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75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上没起来呢,这下磕头倒是方便了,赶紧分辩道:“孩儿们给皇上抬轿,都得先经过搜身,哪能藏.得住这么大的东西啊。

黄锦又问

兵东的太监宫娥,都说没看见、不知道,别说他们方才都跪着,就是真

看见了,谁也不敢多嘴多舌上次有个小太监因为道破了道士们的把戏,不仅没有使皇帝醒悟,反倒被活活打死,血的教训历历在目,大家都当起了睁眼瞎。

“我看不是他们。”这时王金在边上搭腔道:“这都快入冬了他们上哪去弄桃子呢”见嘉靖一脸的赞同,他又道:“我看这桃子灵气四溢,分明不是凡物,。”

“呵呵,让朕来看看。”嘉靖坐在轿子里,把玩着那桃子道:“这个季节能有桃子,确实神异。”说着突然灵光一闪道:“朕明白了,莫非此桃是从空而降”

“对啊”王金马上附和道:“皇上说的对一定是从空而降”

边土的陶世恩也深以为然道:“从空而降那就是上天所赐啦”

一直情绪不是很高的嘉靖皇帝,这下终于开怀笑道:“是啊一

定是上天所赐的了”

于是王金和便一起恭贺道:“桃者迷也,天降仙桃,乃是万岁爷成仙得道之吉兆,看来皇上呈现指日可待了”

“真的吗”嘉靖一脸激动道:“那么说,朕几十年清修,终于要

大功告成了吗”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殿中一众道士太监,赶紧跪在地上山

呼起万岁来。

回去的路土,黄锦一边跟着轿子走,一边暗暗伤感,当年万岁爷虽然喜好修玄,但一直神智清明、睿智难欺,虽然亲近那些道士,却从不受他们愚弄,反倒是管教的颇为严厉,所以几十年下来,也没出什么乱子。

但万岁爷现在,确实是老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糊涂了,魔怔了最快阅读更新请用手机电脑关注连那么低级的小把戏也看不穿,还不许旁人不相信,就任由那几个江湖骗子愚弄,什么芝山、五色龟、仙桃、金丹,全都骗人的东西,要是再这样下去,真担#039;,会不会害了万岁爷的性命啊

这样想着,他的表情便有些凝重,结果被嘉靖帝看了个正着,阴

声道:“怎么黄锦,朕要得道成仙了,莫非你不高兴”

“啊,”黄锦回过神来,赶紧满口胡柴的解释道:“万岁爷骑鹤上天,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奴婢肉体凡胎,又是六根不全的废人,没法跟着主子上天一想到不能继续伺候主子了,奴婢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哈哈哈”嘉靖果然转怒为喜道:“笨奴才,你没听说过一

人得道、鸡犬升天吗朕要是成了仙,你一准就跟着沾光了。”

“真的”黄锦一脸激动道:“那奴婢也可以跟主子上天开乔眼

了”

“中啊。”嘉靖的心情极好,竟学起黄锦的家乡话来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圣寿宫相隔不远的无逸殿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徐阁老与张居正相对而坐,面上都带着浓浓的忧色。

“判决意见出来了吗”徐阶靠坐在太师椅上,缓缓问道。

“出来了,老师。”张居正这几年,变得沉稳了许多,他面沉似水道:“刑部的意见是革职流放,但大理寺却要判斩立决,分歧很大啊。

“唔”徐给有些生气道:“大理寺什么时候,可以跟刑部分庭抗礼了”虽然大理寺负责审理官员,但自从本朝开始,其权柄便向刑部转移,大多敏时候,都是以刑部尚书的意见为最终决定。

“舆情如此,”张居正轻声道:黄鞑堂也压不住场面。”黄部堂就是那位配合徐阶诛杀严世蕃的黄光升,本身就是徐阶的心腹干将。

“什么舆情”徐阶揉着太阳岤,微闭双目道:“无非就是高拱那

帮人在煽风点火罢了。”

