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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山海别经

这样说法,我也觉得过于直露了一点,但又想,不能深深触动对方的灵魂,恐怕也无济于事。果不其然,只见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闪了又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估计有一点入彀了。趁热打铁,我的替身尽量使自己显得万分诚恳。

“你要想考优伶学堂,外埠的,我没有把握,本州的,至少我父亲能说上话吧?别说历山城,就是堂堂一个艮山州,恐怕也就没有我父亲跨不进的门槛。就算你实在不想转行,总想分到一个薪水高一点的大医院吧?本州的医监大人,总要让我父亲三分吧?那些小小的医院总理,更不用提了。看你的可怜样子,只知道一味地小心翼翼,一个实习鉴定,啥屁事也不能算,但怕它也会出纰漏?一点也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我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你这么好的自身条件,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只见人家沉吟了片刻,忽然笑喷了出来。

“……咯咯,我终于明白了,你就是那一种标准的、典型的偏执狂,我们的教科书上介绍过,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是牵扯到妄想的部分,才会大言不惭,自欺欺人,天花乱坠,唯恐别人不信。是不是?换个地方,还真不敢叫人怀疑你哪……”

“算了,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你真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最好问这个病区的主治医生,那些电疗,是不是我母亲的主动要求?人家还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叫签了一份协议书。只是不能提我刚才的话,只要转弯抹角一点就行……”

见对方压根儿就没当正经,爰慧不免一阵气馁。一偏身,故意现出一副赌气的样子。本想故意使个小性子,让对方主动来求告。本来人家的事,该人家主动才对。曾经听爰慧的母亲说过,他的父亲,就是这种能耐,即使是举手之劳,也总要推三诿四,虚晃一枪,话到嘴边留半句。过分殷勤,自然会弄巧成拙,枉叫对方多心。

不料,人家却顺势合上了病历,扭身往外走。到了门口,方才停步,用一个非常迷人的手势,指指爰慧的脸,想说什么,又终于没能说出来,这多少给了我的替身一点安慰,想来人家还是有点动心了。欲言又止,仿佛怕开罪人似的,真若是一点也不相信,自然就不怕得罪人了。

可爰慧需要的,绝不仅是这些,半天的辛苦,完全泡汤了。姿势,还是原来的姿势,一点也没能改变。上举的双臂,时间一长,加上心里本来就十分烦躁,只觉得脱臼似的阵阵酸痛袭来。

“更可恶的是她的笑靥,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闪现。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她能跟我脑子里企待的那个人合二为一。可惜的是,她的形象挥之不去,而脑子里那个声音却又迟迟不见。就是这样,这一天,竟成了我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天……”

这个混蛋,竟然有点重色轻友的倾向,寥寥两面,就把我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相提并论了,倘若以后真恋上了,哪还有我的存身之处?看来男女之间的感情,真是最为自私的东西,就象我的战友共工,相柳不在场的时候,就数他跟我亲近,可只要相柳一到,立刻就变成了我的天敌……

006

“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希望,那就是下一次电疗,但愿它能助我一臂之力。可到了第二天,却不见安排。一问当班护士,说是医嘱已经停了。原来他们把我昨天的诈病,真是当成了一次类似癫痫的发作。我真想冲出去。对主治医生解释,可我又实在不敢承认自己是故意诈病……”

(www。。).

想不到弄巧成拙,聪敏反被聪敏误。据那些饱尝电疗之苦的老病友说,一般电疗,以两周为一个疗程,每次做之前,从隔天黄昏就开始禁食,并且把你当成重点病人一样,护士会一天测四次体温,脉搏,血压,昨天晚上根本就没让禁食,说明早就作出了决定。

“别人都怕成什么似的?你怎么还想自讨苦吃?”

那个自诩为电刑专家的老病友,不无诧异地望住爰慧。望了好一阵,他突然桀桀怪笑起来。

“哈哈,我明白了,你这小子,是不是贪图那个了?”

“你在说什么呀?”

