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407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一样,这场改草也是一开始便轰轰烈烈,势不可挡,几乎转眼之间,便遍布全国,内外开hu,真真切切的推动了历史那沉重而凝滞的脚步

首先,在高拱的主持下,大力刷新了吏治,将选官任官制度化、透明化”将对官员的考察日常化、规范化,对于不合格的官员全数裁汰,对于犯法的官员毫不留情,不许庸碌贪婪者滥竽充数,浑噩官场:强调严功罪以定迁黜,提倡以实心行实政,办实事。不以科甲等级名次作为用人的主要标准,而是根据政绩才能破格选用。

自隆庆二年起至今,高拱年年考察官员,裁汰不合格官员近千名,惩处贪墨之辈更是不计其数,使自正德以来,日益败坏、似乎无可救药的吏治大为扭转。在他的破格提拔下”大批年轻有为、出身低微的官员走上前台,这些人才能卓著、渴望立功,给大明朝这具僵化腐朽的躯体”注入了新鲜血液,使官府行政效率大为提高,对百姓的盘录戕害大大减小。重塑了朝廷的形象,树立了内3z的权威,为其它各项改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财政方面在隆庆元年,尽管有市舶关税输血,朝廷财政仍然每年巨亏,财政赤字逐年累积”甚至连官员的薪傣也时常拖欠这也使他们的贪墨理直气壮。

可仅仅过了三年,国库就开始收支平衡”到了隆庆六年”已经每年盈余一百万两不要忘了,这几年里,朝廷可是打了两场大仗,每一场的开支都在五百万两以上。按户部预计,如果未来没有战争开支,每年的财政盈余都能在五百万两以上,而且会连年递增因为一条鞭法只是在南直、淅江、山东、福建、江西推行”其余省份还未执行,而全国范围的清丈亩正在艰难推行,还有天量的隐匿田产没有被查出来。

而张居正能解决田扰大明六七十年之久的财政危机,就是靠了清丈田亩和一条鞭法从海瑞在苏松破冰开始至今,大明清丈田亩已经有三年之久。三年里,重新核查到全国的耕田数为六百五十万顷,比弘治十五年增加纳税田亩近二百五十万顷,使得豪强地主侵吞的大量土地公之于众”这部分土地从偷税田亩变成纳税田亩”而且是重点的纳税田亩,在有效打击兼并的同时,使朝廷的财政收入增加了一半这还是不进行赋税改草的情况下。

何况还朝廷大力推行,一条鞭法”就是把各种赋税徭役合编在一起,折银征收,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要知道,其实中〗国历代皇帝,除了某些疯子之外,对老百姓都是轻徭薄赋的,田赋比例通常是二十税一,十税一就是重税,五税一的话,就是绝对的暴君了。

但老百姓为什么还是活不下去因为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有无数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利用这些漏洞把老百姓榨出汁,结果百姓受了苦,国家吃了亏,全便宜中间那帮龟孙了。而把所有税种折银征收后”不管是田赋、徭役还是人头税,都有了统一的标准,该多少是多是,不是当官的说了算。交上来真金白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再任由官员耍流氓。

集然了,也不可能一点不耍,但总之是皆大欢喜,朝廷拿到了白huhu的银子”百姓的负担也轻了。在一条鞭法推行过后,地方官在奏折上说:“父老于是无亲役之苦”无产之虞”无愁叹之声,无贿赌侵渔之患,始知有生民之乐,。

国库有了钱,才有可能解决边患问题,在隆庆四年,大明收复河套,俘虏méng古首领俺答汗,迫其族人封贡称臣,然后内3z顶住压力”与其开边互市,西北边境自此刀兵不兴。朝廷也得以集中兵力于蓟辽”打击土蛮、朵颜、女真部,戚继光、马芳等当世名将继续大放异彩,已经把méng古人赶出长城二百里”自土木之变后,京城第一次恢复了安全。