“老师,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搭救刘大人吧,”张居正不愿多

谈论高拱,低声道:“可不能让他把命都赔上啊”

“嗯。”徐阶颔首道:“老夫其实已经准备吃这个哑巴亏,打算先让仁甫回家休息几年。”说着双目中透出愠怒的光道:“谁知那些人好不懂事,竟对老夫咄咄相逼,还想要仁甫的命,这就太过了”

张居正见向来温文儒雅的老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便小声道:“那么我们怎么办”

“既然高拱喜欢狐假虎威”徐阶坐直身子,面色阴沉道:“那老

夫便亲自去找王爷求情,看看这只狐狸,到底听不听老虎的”

“老师,这样好吗”张居正有些担心,虽然裕王爷名为观政,但实际上为免嘉靖猜忌,从不敢插手朝争高拱固然借着裕王的名头来挟制大臣,但徐阶这样找上门去,肯定会惹得裕王不高兴。

徐阶淡淡一笑道:“王爷自从九月里生病,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无逸殿了,老夫去探望一下,应该没人会说闲话吧”

第七五四章 鸿雁几时到下

张居正奉命来到裕王府上,却发现沈默也在这里。虽然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亲热的和沈默寒暄起来。沈默也满面笑容的回应着,真如一对老友重逢。但两人心中都知道,纵使彼此的志向从未改变,但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些变味了

但在裕王看来,两位不可多得的才俊,能齐聚在自己麾下,实在是大大的幸事,便让人给张居正看茶,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道:“沈先生刚从东南回来,张先生还未曾见过”

“自然听说了,”张居正笑笑道:“但想着沈大人旅途劳顿,肯定

要好好休息几日的,所以还未去探望。”

沈默微笑道:“应该是我去探望太岳兄才是。”

“哪里、哪里”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着,虚情假意自个都觉着腻歪,可偏偏裕王爷爱听,呵呵笑道:“别光顾着寒暄了,太岳来孤王这儿,可有什么事情啊”

张居正看看沈默,心说老师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不如就当着他的面把这件事说了,说不定他也能帮得上忙。便对裕王拱手道:“下官前来,是想请王爷救一个人的。”

“哦”裕王闻言不禁笑道=“孤王能救得了什么人;”

“这人只有王爷能救得。”张居正沉声道:“您要是不救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什么人”裕王微微皱眉道,凭直觉他便感到此事必然棘手,便

习惯性的想要推脱。

但张居正乃何许人也,断不会让裕王得逞,便道:“是个曾经给王爷很大帮助的人。”

“哦”裕王这下来了兴趣,道:〃快别卖关子了,说是谁吧”

“刘焘。”张局正报出那人的名字,然后把徐阶的那套说辞讲给

王爷听。

裕王听了,面色阴晴变幻一阵,转头问沈默道:“刘大人真的在朝堂上几度帮孤说话”

“确有此事。”沈默颔首道:“微巨便亲见两次,脊是景王爷的人

占了上风,但刘大人还是义无反顾的为王爷撑腰。”

“哦”裕王还是很相信沈默的闻言道:“那这个忙我得帮”说着有些心虚道=“当然,得是孤力所能及的”作为实际上的皇储,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有些窝囊,但他觉着沈默和张居正都不是外人,能体谅自己的处境。

“对王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张居正微笑道:“您只需和高部堂谈谈,表达一下对刘焘的关切之情,他自然会帮您把事情办好。”顿一顿道:“当然,您不能说是臣下出的主意。”

“唔,”裕王想一想道:“跟高师傅说说不成问题,但孤不敢肯定,他能听我的。”说着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你们也知道,他那人一拗起来,天王老子也掰不过来。”

“这件事上,他肯定会听的。”张居正朝沈默笑笑道:“拙言

兄,你说对不对”

