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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伐清

“这次虎帅缴获不少,有没有想过重建……不,扩充三堵墙?”邓名问道。

李来亨侧过头,仔细地看着邓名,片刻后摇摇头:“不。”

“虎帅不要误会,我确实认为可以扩充三堵墙,他们……”邓名向那些年长的骑兵一挑下巴,轻声说道:“他们会很高兴的。”

“是,提督胸襟开阔,末将是很佩服的。”自从李过接受了明朝册封的官爵开始,闯营就不再使用“三堵墙”这个名字,毕竟这支骑兵的名头是从与明廷的秦军交战而赢来的。虽然李来亨确信邓名没有试探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用这个名字不妥,就算现在邓名没有多想,将来说不定心里也会生出疙瘩来。

再说,李来亨还有其他的理由:“这次我确实缴获众多,也想好好训练一下兴山军的马队,他们才是……嗯,他们才是三堵墙。”

邓名听明白了,李来亨认为这支闯营的骑兵队伍已经没有了传承,由于太久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这些老骑手可能不容易再接受继承者,不愿意允许新人进入他们的圈子。因此,等这些老骑手都凋零后,三堵墙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过了几天,邓名拿着两面旗帜来到李来亨的营中。

“这是什么?”李来亨好奇的问道。

“我送给虎帅的礼物。不过我没有做三角旗,我觉长方型的旗帜更好看。”邓名摊开了第一面旗帜,上面画着一只斑斓猛虎——这面旗帜邓名已经画了很久了,本想更晚一点拿出来,但几天前改变了主意:“送给虎帅的。”

“多谢提督。”李来亨看清这面漂亮的旗帜后又惊又喜,满面笑容地拿过去看了又看。

“还有一面,是我刚画的,打算送给虎帅麾下的一支军队。”邓名把第二面也是长方形的旗帜递过去。

李来亨把第二面旗帜展开,这面旗子的图案比较简单,就是前后三排……嗯,好像是三道砖墙。

“这是,”李来亨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转头看着邓名。

“虎帅觉得是什么?”邓名笑着问道。

“三堵墙?”李来亨轻轻地问道。

“正是,”邓名点点头:“希望这面军旗能够一直传下去,始终飘扬在战场上,永远不落入敌手。”

李来亨把两面旗帜都放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李来亨想起自己“虎帅”这个名头,其实也是来自父亲“一只虎”的匪号,也就是夔东的闯营将领们爱用“小老虎”称呼自己,比较正统的大明臣子都从来不使用这个称呼。比如张煌言、文安之等人,他们可以用“临国公”,也可以用“李将军”,但从未用“虎帅”这个词来称呼过李来亨。

“倒是提督……”李来亨心里想着,重新又把那张虎旗反复地打量。上面的老虎画得五彩斑斓,两只眼睛威风凛凛,一根一根的虎须、绒毛也都很清楚细腻,看得出邓名花了很多心思:“提督从来没有丝毫的偏见,说起闯营的时候从来不躲躲闪闪,始终是光明磊落。”

李来亨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替三堵墙的骑手们感谢道:“既然是提督的意思,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这面旗帜不好由我送给三堵墙的骑手们,我想既然是提督亲笔画的,还是由提督亲手把这面旗帜交给他们吧。”

“不妥,不妥,这面旗帜当然是要由虎帅交给他们,”邓名立刻摇头道:“我并非三堵墙的顶头上司,怎么也轮不到我把旗帜交给他们。不过虎帅说得不错,既然这面旗子是我画的,那我当然可以在边上观礼了。”

第二天行军结束后,李来亨就把三堵墙剩余的骑手全部召来,当着闯营和浙军士兵的面,郑重其事地把邓名所绘的砖墙图案军旗交到了为首的骑手手中,让他们从此用这面长方型的旗帜替代他们现有的军旗。

李来亨宣布这面旗帜是江南提督邓名亲手所画,并趁势宣布了邓名的期盼:“提督希望你们能够把这面旗帜好好地传递下去,所以你们要选拔优秀的年轻骑手,把一身本领都交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在战场上保护好这面军旗。”

