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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风月一条街

他看了一眼舒红嫣和舒元,微微笑着回首对丽娘道:“你这女儿出落得越发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见客?我替她寻个样貌性情好些的主,也省得她遭罪。”

丽娘赶紧抢着回答:“谢谢桐爷了,奴家这女儿性子倔,认死理,倒不想让她吃这碗饭,免得得罪了人。”

桐爷闻言又上下打量了红嫣一眼,只笑了笑,不再说话。

丽娘将桐爷一直送到了门前街上,才回转。

她回了屋,见着舒元手中的药,连忙接过对红嫣道:“快些仰着脖子一气儿灌了,还不苦些。”

红嫣看着她端药时大拇指浸到了药汁里,又闻到她身上有些淫。糜的气味,心里就有些嫌弃,但对着丽娘和舒元两双眼睛,她又避无可避,只得就着丽娘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第3章

那有不苦的药!这一碗灌下去,红嫣被苦得心里发颤,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

丽娘道:“元宝,快扶你妹妹上去躺着,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舒元就托着红嫣的手,要扶她起来。红嫣实在脑中纷乱如麻,但架不住人在病中,全身都有种虚脱的感觉,想什么都想不清楚,只好随着舒元站起来,由他扶着上了楼。

待她躺好,丽娘又给她掖了被子,转过脸去问舒元:“元宝,你大舅要寻个徒弟,你愿不愿去学了他这门手艺。”

舒元一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丽娘有些期盼的望着他:“有一技压身,将来就饿不着,不用指着你妹妹了。”

舒元听了低下头,吭哧了半日,才挤出一句:“我想想,兴许我能寻着别的活。”

丽娘闻言,眼神一黯,不再劝说。

舒元就道:“快到饭时了,我去寻了爹和奶奶回来。”

丽娘看着他转身,便叹了口气,回过脸来,又挂上了笑容对着红嫣:“红嫣想吃些什么?娘去买来。”

红嫣微微的摇了摇头,丽娘就像哄小婴儿似的轻轻的拍打她,不一会儿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听得外间吵成一团,舒大扯着嗓门骂骂咧咧的:“你这死婆娘,要元宝去跟你哥哥学磨豆腐,亏你想得出来,那是人干的活吗?”

眉媪的声音也有些尖酸:“我们舒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还教他学了磨豆腐去起早贪黑,走村串户?对个野种你反倒疼得厉害,想教她清清白白嫁人?门都没有。也不是白养她十六年的。”

吵吵嚷嚷的,丽娘似乎挨了一下,哎哟出声。

眉媪道:“莫打她脸。”

红嫣听不下去了,下床趿了鞋,四处找了一遍,看见一边柜子上有个针线筐,就去摸了里边的大黑剪子,上前猛然拉开了门。

外边舒元正缩着脖子坐在一边不敢吭声,眉媪袖着手站着看,舒大一手抓着丽娘的胳膊,一手成掌,正要扇挣扎的丽娘。

见红嫣持着剪子出来,舒大目露凶光:“小贱人,你还想捅我两剪子不成?”

红嫣把剪子掰开,将尖头比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的道:“我把脸划破了,还有没有人要?”

几人一起呆住了。

这一剪子下去,破了相,面目指不定多可憎,谁还愿意搂着。

丽娘连忙挣开舒大的手,扑过来:“红嫣,别犯傻!”

红嫣瞪着她:“这么活着有什么趣儿?你也该去死!”

丽娘一怔,说不出话来。

舒大和眉媪看了,当真以为她动了死意,这可不行,一个破相,一个寻死,一家人就没了进项。

眉媪放缓了语气,上前两步:“哎呀,红嫣,你这是做什么,那有叫自己亲娘去死的?你爹也就是气头上才动了手,谁家夫妻不吵嘴?怎么就动这么大阵仗?”

说着在舒大背上扇了一下:“还举着手,吓唬谁呢?”

