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64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登时炸开锅,大骂李珍背信弃义,卖主求荣还有那性急的,当场就要车人去抄了牛尾山

“行了”赖清规暴喝一声,仿佛发怒的公牛一般,双眼溜圆的瞪着众人道:“都闭唱”堂中登时鸦雀无声,只听大龙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过了不知多久,赖清规终于稳定住情绪,冷冷博望着胡勇,道:

人人说汉人狡猾多诈,我却不信,谁料话不虚传呢。”

胡上勇矢口否认道:“我可没骗大王一个字。”

“哼。你就演吧”赖清规放声大笑道=“三国演义我还是看过的,你就是比阗泽还能演,我也不会像曹操那样上当的”

胡勇却一脸茫然道:“曹操俺听说过,甘蔗却不认得”

赖清规面色一滞,闷声道:“我是不会中你们的反间计的

这下胡勇听明白了,大声自辩道:“大王明鉴,犯贱这么高难度的事,只有您格的份儿,哪有小人的份儿,俺绝对不会犯贱。”

“拉下去,拉下去”赖清规心说,听着咋这各别扭啊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便不耐烦的样样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胡勇下去了,那些寨主们却还嘲笑道:“官府也真是没人了,找这么个草包来传信,怪不得办砸了呢。”

赖清规却沉声道:“他虽然目不识丁,但就冲能单枪匹马来走一遭,也算是个勇士了。”说罢冷笑着看看众人道:“让你们干这差事,兴许还不如他呢。”这就是沈就选人的高明之处,其实当初,沈明臣和何心隐自告奋勇,争着要接这个差事,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最后沈就力排众议,从军中挑选勇士,就是因为摸准了人的心理和心思机敏、能言善辩之士打交道,不管人家说什么,都担心被耍了;可换成是粗豪不文的汉子,却不免麻痹大意,认为对方骗不了自己。无形中,就更容易相信后者所说了。

赖清规就被胡勇给骗惨了,内心深处已经相信了,李珍确实与官府有勾搭,而且还在撺掇着栗斌,一起暗算自己,好得那个劳什子宣慰使

当然也因为沈就这个谎扯得太漂亮,不仅解释了为何李珍会受到官府优待,还抛出了个宣慰使司的名头,使赖清规相信,李珍有背叛自己的足够动机了一一宣慰使司,是本朝土司的最高等级,成立赣南宣慰使司,便相当于朝廷势力退出赣南地区,改为由畲族人自治了。而作为最高土官的宣慰使,便成为这片土地上所有山民的头人,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且可以一代代承袭下去,成为赣南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赖清规这么辛苦的造反,难道真是为了赣南人民的自由和幸福屁,除了那些傻乎乎的毛小子,没人会相信。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恰恰相反,是希望能当上赣南的土皇帝,永远的对山民们作威作福,而且把这份基业传给子孙后代。

所以他闹了十几年,从没踏出山区一步,因为他对外面的世界,根本没兴趣。他的眼睛只盯着赣南这片险恶的山水,他知道只有这种汉人们都没兴趣的穷山恶水,才有可能被朝廷放弃,永远变成他赖家的私产。这就是赖清规的原动力只有他最心腹的几个人才知道。

但现在有人要强夺他的禁脔,也想当赣南的土皇帝了,怎能不让他杀心顿起攘外必先安内,这种对手是首先要铲除的

见大龙头要动真格的了,那几个在场的寨主却打起了玫,因为这里面虽然没有李珍的哥们,却有栾斌的密友。那封密信虽未说明,却无疑也牵扯到了他,想到平时栾斌的好,他们有些不忍看他遭殃,便轻声道:“大龙头息怒,要是李珍真有反心,为何会把官府来人主动交出来”

“哼,那人一来就被我的巡逻队发现”赖清规冷冷道:“他们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所以才把他送到我这来。可要是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匿起了枣、桂,不给我知道”说着重重哼一声道:“还不是心虚吗欲盖弥彰”“若说他有心加害大龙头”一个寨主小心翼翼道:“那为何自从接风宴后,便再也不来总寨了呢”

