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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将他架起,自己则持枪顶在他的背后”全神戒备的往外出。大帐之外,已经被俺答的亲兵围得水泄不通,但投鼠忌器之下,只能让开去路,眼睁睁看着钟金挟持着他们的汗王,一步步退回到东面的侍卫营中。

这片营地紧邻钟金的婚房”是她那一千名忠实卫士的驻扎之地。本来,今晨钟金前去给俺答行礼,便想带一队侍卫前往,却被蛮横的拒绝”理由当然很充分为了国主的安全考虑。钟金只好让他们回去”提高警惕”随时应变。所以那一声枪响之后,巴图立刻加强警戒,派人去刺探情况。当派去的人被扣下”郡主也杳无音讯后,他便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把前来送亲的哲赫等人保护起来,自己则带了一小队精锐手下,前去接应郡主。

谁知一过去便被愤怒的侍卫团团围住,巴图他们也不会在不知郡主安危的情况下束手就擒双方陷入对峙,眼看就要一场火并。但这时候风云突变,俺答的侍卫长阿鲁格出来,叫他们进去几个人

当阿鲁格他们护送着郡主回营,经过明军教官指导的一千名火枪手,已经用马车和辘重组成一条简易的防线”持枪倚车严阵以待。而将近三万的土默特部”则把他们围了个里外三层,插翅难飞。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营地正中的大帐内,看到衣衫乱散,浑身汗水的钟金,还有已经昏迷的俺答汗,哲赫又惊又惧的问道。他是代表父亲来送亲的,因为鄂尔多斯部降明,昨夜受了不少气喝了不少闷酒”正在埋头大睡呢,就被人叫起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成了鄂尔多斯部的敌人。

“这不知耻的老东西,竟妄想霸占我”钟金面色煞白如纸,额头粘着杂乱的湿发,看起来不胜娇弱,两眼喷火道:“被我给打伤了。”

“啊”哲赫是个爆仗性子,怒目圆睁道:“你没事儿吧”,钟金摇摇头,哲赫操起桌上的马刀朝俺答狠狠剁去:“废了你个老畜生的”,“台吉息怒。”巴图赶紧把他架住道:“他要是死了的话,咱们都得完蛋。”

“不错。”钟金冷静道:“我犯下此等事情,土默特部已经不能容我必须立即离开此地”说着看看那昏迷中的俺答道:“要想安全返家必须有他作人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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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钟金派人出去与黄台吉等人讨商量”言明只要回到河套,就会将俺答送还,并保证使他在途中得到最好的照料,不会伤重而亡。

依着黄台吉,自然是不会答应,但他几位兄弟在边上盯着,还有那么多的族人部属尤其是那些臣服的部落”都是冲着俺答的威名”一旦俺答不在了,他们八成要翻脸不认人的。

最后只能让钟金发誓,绝不把俺答交到汉人手中,才恨恨的让开去路。

于是钟金的部队,便结成防御队形,警惕的往西南撤退。几个台吉则率着部队缀在后面。于是双方一个退,一个跟,只保持着二三里的距离,各自干了点什么,互相都能看得清楚。就这样走出一天,如果第二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便要到黄河边了。

但在这天拂晓,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星夜赶到了几个台吉的驻地。她就是从库库和屯匆匆赶来的俺答大夫人伊克哈屯。老太太骑着马奔波百余里,老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了,猩红色的斗篷如同搭在一截枯朽的老榆木墩上”一头银发在晨曦中恰似遭了霜的败草,胡乱飘散在脑后。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颧骨高突、眼窝深陷、双唇紧闭,牙齿已经全部脱落,无不诉说着她的衰老与疲惫。

但几个台吉一见到她,却仿佛立刻有了主心骨,都呼地围上来”就连不是她亲生的黄台吉,也搀扶着老妇的手臂,恭敬的把她迎进帐篷。

“你们这群蠢货”,当台吉们把老哈屯扶到座位上,向她请示如何处置此事时,却被老妇人狠狠骂道:“要把我们的大汗交给汉人吗”

