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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了一十他整肃了军纪,强化了训练,解决了畲人过冬的粮食,为他们找到了摆脱贫穷的道路;能把这些做到,已经是既不容易的了,可他又在百忙之中,抽空离间了叛军的内部,瓦解了他们的斗智,彻底弄清了他们的动向,这时才派出训练良好、士气高涨的部队,给予最终一击大明的将军们如果还打不赢,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众人心中只有一卒念头,千万不要和这个人作对。沈就无暇猜想他们的看沽,他心中还在想着一个时辰前的事情

那时他穿戴整齐,正要出门与来宾会合,却听侍卫禀报:“胡勇回来了。”沈就欣喜之余,也颇为意外,他给胡勇的碑文都写好了,真没想到这家伙还能回来。

“真是命大之人啊”沈就把马鞭往桌上一丢,大步往外走道:“先去见他”

来到书房中,沈就看到了衣衫褴褛、面色枯黄,但精神抖擞的胡勇,两人见面前很激动,沈就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胡勇的眼里淌出泪水,这是幸格的眼泪,像他的功劳一样灿烂。

好一会儿,沈就才平复下来,拉着他坐下道:“快,说说是怎么逃出来的”

胡勇闻言神情一暗,低声道:“我也没想过能活着回来,但有人救了我一条命,这个人,大人绝对猜不到。”

沈就点头道:“是谁”

“栾斌。”胡勇低声道:“他也被赖清规关了起来,就跟我住隔壁,他问了我很多问题,我怕他套我话,就爱答不理,就这么过了几日。”他陷入了回忆之中道:“但有一天,晚饭送来之后,他突然对我说,想不想出去我当然想了。他又对我说,但有个条件,就是让我帮他保全家人。”说到这,他偷眼瞧瞧沈就,轻声道:“蝼蚁尚且贪生,我就信口答应了,心说以后的奎情以后再说。”

“然后他便跟我换了晚饭,吃了之后,我就肚子疼,然后就不省人事。”胡勇见大人始终神色不变,这才放心道:“后来我又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被人带到了后山,又被道出去几十里地,自己也就认道了。

搞这篇檄文太费时间了

第七四六章 覆灭下

“他还有封信要我带给大人。”胡翦从怀里输出个小纸卷,展平了递给沈就。

沈就便借着油灯展阅,只见上面写道“大人施用离间,欲伎我兄弟骨肉相残。我那兄长鬼迷心窍,焉能不入彀中然我做此书,好叫大人知道,设计虽巧,并非无缝,若非在下心灰意懒,逆来顺受,万不能教大人如此轻易得售。”

j现已于事无补,但为免大人小觑我赣南之士,故稍作破解:赖清规遣心腹假扮李珍使者刺探,大人以假应假,使其深信不疑。此计可瞒天下人,却瞒不得在下一一无他,当事者而已。若在下向大龙头竭力分辩,并请派员与本人部下再赴龙南,必可证明所谓李珍使者子虚乌有,则大人之计破灭矣。”

在下知而不言,皆因对大龙头失望之极,纵此关得过,亦是螳臂当车,覆灭已成定局。在下知而不言,非为求一己之私利,我知自己罪孽深重,百死莫恕罪过之万一,且已生无可恋,不愿再苟活世上。故将朋友送来之鸡叫还魂丹,转赠胡将军,大人读此信,其当以安然而返,幸甚,幸甚。”

呜呼,自陈胜吴广起义,历汉、唐、宋、元之李,每至末世,良民揭竿而起、百姓变为盗寇,何也皆由主昏致乱,捐税太苛,贪官污吏,刮民骨髓须知下民虽易虐,众怒却难犯;一欺小民无可忍,能把皇帝拉下马;纵络强若擎天柱,敢学共工触不周”

成王败寇,黄土一坏,多说无益,止蜡笑耳。唯愿大人善待黎庶,并嘱继任萧规曹随,则赣南永定,山民幸甚若大人只为权宜,不顾百姓,事定之后,故态复萌,则必有李文彪、赖清规等人复生,彼时再战草莽,看尔如何取信百姓明必亡”