“这更说明他心虚”赖清规已经先入为主,什么都自动往坏处想咬牙道=“他怕被我看穿心思,所以干脆躲起来不敢见我一一r一一一”顿一顿道:“估计他把取我性命的希望,全寄托在另一人身上了。”说着冷笑连连道:“帮手争取到了么我看最少八成了。”这段时间栾斌老是往李珍那跑,在牛尾山的时间,远超在总寨。现在这自然也被当成罪证,而且是很有力的那种。

虽然这些人谁都说服不了大龙头,但你一言我一语,终究还是让赖清规冷静下来,毕竟这两人的地位,不是靠裙带关系得来,而是有实打实的硬件一一李珍手下有战力超强的黑甲军,栗斌更是赖清规离不开的主心骨许多外围的大小寨主,当初都是被栗斌说动入伙,虽然叫他一声大龙头,但他清楚,人家是冲着栗斌的面子来的。

赖清规终究是老江湖了,终究还是抑制住了杀人的冲动,决定逼是要验明真伪再说。但他已经对李珍、栾斌两个戒惧深重了,自然不可能找他们质询。一面命知情人不得透露风声,一西苦思验证之法。

想了半晌,竟还真让他想出来了一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能派使者过来,我为何不能派人过去呢当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假冒李珍的使者,到龙南城去一探究竟。到底什么葫芦里是个什么药,一试自然便知。

于是他派出自己的心腹,假扮成李珍的黑甲军将领,带着与l物前往龙南,很快便被官军抓住。但道明来意后,他们还是被送到了经略府。“哦”听说李珍派人来了,沈就不由昊道:“你们说,来的是李逵还是李鬼”

“我看八成是假的。”沈明臣摇头道:“当初在城里,咱们用尽了法子,都没法把他拉过来,怎可能转眼就巴巴的派人来了呢”说着笑笑道:“除非他有脱裤子放屁的毛病。”“哈哈,促狭。”沈就调笑他一句,又问余寅道:“君房兄如何看”“学生也觉着蹊跷。”余寅言简意赅道:“要真是那么顺利,胡勇肯定会跟着回来。”“唔。”沈就点头道:“我也这样觉着。”“嗨,撸个什么劲儿”沈明臣笑道:“先把他们安顿到驿馆中,我去一试便知。”“那就有劳句子兄了。”沈就马上答应道。“没问题一一一一一一”沈明臣说完觉着有些不对味道=“我怎么好像又被算计了。”引得沈就两个笑作一团。沈明臣的动作十分麻利,当天晚上便回来道:“是假的。”“有何依据”沈就微笑问道。

“我以经略府管事的身份,到驿馆中问候使者的起居,然后顺便和他们拉起了家常。”沈明臣得意的笑道:“我谈起下历的风土人情时,他们便对答如流,但一谈到广东那边,他们就答不上来了。”说到这,他嘴角的笑意更浓道:“李珍可是广东人,他的身边心腹,也都是跟他从那边来的,对下历不了解还在理,可要是对自己家乡也不清楚,就不对劲了。”

晕啊,忙得到现在才发

第七四五六章 覆灭上

虽然知道来使八成是赖清规派来的间谍,但沈就仍然不动声色。这时候朱五来报,上次战斗中俘虏的那些叛贼,已经全部收拾妥帖,愿意跟官府合作了其实从李珍被换回去,却压根没管他们那天起,这些人的心就被伤透了,倒向官府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沈就便让朱五带几个人,暗中辨认来使,果然都否认李珍身边有这几号人,倒是在总寨见过这几个,而且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甚至逼认出这伙人中真正主事的,不是那明面上的头目,而是一个马夫眼目们告诉沈就,此人正是赖清规的堂弟赖青川,也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下确定无疑,判断无误,沈就才正式召见来使。