“他们已经保证过。”丙兔台吉是老妇人亲生”代几个兄弟回话道:“绝不会把父汗交给汉人。”

“女人说的话,也能信她要是变卦,你能奈何”,老哈屯讥讽道:“我看你们的心眼,都就着马尿吃到肚里去了”

“那您说如何是好”黄台吉听出些眉目,强抑着兴〗奋道。

“立刻派人过去,告诉他们,必须在日出之前放回大汗。”,老哈屯一字一句道:“否则一旦太阳跃出草原,我们便要强行解救”

“那父汗的安全如何保证”丙兔忧心忡悼道。

“蠢货,只有表现对大汗性命出不在乎,他们才会害怕,才有可能交出大汗换取生路。”伊克哈屯面色冷硬道:“退一万步说,身为大汗”他有义务为土默特部,避免我们的汗王被俘的悲剧。”顿一下,恨声道:“更何况,都是这老不要脸的自己惹的祸他必须承担后果”又快而含糊地吐出一连串的咒骂道:“老色鬼要女人,讨哪个不行偏学那唐玄宗讨自己儿媳妇、别媳妇,好一个无人伦的大汗,还是死了利索”,”

黄台吉巴不得这样,现在有了老哈屯让几个兄弟闭嘴,顿时大感兴奋,立即出去调兵遣将,并派信使传话。

接到了对方的最后通牒,巴图和哲赫的心情都很沉重,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不再投鼠忌器,很可能要不顾俺答的性命强攻了。

钟金的表情却很从容,平静道:“不要太过担心,他们多半是虚张声势。”,顿一顿,解释道:“如果我们手里是一般的汗,他们可能会不在乎他的性命,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但现在我们手中的是俺答汗,一位十四岁就领兵出战,东征西讨五十年,臣服了无数部落,建立起偌大王国的大金国主。他的生死,维系着这个庞大王国的存续一旦他真死在这一场,各部落又要分崩离析,我不信谁敢承担这个责任。”,看看面色稍缓的弟弟和侍卫长,钟金淡淡一笑道:“况且事到如今,就算把俺答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只能就地坚守,多撑过一刻”就多一份希望。”

“难道还有救兵不成”,哲赫难以置信道。

“我们手里的可是大金国主俺答汗,就算土默特部不买账,总有稀罕他的。”钟金微微笑道:“等等看”有没有来救驾的,”残酷的现实,让严女迅速成熟起来,她比原先独立和冷静了很多。~

第八六零章 大明顺义王下

土默特的勇士们已经擦好弯刀、骑上战马,随时准备将包围圈中的敌人消灭。

伊克哈屯在儿别们的簇拥下,出现在阵前,她眯着两眼,扫视着对面的敌人,看到他们严阵以待”便知道对方铁了心硬抗到底其实这种人质游戏,对于挟持方和解救方来说,是一场心志的比拼,谁更狠更硬,往往就能占到上风。伊克哈屯虽然表现的又狠又硬,但那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大金国主啊

这位辅佐过两代大汗的老哈屯,十分清楚俺答的存在价值,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回来的。

但黄台吉是真心想让俺答死,见她迟迟不肯下令,上前催促道:“马上就要日出了,是否按计划行事”

“你就这么盼着你爹死”,伊克哈屯嘲讽道:“他要是死了,你撑不起这个家业,失去的更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台吉大窘,心中暴怒道:,是你说要强攻的”怎么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你们也别幸灾乐祸。”伊克哈屯瞪一眼偷笑的丙兔和布彦道:,“先去攻一攻,如果他们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用你们三个换回大汗。”

黄台吉三个这次兄弟齐心了,连声道:“这怎么能行”