舒大心里不甘,但知道红嫣是个狠得下心寻死的,也就悻悻'奇书网'的放下了手。

红嫣哼了一声:“要有什么,也等我病好了再说道,专捡这时候来闹得我脑仁疼,是巴不得我死呢。”她这话也没说绝,要真断然拒绝,舒大一家肯定不肯甘休,唯有拖上一拖了。

眉媪就应下了:“行,先不说这个。丽娘扶红嫣回去歇着,有什么也等病好了再说。”

丽娘正是巴不得,上前去抢了红嫣的剪子,扶着她又进房去。

红嫣躺在床上,看着一脸关切的丽娘,也懒得多说,以免露了马脚。

丽娘忙进忙出,给她绞了帕子擦了脸和手,又端了碗药来:“来,我看你比先前精神头好,再服两次药,就没事啦。”

红嫣默默的接过药一饮而尽,丽娘一边接过空碗,帮她擦嘴,一边絮絮叨叨:“娘知道你是吓唬人,也别真拿剪子比到脸上啊,万一错手可怎么办?”

红嫣微微闭着眼睛,不去应她。

丽娘也不在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唉,就是一点小口子,也不成。”

红嫣来了兴趣,从这些人嘴里,她自可得知这副皮相是相当不错的,只不知是个什么模样,便睁开了眼,低低的说道:“拿镜子来。”

丽娘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寻了面星云铜镜来。

红嫣撑着坐起,就着丽娘手里的镜子打量起来。

当下心中吃了一惊,镜中的女子淡淡娥眉,雾气氤氲的大眼睛,偏眼角却像丹凤眼似的微微上挑,娇美动人中又有几分妩媚,琼鼻樱唇,精致小巧的瓜子脸盘,一头乌发如云,竟是副倾国倾城的样貌。

在这脸上,寻不到一丝舒大和丽娘的影子。

是了,舒大总是满口“小贱人”、“野种”的叫唤,看来他必然不是这身子的生父了。

红嫣见丽娘笑容满面的看着她,私心里就以为丽娘这副既卑微又与有荣焉的样子实在不对劲。

“娘,我爹是谁?”

丽娘闻言一怔,微微出了神,并不以为问题为怪。

过了半日,方长长的舒了口气:“你问过许多次了,总还要问。娘也不知道,那一年,有个面生的帮闲叫我去吉祥客栈去服侍个人,本来也不认识他,又不说是什么人,不想去的,但这帮闲给了五两银子呢。”说着用手比了比,神态里竟露出些天真的样子来。

“我去了以后,见那人醉了,想着不能白收了这五两银子,就替他擦脸更衣,不想,他竟乘着酒兴……”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奇怪的没有厌恶,反倒有些怀念欣喜的样子,红嫣心下奇怪,这实在不像是个粉子对着嫖客该有的反应。

丽娘回想了半日,又叹了口气:“我从没见过像他那般好看的人,就是醉了酒,衣襟上也有淡淡的香,比咱们常用的胭脂香好闻多了……不久,我就发现有孕了,生下你来,我就知道是他的种,你一双眼睛跟他一模一样。”

红嫣默默的看着丽娘,心下疑惑:看她这神情,该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

“后来也寻不着那帮闲了,去了客栈问,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丽娘脸上就有些惆怅。

红嫣气力不继,就让拿开了镜子,重新躺下,任由丽娘在耳边絮叨。

等到养了几日,终于养好了身子,红嫣一面有心打听,一面在丽娘的絮叨和舒家人的对话中,对自身所处的环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临河街这一片,全是私窠子。要说前朝,只有官妓。到了本朝,才许民间办青楼,只是要领了官府的许可,且要交重税。而像临河街这样的,就属暗娼之流,以一家一户为单位,偷着办,不交税的。

私窠子被官府抄查,那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屡禁不绝,且私窠子规模小,其实抢不走多少客人,且说不定私下某些官员亦在其中有两个相好,久而久之,除了例行的查办,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眉媪当年嫁来舒家,原本也是清清白白的人,不想丈夫无用,只好仗着有两分颜色做了这门营生。丽娘嫁给舒大时,并不知道他家是吃这行饭的,待生了舒元后被迫着接眉媪的代,很是挨了几顿好揍才屈从,到了如今,已是没得反抗的心思了。

红嫣是个乐观的人,然后看到这处境,也免不了多叹了几口气。

她寻思着舒大要的不过是银子,若是能出去做门小生意,只要赚来银子交差即可。谁知这时代,就没有女人抛头露面做正经营生的,就是去铺子里做个女伙计,又那有卖笑赚来的银钱多?