本来浑身就怅怅得难受,叫他一说,爰慧心里更加不好过,恨不得当场给他一拳。

这位病友名叫鸫琊,是一位有名的炁功大师,与生俱来的特异功能,据说童年就已经蜚声海内外,不停精研,眼看就要出神入化,却不料走火入魔,才沦落到这里。只要不提他的炁功,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精神病人。就象爰慧一样,言谈举止,样样都很正常。尽管年逾七旬,却还是鹤发童颜,尤其是那一副面团团的福相,简直就象是我们星球的敬老院里跑出来的老寿星。据说地球人类非常歆慕的仙风道骨,尽是这一般模样。

而且此翁颇有眼色,人缘精到,就因为这一点,时常是这些病人活动时的指定头脑。以夷治夷,疯人院的医生护士,常让病人管理病人,就象监狱里常让老资格的囚犯当狱头。一些稍微存有一点理智的病人,也常常喜欢围在他的身边。擅长的就是说古,跟着他,确实也能减轻不少幽闭的苦闷。

早些天,听说爰慧要上电疗,就已经开过玩笑。说是电刑虽然十分痛苦,可有一样,却是一般人做梦也享受不到。大凡服用抗精神病药的人,都会变得性欲亢进,只要在临刑前想那好事,说不定不是痛苦,反而会有一种常人享受不到的快乐。他还特地旁征博引,说是社会上有些好事的家伙,为了使自己在那种时候特别快乐,故意预先把自己的脖子勒紧,制造一种强直窒息的感觉。

言下之意,自然不难叫人想入非非,似乎我的替身贪图了那些,才显得怅然若失。实际上,爰慧根本就没想到一回事。一则他可能还不够开化,二来他的寂寞,确实完全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索求,恐怕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哈哈,不肯承认了吧?不肯承认,就让我老汉来亲自检查,来,昨天的裤头没有换掉吧?”

在地球土著人类中,上了七十,就算古稀之年,不管是在旁人眼里,还是自己的心目之中,鸫琊都算一个老不死了,自以为有资格倚老卖老,尤其对一些半大不小的病人,总喜欢东摸一把,西掏一下。

本来就有一股无名火没有去处,爰慧一见人家那一脸的坏笑,腾地一下,就立刻冲了上去。但听得哎呀一声,只觉得一团热烘烘的烂泥,一下子拱到了自己的脚下,一不作,二不休,索性放开手,连踢带捶,呼五喝六地大施大展开了。

等到归复安定,爰慧又被绑在特护室的床上了。睁眼落处,只见昨天的那个小护士正躲在两个貌似虎狼的旧人护工后面,怯怯地望住他。只此一瞥,爰慧的心情立刻更显异样。尽管只是四道眼神匆匆一会,在爰慧看来,却是柔情无限,无限柔情,说不尽的嗔怨,说不尽的怜悯。那时候,爰慧对男女感情还有一点懵懂,却能感受到人家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关切,别说爰慧,就连我也不免有点心动了。

顿时,只觉得一股暖流,鼓荡着涌过爰慧的全身,却不象风那一样匆匆而去,相反却聚于体内一点,只觉得气海丹田之处一片澎湃不息,只恨没个好去处,一泄为畅。这些略微带点暧昧色彩的穴位,鸫琊了如指掌,常常给人现身说法。阵阵来自喉间,一阵紧缩,便会直贯而下;阵阵来自脚趾,几许抽搐,也是逆顶而上。爰慧的心思,甚至不敢过分追踪那些气流,只怕过分沉湎下去,会闹出一些不尴不尬来,刚才那份成心肇事的从容自在,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躲在里面,我真是又喜又愁。喜得是爰慧终于成熟了,不成熟的人,不可能情窦频频绽开,愁得是这家伙若真的堕入情网,什么也不管不顾,那我的希望,不说泡汤,至少又得大大地往后推迟了。

“一时之间,连自己也觉得糊涂了。一而再,再而三,我到底是为啥?从前不说,可这两天自己也觉得反常。本来一心只想找回那位腻友,可自从昨日见了人家之后,天平就开始不知不觉地倾斜了。尽管这个时候,我心里依然有一阵说不出的惶惶,却不失为一点满足的感觉,仿佛是惊喜异常,才会生就的那一种激动。早先的那位腻友,似乎已经不很重要。以致于医生护士们都走了,重归安静,我却全副身心,定向门口,哪怕是只能听到她的一点声息,都会感到非常兴奋……”