“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吧”,伊克哈屯冷声道:“只有你们的父亲,才能统帅大金国的十万铁骑。只要有十万铁骑在,谁也不敢把你们怎样”到时候武力威逼也好”与他们谈判也罢,总能把你们再换回来。如果换成你们掌权,金国必然四分五裂”互相攻杀。到时候不仅救不回大汗,连你们也要手足相残最后还是被汉人消灭”

“那也用不着三个都去。”三人嘟囔道。

“你们谁若愿独往”伊克哈屯冷笑道:“那当然更好。”这话引得三人一阵大窘,谁都不放心几个兄弟,更不愿只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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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默特人动了佯攻,遭到了钟金卫队的顽强抵抗,又不敢过度刺激对方,结果丢下几十具尸体退了回来。

一直观战的伊克哈屯和几个儿子都知道”对方是不会屈服了,必须要做出决断,是不顾俺答的性命消灭他们,还是用人把俺答换回来放他们离开抑或”让他们带着俺答离开。这三种方案各有利弊,就看他们如何取舍了。但那位老哈屯,显然是倾向于第二种。

“如果人家肯拿我换,老太婆不会为难你们。”,伊克哈屯放缓了语气,对三个台吉道:“到底是准备放弃偌大的家业,还是为了保住家业,拿自己去冒一次险,你们兄弟自己决定吧。”

三个台吉默然不语从大哈屯提出这件事,他们便一直在思考”该不该冒这个险。出乎意料的是,答〗案并不纠结”他们并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王国的统一”,父汗建立的王国太过虚幻,自己的部落才是根本与其去奢望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受的虚幻王国,还不如踏踏实实守着自己的部落过日子呢。

见他们沉默,伊克哈屯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抛弃了想到那个占据自己人生一甲子的男人”她的心如刀割,徒劳的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阿妈,若是放他们南归”肯定要把我们交给汉人。”丙兔声如蚊蝇道:“我们手上沾满了汉人的血,他们肯定要把我们碎尸万段的。”

“是啊大哈屯。”这时候”兄弟三个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黄台吉也道:“况且父汗重伤现在生死不明”万一换了之后他也没挺过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屁”伊克哈屯恶狠狠的骂一声,怒视着他们道:“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赶紧去结束这丑陋的一切吧但是汗廷的军队永远会记着”是谁把他们的大汗逼上绝路”,土默特部的主要力量,由俺答和他的几个儿子分别统领,但作为权力欲极强的一代雄主,俺答亲自掌握的军队”过总数的一半,且战斗力十分强悍。

在兄弟三人看来,这老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不是非逼着他们去送死但俺答不在,汗廷的军队只听伊克哈屯的指挥,所以她有资格威胁他们。

就在这种反复纠结中,时间一晃到了正午。两道紧急军情,使这母子四人必须立刻做出决断一一先是报大同总兵马芳,率领重兵直逼库库和屯”城中空虚,若不回援”怕有被人端了老巢的危险。

紧接着,斥候来报,二十里外现大队骑兵逼近,这下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战斗了

伊克哈屯命令两万骑兵迎战,然后一万骑兵围攻那一千叛徒,在她眼里”胆敢劫持大汗的,当然是叛徒了。

战幕很快拉开,钟金的卫队人数虽少,但武器精良,又占据了一个山丘,使土默特人不得不下马仰攻,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有俺答这张王牌”哪里战事吃紧,哪里快被攻破,便把俺答抬过去,往那里一杵,对方保准马上攻势立泻”比吃泻药还管用。

不管是汗庭的军队,还是几个台吉的部队,都不愿意背负害死大汗的罪名。投鼠忌器之下,自然缩手缩脚,攻了半个时辰,光看着声势浩大,可就是没结果。

土默特人如便秘一般打得窝囊,但有如腹泻般杀地痛快的一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李成梁今春渡河七战七捷,杀得几个台吉心惊胆颤,一见到他的大旗,就像看到马家军一样”上来先失了三分胆气。李成粱的部队则越杀越猛,战术、装备、士气,都达到了顶峰。一阵齐射,便把蒙古人的防线砸开缺口然后大军顺势冲击势如破竹,转眼便杀透了两万蒙古骑兵的防线”也不管身后”便直奔廛战中的山头而去