看完之后,沈就其递给沈明臣,沈明臣快速浏览一遍,又递给余寅,哂笑道:“这才叫煮熟的鸭子嘴硬啊,办法是没错,可早没想出来,又有什么用。”余寅却低声道=“这倒是个人才可惜啊可惜一一一一一一”“没什么好可惜的。”沈就呵呵笑着指指胡勇道:“我更看重的,还是咱们自己的人才。说着朝他重重点头道:“做得很好,你是这次赣南平叛的首功之臣”胡勇生性混不吝,但此刻却不好意思起来道:“俺可当不起。”“你当得起”沈明臣竖大拇指道:“由于你一人的贡献,我军会少死成千上万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功德啊”

“真的:\”胡勇挠挠后脑勺道=“俺还真没觉着自己干了啥一一一一一r”回想起自己那几天的经历,仿佛在做梦一般,喃喃道:“还是大人和沈先生厉害啊,把那赖清规琢磨的透透的”说着一脸佩服道:“你们的计策太厉害了。”

“呵呵,谈不上多厉害。”沈就轻轻摇头道:“咱们的计策算不上多新奇,赖清规也算一个雄茵,本不该入彀如此之深。”顿一顿,他低声道:“这般反间计他竟全然没有分晓,其实是被自己的私欲蒙蔽了眼睛”“啊”胡勇瞪着懵懂的眼睛,等待答疑解惑。

“他原本以为,李珍被我们俘虏了,必然再无生还之理,他填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到那黑甲军。”沈明臣为他解释道:“所以他才冷对营救李珍一事,就是不想再看到这小子,谁知黑甲军忠心救主,我们也配合,竞让李珍回去了,这下赖大龙头的心情,肯定是黄连拌柿子,又苦又涩呀,对坏他好事的李珍,自然是恨之入骨了。”

“再好的计策,也要建立在对手本身的缺点上。”余寅缓缓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如果他们彼此信任,任何计策都离间不了他们。

“相反,如果他们相互之间,本来就充满了撸忌和提防”沈明臣接过话头道:“就很容易中计了”顿一顿道:“甚至不排除,他一开始是将计就计,想找借口除掉李珍,谁知黑甲军的反应太过激烈,才让他鸡飞蛋打罢了”

“好了,不要再讨论过去的事情。”沈就站起身来,沉声道:“把注意力放倒咱们的战场上吧”嘉靖四十三年九月,赣南剿匪战役正式拉开帷幕

官军由刘显、戚继光、俞大猷三人率领,日夜兼程,直扑下历。在慎重分析形势,三人认为,虽然官军可以发动五万人以上的攻势,但赣南山区山高险峻、地形复杂,用大兵团作战,等于拳头打跳蚤,难以奏效。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补给变得十分困难,尤其官军还携带了大量的火器,如何完成补给,就成了让人绝望的命题。所以想投入

大部队作战,不摄于做白日梦。结果近七成的兵力用在控制交通要道、负责保护辎重转运上,而真正的拳头部队,不到两万人。但与上次张臬主持的进制相比,这次的军事行动,显然准备更足,先期工作也做得最充分。首先,所有参战部队都接受了严格的山地训练,戚继光、刘显等人集思广益,摸索出一整套山地攻坚妁作战策略。并备齐了所需装备其中火器的配备最为引人注目,长短火铳、便携式的佛朗机,大量经过轻量化的装备,被下发到每支独立的作战部队中,并得到了充足的新式弹药,经过大量测试,检验效果极好。

当然这些辎重物资哪怕是从广东运过来,也是一笔巨额的军费支出,沈就奏请将江西省查抄严嵩父子的财产枝留一半,然后由徽商捐资百万,才堪堪应付过去。

其次,经过一连串切实有效的行动,官军在赣南地区的形象得到扭转,沈就的剿匪大计也得到了广泛认可。在大势所趋、利益诱惑之下,畲族各部虽然碍于往日的情面,不愿明着帮助官军剿匪,但至少能保持中立,甚至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至少官军在他们的帮助下,绘制了精确的赣南地形图,对这里的山水道路、险隘谷道,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这无疑对整体战略的制定,有极重要的参考价值。