与此同时,曾经一度震惊天下的韦银豹叛乱平定,安南、吕宋重新归为大明国土,南洋各国悉数臣服,天朝上次有此等威严气象,还要追溯到永乐大帝时期

由此种种,隆庆年间几年”确实与正、嘉时期大不一样了当然要说这么短的时间就脱胎换骨,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个老大帝国的各方各面”确确实实的都透着生机勃勃的新气象”只要假以时日,如果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必然可以弄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可惜,危机也如影随形。这场改草最大的问题”也如其主持人高拱的xing格一般,太急太快了,如疾风骤雨一般,快得让很多人的观念跟不上,其大刀阔斧的改草,更是损害了太多太多人的利益。甚至改革集团内部,也同样因为路线、领导权等问题存在严重的分歧,但在隆庆皇帝健康时,一切问题都可以克服。因为皇帝虽然无力制止大臣之间的争斗,但他知道该坚定的支持谁,并能给其坚定的支持和保护。这使朝廷不至于陷入无休止的争斗,锐意改草的臣子们也不用担心明枪暗箭,全速前进就走了

有的人,当他安好的时候”你感觉不到他的重要xing,可当他一出现状况”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一切都乱了套。对于大明帝国来说,隆庆皇帝就是这样的人。

第八六六章 气象中

六月的京城,正是一年中最闷热难耐的时候,炽烈的阳光照射着大地,热气蒸腾,灰尘仆仆。驿道两边的柳树叶子,都被晒得蔫蔫的”半死不活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嘶鸣,更让人心xiong烦闷。

这种又蒸又闷的天气里,官道上的行人车辆十分稀少,显得格外空dàng。为防人畜中暑,商旅都宁肯早晚赶路,只有实在没办法的苦命人,才会硬着头皮赶路”沈默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今天清晨抵达的通州”为了避开一众迎接的官员,他没有在官船码头下船,而是改乘小艇,在民用码头上登陆,然后乘上早就候在那里的马车,悄然离开了通州。刚出通州城的时候,因为还是早晨,凉风悠悠”阳光也算和煦,沈默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可两个时辰后”就完全不同了。车厢里燠热得如同蒸笼一般”四围帘子虽都卷了起来”却一丝风也没有,坐在那不动”也浑身都是汗。

好在前来迎接的沈明臣想得周到,在车厢里放了个外面裹着棉被的黄铜罐”罐子里装着冰块,镇着西瓜和酸梅汤,至少能让人心里清凉,不至于说话时脑子发昏。

一般不出门的王寅也来了”他穿一身灰sè的纱衣,手里不停摇着折扇,仍汗下如雨,衣裳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但他却顾不上难受”抓紧时间为沈默分解京城的局势虽然定期有奏报送呈,但有些东西,还是要当面才能讲清楚。

“这几年里,朝廷的变化确实明显,但高阁老的改草,说实话,太急”太猛,不留余地,树敌太多了。”王寅缓缓道:“四年不到,一千多名官员落马,数量比之前一百年都多,怎能不招官员忌恨清丈田亩,查出几百万顷隐匿田产,怎能不招那些大户忌恨虽然不是他亲手办的,可人家都会把账算到他头上。换成别人”可能早就顶不住了,高老虽然至刚至阳,坚定不移”但一点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而且高拱这些年,本身也有些变化。他任首辅兼天官大权独揽,自然遭到一些非议”更有许多人借题发挥”想让他交出权力。加上改革得罪人太多,时时刻刻都有人上本弹劾他”这让他的心情时常糟糕,变得愈发偏狭易怒,触之立碎了。”,王寅道:“去年冬天发生的那件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说到那件事”,”沈明臣闻言乐不可支道:“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高阁老的脸,真要丢到南洋去了,”,于是绘声绘sè的讲述起来。

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隆庆五年冬月十五”按照惯例,这天是内阁和六科,会揖,的日子本朝规定,每逢初一、十喜,给事中们都要到内阁与大学士会面,可以看成是政府向监察系统的通气会,因为双方尊卑有别”所以给事中们要向阁老们作揖,因而叫“会揖,。