“遵命。”接过军旗的骑手向李来亨郑重地鞠躬行礼,接着又转身面向侧面的邓名,再次深深鞠躬:“谨受命。”

第十三节 债务

江西的清军本来就没有多少斗志,遭到明军的反击后,更是彻底失去了进攻的欲望,就此对明军的行动不闻不问。所以明军进入湖广后,就如同行走在自己的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敌军前来骚扰——黄州府等地的清军驻军早就被胡全才调拨一空,张长庚败退回武昌以后,又把剩下的衙役也统统征召走了。现在湖北几个府的府城就如同不设防一般,连打扫卫生、掏阴沟、运送垃圾的辅兵都相当紧缺,别说出来打明军,明军不去攻打他们就烧高香了。

比府城更惨的是湖北这些府的县城。不少县城连守卫城门的兵力都凑不出来,面对这样险恶的局面,不少县令都逃出了衙门,带着仅剩的少量兵丁在野外扎营,随时准备撤退。

对于该如何处置这些府县,邓名也有些犹豫。

虽然目前湖广的明军占有较大的优势,但是谁也不敢说这种优势能够保持多久。如果占领这些城市而无法坚守下去的话,那么这些地方的百姓就很可能遭到随后赶来的清军的掠夺。此番东南之行更加深了邓名的这个担忧,凡是被郑成功解放过的城市,无一例外惨遭前来“收复城市”的清军的洗劫。

在南京城下驻扎的时候,邓名就看到一些到南京来寻找女儿的父母。其中一个母亲给邓名的印象尤为深刻,那个镇江妇女一直找不到女儿,看到明军的旗帜后,突然发狂一般地大喊,不要命地冲过来,要和营门口的卫兵拼命。

那个妇女冲击的是浙军的军营,守卫在营门口的浙兵严守张煌言的规矩,见到对方是老百姓后就再三忍让,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发狂的妇女劝住。当时张煌言已经到了邓名的军中,听到动静后还以为是明军祸害百姓,急忙赶出来询问事情的经过,好不容易才搞清楚这个妇女与明军无怨无仇,她的女儿是被清军掳走的。

明军把这个妇女勉强安抚住后,带着她到女营中寻找,但最终仍是没有找到。这位绝望的母亲再次朝着明军大骂:“杀千刀的海贼,没有本事就不要来啊。”

明军初到镇江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夹道欢迎,想起当时的热闹场面,这个母亲更是气恨难平:“你们打不过就一走了之,可是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邓名、张煌言和将士们都无言以对,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最后想送给那个母亲一些盘缠,让她能够平安回家,但那个妇女把明军给她的银子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几个士兵看见她直奔江边投入水中,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其他来寻人的镇江人虽然没有像那个母亲那么激动,但看向明军的眼神并不友善,充满了悲哀和无助。有少数幸运的人在明军的女营中找到了女儿的下落,剩下的人本打算进南京城碰碰运气,但由于明军驻扎在城外,守城的清兵也不肯放他们入城。

一部分镇江人就在南京的郊外住下,打算等明军走后再设法进城寻人。还有一部分人则掉头向东,前去苏州等地寻找亲人的下落——既然这里没有,那他们的孩子可能是被管效忠的部队掠走的,也许会被贩卖到苏州。

邓名知道这些百姓找到亲属的机会非常渺茫,对这些小民来说,这种寻亲行为也许会让他们倾家荡产,最后很可能孩子没有找到,父母也没有活路了。

“下次延平郡王再来的时候,镇江人恐怕不会欢迎他了。”当时邓名低沉地评价了这么一声。不仅是镇江,遭到洗劫的其它城市可能也会如此。现在看到湖北空虚的府县城防后,邓名对卫士们说道:“如果我们拿下这些城市,最终又放弃的话,湖广的父老以后再也不会欢迎我们了。”

“我们已经拿下了钟祥、襄阳、谷城,先生打算在这些地方坚守么?”李星汉问道。

“我希望能够说服百姓和我们一起撤退,撤回三峡。不过这种大规模的迁移恐怕会让很多百姓死在半道上,他们也未必肯和我们一起走。”邓名感到事情很棘手,至今也没有成熟的解决方案:“黄州府这里,我想我们就过门不入好了。这么多百姓,我们没办法说服他们都跟着我们走,就算有人肯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船只。”