明军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伊克哈屯想起了俺答年轻时的样子,如今英雄迟幕,变成了色迷心窍的老废物,而汉人却如朝阳喷薄而出,蒙古人的时代,真的去了,不知走过度伤心还是酸风射眸”只见她潸然泪下,浑的老眼成了流泪泉。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如闪电般切入的李成粱,救下了还剩不到二百人的钟金部,万幸的是,重要人物一个也没死。而土默特人担心库库和屯的安危,又担心明军还有援兵,不敢和李成粱缠斗,最终丢下他们的大汗,撤军了。

李成粱带着钟金和俺答回撤,半路上遇到了被派来接应的戚继美,他便把人交给后者保护,自己则要带部队消失。

戚继美拉住他道:“你可是去取托克托”,“怎么,你有意见”也许是中年才得志的缘故,李成粱对功劳战绩的饥渴感,确实令同僚不快。

“没意见。”戚继美笑道:“不过这趟你没必要去了。”

“怎么”,李成梁瞪眼道。

“你知道这是谁”戚继美指一指身边一个蒙古男子道。

“谁”,李成梁紧皱眉头。

“他叫达云恰,又叫脱脱。”对于能让李成粱吃瘪”戚继美感到无比畅快:“你应该知道托克托的意思吧”托克托的意思是,脱脱之城,

“难道托克托已经降了”虽已有了心理准备,李成梁还是震惊道。

“不错。”戚继美笑道:“不然你的大军穿境而过,他怎能既不抵挡”又不报信呢”

“其实小人正准备向李将军投诚呢”,”这时”那达云恰恭谨道:“谁知您的度太快,我们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过境了。”

见好大的功劳被戚继美白捡,李成粱自然没有好脸色,一阵阴晴变幻后”突然放声笑道:“哈哈哈”谁说我要去托克托了,我有临机专断之权”要西去”要西去”哈哈哈哈”说完一夹马腹”冲出老远:“孩儿们,咱们去扫荡去”,便带着一群骄兵悍将呼啸而去。

望着李成粱的部队绝尘而去,戚继美狠狠啐一口道:“仗打得再好,目无军纪也是个祸害”出身最重军纪的戚家军,他当然看不惯李成粱这般土匪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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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美护着钟金,带着俺答来到托克托”那里已经是明军的城池达云恰虽然是俺答的义子,但他身处的位置和对明朝实力的清醒认识,让他很难不暗中打算。于是趁着去拜祭成陵的机会,他见到了沈默”想试探一下明朝的态度。结果那位沈阁老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度,对一切了若指掌的睿智,让他大为心折。紧接着在等待钟金出嫁的一个月里,他与沈默往来密切,接受了比俺答给钟金的聘礼还厚的馈赠,并得到了相当诱人的许诺,心中便已经有了归附之心。

当时唯一所虑,就是部族尚在河北,一旦轻举妄动的话,难免会遭致灭顶之灾。于是达云恰在接回钟金,交给把汉那吉之后,便以身体有恙为借口,没有参加在库库和屯的婚礼,而是回到了托克托,秘密召集心腹商议。

对于是否降明,不出所料”他的族人是有争议的,就在达云恰考虑,是否用武力逼他们就范时”俺答被俘的消息传来,几乎同时,明军闪电般的渡过黄河,两方面的强大压力,让那些铁心跟着俺答的,一下子没了声音,达云恰终于下达了命令,向明朝投降献城正如他所言,因为李成粱太快,所以想拦都没拦到,倒是后续跟进的戚继美部,白白捡了这桩功劳。