正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在进入下历后,三人才敢于分兵,各率本部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包抄,采取各个击破的作战方略,先行攻击辂清规的外围山寨。

这一一反常规的作战方式,乃是针对赖匪目前士气低落、人心涣散的状况。先行打击与赖清规关系疏远的旁系,这些人大都是被杂斌拉入伙的,现在栗斌一死,自然与赖清规离心离德,不可能为他拼死拼活。

结果戚继光和俞大猷两队进展的十分顺利,往往是明军刚到山下,对方已经派人来问,如果带队投降,能封多大官职,给多少赏赐了;而且往往不是一座山寨单独谈判,而是好几个一起谈,且不断还有山寨加入。这种情况,自然有经略府派出的文官来处理,军队保持威慑就好。

但刘显那边却遇到了死硬的抵抗,他也不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那样的话,到哪里立去于是天雷勾动地火,双方便招呼上了。叛军以往常的经验,满以为在寨口据险而守,便可万夫莫开,群殴阿婆,敲木鱼般的胖揍官军便可。但这次他们失算了,因为在冲锋之间,官军先打了炮。

在这今年代,打炮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远了不说,单说年初张臬攻山时,就打过不少炮弹,那些铁馒头固然威力巨大,可毕竟数量有限,只要不太倒霉,或者躲藏好了,就不会被砸到。

所以看到官军又推出小炮来了,叛军一点都没有慌张,反而从掩体中露出身子,大胆的向下面投掷滚石擂木。

不过对故地重游的官军来说,这种老套路已经不起作用了,他们早就选好了位置,无需再造什么掩体,只需靠山石的遮蔽,便能远离木石的威胁,还可好整以暇的发出炮弹。

一阵白烟四起,黑黢黢的炮弹伴着隆隆的炮声、划着优美的弧线向叛军的飞去现在的大炮上,已经加襞望山等瞄准具,在西洋技师的培训下,官军炮手的准头大为提高,至少一大半的炮弹落在了叛军的头上,当场就砸死了几十个。

但叛军噩梦刚刚开始,那些炮弹并不像原先那样,落在地上弹起来,然后不知往哪飞了。而是在触地的一瞬间炸开来,尖锐的铁片、石屑立刻飞溅周围。凡在炸开范围内的叛军,下一刻全都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还有更可怕的炮弹,在炸开后便熊熊燃燠在乙来,炮弹接连落下,火势连成一片这也是为什么要在深秋开战的原因,这个季节雨水极少,天干物燥,是使用火器的最佳时机;而且草木干枯,极易燃晓,无疑会助长火油弹的威力。

结果上百枚火油弹,便把叛军的阵地烧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彤彤中,只见重重人影在疯狂挣扎,哀号声直透天际,让已经溢视生死的刘显,脊感到头皮发麻。

炮弹毫不留情的倾泻着,叛军哪经历过这种人间炼狱的考验全都丢弃了阵地,往山上逃去。“冲”刘显沉声下令。

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促激昂,官军从刹那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抓住良机冲锋上去。一直攻到山顶,叛匪也没有再站住脚,形成有效的抵抗,被明军攻占了山寨。

土匪们很淡定,占就占吧,反正俺们打得就是流窜战,也来不及打点细软,便从后山冲下去,只要再进一座山中,便又是海阔天空任鸟飞了。

不过这次他们失望了,在当地乡民的帮助下,刘显早派了部队从捷径小路抄到号后山,在其必经之路设伏。前有阻击,后有追兵,叛匪们这才想起官军的政策,纷纷跪地投降。

但刘显已经拔剑出鞘,尚未饮血,焉能甘心便狠狠下令道:“全都杀了”竟要把降卒杀掉。

“且慢。”奉命监军的余寅站出来,阻止他道:“战役刚刚开始,万万不能杀俘”这也是沈就安排佘寅跟着他的原因,俞大猷、戚继光沈就不担心,就担心这个刘显会杀红7眼。

刘显不悦道:“他们只是迫于形势才投降,人数又这么多,再反了怎么办”