稍事寒暄之后,他便热情的问候李珍近况如何,言谈中对他的七个婆娘,一个姐姐,还有那窝小崽子十分稔熟,一副李珍知心好友的荼势。

几个使者相互看看,已然信了三分,便试探着问道:“我们大王问,那赣南宣慰使,可有圣旨了”

沈就心说,这么重要的差事也不做做功课我都知道李珍的手下唤他大公子,哪有叫大王的但面上仍一本正经道:“土司是一定要设的,但能不能有那么高的级别,还得看你家大王的表现啊”“怎么表现”使者小乒伺道。

“我说了好多遍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除掉赖清规。”沈就便摆出副愤慨的众情,故意在他们面前,痛骂赖清规狼子野心、十恶不赦,跟着这种人,无异与虎狼为伍,有此人在赣南,赣南永无宁日云云。

接着他又盛赞李珍降服朝廷、弃暗投明的义举,并拍胸脯保证道:“赖清规觊觎你家的黑甲军,我却不会眼红再重申一遍,等你们宣布归附王化后,黑甲军便转为土司军,是赣南宣慰使司的合法军队”顿一顿,笑道:“按惯例,江西省要负担你们一半的军饷,我再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提高到七成”

“啊”那几个使者都是山寨头目,多少不说,都有自己的人马,听说李珍会得到如此优厚的条件。心中又羡又嫉之余,已经信了五分。沈就又问他们,李珍把他姐夫争取过来了吗几人互相瞧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沈就闻言皱眉道:“怎么还没有进展吗”

几人唯恐激怒沈就,为的连忙道:“也不是,只是二当家的运人心机很深。向来不见兔子不撤鹰”“对对对。”另一人也接上道:“他就让我们来问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然后才能给答复。”

“这个么,似乎不该问我吧”沈就不悦道:“本官已经把条件开出来了,怎们分是你们内部的事。”说着有些焦躁的挥挥手道:“李珍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他说一个月内必取赖清规的人头,我才向朝廷夸下海口。现在还有不到半个月了,却连擘手都没槁定,我现在十分怀疑,他能不能按时履行承诺”几人见他生气,赶紧没口子保证道:“一定可以的。”“哼至于他姐夫的要求”沈就闷哼一声道:“诸位贵使先请回去休息,待本官拿出个章程来,再跟你们通气。”

沈就这番作,更加使来使确信,他和李珍之间真的已经达成什么协议了,否则也不可能听到事情进展不顺后,变得那么生气几个使者回去驿馆向赖青川一汇报,他已是信了七成,低声道:“看来李珍反水是一定的,栾斌也是早晚的事。几人纷纷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得赶紧把这里的消息,回报给大龙头。”赖清川思索片刻,有了决断。对一个手下道:“你这就跟他们提出,说要回去汇报进展。”便很肯定道:“他们会答应的,然后你就回去向大龙头禀报。”“成。”手下点点头,便去照办,结果很顺利的获得许可,匆匆出了城。

剩下的人便在驿馆中静候沈就的回复,反正好吃好喝比在山上滋润多了,他们也不着急。谁知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一张大同罩下

那天夜里,他们正像往常一样喝酒耍乐,便听到外面一片喧闹,有人大喊道:“把这里围起来,不要让他们跑了”随即砸门声、犬吠声响成一片。几人登时无比紧张,但不知生了什么。“少安毋躁,出去看看。”那赖清川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却不是往院门口,而是朝马棚去了。

其余人等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院中,打开大门,若无其事道:“生什么事了。”“行了,别装了。”官差们由一个镶着金牙的参将带队,冷笑道:“真的使者已经到了,你们的把戏被拆穿了。”说着一挥手道:“将这些假货抓起来”

官兵们一拥而上,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所有人都绑了起来。对方自然不会甘心受阵,拼命挣扎道:“放开、放开,我们才是真的,那些人是假的,你们不能乱抓人”

“过说自己是真的。”参将闻言却大怒道:“我们派出的使者已经被赖清规抓住,这么重要的事情,却被你们隐瞒了,到底居心何在”