戚继美登时大喜,一面派人飞报乃兄,一面让达云恰跟随自己前去增援李成粱。戚继光向来是不动如山、动如疾风,一接到消息,就亲帅一营兵马前来接管防务。

当戚继美和达云恰返回时”就见托克托那低矮的城头上,已经飘起了大明的旗帜

对于俺答的到手,戚继光自然十分重视”亲自带着大夫出城迎接。看到这位纵横天下的枭雄,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大车上,戚继光竟然生出一股同情之感,这样的人物”本应该战死沙场,而不是以这种窝囊的方式被俘,摇摇头,把这一丝不合时宜的感受甩掉,他命令大夫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这个大人物”并马上派快马去向三边总督王崇古报喜。

钟金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听到对方竟然说,走向王崇古报喜”而不是沈默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我师父呢”

“沈阁老已经卸任九边。”,戚继光面上的喜色顿敛,低声道:“命本帅日后直接听从王总督的指挥。”,所以显然不能越过王崇古上报。

“卸任九边什么意思”,钟金变了脸色,急声道:“莫非他出了什么事”

“没有。”戚继光道:“只是另有重任而已。”

“他现在在哪里”,钟金问道。

“应该刚离开东胜不久”,”戚继光话音未落,便见钟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身影,戚继光暗暗摇头,又叹了口气。就在边上人奇怪,大帅怎么最近多愁善感了却见他面色一冷,沉声道:,“传令全军”立刻准备渡河,返回东胜”,“啊”戚继美和达云恰都惊讶极了”来的路上,前者还向后者吹嘘,说有了我们帮你守城,日后托克托就固若金汤了云云,怎么仗还没打”就要撤退呢

第八六一章 无题上

对于戚继光放弃托克托,戚继美和达云恰十分不解,但后者不好开口,只好由前者发问道:“大帅,为何不就地坚守”,“托克托孤悬北岸,和套内有大河阻断。”,戚继光答道:“一旦被包围,就成为孤城,太危险了。”

“可是守城乃我之长,攻城乃蒙古人之短啊。”戚继美道。

“那也要因情而定。”戚继光道:“这里的城池不足一丈,年久失修,不足以成为倚仗,而蒙古人为了得到筹码,与我们交换,必将重兵围困托克托,不但有兵败的危险,会给未来朝廷的决策造成被动。”

“可是”,戚继美又道。

“哪来那么多疑问。”戚继光一挥手,不再与他讨论道:“不理解也要执行,去吧。”

戚继美只好怏怏下去,却被戚继光叫住道:“对了,怎么没见李成粱”,“我网要说”,”戚继美道:“他嫌不过瘾,带人去打谷草了。”,“荒唐”,戚继光登时变了脸色:“他往哪个方向,赶紧派人把他追回来”

“他说往西”戚继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皱眉道:“不过是真是假,也不好说。”

“立刻派出精干游骑,去追李成粱。”,戚继光的声音带着怒意道:“告诉他,如果因为他,破坏了朝廷的大计,立多少功也赔不起”,“是”戚继美立刻去执行。戚继光看看在边上蹦踊的达云恰,沉声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组织你的族人过河”,“这,这一时如何说服他们啊”达云恰惶然道。

“集意走的就走”戚继光冷声道:“愿意留的就留,浮桥只假设到后日午时,日后午时一过就立刻拆桥。嗯想土默特部的怒火何去何从,自己决定吧。”,“唉”,达云恰苦涩的点点头,这世道,真不容易啊。

戚继光的决定与王崇古不谋而合,在得到俺答被俘的消息后,王崇古在第一时间便下达命令,将分散在各处的文武官员,商人工匠、乃至各归附部落的蒙古人,一律迁往复套堡,暂至长城以内躲避。限期五日必须撤离逾期未撤者,主管官员撤职,各部落也将遭到严惩与官府签署的各项协议作废