“叔大兄说是,那就一定是了。”沈默点点头,正色道:“王爷,刘焘一案其史可大可小,您适时出来一锤定音,对树立权威好处不。

“这个”裕王已经颇为意动但还是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吧”这已经不只是小心谨慎的问题,多少年在惊惧忧思中度过,让这位天潢贵胄胆气尽丧,没有什么担待了。

直到沈默和张居正再三保证,没有任何不良后果后,裕王才终于答应下来,且明显感觉有了心事,和人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沈默二人见了,知道王爷没兴致了,便知趣的起身告辞,裕王这才回过神来,挽留二人用过午膳再走。但两人婉言谢绝,裕王也就没强留,送二人出了后院,便转回了。

沈默和张居奎,并肩走在落满黄叶的千步廊中,王府中十分安静,两人也不说话,只听到脚踩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叔大”“拙言”沉默过后,两人却不约而同开了口,又

相视而笑道:“你先说”〃你先说

张居正笑道:“我俩何等人物怎么也学砰些酸丁,扭扭捏捏起

来了”

“哈哈哈”沈默的笑声爽朗起来道=“说的不错咱们就算

做不到肝胆相照,却也要痛快相对,否则便是对你我的侮辱”

“说得好”张居正拊掌笑道:“就为此共识,也要浮一大白”说着伸手延请道:“想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儿碰上了,就让愚兄做庄,为拙言洗尘吧”

“恭敬不如从命。”沈默洒然一笑道。

“好好,”张居正爽朗笑逛:“我知道什刹海有家酒楼,风暴最

是宜人,临湖赏花,正是小酌的好地方啊”

“叔大兄着力推荐,必然不是俗地,”沈默欣然向往道:“咱们出

发吧。”两人今日都穿得便服,倒也不用

功夫,直接上轿往北,过德胜门,沿着那些青色的高门人东,便到了前海北京城内有六海子,海子是元代的称呼,其实就是湖,其中中海、南海、北海属于皇家独享,前海、后海和西海统称什刹海。什刹海虽非禁苑,但也被王公贵族的府邸挤占,寻常百姓不得靠近。

但那都是国初的事儿了,一百多年过去,那些高门深院早就不知换了多少主人,这什刹海也变成了普通人家可以涉足的一处风水宝地。

伴着胡乱飘飞的思绪,二人来到了明媚的后海边。

此时的后海,柳丝萦绕,秋波流转,秋韵动人,二人再也按耐不住,不约而同的命人落轿,沿着海边闲庭信步起来。过望海楼,至银锭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两朝帝都的百年兴衰,亦如浮光掠影一般,显现在你的眼前。让你无法单纯的作为风景来欣赏,总是引发一些帝王将相、是非成败之类的千古感叹。

好在偶有一些仅容一二人过的狭窄胡同,小门儿、矮墙儿,会让

你知道这里不只属于历史,属于帝王将相,还属于寻常百姓。

在张居正的带领下,一行人便钻进这样一条狭窄的胡同,别看这胡同逼仄,但能开在寸土寸金的后海边的饭庄酒店,必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到了胡同内,一个类似民居的门洞前,张居正敲响了紧闭的院门。沈默站在他身后,打量着这个石狮镇门的门洞,只见门上挂着红灯笼,彩绘的门楣,围墙内伸出一株秋树,黄叶摇落,让人顿生安宁之感。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青衣小帽的清秀小厮出来,看清张居正后,便躬身笑道:“原来是张爷,快里面请。”

张居正点点头,便伸手请沈默先行,沈默也不跟他客气,两人并肩进了漆黑的大门。进去后便是个十分精致,但不算太大的前院,庭院中有假山水池,植树栽花,备缸养鱼,看起来与寻常人家别无二致。但再仔细看,就能发现其独特的地方一一东西北三面墙上,竟然开着十几个月亮门,只是巧妙的掩映在花木山石之中,若不是深秋草木稀疏,以沈默之细心,也难看出端倪。