邓名计划派少量士兵到各个城市附近,要求城内的官吏向明军缴纳一定数额的军粮,而不去占领城池。

“如果他们肯给军粮那当然好办,但假如他们不给呢?”任堂能够理解邓名的心情,但他觉得这个方案有很大的隐患:“就算提督不打算立刻扫清湖北的鞑虏,也要让地方上的这些官吏畏威怀德。如果他们拒绝提供粮草,提督就必须攻打他们,让其他人感到害怕;如果不管他们满足不满足提督的要求,结果都是一样的话,那些顽固的鞑子走狗就会看轻提督。”

邓名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就不去找他们好了。”

“这样恐怕也不妥。”任堂继续分析道:“现在我强敌弱,有的县令甚至都已经逃出城外,连他们自己都很清楚是绝对守不住城的。这些城怎么办?提督派不派人去要求他们为我军提供粮草?如果城内的缙绅不识相,比如说,有胆大包天之辈想拼死从虏廷那里挣个功名,杀害了提督派去的使者,提督报复不报复?攻不攻城?”

南京还好说,毕竟城高池深,邓名不进攻,别人也不会认为是邓名担忧城中百姓的命运。但如果路过这些府城时,连要求官吏们提供粮草都不敢的话,邓名投鼠忌器的心理就会被旁人看透,将来清军肯定会利用这一点做文章。

“仁不掌兵啊。”邓名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想给地方上的百姓招来灾难,但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让他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意去行动。斟酌一番后,邓名觉得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对那些向他效力的明军士兵不负责任:“我们向沿途的所有县城、城镇派出使者,命令他们主动向我军提供粮草和船只。作为交换条件,我们不攻打他们的城市。要让使者尽量小心,传话的时候不要进城,以免遭到伏击。如果有人胆敢拒绝我们的要求,那我们就要攻城。”

“遵命。”卫士们齐声应是。很快邓名的命令就被传达下去。明军一边前进,一边勒令附近的村庄、地方上的豪强向明军提供军需。

两天过去了,邓名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没有哪个豪强、缙绅胆敢拒绝明军的要求,他们一边加强自己坞堡的防御,一边派人给明军送来猪羊、酒类、粮食以及本地的向导。邓名需要的就是这些豪强表现出驯服的姿态,他们送来的物资不需要很多,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象征意义就可以。

好言安抚过这些地方豪强、缙绅的家仆后,明军就纪律严明地从他们的坞堡、大宅边经过,绝不在他们的土地上多做停留。

“这就是所谓的官兵、王师气象,”任堂已经发现邓名对这种拉拢人心的方式并不在行,就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各种注意事项。地方上的豪强和缙绅向明军贡献物资,换取明军的口头赞扬和秋毫无犯——通过这种交易,豪强向明军表示,他们会在明清的争霸中持中立的态度;而明军则表示承认他们的缙绅地位,默许他们的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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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老贼修筑五千里防线,设置江防阻挡王师入境,就是为了隔绝王师和缙绅的联络。我们只要做得妥贴得当,湖广的士人就会知道我们乃是堂堂的王师,而不是什么不懂规矩的流寇。”任堂对明军的表现很满意,明军的行为会通过这些人散布出去。只要这种武装游行进行几次,哪怕不攻城掠地,也能有效地消除湖广豪强对明军的畏惧和敌意。这不但可以降低将来光复湖广的难度,还便于建立统治:“但如果有人胆敢违抗提督的命令,连面子都不给一个,那就算拼着损兵折将,也要把他的家族连根拔起。”

相比地方上的豪强,县城就比较麻烦一些。做为清廷任命的官员,县令的抗拒情绪要强烈得多,而且也心存侥幸,希望靠守住城池为自己谋取更好的前程。

“现在湖广地方上非常空虚,说不定他们就服软了。”任堂生怕邓名到时候又会心软,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打预防针:“但如果有人不服的话,提督又想少攻城、少死人,就绝不能对负隅顽抗的县城客气。”

