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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伐清

“无论皇上如何宠信,我们都要时刻记得,我们是皇上的奴才,主子对我们说话我们就听着,主子不说我们也不去问,更不想着和主子攀亲戚。这才是奴才的本份,只有做个本份的好奴才,我们才能家族平安。”为了加重印象,同一个否定词索尼一口气对儿子说了四遍:“千万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忘记我们就是奴才,除了份内之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父亲说的是。”索额图恭恭敬敬地答道,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暗自想道:“父亲就是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所以现在连鳌拜都快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索尼看出儿子依旧没有完全心服,有那么一瞬间,索尼开始后悔让他出任御前侍卫了:“老三从来不让人省心,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给他找个驻防八旗的位置,把他远远地打发到远处去?”

不过就算是索尼,也没法轻而易举地把御前侍卫变成驻防八旗,他转念一想,觉得儿子还年轻,再过十年应该就好起来了,索尼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鳌拜不得好死的,这话我放在这了,你好好看着,不想活了就去学他吧。”

……江西布政使董卫国一脸紧张,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探马的报告。

十几天前,邓名带兵攻打九江,此战明军阵亡、重伤六十余人,两百余人轻伤。守城的有一千清军披甲、两千无甲兵和两千水手,其中二百人战死,剩下的包括布政使董卫国都成了明军的阶下囚。那些激烈抵抗给明军造成阵亡的清军士兵,往往当场就被愤怒的明军杀死,就算投降也得不到赦免;九江城抵抗最激烈的地段是西城楼,导致明军十余人战死,数十人负伤,明军因此拒绝接受这个城楼上的披甲兵投降,一百多名清军披甲没留下一个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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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其他俘虏,明军并没有太过为难,包括董卫国在内,明军不但没有杀害他,甚至还足吃足喝地招待着。一开始董卫国还以为邓名是想劝降,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所有被俘的清军都得到了足够的饮食,明军虽然在努力地劝说俘虏投降,但却没有丝毫处死顽固份子的打算。

控制湖口后,明军的甄别工作也基本完成,邓名随即下令把那些有家属在清军控制区的人、不愿意加入明军的单身汉、还有董卫国这种清廷的文武官吏一并释放,还每人发一两银子的遣散费。

邓名对川陕绿营的处理方法,与湖广、江西绿营有很大的不同,这在明军内部并不是秘密,邓名还专门组织过军官会议进行讨论,务必要全体官兵都能理解为何会有这种差异。现在明军全都明白,这是邓提督的远交近攻之计,对于威胁较大而且靠近成都的川陕绿营,一定要尽力消灭、不但不能白白释放还要收赎金,以削弱清军的实力,减少成都受到的威胁;但湖广、江西暂时都属于邓名鞭长莫及的区域,对于这里的清军邓名就以削弱他们的战斗意志为第一目的。

这种讨论有助于官兵理解统帅的策略,就是消息走漏邓名也不怕,因为湖广、江西清军对邓名的策略越是了解,就越不容易产生负隅顽抗的念头。

虽然被明军释放,但董卫国走出战俘营时还是觉得前途黯淡:他把江西水师连船只带水手都丢光了,九江也入邓名之手,江西的漕运路线已经被切断了。战败被俘,一个丢官多半是跑不掉了,再加上无法完成今年的漕运任务,曹卫国觉得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朝廷一怒之下说不定就会要他的命。

在忧愁地离开九江时,孤身一人的曹卫国看到有一队打着绿旗的舰队顺流而下,向九江大摇大摆地开过来。

“这是?”当曹卫国确定这是湖广的漕运粮船后,他一个劲地揉眼,真不能相信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白痴,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明军水师云集的九江,在那一瞬间,曹卫国甚至怀疑带队的湖广军官是个分不清红旗绿帜的色盲。

不过看到湖广的粮船开来时,曹卫国突然发现他的情况也不算那么糟,若是湖广的漕运也因此也切断的话,清廷或许就不会单单冲着江西大发脾气了。再说江西的兵马在之前被不断抽调,现在已经是南方最空虚的一个省了,水师更是深受打击——既然拥有强大水师和名将周培公的湖广都无法完成漕运,那弱小的江西……曹卫国盯着那些驶过来的湖广漕船时,已经想好了一些给自己辩护的理由。

不出曹卫国所料,转眼间江面、江岸上就是杀喊声大作,就在曹卫国眼前,一个明军大将冲到九江码头旁亲自指挥作战。那个明将把手中宝剑在空中抡出一个又一个大圈,指着江面上的清军漕船,对身后的士兵们嘶声大喊:“放箭!放箭!”

