈就缓缓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东西种出来简单,但运出去就难了,哪怕花了重金运出去,成本就太高了一一一一一一没人会做这种买卖c”

“是啊”盘石公端起酒杯,仰面喝干,嘿然道:“除非能修条路出来,不然就得一直穷下去”说着双日通红的望着沈就道:“大人,你能给修吗”

沈就缓缓摇头道:“不能,我找人算过,这是个以百万两计的大工程,我拿不出这个钱来。”

“是吧”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盘石公还是失望的暗叹一声。不过对沈就的坦碱il他还是很满意的,如果对方说可以”他反而会认为沈就是在蒙骗自己。“但我有办法,能克服这个难关。”沈就话锋一转,竟抛出这样一句。“什么办法”盘石公沉声问道。

7号要回趟老家,接奶奶来青岛过冬,连来带去三天,这两天赶稿,争取不断更

第七四三章 制胜之道下

宴会结束后,沈就叫过三尺吩咐几句,便请盘石公,还有几位畲族老看到书房用茶。3

沈就去后面更衣,侍卫奉上香茗也退下了。趁这个机会,几位宗老赶紧问盘石公道:“石公,他叫咱们过来作甚”“听听不就知道了”还不知道沈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盘石公不打算和他们浪费口舌。

“管他说什么哩,把粮食发下来最紧要。”宗老们你一言我一f6道:“盘石公,待会儿经略大人一来,你就跟他讲,拿到粮食咱们就回去。

盘石公点点头,示意众人噤声,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响起,然后沈就的侍卫长道:“诸位请现在书房稍候,大人待会儿就到。

说着话,门开了,进来五个衣着得体,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三尺对盘石公等人道:“这也是今天的客人。”后进来的几个人朝盘石公他们和善的微笑,盘石公只点点头,并没有搭腔。

三尺安排客人坐下,两方正好一边一溜椅子,东西昭穆而坐。

为新来的客人工了茶,三尺他们又退下去,剩下两帮客人大眼瞪小眼,那些后来的客人,倒想要攀谈一下,无奈几次挑起话头,却都没得到回应,只好尴尬的住了声,场面颇有些尴尬。

其实盘石公也在悄悄打量着对方,单看其中一个手指上的墨玉大扳指,便知道这都是些大财主。再看其精明干练的气质,应该不是读书人,而是走工商口的,便开口问道:“朋友是做买卖的”几人便一起点头,道:“您老好眼力,我们确实是买卖人。”“傲什么买卖的”盘石公心中一动,继续盘问道。“印柒。”其中一个相貌英俊、年纪稍轻,也就是那个带扳指的男子,替同伴答道:“我们都是干印染的。”“印染”盘石公有些失望,这跟赣南有什么干系。

几名商人并不是此行的头儿,也不敢乱说,见对方没了说话的兴趣,便也不再出声。双方静坐了一会儿,沈就的笑声从屏风后响起:“让大家久等了。

两帮人赶紧起身相迎,只见沈就换穿一身印有暗花的藏青棉布长袍,愈发显得飘逸出尘,卓尔不群。

他不是一个人出来,而是携手一位稍显富态、头发花白的老者,两人神态亲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就态度和蔼的请众人坐下,那老者在左侧首位坐下,正好与盘石公相对,显然是商人们的头头。

沈就也在首位落座,芙容可掬的对盘石公道:“石公,这位是徽州商会阮会长,号长公先生。”“长公。”盘石公唱个喏道:“盘石这厢有礼yo”

那老者笑眯眯的还礼道:“您想必是大名鼎鼎的盘石公吧”他虽然是个商人,但气度雍容,举止大度,很难不让人心生亲近,就连盎石公天荒的笑笑道:“山野之人有什么名气,倒是您老,三大商帮之一的会首,那才是大名鼎鼎呢。”

“不过是为同乡做点事情罢了。”阮会长谦虚笑笑,对沈就道:“多亏大人安排这次机会,才能见到盘石公和诸位族长。”场面人永远不会冷落尊者。

“既然大家认识了”沈就笑着点点头道:“那咱就直入正题。”他对阮会长道:“长公,这次你们千里而来,肯定是不虚此行的。一直困扰着你们的大佴题,我终于找到解决之道了。”