“总戎大人无须担心。”佘寅道:“他们已然被轰天神雷吓破了胆,怎敢再面对我们再说他们不逃去别的山寨倒好,若是逃去的话,只能帮我们传播威名,使更多的敌人陷入恐惧。”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刘显看看那一张张惊惧万分的面孔,心里却已经信了一半,但仍不甘心道:“没有斩获,孩儿们的战功何出”这才女他的真正想法。

“首战告捷,已是漂亮的头功。”余寅沉声道:“如果总戎再能顾全大局,大人肯定会很高兴的,到时候我再帮着美言几句,想必功勋只会多不会少。”

他这话说得十分中听,果然使刘显的抵触情绪大减。余寅见状趁热打铁道:“大人已经承诺不屠杀了,你把这些人都杀了,让他怎么跟畲族人交代”

“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刘显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们也是大明的子民”余寅毫不相让道:“他们的父母兄弟,只会将这笔血债算到大人头上,不能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杀戮啊

刘显有些惊讶,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平时木讷寡言,甚至有些窝囊,这时候倒挺硬气的。但他看到部下纷纷投来目光,感到有些下不来台道:“先给个说服我的理由”余寅便低声道:“杀俘不祥。”

刘显听了,先是有些愠怒的盯他看了半天,旋即放声大笑道:“好吧,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杀了。”

刘显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喜枫山初战告捷,那些神秘的炮弹,更是一战扬名,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那是天兵天将的武器被经略大人借下来平叛了无论如何,此战打破了叛军山寨无法攻陷的神话,对其自信心的打击异常沉重。

试问一支没有团结心,没有后勤、没有日标的部队,如果连保命的法宝都被打破了,还有什么理由在坚持下去

于是如沸汤泼雪一般,刘显的部队马不停蹄,接连攻陷了十余个山寨,仿佛一把尖刀,直抵赖清规的总寨。

不过,这时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一来已经孤军突入太深,没有两侧掩护,非常容易被断了后路。二来,部队一路突进半个月,已是疲惫不堪,战斗力大打折扣;三来,弹药早已告罄,补给还没上来,攻击难度最高的叛军总寨,实属不智。

但他也没有等大久,因为借助他的接连胜利,负责谈判的沈明臣趁机施压,使其他两路的谈判进程快了许多。这时候再把何心隐派出场,终于使很多叛军将领,在此山穷水尽之际,回想起了昔日的师徒情面,下山投降了。

等后续部队一上来,早就您得不弁的戚家军和俞家军,便朝着总寨进发。因为这个方向上的叛匪,已经投降了七七八八了,所以未受什么阻滞,两军便与刘显部汇合了。

这时刘显的部队也已经完成了休整,对叛军总寨的攻击终于开始了,结果扑了个空一一原来,在灭顶之灾面前,赖清规终于恢复了枭雄本色,他冷静的分析,目前的形势下,已经不能据守山寨了,还是要走回原先的老路,带领主力在绵绵大山中转悠,袭击官军的小股部队,打击官军的补给线,耗到他们耗不起,便能过关了。

而且他之所以选择此处为总寨,除了这里风水好、地势险外,更因为山上有条十分隐蔽的小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于是他一面派人在山上各处点起火把,仿佛严阵以待,一面趁着夜色转移了三天。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法发现,但在一连串轻松的胜利面前,刘显难免有些轻敌,竟真的没有察觉。结果让人家顺利转移,还把自己配的dl炸药埋在了聚义厅下。虽然没有炸到明军的首脑,但也对其造成了此役开战一来,最大的一次重创。

只是遥望着火光冲天的总寨,赖清规再也没有从头再来的豪情了一一r一一一jllljjjlljjjjlljjjl分割jjjllljjul终于把前些日子回老家攒下的事情忙完了,咱们得提提速了