不过明军显然是猝不及防,很多弓箭手光带着一张弓,却忘记背上箭壶,在那个明军将领的催促下,他们只能从地上捡起一些枯树枝或是竹签朝着长江上胡乱射去。

“这能射到人么?”曹卫国虽然不精通军务,当他很怀疑枯树枝的威力,就是精良的羽箭,也很难对江心上的船只构成大的威胁。

正如曹卫国担心的那样,明军的“武器”没有对湖广漕船构成丝毫的威胁,领队的漕运军官固然是一个大白痴,但他幸运地遇到了比他还要白痴百倍以上的对手——曹卫国发现那个明将除了声嘶力竭地叫嚷着“放箭”外,就没有任何其他行动了;而这个明将不但没有智力,更没有什么威信,曹卫国亲眼看见很多明军弓箭手连树枝和竹签都懒的找,就站在岸边放空弦。

“归根到底这又不是兵船,你射什么箭啊?它们都是笨重的漕船,里面满载着粮食根本开不快,你派出一队快船过去,不就都拿下了吗?”看到湖广的漕运船队慢悠悠地从眼前通过,心急如焚的曹卫国恨不得扑上前去,揪着那个白痴明将的衣领子教他如何切断清廷的漕运。

可那个明军将领却迟迟没有发出这个正确的命令,清军的漕船大模大样地从遮江蔽日的明军长江船团前驶过,上面始终响着激昂的战鼓声。

战鼓声渐渐远去,曹卫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面上,眼前明军士兵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忙着各自的事情。又观察了半天,曹卫国终于不甘心地确认,没有一条明军战船离开码头去追击慢悠悠的湖广漕船。

“下游的湖广都能完成漕运,哪怕是一部分,但江西却一条漕船都到不了扬州。”曹卫国眺望着那越行越远的绿旗,感到自己嫉妒得都要发狂了:“我怎么就没遇到这样的白痴呢?巡抚大人为了妥协责任,肯定也会说是因为我把所有的船都丢在九江了,到时候朝廷一琢磨,还是会认为我是罪魁祸首,会把我抄家问斩的啊。”

若是曹卫国知道此时湖广漕船上发生的事,恐怕他更会把肺气炸了。负责押运这队漕船的清军将领是张长庚的一个心腹,根据湖广总督在奏章上的描述,他去年跟着周培公收复过黄州府,不久前还周培公也一起奋战在汉阳城墙前,身受数创、死战不退。

“……贼矢如雨落,船上几无藏身之地,期间贼人跳帮者不绝,前后厮杀声不绝与耳,职部浴血厮杀,擂鼓不停,终于杀出重围,贼人为之气夺,未敢追击。”口述完惊险的闯关经过后,清军将领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又对师爷补充道:“对了,一定要重重地说几句江西绿营的失职,他们丢了九江也没有通知我们一声,才导致漕船陷入险境。”

“穆!”湖广的漕船已经快看不见了,曹卫国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明军将领的将旗,轻轻读出上面的大字。接着曹卫国就看到那个年纪轻轻的明军将领在卫士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从码头离开,向着自己的营帐方向去了。

“你笑个屁啊?你居然还好意思笑!”见到明军将领的模样,曹卫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恨不得一把把穆谭从马上拖下来,左右开弓替邓名抽他几个大耳刮子:“你坐拥大兵,邓名把他的水师交在你的手里,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湖广的漕船从你眼皮底下跑了,你还好意思笑!”