这友一大早,六科的科长和科员们,就到内阁来拜见宰相们。这时的内阁里,有四位大学士沈默不在京城”高仪病重告假,只剩下高拱、张居正、张四维三个,改草千头万绪”政务繁忙,因此又补了一位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当年因为贿略太监,被挡在内阁之外的帝师殷士瞻,他在地方上踏踏实实干了一任”政绩斐然,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这次堂堂正正被廷推入阁。

殷士瞻怀着壮志入阁,满以为自此可定国安邦,做一番事业。谁知内阁中这时是高拱的一言堂”偏偏他又是个保守派,极看不上高拱那套ji进的改草”于是双方时常发生争执,高拱起先还耐心解释,但后来发现双方实在尿不到一壶里,也就懒得再费口舌,就当内阁里没这个人。

但殷士瞻是山东人,认死理,既然觉着高拱那套是祸国殃民,危害社稷”就不会改弦更张,所以当仁不让的扮演起了反对派的角sè一凡是高拱提倡的,他都反对,凡是高拱反对的”他都支持。

高拱这些年唯我独尊惯了”哪能受得了眼前有这么个败兴玩意儿,于是决定给殷士瞻好看。这些年他把言官从上到下换了个遍”在科道之中安插了许多门生故吏,当然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他只要稍稍lu出点意图”手下立刻就有言官跳出来弹劾殷士瞻这个不长眼的。

但殷士瞻毕竟也是帝师,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干掉的,在几篇弹章之后,都没把他扳倒的。这时候高拱的得意门生,六科之首的吏科都给事中韩楫放出话来,说他准备出手了,要一击必中,上一道奏章就能让殷士瞻立刻滚蛋。那传说中的必杀奏章还没上,这话却已经传得京城人尽皆知,所以今天殷士瞻一见到韩楫,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

殷士瞻见韩楫向高拱行完礼,正好转过身来脸冲着自己,便瞪着眼睛盯着他。大庭广众之下,韩楫也不可能就这么转身走开,不得已也只能拱手弯身施礼道:“殷阁老安好”

他说完之后,殷士瞻应该说,韩科长也好。,然后对方直起身子,再向其他阁老行礼,然而殷士瞻却迟迟不肯开口,韩楫也没法起身,于是双方僵在了一起。场中众人本就关注着这二位冤家,见状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韩科长”,”见众人都朝着看,殷士瞻仿佛把事情闹大,韩楫松了口气”还没直起身子,却听殷士瞻一字一句道:“听说科长对我有意见,还放出狠话来要一本放到我。对我不满意没关系,上本也没关系,可你小心被人当枪使”

满场的官员都愣住了,见过直的,没见过这么直的。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儿”在这么正式的场合”说出这种点名道姓的话来,这哪是宰辅该有的表现可殷阁老就这么说了,怎么着吧

韩楫愣在那里”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老师被严重挑衅了,必须要找回场子来于是他搜肠刮肚”准备给予还击。结果他还没开口,有人就先忍不住了,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太不像话了,身为宰辅说出这种话,成何体统”这时候敢出声还能有谁高拱高胡子是也换了其他人,肯定不会搭理这茬”让韩楫和他顶去呗。毕竟殷士瞻没有指名道姓,他这一跳出来岂不等于不打自招可高拱那爆仗xing子,一点就着,永远也学不会什么叫,戒急用忍,。

众人心中轰然叫好,这下正主对上了,可有好戏看了。

他们没猜错,真正的好戏上演了。看到高拱暴跳如雷的样子,殷士瞻也忍不住了,心想原本我还没打算怎么着呢,你倒指名道姓的骂起来了。不蒸熳头争口气我要是让你给训住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于是他冷对着高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什么体统不体统”你高拱还好意思谈体统驱逐陈阁老的是你驱逐赵阁老的是你驱逐李阁老的还是你现在你看我不顺眼,又想干我走,莫非这内阁是你家的不成”骂声震天,吐沫星子都溅到高拱的脸上。