只是一墙之隔,走廊上放着一张护士值班台,只要病房没事,当班护士都会一直守在那儿,一天八个小时,那个女孩还得坚持一个多星期。在爰慧的脑子里,甚至还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星期,如何才能赖在这里不走。

当初的目的,爰慧不过是想替自己寻觅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在这算得上十分安静的特护室,自己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尝试着从前屡试不爽的入定办法,两眼聚焦于自己的鼻梁上方,人是觉得悬空了,却忽忽悠悠飘到了门外的走廊上,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个冤家身上了。

但见人家,对他的窥视,毫无察觉,或写字,或看书,一会儿支颐犯思,一会儿默首沉吟。无声无息的爰慧,甚至还想去扒开人家的衣衫,钻将进去,却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功力不逮,还是定力欠缺,眼看着就要临门了,却总是一阵气血翻滚,头晕目眩,几次三番,尽是无功而返。

果不其然,这个家伙开始坠入情障了。要让他知晓了我还存在,始终潜伏在他的脑子里面,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般不知廉耻?一时之间,弄得我也是心痒难搔,若不是早年训练有素,只怕有人也要同流合污了。

“本来,我完全可以制造一点响动,招引她进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仿佛任何针对人家的举动,都是一种亵渎似的,我竟然有点怕上了那个冤家。说也滑稽,不过是见了几面,我连人家姓甚名谁也不知道,竟然会有如此复杂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很下流,已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典型的一副自责自罪,却又欲罢不能的彷徨,医生在给病人讲解精神病学知识的时候,描绘过这种症状,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陷身于那种罪恶的渊薮,却又控制不住一阵阵令人羞惭的冲动。若非还残存着一点自我控制能力,我真想大声叫唤出来,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那一股劲道,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

“惶惶之中,那个老混蛋的粗鄙玩笑,竟也来凑热闹,甚至盼望着他的东捞西摸。虽然没有体验过人家所描绘的那种感觉,竟也成了一种急不可耐的渴想。而且那种热望在渐渐明晰起来,宛如亲身经历一样真切。从前一个病友,也是被单独关在特护室,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解除了自己的保护带,然而他却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悄没声地用保护带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悬在床梁上,下身裸露,双手紧紧抓握着自己的命根子。尽管后来见到的尽是一片狼藉,神态却是无比舒泰。等到值班护士发现的时候,他早已进入极乐的不归世界。鸫琊老头的故事,不象杜撰,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有不少老病友为他作证……”

“到最后,我都不敢阖上眼了。手脚也不敢随便动弹,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解脱出来,干出傻事。实际上,这次他们把我绑得很紧,稍微一动,便有钻心的勒痛。接二连三闹事,他们肯定对我有所不满,稍微加点力,也算发泄一下他们的恨意。那几下重炮,我肯定把那鸫琊老小子打得不轻。若让他的家属知道了,肯定会来找医院的麻烦……”

“据他自己吹嘘,年轻的时候,倚仗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特异功能,挣下了不少钱财,据说几辈子都花销不尽。本该是童子不破身,不能嫁娶,自然无嗣无息,一人独居,可他却不缺亲戚晚辈,不管是过继,还是远房,说起来侄甥也是一大群。依鸫琊自己来解说,人家到底是在想着他的身后了。不管怎么说,毕竟也算一个不好捅的马蜂窝。若在从前,这点谈不上什么顾虑,一切自有父母打发,尚且轮不到我来操心。只是想到了累科相加的稷家,不免有点担心。至于鸫琊的侄甥辈们,只怕还会恨我不够狠心。毕竟老小子一天不死,就一天不能动他的东西。夜长梦多,换了我,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思。照此算来,他们绝对不会有稷家一样的心劲。可世人惯好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我也不该自己往枪口上撞……”

如此放逐自己,海阔天空,胡思乱想,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脱缰孤行的心猿意马。我的替身也确实挣扎过几下,同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