几个使者一阵慌乱,但事到如今,说实话就是个死,不松口尚有一线生机,故仍强作馈定道:“不可能,他在我们那藏得好好的,怎县会r一

“哼,不用狡辩了。”那参将冷笑道:“把你们带去,和他们时质一番,就知道谁真谁假了。”说完一挥手道:“抓人”于是如狼似虎的官差冲了进去,在这种地方,反抗没有丝毫意义,使者们只得束手就擒。

官差们又搜捕了院子,将他们的行礼物品都带走,但也不知是因为天黑,还是疏忽了,并未对马棚进行搜索。

抓拐很快结束,官差们撤退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只见马棚的草垛稍稍动了动,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那是漏网的赖青ii,虽然外面已经没了动静,他还是战战兢兢的等了一段时间,才敢小心履翼的出来,也不敢去正院查看情形,便就近翻墙出去了。

马棚在驿馆一角,墙外就是一条直运大街的小巷,他辨明方向后,铤借着微弱的月光,蹑手蹑脚的上了大街,走到街仓一家小饭馆,而后绕到一侧的小巷,敲响了饭馆的后门。

院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胖脸,但一看清来人,登时一伞激灵,侧身将他放了进去。

赖清川跟他进了房间,胖掌柜挂上厚厚的帘子,确认没有光线会泄露出去,才点上油灯,关切问道:“四爷,您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几天了。”赖青川惊魂未定,端起桌上的大茶壶,也不管里面的水是热是凉,咕嘟嘟的直灌。“我都一点不知道”胖掌柜这里,是赖清规的秘密联络点,按说这种事要先知会他,以便做好接应准备的。

“唉,栾斌可能叛了,现在情况复杂。”赖青川叹口气道;“哪敢随便和你们联系”说着搁下大茶壶,心神终有些放松道:“若不是没有路引出不了城,我也不会冒险来你这。”“路引我这有。”胖掌柜道:“天亮就送你出城。”好”赖青川点点头,又问道:“你的饭馆消息灵通,可听到什么风声”“逼真有”胖掌柜叹息一声道:“要是你们早跟我联系,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别扯些没用的了。”赖青川有些烦躁道:“说正题吧。”

“哎”胖掌柜点头道:“我每天往经略府中送餐,和里面人都很熟了,今天听说,又有一帮人自称是李珍的使者,来跟经略大人谈判。我布这两帮人中八成有一帮是自己人,正在那想法子联系上呢,谁知他们今晚就抓人卜”

赖青川沉声问道:“你说,后来的那帮人,是个什么货色”

“肯定是李珍派来的”胖掌柜很肯定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在城里时有多逍遥,整天骑马坐轿,招摇过市;官府还包下了最好的青楼,作为他的下榻之所,这般待遇就连经略大人自己,也没享受过,他要是没许了人家什么,万万不会这样待他的。”

“果然如此”听自己人证实之后,加上今晚的遭际,赖青川终于信了十分,拍案道:“他们肯定担心出卖使者的事情走漏风声,所以派人来解释了”“一定是这样。”掌柜的附和着点头道。

“栾斌呢”赖青川又陷入思索道:“他参与在里面没有”

“这还用布”掌柜的指指脑袋道:“李珍就是个花岗石脑袋的二世祖,这些门门道道他可不想不出来,全靠他姐夫在后面教。”

嗯”赖青川颔道:“我估计也是,当初小小一次打劫,他俩非要一起出去,结果卖给官府一场胜利不说,还让李珍故意被俘,好跟官府搭上线”他越说越觉着真实,也愈愤恨起来,拍案道:“我看他就是主谋”