高拱老脸臊红他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官无不小心奉承,哪个敢高声和他说话,万万想不到,殷士瞻堂堂大学士竟会当众朝自己发飙”一时反应不过老。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殷士瞻似乎觉着骂他不解恨,竟一撸袖子,上前一把揪住高拱的衣领子,举起斗大的拳头就要揍他。

估计殷阁老也想明白了今天彻底撕破脸,自己肯定没有胜算”索xing揍他丫ting的就算卷铺盖走人,也够本了。

这下高拱彻底懵了他虽然是内阁首辅”杀伐决断,但那走动嘴动笔啊,论起动手的话,他都快六十了,哪打得过山东大汉殷士瞻被殷士瞻一揪领子,就差点儿弄个趔趄。好在他反应够快,趁势转身,撤丫子就跑。后面殷士瞻哪能他跑了,于是也撤丫子追,一边跑还一边喝道:“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你个屎尿横流”

在场众人彻底傻眼了,虽然有不少是高拱的人,但这是宰相间的打架,岂是一般人敢掺和的

唯二有资格拉架的,是二位张阁老,张四维矮小瘦弱,估计挂在殷士瞻身上,也没法阻碍他拉风的步伐。只有张居正,身大力不亏,且小时候还跟他爷爷学过几手,能拉住了。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站在那里没动。

于是场中全是,来人哪,不好了”、“别追了,再追就出事儿了”的叫喊声,其实也不乏存心看热闹者,总之大家一边叫一边看着二位阁老一个逃一个追,绕着院子跑了一圈。高拱累得气喘吁吁,腰带都被殷士瞻扯下来了,形容极为狼狈,终于想起了找帮手,拉风箱似的喘息道:“拦住他,拦住他”

这时张居正才出手,见正好两人从他身边跑过,一把拽住殷士瞻的胳膊”和稀泥道:“万事好商量,打架成何体统”

“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管闲事”,殷士瞻一口痰啐道他脸上,大骂道:,“滚远点,要不连你一起揍”所幸这时候给事中们也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把殷士瞻按住,好歹让高拱逃出生天。

这一年,高拱六十岁,殷士瞻五十六岁大明人口平均寿限”不到五十岁。至于这次注定载入史册的,宰相打架事件,的结果,虽然高拱大丢面子,但殷士瞻回家之后,不等人家来弹劾,就自己上疏请辞,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默虽然早就知道内阁发生了,宰相打架事件”但具体细节却不清楚,现在听沈明臣绘声绘sè讲出来,早就笑得捂住肚子。

笑一阵,王寅正sè道:“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却特别能体现高拱现在的地位,和他的xing格缺陷大人常常说,xing格决定命运,高新郑这样的xing格,也只能见容于当今这样的皇帝”还是因为他们情若父子;现在皇帝病危,最该担心的是他,而不是我们。”顿一下,他沉声道:,“高拱这个人”虽然xing格糟糕”但头脑无比清醒,该打击谁,该团结谁,他是不会弄错的。所以属下判断”大人此番回京,不会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四面楚歌,备受打压,反而会得到隆重的欢迎高拱需要和大人联手,以防当今一旦宾天,当然如果龙体能康复,又另当别论,不过现在,您还算是抢手。”

“那将来呢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沈明臣问道:“如果皇帝痊愈了,我们还得跟高拱撕破脸。”

“高拱的xing格缺陷太明显”得罪的人又太多,之所以谁也斗不过他,只不过是他圣眷太强。”,王寅却不在意的轻摇羽扇道:“而这一点,大人丝毫不比他差,所以在别人看来无法战胜的高新郑,却不是大人的对手。”他伸出三拇指头道:“我随时都有三种法子,能拔了他的老虎牙。”说着他的面sè却渐渐yin沉下来:“高拱并不可虑,我担心的却是其他人”