随着总督大人的一声令下,河套草原上的几十万蒙汉百姓行动起来,人口、牲畜、财产,经由水陆两路向南撤离其实王崇古多虑了,对蒙古人最了解的,永远是蒙古人,这些内附的蒙人深知土默特的大金政权,必然发动最惨烈的报复,一血大汗被擒之耻,这是事关政权稳固的头等大事,俺答的儿子们肯定会齐心协力,捍卫汗廷的威严

所以一听说俺答被俘,诺颜达拉和拜桑等人就开始积极准备南迁,谁也不敢停留

与此同时,王崇古则亲帅一万骑兵,增援东胜城,摆出一副要决战于河套的架势。但私底下他严令自己的将军,不管蒙古人如何挑衅,不得擅自出战只是一味的砺兵秣马,做好长期相持的准备。

王崇古是一名卓越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只是长久以来,没有合适的战场供他发挥。收复河套之战他的光芒又被上司所掩盖。但现在,他得到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其远见卓识和敏锐的判断能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注定要在历夹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王崇古下达这一系列命令时,他麾下的将领们是不服的他们自入套以来连战连捷,早不把蒙古人放在眼里,现在又俘获了罪魁祸首俺答,正应当趁机横扫,把库库和屯也一并端了。

但一直负责军需的王崇古,知道己方还没有能力过河出击,而且蒙古人将持哀兵之态前来,必然心急求战,这时用坚壁清野的方法,避其锋芒,才能使己方的损失最小,不战而胜。

局势的发展,证明王崇古的决策是正确的。

且说马芳攻击库库和屯只是虚晃一枪,他的部下都是骑兵,怎能攻击城高墙厚的库库和屯呢按照沈默的指使,他的目的地是板升,每至一个村落,便会宣读朝廷的赦免令,并公告优录板升降人的政策准许他们迁往河套居住,无论是务农、畜牧、经商、还走进工场做工,都会给予相当的优惠。

宣读完了之后,马芳便放火烧村,强行挟降民南归。他就这样大喇喇的,在土默特部眼皮底下挖人,那些平素耀武扬威的蒙古人却连屁都不放一声,叫马芳用了六天时间,摧毁了三十多个村落,强行迁回四万多降人。

马芳的捣巢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一方面是马王爷的凶名太炽,另一方面,则是人家顾不上他,大金政权所辖的土默特部、兀慎部、奇拉古特部、兀良哈部等大小十几个部落,联合出兵十几万,渡过黄河,出兵河套什么事都习惯用武力解决的蒙古人,对谈判之类的并不在行,他们的思维很直接,既然自己的老大成了敌人的俘虏,那我们也来抓些俘虏。只要抓到的人质分量够重,或者数量够多,就能和明军去交换,如果不答应,就撕票,再抓,再交换,如此往复,总有逼得对方就范的一天在此等战略思想的指导下,大军旋即包围了东胜城,不断在城下挑衅滋事,但王崇古亲自压着复套军,打定主意,绝不出头。

见明军当起了缩头乌龟,而且王八壳子着实令人生畏在优秀的土木工程师戚继光的主持下,复套军用了八个月的时间,非但将倒塌的城墙重新修好,还在原先的基础上加固,设立了立体防御工事,就连护城河都比原先宽一倍,让蒙古人根本兴不起工程的念头。

几个台吉只好派出部队到处扫荡,却发现鄂尔多斯草原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下要了命了蒙古人出征只带十几天的干粮”后续补给向来靠,打谷草”也就是抢劫所得,现在没人可抢,他们也不能餐风饮露,就这么折腾了十几天,把带的粮食吃光了,只能解除了围城,退回河北去了

见蒙古人果然如所料退兵,王崇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八成会转攻宣大,宣府大同不像西三边,现在有河套作为战略缓冲地,蒙古人轻易不敢入寇。宣府到大同那绵长的边界线,不可能处处固若金汤,总能让蒙古人找到漏洞。