第七四七章 平定上

在明军的犀利打击,和赖匪的主动放弃下,战局又回到了官军控制主要地区,赖匪在山间流窜的局面。苍茫的山区连绵幽深,上万人走进去,就像鱼儿入水一样,他不露头,就椒本找不到。

应该说,没有利用种种优势条件,一鼓作气拿下赖清规,给整个战役造成了极大的难度。这种形势下,贸然分兵搜寻,根本徒劳无功,且还有被人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危险,所以明军官兵不得不停下脚步,在下历县城修整,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所谓的下历,就是王阳明铍立的定南县,但这里的一片残垣断壁,绝对无法跟几十年前的新城联系起来,说是古城遗迹倒更让人信心。经过十多年战火的浩劫,这座新城又完全被废弃,官军进驻后,街上没有一个人,甚至见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屋。他们将县衙旧址收拾出来,尽力修葺了一下,便作为统帅大营驻地了。

此刻已进十月,呜呜啸叫的西风,从大堂各个缝隙钻进来,吹得人即使穿上棉袄,还是感到刺骨的寒冷。但三位总兵大人,却穿着冰冷的盔甲,围在巨大的沙盘周围,聚精会神的端详着敌我态势。

见此情状,周围的军官们全都放缓了动作,更不敢高声说话,大堂中更显得安静。

那沙盘上是下历的地形图,站在边上,方圆百里便尽收眼底,却找不到赖清规的藏身之所。

“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下历了呢”刘显终于打破了沉寂道。

“不,这是不可能的。”俞大猷摇头道:“虽然他们已是流寇,但也照样离不开粮食和水,还有过冬的衣物这里是他的根基,各村寨都有他的人,他还能筹到粮食。”话锋一转道:“可要是离开下历,他就没了根基,拿成都买不到粮食。”

“是啊”边上的余寅出声道:“经略大人选择秋冬开战,就是考虑到对方物资匮乏,越冬困难,虽然有路可逃,却不敢离开老粜。”顿一顿道:“若拖到明年春天,这大山就能养活他们,才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呢0”

听了这两人的议论,刘显不由点头。他没法不承认,两人所言确实极有道理。按照他原先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把下历团团包围,来个关门打狗”赖清规就是神仙也无处可逃。可是,真到了这一步,他却发觉自己错了一一虽然门是关起来了,但院子,太大,根本抓不住。

更让他难受的是,狗还总能从院子里弄到食吃,让他这个打狗的无可奈何。思索良久,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道:“那就先把他的狗食盆给砸了”说着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道:“现在我有十门开山裂石的大将军炮,张部堂啃不下来的骨头,却难不倒我们了”他说的是沈就弄来的那些大炮,射程可达十里以外,威力十分惊人。沈就曾经为一众畲老演示,不费吹灰之力,便轰塌了一座碉楼,当时刘显也在场,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千万别”余寅连忙道:“咱们苗大将军炮,威力确实惊人,但想敲开一丈多厚的围墙,不说痴心妄想,但绝不是区区十门炮可以做到的。”沈就谨记伟大导师马克思的名言火药的出现,摧毁了封建城堡”所以费了好大劲,让徐海给他从船上卸下一批大炮,不惜成本运进了山。