“什么人”沈默缓缓问道。

“准确的说,是三个人。”王寅道:“张居正,冯保,还有徐阶。”

“他们”,沈明臣大huo不解道:“他们有那个能耐吗”在他看来,能动得了沈默的,除了皇帝,就只有高拱,其余人不足虑尔。。

第八六六章 气象下

第八六六章气象下

为什么沈明臣会这样想,因为这三个人,一个很乖,一个很矬,一个很惨

很乖的是小正。张居正这些年,切实秉承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原则,除了在财税改革上大刀阔斧之外,其余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对高拱更是千依百顺,如秘书般小心shi奉。可以说,张居正已经完全收敛了他的锋芒,一副与世无争,一心一意干好工作的样子。

但王寅说,这样的张居正才更可怕,因为他没有破绽,让你无处下手。但他无为,不代表真的无yu无求,此人xing情极其坚韧,不会甘于永远屈居人下,现在不动,只是在静待时机而已。

很锉的那个是阿保,那个富有文艺气息太监冯保,却说冯保这几年,似乎也得了张居正的真传,再不像原先那样张牙舞爪,而是不显山不lu水,一心一意地shi奉起太子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但是王寅说,这个太监绝非善类,而且其最恨的人,正是高拱作为皇帝十分宠信的裕邸太监,当初隆庆一登极,就想把他安排进司礼监去,却被高拱阻止,于是冯保只能在乾清宫当管事太监。后来孟冲和滕祥出事,高拱又在老家教书,冯保才一步登天,成为司礼监首席秉笔兼东厂提督太监,成为仅次于老总管陈宏的太监第二人。

紧接着没两年,陈宏生病死了,掌印太监的大位空出来了。这时候放眼大内,无论是比职务、排资历、还是论能力,都应该是冯保接任,然而他却在众望所归中落选了,因为高拱回来了。

虽然同属裕邸旧人,但高拱对冯保的评价极差,认为此人貌似忠厚、实则jiān诈,若让他掌握了权柄,肯定要祸国殃民的。更何况,司礼监掌印号称内相,在皇帝懒惰怠政的情况下,实际上掌握着极为重要的批红权票拟加批红,这就是大明朝最重要的决策权。

所以高拱为了少有掣肘,也得弄个好对付的掌印太监上去,像冯保这种危险分子,绝对要排除在外。最后高拱在二十四监看了一圈,把御用监的管事太监扶上了宝座,原因很简单,这个人也是潜邸旧人,出了名的胆小怕事,要不怎么能被发配去管仓库

世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夺女、断人财路文武双全、德高望重的冯公公,竟然被一个管仓库的加了塞,冯保不恨高拱才怪。不过冯保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了,知道胳膊拗不过大tui,不能跟高拱对着干。但以他在宫中的人脉和威望,对付个根基浅薄、谁都瞧不起的掌印太监,还是很轻松的。

于是坚持了几个月,那太监实在受不了,主动要求去给皇帝修吉壤,把位子又空了出来。冯保心说,这下总该轮到我了吧

然而高拱看穿了他的把戏,又一次出手干涉,推荐了尚膳监的管事太监接任总管太监。尚膳监,就是给皇帝和嫔妃们做饭的地方,换言之,这位孟公公,其实是个管伙房的这简直太离谱了,把堂堂内相当成什么了要知道,想成为既要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又得管着宫里二十四衙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向来必须先在乾清宫、御马监、内官监之类的重要岗位上锻炼过,然后再在司礼监里慢慢熬资历,才能在媳fu熬成婆的时候,成为合格的首领太监。