想躲在后头指挥,让家中男子出去露面。舒大自不必说,除了喝酒赌钱打老婆,旁的什么也不会。舒元又是个眼高手低吃不得苦的,且他吃这软饭吃得舒坦,也是支使不动的。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真做这皮肉生意,好歹要寻个法子出来才是。

于是红嫣只好一日日的拖延,身上没了病痛折磨,初来此地的张惶渐渐退去,她习惯性的又时刻挂上了微笑。

她这皮相本就生得美,再这般笑若春风,就连舒大也不好对她发作,只是免不了有些嘀咕。

红嫣心知舒大一家必不肯放过她这棵摇钱树,现在不过是丽娘还可赚些银两,舒大便容忍她拖延,总有一日是容忍不了的。

红嫣独坐房中,捧着本书出神,舒家没有什么书可看,唯一的一本,据说还是某位客人前来寻欢时,遗留在此的一本话本,当然啦,还很香艳。

红嫣初看还有些脸红,但日日只有这一本,看来看去也就没了意思了。

丽娘推开门,看见她手中捧着书,目光就有些黯淡:“红嫣,该请先生教你识字的。”

红嫣忙将手中书一放,笑着道:“那有这些闲钱?连哥哥都没请先生呢。”

丽娘抿了抿嘴:“你和他不一样。”

“不请也无妨的,我自己也琢磨出些门道了。”红嫣糊弄她。

但丽娘却瞪大了眼睛,立即就相信了:“是呢,红嫣果然比旁人都强些。”

红嫣哭笑不得,只好问她:“娘寻我有什么事?”又还不到饭时。

丽娘的脸上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才道:“等会有个客来,你去楼下堂屋去坐坐。”

红嫣自然知道她说的“客”是什么客人,当下顺从的放下书,下了楼去,又怕来的人是个色胚,见了她的容貌动了歪念,索性躲到厨房去了。

进去才发现舒大今日居然没去赌钱,坐在厨房角落里端着个浅口小碗悠闲自得的喝酒,听到她进来的响动,就抬眼看了她一眼:“给灶里添把火。”

红嫣便坐到灶后头,拿起柴火慢慢的往里添。

舒家是不自家做饭菜的,但灶上时时都温着水。

灶膛里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明灭之间更衬得她格外动人。

舒大边端着碗,慢吞吞的抿一口,不错眼的盯着她,带着些酒意嘿嘿笑道:“红嫣啊,你就别端着啦,不就是眼一闭腿一张?你是没经过这事,不知道这事对妇人来说也是快活的,要不怎么做了寡妇的都要变着法子偷汉子?

也不费什么力,可就有大把的银钱进来。到时赚来的银钱,我都许你留三成。”

哟,还分上红了。红嫣心里嗤笑,却不敢说出来,眼看舒大酒意上头,实不敢招惹他。

第4章

红嫣正埋着头寻思说词,就听外头堂屋里有人嚷嚷:“舒大这厮死那去了?我家爷来了还不快来迎着?”趾高气扬的语气。提供

舒大却连忙放了手中酒碗,以和粗壮的身躯完全不相衬的动作,敏捷的奔了出去:“洪爷!丽娘都等慌了,快请上去!”

那人又笑骂道:“这味儿!喝了两斤猫尿吧?”

舒大谄媚道:“哎,全靠洪爷打赏。”

被称作洪爷的人这才出了声:“嗯,拿去买酒。”他的声音又尖细,又阴渗,红嫣听着,觉得像锐器刮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细小的硬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估计是他掷了银子在地上。

舒大乐呵呵的笑着:“洪爷,这边请,这边请。”

红嫣心里真是十分复杂,暗娼这个职业,以前离她的生活距离相当远,说是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也不为过。但这舒家一大家子,全靠一个暗娼养活,好么,她的新身份正是这被养活的人之一,她完全没有底气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嫌这银钱肮脏。

且接触了丽娘这个人,发现她虽然身陷污泥,心底却未被染黑,甚至还保有了几分天真,对着红嫣更是充满了母爱。

正是因为如此,每每丽娘的恩客上门时,红嫣更是倍受煎熬。

红嫣微微的垂着头,听到舒大将洪爷两人送上了楼去,再下楼来窝进厨房。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拿了银子去赌,而是继续喝酒,只是将手中的银块抛了起来给红嫣看:“要做别的行当,一月也不定能有这些。”

红嫣不好跟他对着辩——他不过是个只认银子的小人,说什么道理都是白搭。

她微微笑着,看起来并不反对他。

舒大心里高兴了:“好歹咱们也有些父女情份,你赚够两千两银子,我就拿这银子去放贷吃息,你随便挑个金主跟了,也算有个归宿,成不?”