但经过试验才发现,丰满的理想总是虚幻,骨感的现实无比残酷,人家马老师出生在三百年后,现在的火炮毕竟还是前装滑膛时代,根本达不到椽毁封建城堡,的神圣要求呢。

所以那些气势迫人的大铁家伙,只能起到震慑作用,沈就嘱咐余寅,如果刘显要用这炮来干别的,就随他去,可要是攻城,千万要拦住他,别露了馅。

听说寄予厚望的大炮不灵光,刘显一下子焦躁起来,拍桌子道:“那就把所有的火油弹都打进去,把他们的乌龟壳烧熟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干。”余寅又唱反调道:“围屋里虽然不乏通匪者,但更多的是平民百姓。这里宗族间相互通婚,同气连枝,我们屠杀一个,就要反了下历全境,甚至别处都会改变对我们的态度咱们好容易才不那么被动,万不可再走回头路了。”顿一顿,他苦口婆心道:“只因为三散叛乱,咱们才前来平叛。可是,叛匪没平,您却要血袭村寨,激起了民变,恶化事态。我敢说,如果真这么干,不出一月,您就将被锁拿进京问罪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刘显虽然郧气不好,但听得进劝,他知道余寅说得有道理,闻言烦躁的踱起步子道:“那这匪还剿不剿大堂中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北风在呜呜的呼啸。但众人并不觉着刘显有什么不对,身为前线的总指挥,他肩上的压力十分之大,几万大军窝在这里,加上为之服务的民夫,更是超过了十万人,每日耗费军资数以万计,拖得越久,他的各力便越大。

看刘显为难成这样子,余寅有世不忍道:“提督不必如此,战役的主动仍在我们手中,咱们还是有办法引蛇出洞的。”“哦”刘显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快说吧

“其实今年大旱,春里遭兵灾最重的,又是这下历地界,我已经询问过了,这里七成以上的耕地都绝收了。”余寅道:“当地百姓的口粮,全靠从广东那边买进。”

“这个我知道。”刘显道:“每月都有粮食从南边运过来,因为涉及的民生,咱们的哨卡也只能盘查有无违禁物品,便放他们进来。“他们为何买得起粮食”俞大猷沉声问道。“有盐呗”刘显恍然道:“余先生的意思是,把盐井控制起来”

“这也是个办萧,不过学生的想法是,截断外地运往下历的粮食。”余寅语调平淡道:“至于百姓的口粮,一概按人头,从军饷中拨付”于是将一个在心中构思良久的庞大计划,讲给几位总兵听。

按照他的方案,官军应当一方面封锁外界通往下历的粮道,一方面在下级官兵中放出风去说,眼看入冬,又没有办法对付入山的匪军,与其在这里无仗可打,还要挨冻费粮,不如退回龙南去,待到春暖以后再重回定南寻敌决战。

“但县城这么多物资粮秣,运输速度滞后于撤军速度,是十分正常的。”余寅还是表情缺缺,但说出的话却让几位总兵砰然心动:“我们便人为制造一个守卫空虚、局面混乱的机会给他们,就不信饿绿了眼的狼能忍得住。”几位总兵互相看看,都觉着此计可行,便都望向余寅道:“愿闻其详。“呵呵,我也只是个断想,具体如何去做,还得诸位总兵来决策。”余寅谦逊的笑道。“上宵夜。”刘显精神振奋道:“我们秉烛夜谈,今晚就合计出个丁卯本”于是几位文武移座火盆旁,开始一点点推敲起余寅的想法未了。

“撤军要大张旗鼓地行动,让沿途百姓和叛匪的探子,确实相信我军是要回龙南去过冬。让大军趁夜色甘没声的往回撤,白天不要动,分几天撤完。”方才戚继光一直没做声,到了具体的战术层面,他才发言。“这是为何”刘显问道:“要是对方没察觉,岂不演砸了”“不可能察觉不到。

戚继光指着外头道:“定南县城池势低洼,在城外山上,便可对城内一览无余,赖清规肯定派探子死死盯着咱们,有点风吹草动,也瞒不了他们。”“那更没必要偷偷摸摸了。”刘显道。

“不,他上次被咱们狠狠的摆了一道,这次肯定加倍小心。”戚继光摇头道:“如果大张旗鼓,必会以为又是陷阱,不上这个当相反,咱们越是小心翼翼,他就越相信这是真的。”

“而且咱们可以利用夜色,给民夫也穿上军装,军队和民夫混着撤走。但行进途中,部队却要分做几支,暗地埋伏在指定的地点。”余寅接着道:“这次咱们也利用一下大山的掩护,担任埋伏的部队,要潜伏在离城不远的大山里,不升火、不喧哗,将行迹完全隐藏。