现在高拱竟然把一个厨子直接提拔为掌印太监,让冯保还能怎么想这简直是人格的侮辱相信冯保在气得死去活来之际,一定会明白一个道理,只要高拱在一天,他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但以冯保的智商和手腕,想要搞倒高拱,还是痴人说梦,所以他必须等待

~~~~~~~~~~~~~~~~~~~~~~~~~~~~~~~

根据情报,最近一年来,冯保的管家徐爵,频频约请张居正的管家游七花天酒地,并送给他大量的珠宝田产。王寅说,有理由判断,冯保是在求助张居正,希望找到对付高拱的办法。而张居正显然没有拒绝冯保伸出的橄榄枝,因为在表面的一团和气下,他与高拱的裂痕已经越来越深。

在和高拱共事的过程中,张居正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凡是高拱主张的绝不反对,凡是高拱反对的绝不支持。但有一件事,他实在无法与高拱完全一致,那就是对待徐阁老的态度上

至于很惨的那个,自然是老徐。如果能料到自己致仕后,竟发生这么多的是非,徐阶一定会咬牙坚持,绝不轻易放弃权位。但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所以徐阶虽然做了周密的安排,也确实还有一票批徒子徒孙。可是从高拱起复的那一天,就注定了徐阁老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悲惨命运

当然,首先得怨他自己,因为在致仕之初,徐阶的声望之隆,堪比伊尹,天下人都在说他的好话。那种情况下,如果高拱贸然动手的话,八成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徐阶怎么着,先把自己搞臭了。

但徐阁老没有管教好侄子族人在先,抵制清丈田亩国策在后,怎能不被时任应天巡抚的海瑞好一个收拾海瑞查出徐家大量侵吞民田,其子勾结官府、草菅人命。皆都证据确凿,不容辩驳。知道这个消息后,高拱喜出望外,他知道,报仇的时间终于到了

海瑞是朝野公认的无si公正之人,不存在被任何人收买的可能。所以如果海瑞说徐阶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而不是自己栽赃陷害了。高拱自然对海瑞的行为大加支持,很快批示要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潜台词就是,希望海瑞不要留情,把徐阶玩死算完。

然而海瑞并非如世人想的那样不知变通。在徐阶表态,愿意退出全部侵占的田地后,海瑞认为问题已经得到了圆满解决,可以遵照承诺,不追究徐阶的几个儿子不仅是为了昔日的情分,更是因为他知道,徐阶其实还有很强的实力,只是因为在道义上站不住脚,才会如此被动。一旦逼迫太过,舆论很可能会反转,到时候还不知他会怎么报复呢

但高拱不愿就此放过徐阶。隆庆五年七月,在沈默终于松口,调海瑞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之后,他给苏松派去了一位叫蔡国熙的新巡抚这个人选的确定,尽显高拱的狠辣。首先这位蔡大人曾以讲学受知于徐阶,被徐阁老收为入室弟子,亲重程度要高于一般门生,也就比张居正稍差点。

隆庆元年时,蔡国熙曾担任苏州知府,在任上廉洁爱民,多行善政,官声颇佳。当时徐府家丁在苏松一代横行霸道,但信奉心学的蔡国熙知行合一,丝毫不给徐家面子,双方关系十分紧张。一次,徐家派奴仆前往其府衙办事,该奴仆甚为骄矜无礼,触怒了蔡知府,愤怒地将其责打一顿。稍后蔡知府出差路过松江,徐府一群家丁竟驾驶数十艘小艇,将其所乘坐官船牢牢围住,鼓噪辱骂,致使其寸步难行;直到松江知府亲自前来调停,徐府家人方才罢休。

此事被朝内巴结徐阶的御史得知,便多次弹劾于他,蔡国熙不得已,只好乞休返乡,双方就此结怨。其实上次海瑞被群起而攻之时,高拱便想用蔡国熙代替,只不过因为沈默反对才作罢,这次巡抚位子终于空出来,高阁老终于得偿所愿为什么一定要用蔡国熙,原因很简单,如果用自己的人,大臣们一望即知,必定会去帮徐阶。但蔡国熙是徐阶的学生,我把学生派给他,总没有人能说什么了吧如果再发生什么事,也没我什么责任了。

不出高拱所料,蔡巡抚此番走马上任,秉承了他一贯的强硬刚直作风,把海瑞压下的案子重新开审,很快就取得了突破,仅可坐实的罪名足以重治蔡巡抚也不客气,将徐阶的弟弟徐陟、徐阶的四个儿子,统统革去功名,更拟判徐阶三子、幺子充军发配,二弟、长子、次子削籍为民。至于被判处充军的徐府奴仆,更是达几十人。

事情彻底闹大了,徐阶的两个儿子被抓去充军,家里的所有田产都被没收,连他们家的宅子也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恶徒烧掉了,徐阁老只能连夜逃往外地,以免杀身之祸。