这长公先生字良臣的,名叫阮弼,实乃一位不得不说的人物。他于弘治年间生于徽州歙县,一个小地主家庭,读过书、学过医,后来向父亲要了一笔钱,说是要贾于四方”历经挫折失败后,终于在芜湖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因为他发现芜湖是一个成就事业的地方。首先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有通畅的水路交通,且正处于南京、苏州、杭州、合肥等重要经济中心的中心点上,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不仅交通发达,而且商情灵通,完全具备发展为长江巨埠,皖之中坚的广阔前景。

更重要的是,他在此找到了自己事业一一赫蹄。何为赫蹄呢相传是当年赵飞燕姐妹所制的一种小幅薄纱纸,唐宋以后便被当作菜色纸的代称。

当时的芜湖便已经是明朝的浆菜业重锁,但尚未有人经营染色纸行业主要是因为这种东西不是生活必需品,而是提高生活品质的玩意儿,所以在唐宋兴盛后,便销声匿迹了。而国朝建立后的几任皇帝,都崇尚节俭,国家也处在恢复阶段,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赫蹄都没有市场,直到嘉靖年间。但阮弼对社会风气变迁,有着敏锐察觉,他切身体合到,社会的风尚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渐渐转为崇尚奢靡了。这种风尚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前有体现,国初太祖皇帝定下的各种条条框框,不断被突破,被僭越比如说穿衣方面,原来只有士大夫才能截的瓦楞棕帽,早成为市井小民的流行装;优伶、娼妓遍体绫罗,满头珠翠;宫廷内的太监都穿上了蟒衣的。这些人放在国初,都得咔嚓喽,可现在,连御史都习以为常,连皇帝看了都不在乎,观一叶而知秋,仅此一桩便可知世道彻底变了。

阮弼敏锐的察觉到,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会越来越高,许多在几十年前还无人问津的玩意儿,已经具有极好的市场前景了。于是他变卖家产,开设了一家染色纸场开制赫蹄。

赫蹄染出来后,怎么卖又是个问题。但他早看好了打响第一炮的地方一十南京六朝金粉之地,有数不清的名妓优伶,文人墨客,当然是赫蹄最好的市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全国流行看南京,这里正兴起什么,马上各主要城市便会跟着兴起,再一级级传下去。只要把南京的市场攻克了,全国的市场也就尽在掌握。

结果不出所料,获利巨万,且打响了名头,各地求购的订单如雪片而至,大大超过了阮弼一家场的产能,虽然他在极力扩张,还是远远不足以满足市场需求。

这时别家印杂工场见状,也全都转为生产赫蹄,且不止芜湖地面,其余各省凡有浆菜业的,无不见利而起,跟风生产,一下子产量暴增,竞争十分残酷,渐渐获利甚微,甚至无利可图。

但阮弼的生意依然蒸蒸日上,因为除了先发优势外,他还掌握着一门独特的技术,叫万年红。那是一种朱砂笺纸,其鲜艳无比,永不褪色,别家根本模仿不了。万年红也就成为赫蹄中的名牌,广受追捧,誉满天下,远销海外。

就在大家纷纷眼红之时,阮弼却提出个惊人的建议一一设立赫蹄局

由芜湖的柒坊主联合经营,共同销售。这样可以节省运输费用,获利会更多。为了取信于大家,他甚至献出了万年红的配方,芜湖的菜坊主茅塞顿开,当即成立了总局,果然生意大增。

于是,大家推选阮弼为总局祭酒,赋予他极大的权力。他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很快使芜湖的赫蹄成为了广受追捧的精品,并在全国各商业要津处设立分局。使芜湖成为全国赫蹄的生产批发中心;成为全国公认的染色业龙头,甚至连当地官府,都要为其保驾护航。

如是兴旺发展十余年,阮弼渐渐感觉到了行业的瓶须,因为赫蹄毕竟用途有限,导致市场饱和后,很难再行拓展,必须要寻找更有前景的增长点。这时,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摆在了他和他的行会面前一一苏州开埠,外贸浇增,当然赫蹄的销量也随之上扬,但这并不是他关注的,他所看到的是,棉布必将成为外贸主力,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产量急剧增长。

虽然芜湖并不具备生产棉布的先天条件,但前面就说过,地里的棉花想要变成闻名天下的松江棉布,需要经过许多道工序,哪一道都不能省,只要能参与进任何一道,便可分享行业飞速发展带来的厚利。