“然后昼伏夜出,暗中转移,最终完成对定南县城的外线包围。”余寅补充道:“大家务必心中有数,咱们唱的是一出假空城计,关键在于,一定要造成我大军秘密东移的假相。”说着露出一副与相貌不相符的狠厉道:“所以凡是半路逃亡的,一律擒拿斩首。且各军都要主意断后扫尾,把掉队的人秘密安置一一对方已是惊弓之鸟,想让他们再上当很难,咱们只有不露破绽,才能诱使对方来攻定南,然后四面合围,全歼敌军”

俞大猷思索片刻,有些担忧道:“定南城池全无,毫无防御可言,而想诱使对方上当,粮秣辎重大都不能转移。假如我们前脚刚走,敌军随即就来,只靠留守的部队是无法应付的。一旦粮草有失,那咱们可就弄巧成拙,不撤军都不行了。”

“这个不必担心”刘显一脸狠厉道:“只要能把赖清规灭在这一场,还留那些粮食有什么用”说着咬牙切齿道:“如果还不放心,到时候直接把粮食点了,烧个净光,绝对便宜不了他们”“要是他们不上当怎么办”俞大猷又问道:“天寒地冻,我军分散行动,将辎重暴露给敌人,这可都是兵家大忌的啊”

“不要紧,余先生说得对,粮食大如天只要我们卡断所有通往下历的粮道,不出半个月,赖清规就会缺粮”他这话是有判断的,因为一路追着赖匪到此,对方早就全无,仅靠随身带的那点粮食,撑半个月都是多说。

“买不到粮食,整个下历就会陷入粮荒,虽然各村寨里可能还有存粮,在不知禁运何时解除的前提下,那些族长宗老们,是不会允许一粒粮食流出围屋碉楼的。”经过这番讨论,刘显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重新恢复自信道:“人,只要饿急了,就会什么也不顾的。迳时候定南城里的几十万斤粮食,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根本无法抗拒这份诱惑”

对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一旦统一了认识,整个战役的各个环节都会很快敲定,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谁守定南城。这个毫无城防的鬼地方,将吸引穷途末路的数万赖匪的攻击,而留守的部队偏偏不能多,否则会把敌人吓退。

所以这注定是个危险的差事,戚继光和俞大猷都争相请缕。但刘显却不打算给他们,他呵呵一笑道:“既然大人让我担任总指挥,我就得人尽其用,方能不负所托。元敬、志辅,我刘显生性自负,但很服气你们,二位带兵打仗、临阵指挥、乃至对战局的把握,都比我强不少。”说着挠头笑笑道:“你们两个强手,还是担起带兵包围,将赖匪一网打尽的重担吧。至于守城这种简单的差事,就交给我吧

“提督一一一一一一”两人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嘶声道=“您不必一一一一一一

“不要再说了”刘是一抬手,正色道:“这就是最终的军令,我会连夜向大人奏报我们的计划,但事不宜迟,封锁从明天就开始,为保险起见,先断他一个月的粮草再说一一只要大人批准,一个月后咱们便正式开始”

前线拟定的作战计划,很快报到了经略行辕,沈就看了之后,沉就久久,才声音低低的叹息道:“这一来,不知有多少人要饿死了”“大人,从来没有不残酷的战争。”沈明臣沉声道:“虽然会付出一些代价,却可以迅速结束战争,便能避免更严重的灾难。”

“我知道。我知道”沈就缓缓闭上眼。嘴i挂起一丝苦涩道=“既想少死人,又想快取胜,确实是我一厢情愿了。”“是作出决断的时候了。”沈明臣轻声道。嗯”沈就点点头,提笔在那份文节后,写下了五个字道:“许胜不许败0”

“这样一来,赖清规走过不了这今年了。”沈明臣轻声道:“唯一的担心是,朝廷那边如何交代”前线的计划固然凌厉,但也有些过于残酷了,难免引起朝廷的非议。

沈就其实还是很注意物议的,否则也不会费那么大劲,做了那么多功课,就是为了干净利索的评判成功,又不会落下被人攻击的把柄。但当计划改变,必须要承受一些东西时,他也十分淡定道:“为大家背黑锅,是我这个头领应尽的义务”

