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4部分阅读(1 / 1)

作品:《山海别经

爰慧终于憋不下去了,十分凶狠地盯着人家。假如说起初的一霎那,还有一些羞怯和不忍,这一会儿,就再也不管不顾了。认真审视之下,发现对方也不过是一个低人一等的混血后裔,只不过修炼有方,让人一时觉察不出她跟新人老妪的区别而已。再看默立旁边的老护士,竟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讥笑,心里更是有恃无恐。

“你说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已经出事了?还是你故意的安排,成心不让人家来见我?你说!快说……”

“万能的圣灵啊,请您赶快拯救这个苦命的孩子吧!我的孩子,你不要着急,请听我解说……”

“谁是你的孩子?!不要以为你这样打扮,我就认不出你是什么东西。到底是在拯救谁啊?依我看,还是祈祷你万能的圣灵,赶快拯救拯救你自己吧!一个贱民,永远是一个贱民……”

事后,爰慧自己都埋怨自己太过粗鄙,也可说是情势使然,这个社会,就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一个低等的庶民,若想跟新人,尤其是新人贵族打交道,必须做到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若有半点违拂,斥骂一顿,那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再说爰慧当时的心情,简直跟一个被盗的人没啥两样,本来满怀热望回家,可一进门,却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洗劫一空,徒有四壁了。

“万能的圣灵,请您宽宥这个不幸的孩子吧!他并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只是一个不幸的误会,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疏忽。万能的圣灵,请您再次原谅我吧,也原谅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好了,好了,我不骂你就是,你还是赶快回答我的问题吧……”

实际上,爰慧的心里也何尝不清楚,尚华只不过是按照既定的日程在轮转,这会儿,她也许在为另外一群病人服务了。发泄一阵,爰慧终于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严格地说,我所了解的爰慧,确实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常见到新人动辄侮辱贱民,可他自己却还没有那么强烈的等级观念,甚至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还在内心深处替人家暗暗抱过不平。对罘浼的态度,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就是这个时候,他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人家为什么一反常态,旁边那一个热衷于看好戏的老护士,似乎也瞧出几分端倪来了。

“你起来吧!只要尚华不出事就好……”

“孩子,有你这么关心尚华,真是她的造化,我替那个苦命的孩子谢谢你了……”

爰慧顺手扶了一把,她不无感激地站了起来。

“万能的圣灵啊,我真不知道你是那么关心可怜的尚华,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安排她来跟您告别。这是我的疏忽,只能再一次请你原谅……”

“谁特别关心她了?真是欺人太甚。只是你们一点礼貌也不懂,是不是?算了,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特地来告别啦,只要她没事就好……”

怕再多说下去,自己就要露出馅来,爰慧只想赶快打发了她。这会儿,忽然意识到老护士的表情,好象不光是在看热闹,心里兀自先怯了几分,脸上也不免讪讪起来。

“孩子,我会弥补我的过错,假如尚华的不辞而别,给你带来了烦恼,我现在就替她跟您赔礼道歉……”

那个只知道一味悲天悯人的老嬷嬷,似乎根本没意识到爰慧的尴尬。可他又不敢再行呵斥,若再引出一大堆废话,岂不自找麻烦。守护在门口的老护士,都快忍俊不住了。

“好了,你就去吧,谁稀罕你的赔礼道歉了,我想休息了……”

爰慧心里确实盼着能多见尚华几次,可也不敢,且不说一个贵族所必要的矜持,就是不算身价,也总显得有点唐突,说不定尚华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滑稽的笑话。

“是,爰慧先生,是我干扰了你的休生养息,再一次请您原谅……”

安姑躬身而退,临转身,还深深地看了爰慧一眼。瞧着她僵硬的背影,似乎比爰慧的内心还要痛苦几分。

回到大病房,我的替身真想再寻机大闹一场,可再也见不到他的意中人了,纵然闹得天翻地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无可奈何,只能闷头睡觉。自然不可能真的睡着,满脑子的心猿意马。

想了半天,他甚至为自己惩罚稷腾的行为感到后悔。一点皮肉之苦,爰慧自认应该可以忍受,实在不行,完全可以找自己的叔叔去惩戒,而不必把自己拖累进来。他的叔叔若能出面,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难堪了。专司治安的差官,应该当仁不让。

“倘若我忍了下来,至少我身边还有一个罘浼,不说退而求次,自从有了跟尚华相处的体会,每天陪送罘浼的那一时刻,现在回味起来,竟也是我有生以来最为快乐的一段。尽管我当时比现在还懵懂,可从来没有为陪护一个混血儿而自轻自贱,相反,我每天都有一种期待,把它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做。尽管一路上我们很少交谈,每次看到她进了自家的院门才折身而返。罘浼天生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她跟我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而且总是在喉咙深处轻吟一下,给人的感觉,似乎永远是极不情愿……”