芜湖作为全国印染技术最好的城市,显然有资格参与进这场盛中因为除纺织外,棉布质量也取决于浆染。只有经过浆整和涂色,才能解决棉布表面粗糙和色调单一的弊病。经过浆柒后的棉布,挺平光洁、色彩鲜艳,可以使布的价值大大提高。

于是阮弼来到苏州,展示他们染出的样布,果然比本地自染的水平高许多一一同样一块布,经过他们压光浆染后,更加色彩艳丽、布面平滑,而苏州本地自染的,就显得粗糙瀹淡许多。

更重要的是,咎浆染工序包给芜湖,哪怕算上往返路费,也比自己来做,节省三成本钌。苏松商人大为意动,但他们不敢擅自行动,由棉纺行会写信给北京的沈就请示,结果很快得到回信曰:分工协作乃技术进步之先决,术有专攻方能精益求精,乓卜将浆染工序转包芜湖,但必须妥善安置原有工人。”

得到批示后,苏州棉纺商会便和芜湖浆柒总局谈判。因为阮弼抱着极大的诚意,进行的非常顺利,而且能得到一大批技术工人,他更是求之不得。于是双方签订合约,苏松棉纺行会旗下三分之一的工场所织布匹,交由芜湖浆染行会分包浆染。

结果当年那三分之一外包浆菜的工场就尝到了甜头,不仅成本降了一大截,而且因为产品质量大大提高,一时畅销全国,供不应求。刺下三分之二的织布工场被挤兑的坐不住了,产品再滞销下去,就要关门大吉了。虽然知道吧浆染全都交给徽商,可能会使自己变被动,但苏松棉纺商会访遍全国,也找不到第二个哪怕水平接近的地方了。后来又不惜血本,想要学到这套技术,但越走了解就越是气馁,因为从选料到上色,各个工序中都有数不清的独特工艺。这是芜湖印染业上百年的积累,尤其是这些年生产赫蹄”使他们在染色行业摸索的越来越深,已到了外人无法触及的高度。

最终苏松棉纺也只能放弃另寻他路,将所有的布匹交付芜湖浆染,而且通过便利的交通,满载着布匹货舴朝发夕至,既不耽误时间,也不费多少运输成本。

数年合作下来,芜湖的棉布浆染行业已经超过原本的染纸业,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而芜湖这座城市,也因此焕发出勃勃生机,获得了织造尚松江,浆染尚芜湖,的美名,成为江北的经济次中心。

阮弼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不仅成为芜均地面上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也被推举为徽商商会的会长。事业发达后的阮弼,愈发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尤其在抗倭战争中,贡献尤为突出。

首先是率众抗倭。嘉靖三十四年,一股倭寇从浙江杀入徽州,又从徽州北上迫近芜湖。芜湖没有城池,守土者束手无策,官兵们争相逃窜。年已五十四岁的阮弼站了出来,以他的崇高的声望,倡行会少年强有力者,合土著丁壮数千人,成立了保乡团,并对天发誓力抗倭寇。凶悍的倭寇看到没有城池的芜湖商民如此众志成城,只好绕道而走,没敢马蚤扰芜湖。

第二是捐修道殆。倭魈从芜湖逃离后,刘显奉命率军追击,结果因为当时芜湖至南陵数十里,竟是艰险而又多泥沼的道路,让刘显的部队吃尽了苦头,等到赶赴南陵时,已是强弩之末,结果吃了败仗。避之后,官府想修路而无钱,阮弼再次挺身而出,捐出重金,并倡议芜湖诸贾,解囊相助。很快,一条以砖石铺砌的平整大道从此将芜湖和南陵连结起来。

第三件是倡筑城垣。倭寇撤退之后,芜湖官民恢复城垣的强烈要求,终于被朝廷批准。但筑城之费从哪里来官府找到阮弼,请他扶义倡众,阮弼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个人捐出百万两白银。在他的倡导下,芜湖商贾纷纷解囊,捐出重金,使工程顺利进展,直到去岁,芜湖城垣已经如期告成、城完而坚,被验收的工部官员,誉为百城之冠