“看出来了吧”张居正低声为他解释道:“别看这地方门脸不大,可是内有千秋,这十八个门洞都通向一个独立的院子,只要店家稍加引导,根本不会和别的客人朝面,有身份的人最好这口。”

沈默点头笑笑,表示了邹。

边上的小厮察言观色,看得出这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似乎身份比张大人还高,自然小心伺候,道:“二位爷,是要个避风点的,还是敞亮点的”

“我等光明磊落,当然要敞亮的了。”张居正笑道:“上次那个凭

高临海的院子,现在有没有”

小厮恭维的笑道:“别人来自然没有,但您二位一来,没有也得有。”把两人逗得十分开心。

说话间,小厮引着二人进了东边第二个精致的月亮门,进去后果然别有洞天,只见院中小径两侧,尽是五彩缤纷、样式各异的菊花,将古色古香、红柱绿瓦的小院画楼,妆点的仿佛春日一般,令人心情愉悦。

进去房间中坐定,小厮将东侧的排窗支起,外面波光粼粼的后海便涌入眼帘,张居正又让他将西侧的窗户也支起,左看湖光右赏菊花,再吩咐小厮,将拿手的菜肴上一桌,就不要再来打扰,连使唤人都不用上来了。

小厮见惯了这种场面,知道大人们有细话要谈,便躬身退下。张居正这才笑着对沈默道:“没诳你吧,这去处还不错吧”

沈默不由摇头叹道:“我在北京数年,竞从不知有此等妙境。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张居正芙道:“你知此间主人是谁”

“我观此地外敛行迹、内有千秋,”沈默微微沉吟道:“想来店

家,应该不凡吧。”

“你这话等于没说。”张居正摇头道:“算了,不难为你了,告诉你,此间的主人,正是日男隆的老板,蒲州巨贾王崇义这个一般人都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沈默心中一动,笑容和煦道。

张居不瞒他,淡淡道:“因为就是他带我来这儿的。”

“必是有事相求。”见张居正直白开了,沈默也不想藏.拙,以免被

他看清。

“你怎知人家,不是只想交个朋友”张居正微笑道。

“那帮老西儿的底细我表清楚。”沈默微笑道:“王崇义的亲弟

叫王崇古,辽东总督;外甥张四维,山东巡抚;亲家杨博,三边总督

“打住打住,”张居正摇手笑道:“你怎么对人家的底细如此感

兴趣”

“呵呵,”沈默答非所问道:“我只是要说明,人家就算想跟咎小

张大人搞好关系,也不会让王崇义出马的。”

“你说得对。”张居正点头道:“确实,他们找

长我有事相求。

“那么说今天请我来,”沈默淡淡笑道:“不算临时起意了”

“就别怀疑我的诚心了。”张居正笑笑,和他谈入正题道:“你知道我现在调任户部,王崇义找我,却是为了一桩大营生。”张居正在吏部时间不长,便被调到户部任左侍郎,徐阶说是让他尽快了解政务,其实还是担心他让那帮子河南人给拐跑了。

“什么事”沈默感觉有些怪异,张居正请自己来老西儿的地盘上,谈和老西儿合作的事宜,官商勾结的意味也忒重了点吧:“有必要让我知道吗”

看出沈默言语中的戒备,张居正洒然一笑道:“拙言,我请你来这里,就表示绝无私心,”说着自嘲的笑笑道:“其实我不太愿意和这些商人打交道,只是这次他们的提议太诱人,让我无法拒绝啊。”

这时房中铃铛作响,张居正便止住话头,对外面道:“进来吧。”那小厮带着两个伙计,提着四个食盒上来,手脚麻利的布上菜,又为二人烫上酒,很快又悄悄的躬身告退。

张居正为沈默斟一杯道:“但因为兹事体大,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顿一下,又近乎自白道:“你放、了,我张太岳不会跟j商勾结,损害朝廷利益的。”