城门开后,赖青川便凭着胖掌柜给他的路引,有惊无险的出了城。然后一路狂奔,两日后回到了山寨中。

一见到赖清规便放声大哭道:“哥啊,弟兄们都被他俩给害惨了,全让官府抓了要不是弟弟我一直扮作马夫,也见不到哥哥的面了。“莫着急。赖清规阴着脸道:“慢慢道来。”于是赖青川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结合推理想象,全都用很肯定的语言讲述一遍。这下由不得赖清规不相信了,他一宇劈碎身边的一把交椅,声如猿猴啼血道:“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枉我这般厚待他们”见大龙头盛怒如此,草堂中那些心向杂斌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们很清楚,大龙头与两位当家的已是势不两立了,如果还为栗斌开脱的话,恐怕会命丧当场的。

虽然杀心大盛,但赖清规也不敢莽撞行事,真要是带兵攻打牛尾山,怕是会两败俱伤的。思来想去,他有了主意“,他小老蕃生了,该我屁事。”李珍随手把那大红请柬一丢,翻白眼道:“又不是我的功劳。”

栾斌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土,叹口气道:“大龙头降尊纡贵,请你去赴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你要是再不识抬举,咱们就得彻底散伙了。“散伙就散伙”李珍撇嘴道:“我带着弟兄们远走高飞,当一个逍遥大王,省得整天受他的鸟气”“走”栗斌冷笑道:“你走哪去三面前被官军封锁了,你准备往东去找江月撑”“俺杀出一条血路去”李珍嘀硬道。“要真有这本事”栗斌毫不粤情的戳穿他道:“你当初还用投奔大龙头”“我”李珍终于泄了气,没话说了。

见对他打击够了,栾斌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兄弟,一根筷子一掰就断,但十根筷子绑一起,谁也掰不断。现在是官军大举压境,咱们赣南义军都有灭顶之灾,这时候只能摒弃私心偏见,联合在一起,共度时艰”“好了好了,别念经了”李珍抱头起身道:“我去就是了。栾斌松口气,心说终于是把你磨过来了,却不知也带着他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当两人带着厚礼进到总寨,便感到气氛怪异,但都以为是针对李珍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一路畅行无阻,来到聚义堂上。

十进那草堂,栾斌便瞳孔紧缩,因为他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张虎皮交椅,已经被劈得粉碎在土匪文化中,交椅代表一个头领的身份地位,所以即使空着别人也不能坐。当它被打碎,意味着什么三岁孩子都知道。

栾斌站住脚,擂着肚子道:“哎呦,上茅房。”拔脚便想溜走。但已经迟了,只见院中屋内涌出上百刀斧手,登时将他们的卫士簇而杀之,然后将两人五花大绑,押上堂去。

这时赖清规兄弟,并一众大小头领,才从堂后转出,在各自的交椅上坐定赖青川却坐在了他哥身边,原先李珍的位子上。

李珍破口大骂道:“癞皮狗,原来是耍诈诳爷爷,算什么英雄”心中的旧愁新恨喷涌出来,化作污言秽语,问候了赖家兄弟祖宗十八代。赖清规怒不可遏,命人堵上他的嘴巴,拉出去杀了喂狗。

栾斌高叫着:“住手,万万不可”但没人在意他说什么眼睁睁看着李珍好大的头颅离了身躯,然后被大龙头豢养的恶狗分食。“啊”栗斌说不上是心痛还是惊惧,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要不要与巴他一起杀了”赖清川问道。

赖清规看看众人,皆都面色戚戚,担心彻底寒了人心,摇摇头道:“毕竟跟了我二十多年,就是条狗也有感情了”说着叹息一声道:“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先关起来吧”

把李珍、栗斌一杀一关,却还不算完,赖清规亲自率众包围了牛尾山,然后派人工山宣大龙头令,尽言李珍、栗斌之叛逆,命令余众放下武器,下山接受改编,可不问拂逆之罪。但回答他们的,是使者被削成人干、抛下山来的惨状。

赖清规大怒,命部下攻山,但山寨的易守难攻,并不是只针对官军的,谁要攻打都会付出惨重代价。结果虽然兵力上有绝对优势,还是无法撼动寨门,反倒被黑甲军杀了化进七出,血流成河,这才知道李文彪赖以成名的王牌,仍然保持着成色。