……当然是不成。

红嫣笑着道:“爹,您别急,我会想法子,横竖不短了您的银子。”

舒大眼睛一瞪:“你有什么法子可想?什么法子能来这些银子?”

哼了一声又道:“我晓得你掂记着小安哥那小子,要他能筹了二十两银子,就许他做了你的头一个恩客。”

红嫣晓得说不动他,忍不住露出一分无奈,几乎要叹气。

突然被声尖叫吓了一跳,乱七八糟的想头全给忘了,抬头望去,几乎要看穿了头顶上的木板。

舒大啐了一声:“洪泽这王八,那玩意儿不能吧,又穷折腾。”

丽娘的叫声很痛楚,红嫣神情有些僵了,望着舒大:“爹,快去救救娘啊。”

舒大翻了个白眼:“救什么,你头一次见?横竖不会出人命,丽娘受就受了,回头这王八给的银钱倒多。”

“你!她怎么说也是你媳妇,也是你儿子的娘,你听听她叫成这样,遭了多大的罪,这银子你也能受?”

舒大愣了愣,将碗往地上一摔,一下站了起来:“小娼妇,给你两分颜色,还横到我面前来了?你等着,今晚就把你剥个精光,用绳子绑了,寻个恩客来给你开了苞!”

红嫣没理他,捡起一根烧火棍就起身,要往楼上奔。

舒大跟着跑出厨房时,红嫣已经上了三步阶梯。

舒大蛮横的一把将红嫣拉了下来,还没等她站稳,蒲扇似的大掌抽下来:“贱人,莫去坏事!”

红嫣只觉得耳朵一嗡,眼前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嘴里尝到有些腥味。

舒大一松开手,她站也站不稳,一下扑在地上。

舒大怕惊到上头的人,只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老实呆着!”一面就捡起红嫣落在地上的烧火棍,在手中掂了掂:“三天不打,还皮痒了?”

红嫣心里升腾起一股恨意。

舒大见她眼神不对,抬腿就是一脚。

红嫣腰上一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滚厨房去。”

红嫣只好爬了起来,一手撑着腰,扭头望了望上头。

丽娘声音很惊恐,尖细中带着颤音:“洪爷,别,别,饶了奴家。”

“怕什么?好玩着呢,唔!”最后一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就是这一刹那,丽娘痛楚的尖叫了起来。

红嫣心里不忍,瞪着眼望着舒大。

舒大被丽娘凄厉的叫声惊了一下,对上红嫣的眼神,便没那么理直气壮,只将棍子举了起来:“进去,莫让我动手。”

他竟半点没有心软的意思。

红嫣无奈,只能转身进了厨房,重新在灶后窝着,再也不能听楼上的声音了,便用两手紧紧的捂着耳朵。

她在体力上绝对无法与舒大相博,也对一切都不熟悉,不知道可以向谁求救。只能生受着。

舒大黑着脸,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拎起酒壶,重新灌酒。

丽娘足足惨叫了半个时辰,最末嗓子都哑了。

听到了楼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舒大一下窜了出去,笑着道:“洪爷,不多留会?”

被称作洪爷的人道:“不了。”声音有些懒散。

红嫣走到厨房门边,偷偷的看。

前头的这个男人,高高瘦瘦的,眼框深凹,鼻尖前勾,配合他全身阴渗的气质,直让人看得心里难受,想来就是所谓的洪爷。

在他后头,还跟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

洪爷冲后边略偏了偏头,那小厮就拿了锭银子出来:“三两银子,请个大夫替丽娘好好看看,下次洪爷再来。”

舒大笑着上前接过银子,半哈着腰送了洪爷出去。

红嫣等这人走了,赶紧拎了壶热水,端着木盆要上楼去。

舒大转身看见,便道:“我去请白郎中,你先替她收拾收拾。”

红嫣没接话,只赶紧往楼上去。

丽娘房间帘子都拉上了,里边有些昏暗,飘荡着股难闻的气味。红嫣以往从不曾去过丽娘的房间,此刻就着昏暗的光线,看清床在右手边,上头丽娘伏着,一动不动。

红嫣唤了一声:“娘?”