“我知道了。”邓名诚恳地接受了意见,同时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会给任堂留下如此的印象?之前在谷城等地时,对于负隅顽抗的清军,邓名从来没有手软过。

不过在向湖广的府县发出最后通牒前,一位来自武昌的密使赶到了邓名的营地。

“周举人?稀客,稀客。”邓名打量着眼前的老熟人,感到对方身上显露出了一些不曾有过的威严,目光中也有了更多的自信:“周举人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

“特来恭贺提督大捷。”虽然已经是十月初,周培公手中依旧握着一把折扇,和邓名行礼过后,稳稳地坐在给他的椅子上。

自从得知明军回师后,湖广东部的告急使者就一拨又一拨地赶到武昌府;明军通过九江等地后,江西方面也派人向武昌报警。两江总督衙门闻讯后并没有派出增援部队,而是派谈判专家周培公出马,同行的还有一些张长庚新近提拔的心腹。周培公奉命星夜赶往武昌下游,全权负责各府的防御工作。

此时邓名身边只有几个卫士而已,任堂也在其中——周培公到达明军营地之前,他正在和邓名讨论给府县的檄文该如何措辞。其他的卫士都见过周培公,任堂则是第一次,对周培公和邓名的交易也一无所知——谁也没想到会这么早见到周培公。这些天任堂忙着教课,一点也不知晓武昌城下的交易。

得知对面的周培公是敌非友,却显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任堂暗暗奇怪,在心里说了一声:“好胆色。”

“给周先生上茶。”

周培公不慌不忙地啜了两口茶水,才慢悠悠地说道:“此番前来,是要向提督讨要欠账的。”

“欠账?什么欠账?”邓名顿时糊涂了。

“赎城费嘛,”周培公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是账单,请提督过目。”

邓名离开武昌前并没有通知周培公,若是张长庚得知邓名离去,觉得没有危险了就拒不付账的话,邓名也不会感到奇怪。但他没想到的是,张长庚不但继续缴纳赎城费,而且还让明军因此欠下了巨额债务。

把周培公的账单拿到手中看了一遍,邓名顿时感到脑袋都变大了,急忙叫道:“有请虎帅来议事。”

李来亨很快就赶到邓名的营帐,他进帐后,周培公站起来行了一礼:“虎帅。”

“原来是周举人。”李来亨马上认出了来人,脸上露出笑容:“周举人近来可好。”

“托虎帅的福,家里一切都好……”周培公又变戏法一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听说虎帅的公子生辰快到了,特备了薄礼一份,还望笑纳。”

“周先生客气了。”李来亨谢绝道:“不好让周先生破费。”

“一点小心意而已,值不了几个钱。”周培公却不容李来亨拒绝,把锦盒硬塞给了他。虽然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光凭外面那精致的锦盒,也知道绝对便宜不了:“等虎帅回到武昌,巡抚大人还会有一份庆生礼送上。”

看到李来亨和对面这个清军的使者聊起了家长里短,任堂感到脑子一阵阵发懵:这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么?怎么看着倒像是交情深厚的老友?

李来亨推辞不过,只好把锦盒收起来。走到邓名身边,才看了那账单一眼,顿时神色骤变,差点一蹦三尺高,向周培公叫道:“我怎么会欠你们这么多钱?”

此时周培公已经坐下,正慢条斯理地品茶,听到李来亨发问后,周培公微笑着说道:“提督和虎帅往下看,上面都写得分明。”

邓名和李来亨从张长庚那里先后拿到了不到二百万两的白银,很快,张长庚就改用粮食、布匹、船只来支付赎城费,但他的回扣依然要收黄金。再往后,周培公又说服明军接受盔甲和武器,同时为张长庚争取到了二成五的回扣(内含张长庚的封口费),再加上周培公的那一成中介费,明军总计要付出三成五的报酬。

周培公来商议武器、盔甲以及提高回扣率时,邓名已经前去南京,所以他不知道此事。李来亨当时还在,但已经有好几队明军趁着夜色潜过武昌,李来亨急着要去和部队汇合,武器和盔甲又是急需,就没有多讨价还价,答应了周培公的要求。