攻打了两天,死伤千余人,赖清规知道不能再打了,否则队伍非要分崩离析了不可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隔阂,还经常背着自己嘀咕些什ao

赖清规心里清楚,这是扳了杂斌的后遗疰试问一直为他鞍前马后的老兄弟都能说抓就抓,那别人这些半道入伙,又哪有安全感可言

盘算了几日,他决定饶了栾斌这一次,至少暂时放过,度过这次危机再说。但就在他准备下令之时,一个消息传来,登时让他改变了主意

赣南之行马上结束了

第七四六章 覆灭中

原来沈就闻得噩耗,竟悲伤过度,直接晕厥过去,醒来后,为李珍兄弟两人举行盛大的出殡礼。不是称李珍为兄弟,而是为李珍和栾斌两兄弟,并在龙头山上亲自铵坛祭奠,且作祭文沉痛哀悼。

这篇祭文很快被藏在暗处的j细录下,传到了赖清规那里。虽然j细的文化不高,但祭文的大体意思还是能听懂,首先沉痛哀悼李珍和栾斌两兄弟,并深深惋惜不能和他们共举大事,又表示将起大军为他们报仇,希望两人在天之灵,能庇佑他成功。这过没完,紧接在祭文之后,沈就又发表一篇檄文,这个贴满了赣南各县城的大街小巷,赖清规可以不费力的获得原文,如下:

盖闻逆贼起而社稷乱,社稷乱则百姓永无宁日。逆贼赖清规称乱以来,於今十年矣,其尝自称忠烈之后,为百姓谋,然细数其实,大谬而非:其父平,本蓝之姓,世代以打铁锅驴为业,为谋富贵而忘其宗,以恶霸赖万年为父,因假其位,犬仗人势,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作孽多端”

万年者,其祖以九出十三归发迹,假天灾掠良田万亩,肥一家而毁千家,及至万年,不思行善,以补阴损,仍变本加厉,饕餮放横,伤化虐民,为乡民所不齿也。”

有父若此,安识孝道彼祖如是,怎知仁义然其样貌岸然、性也虚伪,广聚食客、以为好义;市恩惑众,掩其野心。故得虚名甚嚣于赣南,少年无知以为爪牙。”

而狼爪蛇齿终难掩盖,甲寅年后,举国上下、齐心抗倭,赖某觑得空当,日益跋扈,肆行凶忒,见有司无乜l应对,野心日盛,终至大逆不道,公然反叛国家”

其自叛逆以来,蹂躏州县过数千里,荼毒百姓近百万人;所过之境,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却仍大言不惭,谎称为山民谋,引那无知之民,蠢蠢而动。然其误入贼中者,先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

而后驱之临阵向前、筑城溶濠、巡山守夜,运米挑煤。但有不从者,则立斩活剥以示众;晷有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赖某亲信自处於安富尊荣,而视我赣南被胁之人犬豕牛马之不如。此其残酷无耻之尤,凡有血气者未有不痛恨者也。”

然犹有可恨百倍之恶行一一赖某为挥霍,遍寻各族先祖大户之墓、亲临发掘,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掠取金宝、不计其数,乃至破棺挟尸、敲诈勒索其桀虏之态、毒施人鬼,污国虐民,人神共弃余历观载籍,无出其右”

然朝廷方御外j,未及征讨,加绪含容,冀可弥缝然其豺狼野心,以致病狂、残暴荒滛、肆无忌惮,虽其股肱左右,亦难幸免。李珍居次席,可谓位高权重,然赖某一则觊觎黑甲军久已,巧取豪夺,誓得此劲旅;二则,李珍之妻周氏,貌美不凡,赖某好色,垂涎久矣。竟纳周氏之妹为妾,趁其入宅探望,将之反复j污。其暴行比禽兽尚远不若,珍安不恨之入骨”

此等残暴不仁、元君无父、祸害百姓、状若禽兽之徒,不可留之旦夕。今倭寇已平,天下思安,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十万,折冲宇宙,南北并进,雷霆虎步。誓将卧薪尝肛,殄此凶逆,救我被胁之民人,解百姓于倒悬。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且慰天地人伦之隐痛。不特为数万生灵报枉杀之仇,且为诸家祖宗雪被辱之耻。”