那天曹卫国就这样在九江码头旁一直站到太阳落山,但怒气散去后,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而今天,江西布政使曹卫国就是来把这个疯狂的计划付诸实现的,现在他正带着部下藏在鄱阳湖中。

“大人,”传令兵兴冲冲地返回大营,向曹卫国报告道:“驻扎在码头旁边的贼将,还是那个姓穆的。”

“好!”曹卫国轻轻一拍大腿,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返回南昌后,曹卫国就向江西巡抚张朝报告了他的所见所闻,明军切断漕运一事让张巡抚也忧心忡忡、夜不成眠。

攻破九江的明军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江西巡抚衙门听说,邓名有一个名叫任堂的手下是江西人,在九江悬榜募兵,一口气招募了上万名青壮,现在邓名肯定正忙着训练这批新兵。除此以外,江西巡抚衙门还听说,明军把九江附近的媒婆都召去了,不知道正计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明军迟迟不走,漕运就一直无法开始,自从九江失陷后,湖广和江苏的官场就开始弹劾张朝。张长庚主要还是预防性的,目的是提前给他各种漕运滞后、漂没增多找借口;而蒋国柱明显是进攻性的,对张朝这个两江总督的竞争对手落井下石。

“要是漕运一直送不到南京,还不知道蒋奸贼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曹卫国恨恨地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他的军事冒险是无计可施的江西巡抚最后的希望了。

张朝搜刮尽了鄱阳湖里的船只,装上了粮食交到曹卫国手里,临行前江西巡抚动情地对副手说道:“若是有个万一,那咱江西就真是一条船都没有了啊。”

当时曹卫国赌咒发誓,一定不会让巡抚大人失望。如果是其他人指挥邓名的长江水师,曹卫国就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动一动强闯九江的念头,此番前来的路上,曹卫国更是打定了主意,若是邓名的水师统领换人,那他宁可回去束手待毙,也不会冒险闯关,把江西最后的漕船和几十万石漕粮丢在这里。

但现在曹卫国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已经打听清楚,这个名叫穆谭的家伙是有名的贪财无能,传闻他在四川就大肆收受过李国英的贿赂——这么远都能有流言传过来,可见这个家伙的贪婪程度。据说穆谭的妹妹长得美艳无比,是邓名最得宠的侍妾,因此邓名对穆谭也是百般纵容,贪墨受贿的事都是一笑了之,依旧让他统领水师。

“终究还是年轻啊,不懂得年少戒色。”曹卫国仍不放心,又派出两批探子,再三去确认敌人的旗号。

“我们连夜偷渡,不可击鼓,不可出声。”探子出发后,曹卫国再次叮嘱部下道,十几天前,他亲眼看见湖广漕船敲锣打鼓地从明军船队前过去了,他今天的准备可比湖广水师要妥当得多,不但趁夜偷渡,而且还尽可能不发出动静。

松脂等燃烧材料曹卫国早都已经准备好,等从明军阵前冲进长江后,清军就会点起火直奔下游而去——白天明军都不会追赶湖广的漕船,曹卫国觉得他们更不会夜晚出营追自己,所以只要从明军水营驶过就应该是安全了。

至于不能举火的这段路,曹卫国也都有完全准备,他给每条船上都安排了熟悉水文的向导,鄱阳湖进入长江的通道也不算很窄,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大碍。

至于押送军队的装备,曹卫国认为并不重要,若是邓名改命其他人负责水师,那曹卫国根本没有丝毫可能冲出去,装备再精良也没有用;至于穆谭这个草包,曹卫国估计他根本不做侦察的——如果稍微有点侦察意识,也不至于让湖广漕船到了眼前还不知道——既然明军不能提前大模大样而来的湖广漕船,那更不可能注意到江西漕船已经偷偷摸到了近前。这个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就好,就算武装到牙齿又有什么用?难道还真想和明军打一仗不成?