虽然这话说得戏谑,但沈明臣却从心底产生一种异样当初他离开胡宗宪而去,真正的诱因在于,胡在岑港战败之后,把俞大猷牵出来当替罪养。沈明臣看不惯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所以不愿再为胡宗宪出谋划策了。

也许这真是个值得追随一生的家伙呢,沈明臣心中,第一次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在明军一次次的搜寻,全都无一例外的无功而返中,转眼封了十一月一一一一一r

这一个月对各方面前不好过,对明处的官军来说,最大的麻烦是,入冬以来气温极低。按说这赣南山区,冬天也不该太冷才对,但今年气候异常,入冬不久便开始结冰,寒冷的仿佛到了北方。对此情形,官军始料不及,结果冬衣准备不足,很多将士冻伤,士气日复一日的萎靡。

其实沈就已经紧急调集了一批御寒衣物,但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刘显不许这批物资入境,因为这种真实的困境,对敌人的迷惑作用,是再高明的演技都比不了的。

下历的百姓也很难熬,在官军禁运前,他们已经将自己的粮食,以高价卖给了赖匪,然后用换来的盐巴,去广东买粮。如果正常的话,早就该运到了,但现在全都被官军扣押了。结果各村寨只能靠到县城领取口粮勉强度日,那点粮食哪够吃连个饥饱都混不上。

当然,这只是对外展示的状况,据传言说,许多个村寨其实是有存粮的,只是他们的族长不许泄密罢了。

还能再写半章,明天上午发还是比较安逸的。

第七四七章 平定中

如果说前两者只是处境艰难的话,那赖清规这边,简直到了绝境。以前有栾斌在,赖清规根本不用操心那些人吃马嚼的琐事。但现在栾斌已经被掐死了,他只好自己来操这个心。才发现以万人为单位的消耗之惊人,绝对超乎他从前的想象。

大部分预备越冬的粮食,已经被官军付之一炬,随身携带的口粮也早吃f净了,就连从从乡来们那里换来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几天,便会告罄了。

在战争中,粮秣就是人心。这句话赖清规肯定体会深刻,因为这些天,已经有不少绝望的手下偷偷溜走。由于担心他们会向官军告密,赖清规只能带人东躲西藏,不被发现。

当赖清川忧心忡忡的告诉他哥,今天又有一百多弟兄失踪,还带走了所剩不多的粮食时,赖清规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大哥,必须赶紧弄到粮食。”赖清川气色灰败道:“不然人就要全跑光了。”

赖清规没理他,而是走出藏身的洞口,来到了山顶之上。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千里镜,借着这东西,便能将山东面的县城一览无余,看到城内一片混乱,蚂蚁似的民夫,将一袋袋粮食从库房中搬运到车上;而昔日热闹兵营却显得空荡荡的

自从接到禀报,说官军开始秘密的转移后,他便冒险潜伏到了迳里,在吃过官军的大亏之后,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三天来,他亲眼所见,每天表里都有大批的军队摸黑转移,这么危险的山路,连火把都不打,可见其保密到了什么程度。

而翌日天亮后,他又发现官军营中,冒烟的灶数便会相应减少一部分,如是重复了三天,已经不足当初的五分之一了赖清媸〗已经确信,官军的确是在有计划的撤军。

这并不奇怪,因为今年冷得邪乎,才入冬就下了两场雪,现在还能看到到处的积雪呢,官军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要不断的出动搜寻,造成了大片的冻伤对娇生惯养的官兵来说,与其在这里徒劳挨冻,导致士气低落,还不如先回龙南过冬,然后明年再说呢。

但赖清规细心的发现,官军辎重的撤退速度,落后撤兵进度一大截,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官军确实无心恋战,归心似箭了。

现在一道选择题摆在他的面前,是趁官军防御空虚,形势混乱,趁机攻下定南城;还是等官军态数撤完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越冬问题呢后者看上去更加安全,实则不然,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