“愚弟岂是那种迂腐之人”沈默摇头笑道:“有什么事,叔大兄

只管讲出来就是,弟知无不言。”说着跟张居正轻轻一碰杯。

“好。”张局正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呲牙道:“是这么回事儿,王崇义跟我申请,想让户部将大明宝钞的发行,交给他们日驿隆我正好管着宝钞提举司,一听当然是求之不得,估计要是跟部堂一说,他也无不应允。”说着他看向沈默道:“但兹事体大,我担心有看不到的隐患,所以未曾贸然上报。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嗯”沈默夹一筷子白条鸡,细细的咀嚼着,心里翻江倒海起来这些年来,凭着比汇联号更雄厚的底蕴,靠模仿前者起家的日男隆,也如其名,旭日东升般兴隆起来,与汇联号形成对峙之势不仅在北方各省占据绝对优势,还大举南下,企图在南方市场中立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早将东南诸省视作禁脔的汇联号,自然不会任由日男隆入侵,双方各出奇计、明争暗斗,在各个战场上数次交手虽然仗着地利、人和,汇联号一直压制着日男隆,但始终无法将其赶出东南去。

日男隆的股东们,也曾向他求助过,希望能利用权力武器达成商场上做不得事情,却遭到他的眸然拒绝。沈默正告他们,自己只会在对方也动用官府时出手,否则想打败对手,只能靠你们自己。

这是因为他深知,垄断是带来僵化、扼杀进步的超级毒药,就算没有日男隆,他也会另外扶持一家甚至几家票号与汇联竞争,而不会只盯着眼前的利益,却把银行业的未来葬送。

只是这日男隆没有他这样的觉悟,山西商人的秉性沈默也最了解,这次竟然要接下大明最烂的几个摊子之一,让沈默本能的感到不安

先说说那大明宝钞,此物乃具朱元璋老爷爷的几大瞎搞之一。所谓宝钞,就是纸钞。官府发行纸币并不是大明首创,其实在宋元,就已经有过成功的经验,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使纸钞真正的为百姓认可,成为国内的流通货币。

纸币流通有两个先决条件,其一是发行机构的信用为百姓所认可,其二是必须保证纸钞的价值最简单的作法,就是承诺可与金银自由兑付。事实上,宋元能成功,就是因为他们的纸钞可以兑换成金银。而我大明的纸钞,却缺失了这项功能究其原因,一是朱皇帝和他的大臣们,极度缺乏货币发行的知识,二是当时乱世刚过,作为传统货币的银铜极为匮乏,政府根本没有这个兑付能力。

于是大明宝钞就在这种先天不足的情况下问世了。无兑付义务的发忤,必然导致政府的滥发冲动,结果大量纸质粗陋、难以耐久的宝钞涌向市面,且只发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旧钞,致使市场上流通的纸币越来越多,最终泛滥成灾。,在洪武年间就通货膨胀,贬值极快结果就是政府几乎完全丧失对经济的调控能力,甚至陷入长久的经济危机中

唉我对自己都无语了,每次一承诺,一定会有事情把我打乱,再不承诺什么了不过这次是好事,传说中的三江访谈,大家可以看看我的作品相关。

第七五五章 江湖秋水多上

不夸张的说,大明朝的财政之所以长期困顿,跟宝钞的泛滥贬值,有十分密切的因果关系。道理很简单,政囧府承认宝钞,而且为了维持宝钞的生命,他们禁止白银铜钱流通,还规定政囧府税收必须以宝钞完税。但民间是不认可宝钞的除了宝钞不能兑换成金银、防伪性差、以及不易长期保存之外,他们还未从元朝末年,政囧府滥发宝钞,导致恶性通膨的噩梦中醒来,所以他们根本不顾朝廷的禁令,宁肯以物易物,也不用宝钞。至于那些要交税的商家,宁肯用银钱收购宝钞来应付官府,也不会把一堆持续贬值的宝钞屯在家里。