两批探子先后返回,九江码头确定是穆谭负责无疑,其中一批探子甚至打探了邓名其他两个部下的位置:“周开荒在城东练兵,任堂在城南募兵处甄别新兵,邓名本人在城中衙门里。”

“天助我也。”曹卫国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欢快无比——家破人亡的灰暗前途,总算是要将其逆转了。笑过之后曹布政使再无丝毫迟疑,当即传令全军扎营休息,准备按照原计划在日落后拔营出发,子夜时分抵达九江然后从明军船团前冲过。

“这份奏章可要好好写一写。”下完命令,曹卫国不禁琢磨起报捷的奏章来,这不但关乎江西巡抚的前途,更关系到朝廷对他的观感。

第二十二节 尖兵

把全套方案最后确认一遍后,董卫国就让部下们分头去整理部队,让水手、丁壮吃顿饱饭。提供至于董布政使本人,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吃点东西,来九江的一路上,董卫国患得患失,没有什么胃口,此外一直忙着赶路也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过了今晚就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长江水师的统领仍是穆谭这件喜讯也让董卫国心情放松,不至于食不下咽了。

很快亲卫就烧好一锅米,将其端进董卫国的大营,配菜就是一些腌菜。假若放在从前,这种饭食董布政使肯定是吃不下的,就算没有时间从周围的府县讨要鲜肉、菜蔬,鱼总是要打上一尾的吧?可这次出兵以来,董卫国把所有的官架子都放下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全副心思都放在这场军事冒险上,没分出一丝精力去讲究饮食或是起居条件。

还是因为今天喜讯不断,董布政使才恢复了部分嗅觉,传入鼻间的大米香气让他胃口大开。一边用筷子把米饭和腌菜送入口中,董卫国一边细细观看着湖口的水文地图——这张摆在桌面上的地图董卫国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这条路他也曾走过许多次,但每再看一遍时,总能给董卫国更大的希望,也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平静、放松一点儿。

凄厉的哨声毫无征兆的响起,董卫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将视线从桌面的地图上转移到营门前的卫兵身上,他嘴里塞满了还没有咀嚼完的米粒,筷子上还夹着一根腌菜条。

董卫国营帐前的卫兵们纷纷抬头看天,一支接着一支,响箭从营地周围的几个方向上腾上半空。营中大部分清军刚刚烧好晚饭,正围坐在篝火旁开始吃饭,听到这动静后,不少士兵都也都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半空。

在大部分清军士兵去吃饭的时候,营地周围还部署着少量哨兵,他们刚才一直沿着营地边缘缓缓巡逻,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乍一听到这些响箭发出的声音时,这些哨兵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那些射向空中的轨迹,只有一、两个反应特别迅速的军官没有在这些响箭上浪费时间,而是全身一震,急匆匆地向响箭被射出的地点望去。

一个反应最快的清军军官,在听到一声响声后的第一时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树林边的一个可疑地点,那道天空中的轨迹让他感到响箭的主人就藏身其间。

嗖!

身侧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这个军官下意识地侧身一让,接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在他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上。

嗖!嗖!

又是两声几乎同时而至,一声大喊脱口而出,军官听到自己的声音中包含着痛苦,同时已经身不由己地向地面上摔落。

在向地面上扑到的时候,军官才看到有几个披着树皮、头带草圈的人从不远处冒出来,他们半跪在地上,腰以下依旧藏在长长的草中,手中都拿着弩机或是铁弓,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在向他瞄准。

“贼人已经摸到这么近了吗?”清军军官捂着插在肩胛、脖颈附近的伤口,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心里升起这样的惊叹:“他们什么时候爬过来的?”

郑尧君身披一件用荒草和藤蔓编织成的蓑衣,头上顶着的斗笠上也插满了茅草和野花,中午他们就已经抵达到清军营地附近等待命令,花了近一个时辰从树林边缓缓爬到清军岗哨巡逻线附近。

从成都出发的明军步兵中,由一千名常备军和七千征召兵组成,一般情况下一个常备军士兵会作为班长,带着七、八个征召兵行动,但今天向清军巡逻线摸过来的明军射手则是清一色的都府常备军。现在差不多一半的常备军官兵都掌握在穆谭手中——昨天听他报告有不明数量的清军潜伏在附近窥探九江明军后,邓名就从周开荒和任堂手下抽调了大批常备军补充给穆谭,还把五十名三堵墙骑士的指挥权临时交到他手中。