~~~~~~

徐阶罹此大难,儿孙被整治得昏天黑地,牵着他的衣襟号泣。徐阶仰天长叹:“我不过勉强逃过一死,哪里还能保你们活啊”悲惨之状,如坠地狱,据说甚至几度自杀,好在被儿孙及时发现,才不致死。

徐阶一代首相,有功于社稷、有恩于百官,晚景如此凄惨,不能不引起时人同情,高拱也因而感到舆论的压力。这时,徐阶门客吕方之子吕光,武艺高强,交际广泛,号称吕大侠者,携带徐阶书信,前往京中拜谒张居正,在他家中嚎啕大哭,请他救救徐阁老。张居正心下不忍,且不想寒了人心,于是答应下来,并受了吕光所赠的三万两银票。

但这件事,转天就被人告发了,高拱一见到张居正,状若无意的问道:“听说你昨天发了笔财,可要请客哦。”张居正听了非常不安,连忙解释,吕光是想通过自己拜见您老,至于那些钱,也是准备送给您的。我知道您素来廉洁,一定不会收,但总得请示了您老之后,才能处理。

高拱暗暗埋怨自己太着急开口,结果让张居正圆了过去,只能一笑了之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让他来见见我吧。”然而,这次事件过后,二人心中已埋下互不信任的种子。

至今年初,二人之间的裂痕愈来愈深。这其实是个恶xing循环,因为高拱不信任张居正,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言听计从,反而觉着张居正说什么都是别有目的。他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很快下面人便察知了这种变化。于是自以为猜到了老座主心意的高拱爪牙,纷纷弹劾与张居正关系亲密的潘晟、潘季驯、王国光等官员。高拱也顺水推舟,把这些人或是撵出京师,或是调离原职,想通过这种方法剪除张居正的羽翼。不过为了改革大计,高拱还是尽量避免正面冲突的。

但三月里,高拱遭到了意想不到的猛烈攻击。尚宝卿刘奋庸上疏条陈五事,请隆庆总大权,以免大权旁落。又说当朝权jiān蔽壅,权jiān二字所指为何,不言而喻。更猛的还在后头,给事中曹大埜上疏劾高拱不忠十事,直接列举了他十大罪状

高拱自从入阁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猛烈的攻击。曹大埜上疏弹劾的那些内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全是事实,这令高拱感到十分震惊。按照惯例,首辅只要是受到了哪怕只有一个大臣的弹劾,也要立即上一个辞呈,所以高拱不得不想对策。

于是,他的部下立即应战,给事中涂梦桂劾刘奋庸动摇国是;给事中程文再劾奋庸、大埜渐构jiān谋,倾陷元辅,罪不可胜诛。结果刘奋庸谪兴国知州,曹大埜谪乾州判官。

起先,由于刘奋庸和曹大野平常和张居正的来往并不多,所以高拱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但后来经过门生韩楫的提醒,他相信很可能张居正在曹、刘二人背后暗中操纵。

度过危机之后,高拱立刻开始反击,他的门生和近党上了一系列的奏章,指斥张居正内结阉人,犯了为臣子的大忌

这些指控很快就在朝臣中流传开来,引起了一片争论,但很快戛然而止,因为隆庆皇帝的健康又一次恶化,而沈默也在这时候回到了京城。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这两件事上来了。