到了宣德年间,恤民的宣宗皇帝废除了已经有名无实的禁铜令结果使得宝钞加剧贬值,朝廷只能发行更多的宝钞,便陷入这种恶性循环,使情况愈加糟糕。

后世的历代君臣,都曾尝试过重新挽回宝钞的价值,但或者因为保守势力太强,或者因为方法本身就是错误,结果时至今日,纸币一途,已经彻底童滞不行,但朝廷并没有将其废罢的打算,毕竟还可以仗着权力,用其完成诸如发俸之类的政囧府支付,且一旦废止,谁又敢说情况不会更糟呢

但这个不断蚕食国常的烂摊子,在大臣们眼中,确实连鸡肋也算不上,如果能有人愿意接的话,真是要谢天谢地,敲锣打鼓给他们送过去。

正因为此,沈默才不会相信,那些掉进钱眼里的晋商们,能像他们自己说得那样,愿为朝廷分忧,为重振宝钞做贡献,只是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鬼祟,但一时他也说不清,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只能试探着问张居正道:“那叔大兄在担心什么呢”

“我也说不好”,张居正缓缓道:“按说这是件好事,但我总觉着钱币乃利权所存。

钱之为利,贱可使贵,贫可使富,故再言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又有谁愿意贫穷,而不愿致富呢”

沈默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张居正便接着道:“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纷争说穿了,都是为一个利字。”顿一顿道:“我认为操钱之权在上,而下无由得之,是以甘守其分耳。芶放其权而使下人得以操之,非独起劫夺之端,而实致祸乱之渊丛也。”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变得愈加自信起来,道:“周天子分封天下,却不分山海之利,不为自私其利,实免祸乱也。钱币发行之权,正如山海之利,若是朝廷放弃,必会造成社会各方面的混乱口汉吴王评即山铸钱、富捋天下,后卒叛逆,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虽然宝钞贬值严重,但也毕竟是钱,其发行权也一样是利权,焉能授予商家”

沈默不禁暗暗为张居正喝彩,不愧是写进教科书的改革家,果然比大多数人眼光犀利,别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就能看到货币的发行权,应该由国家来掌握。

但对沈默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汇联号正在干的,实际上就是在东南发行自己的货币,如果张居正始终持这种态度的话,早晚会跟汇联号干上的。

“那你和那些人,具体谈过了吗”沈默给张居正斟上酒,又问道。

“还没有具体谈。”张居正道:“当时我刚到户部不久,对宝钞提举司的事情还不摸底,哪敢贸然和他们谈”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道:“不过我让他们写了个条陈,前几天刚拿到,一直带在身边翻看。”便将其递给沈默道:“拙言,你帮我看看吧,还是那句话,条陈看起来真好,可我总是感觉虚得慌。”

沈默接过来,苦笑道:“这么厚的册子,我一时能看出什么丁卯”

“你拿回去看吧。”张居正道:“这是副本,衙门里还有正册。”

沈默点点头,将那册子收好,道:“叔大兄,我与你一般看法,此事必须慎重再慎重,等我看明白了,再与你分享心得”,说着压低声音道:“不过我觉着,此事虽然重大,但不算紧急,还是先不要动议的好。”

“嗯,我有分寸的。”张居正何许人也,怎会听不出沈默的言外之意,现在徐阶和高郭二人的斗争,有愈演愈烈之势,这时再好的方案提出来,也难免会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不过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真觉着这个行的话,我希望等环境一合适,马上就开始。这就需要早做准备了。”

沈默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我会上心的,反正我一时也没有正事可做,就用心帮你把这个搞好吧。”

“如此,多谢拙言兄美意了。”张居正敬他一杯道:“我是真心想把宝钞做好,只可是做官难、做事更难,没有你的帮助,我是做不来的。”