一旦被他们越过长城,到内地搞风搅雨,甚至逼近京畿”皇城震动确切的说,是那些满脑子“大明尊严不可侵犯,的清流言官震动,然后一起逼着朝廷杀了俺答,以捍卫朝廷的尊严。以过往的经验看,这几乎是一定的。

但那样的话,汉蒙真要势不两立,更跟沈阁老临走前定下的策略大相径庭,按照沈默的定计,他应该始终一手甜枣、一手大棒对待蒙古人,主动归附者予以厚待,凶顽不化者坚决打击。具体是长期利用羊毛生意的丰厚利润,使蒙古人对中原产生依赖,继而使其内部产生分化”最终目的是支持内附的蒙古族,占据不肯归附部落的牧场,将那些始终不肯归附的部落,向西向北驱逐,彻底赶到大漠去。

这是一个宏大的计划小,必然耗时长久,不是一任总督能完成的,但不管谁任总督,都必须掌握好火候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尽量缓和,如春风化雨般完成布局,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成功。

如果让那些京城的大人们杀掉俺答,这个仇就大了。蒙古人最重恩怨,他的儿子们这辈子都要报仇,要是没报完的话,孙子辈还得继续报。但如何处理这位大金国主,又不是王崇古能决定的,他得等着北京、等着内阁的决断。等待十分煎熬,让王崇古茶饭不思,他突然想到十几年前,有一个人的处境和自己竟如此相似。

那就是东南总督胡宗宪,当年胡大帅设计软禁了倭寇头子王直,却被那帮huā岗岩脑子的死硬派逼着押解进京,要拿王直的脑袋进献太庙。倘若真如此,那么倭寇将彻底失去约束,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分散,更加难以剿灭。最后逼得胡宗宪没有办法,只能串通毛海峰,暗中释放了王直虽然当事人一直讳莫如深,但时任松江知府的王崇古,却敢肯定的说,的确是这么回事。只是他也知道,这是对大明、对东南最好的选择,所以愿意一直保持沉默,对胡宗宪无声的表达支持。

现在,同样的考验降临到自己头上,如果那些家伙依然要处死俺答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要像胡宗宪那样,偷偷放了他呢显然是不可以的,因为两者的危害等级可谓判若云泥,自己会成为民族罪人的。可要是真杀死俺答,那九边大好的局势,又将变得扑朔迷离,不容乐观了。

事实证明,他比胡宗宪幸运太多,因为这个时代的朝政,是掌握在一群卓越的政治家手中的。接到王崇古的报告后,高拱第一时间召集内阁会议,很快统一了精神,对于这个俺答,应该本着奇货可居的精神,既不能杀,也不能放,给他个荣华富贵供养起来,这才是实现既定国策的正确方式。

当接到内阁的廷寄后,王崇古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要成为书写历史的人了。于是他准备派一名使者,前去库库和屯谈判。这个人必须精通蒙语,能随机应变,最重要的是,有足够的气场,能震慑住蒙古人,不过王崇古并不犯愁,因为沈默已经给他留了最好的谈判专家一兵部郎中、陕西参议炮崇德。

接到总督大人的命令,炮崇德便带着一小队亲兵出发了,一渡过黄河,就落在了蒙古人的手里。若不是亮明了身份,恐怕直接就被当成间谍咔嚓了。

知道他是明朝的使者,带来了俺答的近况,蒙古人不敢怠慢,很快把他送到库库和屯,然后他受到了几位台吉杀气腾腾的,欢迎,。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下令,但凡入境的汉人,一律杀掉挖心”,打量着这个貌不悄人的中年人,黄台吉冷笑道。

“我知道。”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炮崇德从容不迫地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外面那口蒸锅,就是为你准备的”黄台吉面色愈加狰狞道。

“我知道。”炮崇德淡淡道。

“那你为什么还敢来”,“如果我不来,你爹就没命了”炮崇德还是淡淡道。作为沈默看好的人物,这位炮参军自有过人之处,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静炮崇德知道,虽然黄台吉摆出一副绝不谈判的架势,但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虽说他们父子感情不睦,一旦俺答挂了,他就能继位。可事实上,他绝对不敢置俺答的生死于不顾。