丽娘微弱的嗯了一声。

红嫣走了过去,将水壶和木盆放到一边的小矮柜上。

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丽娘的伤势,就想去拉开窗帘。

丽娘略微动了动,低声道:“别打帘子。”

红嫣顿了顿,重新回到床边,倒了水在盆里,绞了帕子,弯下腰来,轻轻的给她擦脸。

丽娘慢慢的抬起手接过帕子,道:“让娘歇会,再自己来……脏。你替娘倒杯水放在一边。”

红嫣心里一酸,给她倒了杯水,执意去扶她:“有什么脏的,还讲究这些。”

慢慢的将水给她喂下。

丽娘喝完一杯水,歇了一阵,方才拿帕子慢慢的擦身,不时的顿住手,痛嘶出声。

等她清理完,又在红嫣的帮助下换了身衣裳,这才让红嫣去打起帘子。

光线一照进来,红嫣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仍是吓了一跳,丽娘脖子上全是一片红紫,可以想象衣裳盖着的地方也是好不到那去,被褥上却有一滩血迹。

红嫣指着这血迹:“怎么还流血了?”

丽娘脸色发白,低下头去。

红嫣四处看了看,见着在被子的半掩下,有截铁棍,两指粗细,外边一圈粗短的铁刺,就看这大小和粗细,红嫣不禁想了想它被用到的地方,当下心里难过起来,抬起手来捂住了嘴。

丽娘见她这样子,忙在枕头下摸了摸,掏出块碎银来,塞到她手心:“……这是他多给了娘的,你收起来别让你爹见着,前些日子你不是说隔壁的霞姑做了条好看的裙子么,你也去做一条,红嫣穿了更好看。”

红嫣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为什么,前世今生,都要有这样一位母爱厚重到让人心酸的母亲呢?

她完全没有办法,对这样一位母亲置之不理。

红嫣擦干了泪,握住丽娘的手,低声道:“你让舅舅来接你家去不行么?为什么要呆在这儿受罪?”

丽娘愣了愣,微微的笑了:“傻红嫣,你舅家好容易才吃得上一口饱饭,再说了,娘怎么放得下红嫣和元宝?”

就算有娘家出面,孩子也是带不走的,丽娘一走,红嫣就立时就避无可避了。

红嫣低下头,心里难受得很。

幸而白郎中来了,给丽娘拿了些涂抹的膏药,并开了张化淤养血的方子。

送走了白郎中,红嫣挽起袖子帮着丽娘上药。

就听得下头有个妇人扯着大嗓门进了舒家:“舒大,丽娘怎样了?”

声音之大,红嫣和丽娘在上头都听到了。

也不知舒大说了些什么,那妇人直道:“我得上去瞧瞧她。”

红嫣面露奇怪之色,丽娘抿嘴一笑:“是慧娘,也就她是这大嗓门了。”

临河街做的是皮肉生意,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如果近邻是竞争对手,这关系可就复杂了。

慧娘拎着裙子直冲上楼来。

她年纪看着比丽娘小,打扮得也更俏丽些,红嫣原听到声音,还以为她生得三粗五大,不料看着倒是瘦瘦条条的。

慧娘上下打量了丽娘一圈,张口就骂:“这个贼做大的出精老狗!那/话/儿不行了,反倒想着法作践人!”

舒大正跟在她后头来了,慧娘冷笑着看他:“这姓洪的老狗,早都臭了名声,谁也不乐意做他的生意,偏你这样爱钱,连丽娘的命都不要了。”

舒大跟着上来,原本就是怕慧娘鼓动得丽娘生了旁的想头,但慧娘是出了名的泼辣,他也不敢对着她耍横,便哼了一声:“轮不到你操这门子闲心。”

慧娘道:“你莫贪他给得多些,只想想,陪这老狗一次,至少有三、五日都下不得床,身上印子要消,也得六、七日,这中间也接不得旁的客人,还要费些银子请郎中,你倒说说是亏了还是赚了?”

舒大原是个粗蛮的蠢货,根本不懂算计的,听到这里,方才露出些懊恼的神色。

红嫣看着,一头松了口气,怕是舒大往后也不乐意做这洪爷的生意。另一头也替丽娘悲哀,非要一分一厘的算给舒大听,他才愿意拒了这洪爷,可见他这人当真是没心的。

第5章

慧娘是个泼辣货,其实妇人家只要做了这行,早早晚晚都要舍了脸皮,不管在恩客面前再怎样柔情似水的模样,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