“你好像感慨颇深啊。”沈默淡淡笑道。

“是啊”张居正微微皱眉道:“原先国事萎靡,以为是j党在朝,后来严党倒了,还以为终于可以振奋了吧谁知还是在老样子。这才知道,原来不光正邪不两立,政见不同也不能两立,可这样斗得你死我活,对国事有何益处既然都看到黎民嗷嗷待哺,国势岌岌可危,都想中兴大明,为什么不能求同存异,共举大事呢难道大明朝堂就这么小,只能容得下一尊神吗”

沈默默默点头,心中暗叹道,真希望你登上巅峰后,还能持同样的观点。但他心里很清楚,不论山有多雄阔,越往上空间就越小,到了顶峰处,它只容一人立足。录去层层的伪装、种种的借口,这才是隐藏在那些所谓的,正邪之争”,政见不同,之类表象后的真相一山不容二虎,这是人类灵魂中的劣根,但正因为是劣根,所以才拿它没有办法。

张居正还抱此幻想,是因为他还没到那个份上,真到了那一天,也许他做得比谁都狠都绝。如果到了那一步,还有这种想法,等待他的只有无情的淘汰。

其实何止是张居正,沈默自己不也一样一样的还带着理想主义,甚至在心底还有一块柔软,也不知他这种不合适的善良,会不会随着时间消失,从而彻底进化成一个政治动物,又或者终会为其所累,遭受失败的命运。

谁知道呢只有时间能解答,真到了要作抉择的时候再说吧。

与张居正分开之后,沈默便开始研究日升隆的条陈,其实没看之前,他还以为,仍然是对汇联号的模仿呢,谁知愈看愈加惊心,这些老西儿不愧是最杰出的商业精英,想出来的方案,让他这个多了五百年见识的,先知,都自愧不如

简单说来,日升隆针对朝廷财政窘困、迫切需要额外收入的状况,他们愿意向朝廷提供每年若干白银的借款,而且这笔借款无需偿还,只需要允许其发行总阶值相等的嘉靖宝钞即可。

当然此宝钞非世面上流通的大明宝钞,而是由日升隆独家发行的新版宝钞,而且作为对应条件,日升隆要求户部按照市面的实际情况,固定银、钞、铜的比价为,银一两等于钞十贯等于钱千文”且一定而永不易。并规定白银用于大额交易,十两以下的交易,禁止用银,只用钱和办当然这所有的钞,都是针对新钞来说的,至于旧钞,需按照嘉靖四十四年的平均比价,以及银与新钞的比价,兑换成嘉靖宝钞;若是旧币、残币、污币,则必须再行大幅度折价云云

虽然沈默曾就汇联号小额银票进行过调研分析,但那时他的目标,只是希望对东南经济的发展,拥有更有力的控制权,并未像日升隆这样,竟有成为一国央行的野心。

所以沈默用了很长时间,思索日升隆的条陈,到底是对是错,尤其是长远来看,到底有何影响:

首先不得不承认,日升隆提出的货币制度方案,是从大明的现状出发的。其虽然担任宝钞的发行人,但并未将宝钞当作主币,而是强调以银为中心和基础一一对宝钞和铜钱,都以银计价,一定数额的纸币和铜钱,都固定地代表一定银价。按照上辈子所学的货币银行学,白银就成了惟一有价值尺度职能的主币、或者说本位币,而纸币和铜钱则都成了银的价值符号,这就是传说中的银本位啊

日升隆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选择了一种硬通货做本位币,如果钱和钞的发行量受到严格限制,那么这种白银本位自然是可行的。如果朝廷真能将宝钞的发行权交付给他们。而所有人都会相信,作为拿真金白银换宝钞的日升隆,为了保证宝钞不贬值,自然不敢滥发。这也是他们的计划下,让人如此有信心的原因所在。