为了表彰阮弼的功勋,朝廷一是对他赐级为正三品的嘉议大夫,而是将芜湖西门城楼命名为弼赋门”以示表彰。自此,阮弼之名声震寰宇,成为全国闻名的义贾,。

不过这些年,老人家已经不常出来走动,商会那边也已经放权,但对行业的动态脉搏,仍保持着高度的关注,他早发现产能提升遇到了麻烦,这次的麻烦在于染料方面。要想给布上色,大量的染料必不可少,其中最最重要和主要的,就是靛蓝了,因为它是各种蓝布、青布、黑布的主要染料;靛蓝经过处理又可成为靛白,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少不了这种柒科打底。

所以随着染布量的节节攀升,对靛蓝的需求也随之浇增,但靛蓝的供应量却难以保证所需,短缺又导致其价格暴增,严重影响了行业的利润空间。

而且阮弼还打听到,苏州研究院已经搞出了一套水车纺纱机,据说可以将纺纱速度提高十倍,虽然这不会带来布匹产能的同比增长,但芜湖的浆菜业也要未雨绸缪,先把本身的瓶颈解决了,宁可自己等别人提升,不能让别人等,这是朊弼一直奉行的准则。

于是徽商们开始全国范围寻找慎蓝产地。说起来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古籍中曰:凡蓝五种、皆可为靛,意思是,蓼蓝、菘蓝、木蓝、马蓝、苋蓝、等五种植物,都可以提取靛蓝,但苋蓝是古书上的东西,大家谁也战不到,蓼蓝、菘蓝产自北方,先天产量就低,加之这些年,北方连年大旱,产量更是可以忽略不许。

剩下的本蓝和马蓝,都产自福建那边,乃是现在的主要原料产地,也正是闽商们坐地抬价,才通得徽商们不得不四处寻找新的货源。结果看似普通寻常格东西,却真把阮弼他们给难住了。

这次沈就命人知会说,已经帮他们解决了难题,本来只想让现任的浆染总局祭酒韦鸣前来一晤。却不想这位老人家也千里迢迢赶过来,沈就喜出望外之余,也感到了他对此行深深的期许。

第七四四章 形势逆转上

沈就的答案,就是他窗台上摆得几盆植物,当他让三尺搬到堂中时,阮弼等人眼前一亮,道:“马蓝”

盘石公等人也低声道:“大青”他们当然认识这种高高的植物,在赣南山区硌山坡上、道路边,都能找到它的踪影。

“这大青又叫马蓝。”沈就笑吟吟的对盘石公道:“正是制取艇蓝的最佳材料。”“大人说的极是。”阮弼颔首笑道:“马蓝可以长到三尺开外,叶密西厚,比低矮的菘蓝、蓼蓝出料量更高,又比木本的木蓝成科时间短,是最好的制靛材料。

“而且从马蓝中提取出的靛蓝,质量明显优于其它种类,是我们最爱用的科。”那带着玉扳指的新会首韦鸣也附和道:“马蓝得在阳光充足、通风良好的环境下生长。咱们赣南山区恰恰满足这两个条件,又经过大人的细致考察,发现这里的土壤也十分适合马蓝的生长,完全具备大规模栽种的一切条件。”

听他们几个说得兴奋,一干畲老却不为所动,直到他们说完了,盘石公才指着那盆中的植物,道:“先别说那么多,咱就想问问把东西运到芜湖,那得少说半个月吧”

“差不多得二十天。”阮弼点头笑道。

“二十天啊”一干畲老一下泄气了,盘石公郁闷的指着自己蓝色的麻布大褂,道:“咱们也会用大青染布,固然没法跟你们比,可原理大差不差,得趁着大青叶的鲜嫩劲儿打汁吧等你们把大青叶运回芜湖去,没干透也该烂透了吧,还怎么用啊”

沈就和阮弼听了相视一笑,后者呵呵笑道:“石公好见识啊,不过咱们取靛蓝的办法,还是稍有不同。”说着对韦鸣道:“你给石公解释下。”

盘石仅见状也对下首一个竖着号头的中年人道:“千七郎,你给客人们讲讲,咱们怎么染布”

韦鸣便道:“叶料采回来,先是净选清洗”这一步咱们是一样的,都是把鲜叶运到一起倒出来,去掉杂草、杂叶,再洗净灰尖、泥沙。

“嗯,这个一样。”千七郎点点头,道:“然后我们就把原色的麻布和洗好的叶子放在池子里,一起用脚揉搓;也有讲究的,先把大青叶的汁揉出来,再把麻布泡进去染”想了想又道:“再就是加点草木灰,染得能又快又”最后一个好#39;字,被畲老们的咳嗽硬生生打断了。千七郎不解道:“咱说的不对吗”“对,太对了。”边上的畲老瞪他一眼,小声道:“谁让你说这么细了”“也没人不让我说这么细啊”千七郎道。“闭嘀吧你。”左右的人一齐瞪他道。“闭就闭”千七郎才不忿道:“咱再开口是小娘养的。一段小插曲后,盘石公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韦鸣道:“还是请韦会长讲吧。”