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现大军抵龙南而角其前,据岑冈而掎其后。若举灸火以燃飞蓬,有何不灭哉又赖某之麾下,多为平凡百姓,受其迫胁,权时苟从而已。经半年之围困,已饥寒交迫、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此番王师天降,登高冈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依血刃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壮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有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臂助,厚以银粮;有抱道君子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有取赖匪首级来归本部堂为其请万户侯、将军绶,封妻荫子,荣耀百世;有久陷贼中、幡然醒悟,杀其头目来降者,本部堂收之帐下,奏交官爵;倘有被胁经年,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无论前科、一概免死,j遣回藉。”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赣南百万民众芸芸,幽有列代祖宗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如律令”一篇檄文,把个赖清规骂得体无完肤,但绝不是造谣诽谤,而是建立在精准详尽的情报基础上,将其祖宗三代不可告人之事,全都添油加醋,展示给天下人他的祖辈打铁煽驴,父亲改姓;以及赖家放高利贷起家,这些经年隐秘知道的人极少极少,就连他老婆都没听说过;还有那令人不齿,合该三刀六洞的强j李珍妻一事,更是做得隐秘,且当事人绝不会声张而且更窝囊的是,此事发生在李珍被俘之后,显然不能成为他背叛自己的理由,但沈默默是欺他有口莫辩,故意混淆了时间,把这个欺其妻,以致兄弟反目,的屎盆子,狠狠扣在他头上。

读了这篇檄文,赖清规都觉着自己臭不可闻,就像被扒光了扔到人群之中,那种羞愤欲绝的感觉,真让他想找根绳吊死算了。当然他不舍得,于是便要将怒火发到别人身上,开始在盛各中寻思,是谁将他的秘密泄露

想来想去,只有一人可能知道全部的秘密,那就是跟他二十多年,曾经无话不谈,知根知底的小舅子一一栾斌。

想到沈就误以为栾斌也死了,沉痛哀悼的祭文,他更加深信,这个畜生背叛了自己,并把自己的所有丑事,一股脑的告诉了官府

越想越觉着,只有这一种可能,赖清规如负伤的野兽般,双日血红、喘着粗气来到了地牢中,打开了最深处的牢门,见到正在吃饭的栾斌。一看他这样子,栗斌便了然了,搁下饭碗,把口中的饭慢慢咽下去。

借着油灯的光,赖清规看到栾斌面前的小几上,有鸡鸭鱼肉、四菜一汤,还有一壶小酒,他登时一阵邬火,狠狠一脚把小几踢翻,哗啦啦杯盘洒落一地。

有些惋惜的看看落在地上的酒菜,栾斌摇摇头,便把身体坐端正,平静的望着赖清规道:“你终于连我也要杀了吗”

赖清规的嘴角一阵抽动,恨恨道:“是不是你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所指,但栾斌不想多想,也不想多说,只是淡淡道:“是有如何”这话在赖清规听来,自然是肯定的回答,顿时火气上涌,飞起一脚直踹他的心窝,备斌闷哼一声,像麻袋一样被击飞出去,撞在栅栏上,然后缓缓滑落到地下。碗口粗的木栅栏,都咯吱作响,可见大龙头舍恨一击,有多么大力。

但赖清规并不解恨,追上前去,单手把他提起来,抵在栅栏上,咬牙切齿道:“我待你不好吗”“好”栗斌点点头,声音微弱道:“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我曾对不起你吗”赖清规目光愈发阴椒,虎口不由自主的收紧。栾斌口中溢出鲜血。但仍勉力摇摇头道:“没有”“那为什么背叛我”赖清规怒火填膺道。

“我一一一一一一”栾斌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闭上眼缓缓道=“对手太强了,你没有嬴的希望”