随着张长庚不停地交货,留在武昌的明军不得不大量返还黄金。由于金价持续攀高,明军库存的白银数量更是急剧地减少——周培公很狡猾地与李来亨达成协议,即张长庚只接受黄金回扣,每一两黄金固定折算十一两白银。

得知邓名出现在南京后,张长庚确实一度考虑过中止交易。但他还没下定决心,就得知南京的清军一败涂地,连两江总督郎廷佐都被邓名抓去了。于是在周培公和几个心腹幕僚、缙绅的撺掇下,张长庚继续与明军交易。

张长庚和周培公都算是被邓名的糖衣炮弹打中了,二人确定邓名和李来亨都不在武昌附近后,马上也制作了他们的糖衣炮弹去打李来亨的军官,其中包括:美貌的歌女、精美的食物、著名的戏班子等。

李来亨留下的负责军官虽然对他忠心耿耿,但大多不识字,以前的生活也一直很穷苦,从来没有机会享受过,哪里斗得过见多识广的周培公?更何况周培公背后还有几个老谋深算的缙绅、读书人帮助出谋划策。很快就有一批闯营军官中了周培公的糖衣炮弹,在商品的价格上做不到据理力争。周培公不但成功地几次抬价,还成功地卖给闯营一些高价货物,比如特制的全铁长枪、装有倒刺的羽箭等。这些武器确实质量上乘,但其中的附加值也更高,不用说周培公还漫天要价。

现在,李来亨的留守部队不但已经把李来亨的那份银子都还给了张长庚,更把邓名的那一半也花得一干二净,还欠下了张长庚一万八千两黄金的巨额债务。以现在武昌的金价折算,大约是三十万两白银。

李来亨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他本来带来的银子大都给部下娶亲用了,邓名在南京分给他的二十万两银子,也有一部分用在了这上面。另外他还购买了一些船只,现在也就剩下不到十万两银子。不但偿还不了欠张长庚的债务,挪用邓名的银两更是天文数字。

李来亨马上大声宣布:“我要仔细地算一遍。”

“虎帅请便。”周培公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理所应当。”

很快就有人取来了算盘,李来亨坐在边上,看着手下一笔一笔地核对账目。

第十四节 算账

大概是为了防止邓名不认账,周培公把以往所有的交易都详细记录下来,每一笔记录都配有闯营军官的签收。提供幕僚一笔一笔地复核的时候,李来亨就在边上坐着,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记录。

没过多一会儿,李来亨就嚷嚷起来:“怎么会要了这么多被服?”

早有防备的周培公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眼看就要到冬天了,虎帅的大军难道不需要御寒么?据我所知,虎帅的部下大多没有好棉衣,根本抵御不了寒风。”

李来亨当然没有好棉衣,这些年闯营过得非常艰苦,南明历代朝廷本来就不拨给军饷,就算拿到钱也要用来走私粮食和生铁。不少士兵还穿着他们父辈用过的棉衣,里面的棉花掉了很多,早就彻底压死了,就算是这样的东西,在夔东军中也属于好东西,士兵都珍惜得不得了。夏天的时候,很多士兵都会非常小心地把旧棉套取出来,想方设法重新蓬松一下,然后再一点渣都不落地拾回去,就算棉花已经腐烂了也舍不得扔,掺上些稻草就可以继续使用。

这次手中突然有了一大笔钱后,闯营的军官看什么东西都想要,再加上周培公的股东,就定下了三万套新棉衣。

“但一套棉衣三两银子,这未免也高了吧?”李来亨也很清楚部下这些年日子过得苦,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士兵因为不小心烧坏了“祖传”的冬衣而放声大哭,所以军官们订棉衣他能理解,只是这三两银子一套……让李来亨有一种被奸商宰了的感觉。

“我提供的棉衣从里到外都是崭新的,棉套全部是用今年才收上来的新棉做成的,外面用的也是上好的亚麻布,结实得很,刀子一下子都扎不进去。”周培公确实是有备而来,不但对交易内容非常熟悉,使用的材质也都心里有数。面对李来亨的质问,周培公对答如流一点儿也不紧张。

“但是三两……就是新棉这也太多了,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用的是新棉。”李来亨声音已经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