韦鸣理解的笑笑道:“这种就地制靛的方法,固然简单可取,但此法的局限性在于,只适合在篮草收获季节进行,染液不能贮藏和运输,因而山外已经发明了还原染色法,可以克服这些麻烦。”说着对那千七郎笑笑道:“我们是将洗净的叶料,倒入窖中发酵数日”韦鸣特意投桃报李,说得详细了些道:“然后捞出叶科,加入石灰搅匀了,打沫两次后,再使其慢慢沉淀这叫打靛,会打出蓝色的靛液。”“然后呢”千七郎听得日眩神迷,马上忘了那点不愉快,连声追问起来。

“再把合格的靛液引入沉淀池内,再沉淀几日后,放去上层的清水,便会得到浓缩的靛青,经过水飞、干燥,便可得到最后的成品,装桶后放个一两年不成问题。”韦鸣的回答听起来十分详尽,却将最关键的两步轻描淡写的带过,既让对方感到了他们的诚意,也没有透露一点秘密。

优秀的表现让沈就不由点头,对阮弼笑道:“怪不得石~#39;\大胆放手,原来有这么优秀的接班人了。”阮弼也欣慰的笑道:“还需要磨练,早着哩。”

经过韦鸣的耐心讲解,畲老们总算走了解了,原来通过技术手段,可以将靛#39;蓝变成一些固体物,然后襞嫦运输。“这就不怕运输时间长了”韦鸣微笑道:“而经过这一道道提纯,最后的干靛蓝效用极高,两斤便可兑一池,所以很是值谶。”“那值多少钱呢”盘石公按捺住砰砰的心跳,声音有些发颢的问道。

韦呜看看阮弼,见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才沉声道:“三百斤一桶的收购价格,是纹银二十两。”

畲老们登时一片哗然,有算不过账来的,晕乎乎道:“一两银子是一千成,那二十两就是二十千“是两万钌。”盘石公顿感没面子道:“连个账都算不过来。”两万谶能买多少东西上好的白米也能买五石了,足够五口之家吃半年了若逸事儿真能成了,还愁什么吃饭问题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冷静下来道:“需要种多少大青,才能提出一桶靛蓝呢”

韦鸣的专业十分过硬,不假思索答道:“取净叶三十个石灰十二个拌成一料,四科便可做成一担靛青,水飞干燥之后,份量又会去掉七成所以是四斤净叶出一斤音己蓝。”

“一桶三百个要用一千二百斤净叶,还有石灰四百八十斤盘石公算数可没问题,缓缓道:“石灰倒不成问题,北边信丰县就有矿,你肯定是用精选的上等石灰,一担需要一两银子,不算人工,光石灰就得四两八钱,这就只剩下七成了”顿一顿,他对韦鸣道:“最后一个问题,一亩地能出几斤净叶”以前只是自用,上山采就足够了,也从没种这个的。但如果真要合作,就必须自己种植才能够用了,所以了解这个必须的。

“说它的产量高,就在这里。”韦鸣笑道:“一般的蓝草每年只能收两次,但马蓝如果冬栽的话,一年可收三次,初夏采胎叶#39;,立秋采优叶,立冬采刀叶#39;,一亩地每年可采六七百斤。”顿一下,他又道:“而且这东西三年才重栽一次,所以采取轮作的话,一家种个十来亩不成问题。”“哪有那么多地一一一一一一”盘石公不禁摁头迷=“还要种粮食呢一家三五亩也就可以了。”

韦鸣点点头,没离说什么,让一切交给时间吧,只要顺利的种出马蓝,换成真金白银,不信谁还愿意种粮食。

盘算来、盘算去,盘石公都觉着大大的有利可图,好半天才您出一句道:“那运费谁出”他一问出这个问题,沈就和阮弼等人全都松口气,心说一十成了。

“我们到山里收,运费当然我们出了。”阮弼热情洋溢的笑道:“放心吧老哥,咱们徽商讲究个仁义,只做互惠互利的买卖,绝不会坑人的。”这话说得漂亮,其实这种高价易运不易损的货物,运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折到每一桶里,不过一二两银子而已这还是在考虑了损毁遗失的前提下。