“放屁”赖清规怒道:“多少年来,我们打败了多少所谓的名将这十万大山就是我们的无敌屏障,百万畲族是我们的力量源泉在这里我们是战无不胜的”

“你还沉迷在想象中,不肯接受现实”栗斌摇摇头,断断续续道:“想想这些年,咱们干的事儿吧,洗劫、绑票、强j、杀人,敲诈、勒索,强拉壮丁这可大都是对自己族人做下的,咳咳”喘息几下,接着道:“要不那沈就再有本事,也不会用半年时间,便让咱们众叛亲离,成了丧家之犬。

“你还想继续替他打击我”赖清规手上猛然加力,栗斌直翻白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他如野兽般,一声声嘶吼道:“自古畲汉不两立我们的族人为何要支持汉人”

“难道五十年前的惨剧都忘了吗是谁屠杀了我们的父辈血海深仇都不想报了吗”

“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解救被奴4i的同胞,我有什么错”赖清规的表情狰狞无比,声音仿佛从九幽黄泉传上来:“哪怕是一时让你们吃一点苦,也是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再遭难,为什么就不肯做点牺牲呢为什么要出卖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赖清规声嘶力竭的质问着栾斌,又像在问所有人,他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嗡嗡回荡,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回答我”赖清规终于松开手,栾斌的身子软软跌落,只见他双目翻白,已经被大龙头掐死了

“死了”赖清规却没感到快意,反而升起丝丝悲戚,他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竟是这双手,亲手扼死了曾经最好的兄弟,摧殁了自己的股肱栋梁

就在这一刻,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悲观、失败、绝望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了。天神呐,你是要灭我吗”赖清规心中万般悲苦道:“为何要对我如此残酷

没想不到栾斌的死,竟对他影响如此之大。在牢中待了很久,赖清规走出来,声音灰冷道:“把那官府使者拉出去,剁碎了喂狗。”狱卒们却畏畏缩榕,面露惊恐之色。“怎么,连你们也不听我的了吗”赖清规的头痛欲裂,双目红得能滴出血来。“小的不敢”狱卒们赶紧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禀报道:“那胡勇已经不在了”“不在是什么意思”赖清规气息粗重道。

“就是他已经庾死了。”狱卒战战兢兢道:“前天晚上吃了饭,突然喊肚子疼,然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死了。”咽口吐沫接着道:“我们请周大夫给看过,说是得了时疫,得赶紧埋掉。我们就连夜把他推到后山乱坟堆埋了。”“为何不禀报”赖清规纵使头脑发烧,也知道事情蹊跷。“报上去了”小喽哕们小声道:“难道大王没收到”

赖清规的脑袋又是嗡得一声,竟然还有人瞒着自己他那已接近崩溃的心神,终于不堪重负,断掉了弦“大龙头,大龙头”看着他颓然倒地,左右赶紧扶住。

此时的龙南城外,却是一片战云烧天。站在龙头山上,遥望县城的东、南、西三面,一座营盘挨着一座营盘,绵延几十里,那里是完成训练的各路大军,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只待天明出发

此表人不眠。沈就率领应邀前来的地方士绅、各族长老这次的声势却比前次浩大的多,他身边环绕着近二百余地方显贵、豪绅宗老。这些人站在山头上,远眺着渐渐清晰起来的军营,但见桴鼓相闻、画角阵阵中旌旗云列、灯火弥漫,如同望之不断的长城。随着地势高低,山脉起伏,蜿蜒伸展,气势十分雄壮,看得众人心旌战栗,无不凛然。

但更让他们恐惧的,还是那个略显消瘦的背影,他们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沈就身后,只见他身后的黑裘大氅,在北风中猎猎舞动,仿佛是魔鬼在舞动。但当他若有所觉,回过头来时,那张温和英俊的脸上,那真诚亲切的笑容,又让人很难不生出亲近之心。

菩萨与魔鬼的结合体,这正是众人对他的印象。这人实在太可怕了,那么多无法解决的难题,他却仿佛没用什么力气,就全部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