战前最后一次班组会议上,少尉向郑尧君他们介绍过穆谭的最终计划——此时明军已经发现清军实力不强,并非穆谭最开始猜测的南昌精锐,因此他打算将其一网打尽而不是杀伤或骚扰——明军会在清军开饭时开始进攻,以连续的响箭为号,这既是发起攻击的信号,也能短暂地吸引清军哨兵的注意力,给射手创造突袭的机会。

由于对统帅的决心非常了解,当郑尧君看到清军营地升起炊烟时,他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当响箭响起时,他立刻从藏身的草丛间跪起,掏出怀中的弩机向距离最近、明显是个头目模样的敌军瞄准,在把弩机末端顶在肩膀上的同时,郑尧君已经闭上一只眼完成了瞄准工作。

而这个清军头目反应也非常迅速,他几乎没有花时间去仰天张望那些响箭,而是迅速地低头寻找射出响箭的明军信号兵。尽管敌人反应敏捷,但他侧面的明军射手依旧得到很好的机会,但郑尧君瞄准好的时候,那个目标已经被先后三支箭近距离射中,惨叫着摔在地上打滚。

郑尧君上身保持原状,平端着上好弦的弩机,身体稍稍旋转了一个小角度,把武器指向了稍远距离上、一个还在仰望苍穹的敌兵,重重地扣下了扳机。

顾不得查看战果,郑尧君把弩机垂下支在地上,伸手从背后上摸出一根弩箭,将它搭上机括,扭腰用劲把机弦再次绷紧。又一次把弩机端平放在眼前,郑尧君这才又时间搜索着下一个目标,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闭上一只眼、瞄准目标、按下扳机。

完成第二次射击后,郑尧君马上又开始给弩机紧张地上弦,然后再次重复搜索敌人、攻击目标的战术动作。

在清军的整条巡逻线上,松弦声此起彼伏,一道道寒光接二连三地划破半空,向那些清军哨兵飞去。那些能够站立着的绿营士兵数目急速地减少着,在短短十几个呼吸间,外围的绿营士兵就尽数倒地不起,当郑尧君第五次举起弩机瞄准时,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新的目标,这是一个急速远去的背影,郑尧君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朝着这个敌人射出弩箭。

这时背后已经传来隆隆的鼓声,还有数百人踩踏大地的震动,郑尧君再次上好弩箭后,没有继续迫不及待地把它射出去,而是原地喘了几口气,一直等到大批的披甲步兵从自己身旁跑过后,才挺身而起,抱着弩机跟在步兵的后面,弯着腰和友军一起向清军的营地方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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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楼上的清军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他们一边发出大声的惊呼报警声,一边惊恐地看着黑压压快速接近的明军。冲在前面的明军都穿着闪亮的盔甲,为首的那些军官还都披着猩红的斗篷,更是惹人注目。

塔楼上清军自然而然地弯弓搭箭,向着这些衣甲鲜明的敌人瞄准,但立刻就有弩箭呼啸着向这些持有弓箭的清军射手袭来,他们还来不及松弦,就可能已经被击中,大叫着从高塔上跌落。

郑尧君此时也已经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一个清军塔楼附近,他看到这塔上面的三个清兵中,至少有两个人拿着弓箭。

一个顶盔贯甲的明军军官就在郑尧君不远处,一边发出猛烈的呐喊,一边指挥部下用大木撞栅栏墙,这个军官的大嗓门为他吸引来不少火力,郑尧君看到他的肩甲和胸甲上各插着一根羽箭,脚边的地上还竖着更多。

“要是我挨上一箭,那就糟了。”郑尧君盯着塔上的清军,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攻击位置和时机,一边在心里想到。那个一声鲜亮装束的明军军官虽然是个很明显的目标,但他有甲胄护身,从他的大嗓门和有力的动作中可以看出,那插在他盔甲上的两根羽箭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郑尧君不同,他身上灰黄|色的草编蓑衣虽然很不引人注意,但也没有什么防御力。

没有一个清军射手关注自己,塔山另外一个拿着长枪的清兵的目光也定在那个明军军官身上离不开。郑尧君举起弩,指向目标。

“射哪一个呢?”塔上的两个持弓清军一前一后,郑尧君把冰冷的弩箭箭头锁在了后一个清军的身影上:“先射这个!前面那个不会注意到后面的同伴中箭,就不会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