“这样的话”盘石公心里已经有数了,便看向下首几位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几位畲老相互看看,其中一人问道:“那答应的粮食还给不给”

听了这问题,盘石公登时老脸通红,狠狠瞪他一眼,那意思是,不给咱们山里人丢脸就活不下去啊

“呵呵”沈就却微笑道:“当然要给的,一码归一码嘛。”又对盘石公道:“这些粮食足够过冬了,明年如果你们开种马蓝的话,长公他们持会继续提供口粮,直至成功制出靛蓝,解除大家的后顾之忧。“是么”一众畲老这下彻底心动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试试呗,成了当然发财,不成就当给徽州商人扛活了,明年再种地呗。

见众人开始坐不住,盘石公咳嗽连连,提醒他们别忘了自己的吩咐。好歹让畲老们重新矜持住,盘石公清清嗓子道:“经略大人,长公,还有韦先生,你们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当然也要诚恳的回答你们”说着拍拍胸脯道:“我本人对你们的提议十分感兴趣。目光扫过一干畲老道:“但追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们都答应”五个畲老七嘴八舌道。

盘石公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今儿可让这些没出息的家伙气坏了,怕羞成怒道:“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说完深吸几口气道:“失态了,失态了”“您格意思我明了。”沈就却善解人意道:“这关系到所有人的生计,当然应该由乡民们自己决定。”

“是啊一一一一一一”盘石公感潋的笑笑道=“我得回去征求全族人的意见;他们、还有外面的人也一样,都不能自己做决定。”说着正色道:“不然就走出卖宗族乡里的利益”这大帽子一扣,谁也不敢多嘴了,哪个也不敢跟这种罪名扯上边。“理所当然。”沈就赞许的点点头,问阮弼道:“长公可有要补充的”

“只有一桩。”阮弼先朝沈就笑笑,然后对盘石公道:“请允许我的人,跟着一起去你们的山寨,可能有一些东西需要他们帮着解释,且他们也可实地考察一下,看看每村能种马蓝的土地都有多少。”“合该如此。”盘石公点头道:“和我们一起出发吧。”

初步的谈判还算顺利,沈就的赏赐也舞始划拨。当天下午便有畲老跟着运粮队离开了龙南,但因为县库存粮不足,还有一部分人,需要再留几日,好等经略大人军营调拨粮草。

不过与起初的恺惴不安相比,没是的畲老们也能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毕竟前有车后有辙,既然有人领过了,他们也没什么好租心的。而且驿馆中好酒好菜管够,正好放开心怀吃喝一番。可他们不会想到灾难的阴霾正渐渐笼罩过来

事情还要从数日前说起,话说r刘显等人采用了沈明臣的计策使一招一石二鸟虚张声势,不仅取得了剿匪首胜,还使那些叛匪的内应现了形。

按刘显的意思,当然是把这些人立刻揪出来,碎尸万段了。但这事儿不归他管,而是锦衣卫的工作范畴。结果对那几个嫌疑分子盯梢数日,许是盯得紧了点,竟让他们给跑了。

对此不作为,锦衣卫给出的解释是一一担心证据不足,无法定罪,所以仍在收集证据。

刘显当时就笑了,锦衣卫什么时候也讲证据了那妾好比当官的讲廉洁了,老色鬼说节欲,都他妈是鬼扯。

从几十年后解密的文件看,锦衣卫的意思是,通过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之下,使这些人乖乖答应当官府的卧底,成为双面间谍,然后反过来算计叛贼。

但朱五等人似乎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结果一个没留神,让人家给逃走了。而且还给赖清规和栾斌,带去了城里的确切消息一一一个是李珍被捕,另一桩是三十多个畲族宗老,去城里捧官府的臭脚,并和经略大人一道登上城楼,观看献俘仪式。

“一群墙头草”听说这么快就有畲族人倒向了官府,赖清规又惊又气,他知道若被官府把山民全拉过去,那么赣南再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这么快就要当顺民了吗”说着重重的一拍几案,无比愤猃:“我们起义是为了谁还不是把汉人赶出赣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