分割

开始进剧情了,两更,小郎君求啊啊啊ro。

第八六七章 寡人有疾上

下午时分回到京城,早有太监守在城门处,确认这一行人马,确实是沈阁老的队伍后,便传了上谕:,沈师傅劳苦功高,今日无需拜见,明日早朝,朕率百官相迎,赴太庙,彰沈师傅功。,沈默恭敬行礼,称接旨,起身让人赏了那太监,便往棋盘街而去,回家后即闭门谢客,与妻女阔别经年,自然有一番苦辣酸甜,外人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早,各处城楼五更鼓敲,沈默已径洗漱完毕,换上崭新的朝服”乘轿前往皇城早朝。一路上,大小各sè官轿一乘接一乘的汇集到街衢纸上,但见到沈默的轿子后,全都自觉的跟随在后面,无论是青呢大轿”还是蓝呢小轿,没有一乘敢与他并行的。远远看上去,就像头雁领着它越聚越多的部下,往长安门而去。

到了左安门前”沈默下轿”发现一众官员早已经落轿在那里等候,待他站定,众官员便一起躬身施礼道:“拜见阁老”

沈默微微一笑,抱拳道:“诸位久违了。”声音一如三年前那般柔和温暖,他和每一个向自己问好的官员亲切的说着话,并主动问候那些比自己年长的官员,很快便将和众人之间”因多年不见而生出的陌生感一扫而空。

不知怎地,一看见他,众官员就油然生出亲切感,而脑海里那个,从其功劳官位中想象出来的危险的权臣,也一下子模糊掉了。

很多人还暗暗自我批评,怎么能那样去想这位可亲的阁老呢

必须承认,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这种人走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只要一见到他”你就会不由自主的亲近他、信任他,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而狠不下心去伤害他甚至把以前的成见抛到九霄云外。

这就是魅力,没法解释、不能复制,没有的人无法强求,拥有的人却挥之不去,是天底下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东西。有的人仅凭着这种特质,就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而这只是处在初级阶段的。一旦这种魅力和不同凡响的外貌,非同一般的能力,令人仰望的地位结合在一起那就真正的不得了了,会使人一见倾心,为之死心塌地的吃苦卖命,直到自己死了”还会嘴角含笑”觉得一生都值了。

沈默虽然还没到百官一见、纳头便拜的地步,但先天的素质加后天的修炼”使他身上具备了强大的亲和力与信赖感,只要他站在那里你就很难很难生出敌意

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威严的钟鼓声在一重重红墙碧瓦间跌宕回响。参加朝见的文武百官,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穿过长安街,来到午门外序班站好。卯时一到”各处宫门大开,官员们便鱼贯而入”但进去皇宫后却不急着往前走”而是站定了,稍稍朝向东面会极门方向,恭候诸位阁老到来。

此时旭日未升、天光已亮”东方卫路鱼肚白就在这晨光中,三位阁臣从会极门走出”大步向百官的队伍行来。细心的官员能发现”阁老们走路的速度,要比往日快上不少,显然因为沈阁老也在队伍中让他们不能怠慢。

内阁首辅高拱走在最前面”一把huā白的胡子在晨风中稍显凌乱”但他毫不在意远远地就抱起拳”朝着站在对首的沈默拱了两拱要不是皇宫之中不能喧哗,估计他的大嗓门早就响起来了。两位张阁老也跟着抱拳微笑。

沈默赶紧走出队伍,快步迎了过去,在高拱面前三尺处停下,深施一礼道:“元辅”,”,“江南”高拱抢上一步”一把扶住他”动情道:“一别三秋”想煞我也”

“下官也十分想念元辅。”沈默紧紧握着高拱的手道。

这时候张居正和张四维也上来见礼,沈默一一与他们抱拳道:“太岳兄”“子维”不管之前有多严姐梧”多年不见的,还真有些想念。

“百官还在等着呢,我们先上朝吧。”高拱一看张居正跟沈默“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样子,就觉着腻味,不待他们说完话,便道:“有什么话,待下朝后,回文渊阁再说。”

人只好打住话头,同时伸手延请道:起来,沈默和二张是一种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