在这笔交易中,朝廷得到了无需偿还的巨额白银,所付出的,不过是烂透了的宝钞发行权;日升隆则获得了大明境内唯一的纸钞发行权,并且因其与朝廷合作,将村立起崇高的权威地仙几乎可以肯定的说,这种关系一经确立,便可将其竞争对手秒杀于无形。到时候汇联号就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无法阻止客户集体搬家了。

如果他们真能这样踏踏实实做事,沈默就算把汇联号赔上也无话可说,怕就怕这只是他们的一种手段一一每年只支付给朝廷一二百万两银子,相对应的,只发行少量所谓的,嘉靖宝钞,。便相当于用一笔银子,买了一个唯一的、超然的地位,并使汇联号银票的流通变成非法,这极可能会导致汇联号发生大范围挤兑,甚至直接破产。

这样想来,沈默不禁心惊肉跳,脑海中不断闪烁着八个大字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恐怕日升隆积极接下宝钞改革的重任,不是因为什么为国分忧,而是对汇联号下的杀招

官囧商勾结本就是晋商发达的不二法门,想靠官府打倒竞争对手,自然也不足为奇。这下沈默不能袖手旁观了,他必须为汇联号的命运,与这帮强大的敌人周旋,最好能把发行权抢过来,至少也不能让他们独占

有人说得好,人生就像一场旅行,可一旦步入政坛,旅行的地点就变成了海上,也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变得风高浪急吓煞人了。

这边他还没想出个丁卯,那边拜访的人却接路而至了。十月底的这天,他正在与王寅几个说话,便听卫士前来禀报,说七八个年轻官员,自称他的学生求见。

“学生”沈默微微皱眉,从那一摞拜帖中随手拿起一本,打开一看,是王锡爵、再看,还有余有丁、陈有年、王篆几个,全都是壬戌科的骄子,不由低声道:“不是已经知会他们,无需再来见礼了吗”

“我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明臣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为了童男女的事情,京里官员都炸了锅,尤其是一些年轻官员,嚷嚷着要拼死上书,劝谏皇上,不要让道士们再戕害百姓了。”

沈默闻言默然,其实这事儿,在京城已经无人不晓,且业已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口原来十月底,宫里颁下旨来,说是要选一百二十对十二岁的童男童女进宫侍奉。

总听说宫里人数超标,宫人无所事事,怎么又缺人了呢人们搏闷之余便四处打听,终于从他大姑姐的二大爷的三侄子的四表哥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一一原来是要用这二百四十名童男童女为皇上配药引。

四表哥在宫里做事,消息自然错不了,顿时引起了有适龄儿女人家的恐慌口之后又有更真切的消息传来,那药引的名字叫阴阳调和散,所用主料乃是童子尿与女童初潮的血水。男童的尿一柠就是,可那十二岁女童的月经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又有消息灵通人氏解密说,原来那个叫陶世恩的妖道,会用一种什么法术把女童迷镇,不出一天就来了初潮。传得神乎其神,养了女儿的人家听得心惊胆战。

虽然男童看似轻松,可他们家里一样担心,因为京城百姓常在天子脚下,对宫里的事情多少都有所耳闻,知道在宫里伺候的男子都要去势的。若是用完了孩儿的尿就放回来还成,可要是给割了小,留在宫里咋办呢

在像天一样的皇权面前,老百姓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作践自己,于是京里掀起了一股子成亲潮,谁家有十二岁的男孩,连夜找人说媳妇,谁家有十二岁的女孩,满大街的抓姑爷,甭管啥年纪、啥条件、只要是个人,就赶紧弄来家成亲。

诧默身边也有这样的例子,他邻居韩家的巧儿,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就因为正好十二岁,便要许给前门买豆腐的张麻子,巧儿娘都去看了姑爷了,才发现是个快四十的老光棍,哭着就回来了。百计无方之际,才想到跟沈家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硬着头皮过来求告。

若菡一听,登时泛起侠义心肠,直接去找沈默,要他管管此事。沈默叹口气道:“京城那么多大人,他们不管,为什么偏要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