因为这座库库和屯城,和汗廷的近五万精兵,还没有效忠他,也绝不会效忠一个巴不得大汗去死的继承人。必须叫伊克哈屯那个老不死的满意,他才能顺顺当当的继承这份家业可现在东西两面的明军都有名将坐镇,真让他带着兵去硬碰硬,逼明朝就范,他还真没有那本事。所以听说朝廷派使看来了,他也感到如释重负,可又不能转换的太快,所以才横眉竖眼,出言狠厉,希望表现出自己的强硬。

可惜鲍崇德不是吓大的,这位仁兄戍边多年,又在京城官场打过滚,要论玩阴谋手段,黄台吉给他提鞋都不配。~

第八六一章 无题中

见对方不吃他那一套,黄台吉也就就势变了脸色道:“我父汗现在哪里,近况如何”

“他的近况很好,我们给他安排了最好的住处,还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他看病,你不用担心。”炮崇德道:“不过他伤得很重,又加上长途颠簸,得休养一年半载才能复原。”

“你们何时才肯放回我父汗”黄台吉终于问出了让他纠结不已的问题。

“放回来怎么可能几十年来,俺答汗侵掠边关、滋扰中原,对我大明百姓犯下了滔天罪行。”炮崇德淡淡道:“朝廷更是将他定为头号要犯,人人得而诛之。”

“你们要是敢动我父汗一根汗毛”,黄台吉怒发冲冠道:“我定然血洗河套宣大,为父报仇”

“台吉说这种话有意思吗”炮崇德却皮笑肉不笑道:“还以为现在是你们予取予求的年代若你要乱来的话,那就把我杀了,然后率大军南下吧,倒要看看你能打得过马王爷,还是打得过戚大帅”

这才是关键所在,黄台吉在这两位面前都吃过大亏,知道对上他们,就算父汗也没胜算,自己更是只有处处挨打的份儿战场上打不过人家,如何嚣张的起来“难道你就是为了来奚落我的”他恨恨的盯着炮崇德道:“送死也不是你这个死法。”

“本官当然不是来送死的”,鲍崇德这才正色道:“我是为了台吉而来。”

“我”黄台吉眯眼道:“休想打什么鬼主意,我是不会上当的。”

“我只问一句”,炮崇德淡淡道:“台吉是想只当一个部落酋长,还是像你父亲那样,成为全蒙古的王”

“这还用说。”黄台吉道:“男人没有雄心,就像女人没有胸部那样可悲。”

“哈哈,说得好。”炮崇德拊掌道:“那台吉不妨设想一下,如果照目前的事态发展,你有没有可能实现自己的雄心。”

“”黄台吉默然无语。如果自己不能给父亲报仇或者把父亲迎回来是无法得到各部落的效忠的。无论是库库和屯的本部大军、还是那几个兄弟,亦或是奇拉古特、兀慎部“都不会买自己的账。纵使自己日后称孤道寡,也只会沦为笑柄,实在可悲。正因为看到这一点,却又一筹莫展,他才会陷入焦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一旦你们四分五裂,各自为战了”,见他不说话,炮崇德便继续道:“我大明便可各个击破相信马芳李成粱们,会很乐意执行这种任务。”

“称把我说糊涂了。”黄台吉这才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说过,自己是为了台吉而来”,炮崇德淡淡道:“当然要为你设身处地了。”

“”黄台吉盯着他道:“不要兜圈子了,你们汉人那套惹人心烦,有屁快放、有话直说吧”

“那好”,饱崇德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我就直说,我是给晋吉指条明路来了。”

“什么明路”黄台吉眯起眼道。

“请屏退左右。”跑崇德神秘兮兮道。

“嗯,”黄台吉吐出一口闷气,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