“尚华就不这样,这个混血姑娘竟敢嘲笑一个天生的贵族,迄今为止,那一种银铃般的笑声,还在我耳边萦回不绝,尤其是那个飘舞旋转的身影,简直叫人不敢闭眼。我本来也完全可以当场追究她的无礼,可我竟没有想去辨别她的身份,一切竟往好处着想,居然还对人家低三下四了一番……”

“我不是不想拯救自己,比如狠狠诅咒她们,根本不值得一提的贱民;告诫自己,不过是一个已经被药物阉割了的废人;我不过是需要一个女人,而对我这样的门庭,找一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等等,不一而足。怎么恶毒,就怎么来,可根本不能奏效。相反,想再次见到她们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简直到了不能自己的程度。我甚至还在做着白日梦,想着自己已经成了爰家真正的主人,我把她们统统收为下人,这样,我就可以和她们天天朝夕相处,尚华的活泼,罘浼的静谧,我就象天仙一样不受羁绊,自由自在,那一份快乐,自不待说……”

想不到这个家伙,不仅擅于触类旁通,竟然还有折枝攀节的一份花心,我只有向老天祈祷了,但愿他不会陷得太深,全然把我抛在脑后。不过,我倒有一个想法随之形成了。且不妨藉助他的这一种心理,引导人家赶快逃离这里。我的爰慧已经开始成熟了,应该可以上路了。

“……假如为此而发病的话,这一次,恐怕我是得真疯了。到了最后,所有的念头,凝聚成一个,我要出去,尽快出去,我要逃离这一个该死的地狱——疯人院。不管采用什么手段,我才不在乎呢……”

这个时候,爰慧忽然想起了鸫琊老人。人家曾不止一次地吹嘘过,自己具有不少特异功能,其中一项,好象凭着他的意念发功,能把东西,从一个地方,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包括一个大活人,甚至他自身,什么铜墙铁壁,锁栓镣铐,全然束缚不了他。据说最为厉害的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全身镣铐禁锢,然后放入一个全部焊死的大铁箱中,当场被埋入地下几十尺深,不一会功夫,他就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安然无恙,衣履齐整,仿佛他也是一个根本没有离开过现场的观众,而那些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观众,根本无从知道他是如何脱得身。

“……倘若我有他的本事,那疯人院的道道铁门,层层锁栓,就根本奈何不了我了。只可惜,又是叫人后悔的事情,我不该把人家打成那样,尽管他喜欢捉弄人,不也是出于无聊吗,毕竟是一个无辜的老人。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心存疑虑,他既然如此无所不能,为什么还要甘心就缚呢,疯人院的这些道道坎坎,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根本就不可能关得住他。莫非真如他自己所说,人老了,与世无争了,权当疯人院是养老院了,反正呆在里面是孑然一身,跑到外面也是一身孑然,可疯人院里毕竟还有不少相熟相知的病友,能够朝夕相伴……”

“什么?!你想逃跑?”

在我的替身几次主动巴结之后,老人终于跟他重归于好,起码的赔礼道歉,那自不用说了。这小子算是搔到了老头的痒处,这鸫琊最吃不住哄了,尤其一个孙儿辈的年轻人整天环伺在膝下,比什么都叫人满足。一开始,也不是没有给过白眼,可经不住爰慧一再央告。只是一旦听懂了爰慧的想法,不免大吃一惊。两道雪白的寿星眉,攒得直竖,活象兔子的两只支楞着的耳朵。

爰慧倒不用担心人家会告密,在正式袒露心事之前,已经指桑骂槐地威胁了一次,说是准备豁出去了,谁也别想阻拦,否则,得不到好果子,可别怨天尤人。好在老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当即堆满了同情。看来那顿暴打还是颇有成效,人家可是记忆犹新。

“要说也是,象你这样的情况,要想堂堂正正地出去,也是没有多大的希望。可要在里面泡久了吧,恐怕结局还不如我,你看我废人一个,除了吃喝拉撒睡,还是吃喝拉撒睡,最多找些肉麻当有趣,打发时光。唉,我可是彻底完了……”

(www。。).

爰慧可没功夫听人家叹苦经,直想赶快讨个好主意。

“您的功夫到底还在不在?能不能送我出去?”

“我的功夫?嘿嘿,我要还有一点从前的功夫,自己不会先用?那些兔崽子,只怕我老死之时找不到我,才下狠心把我关在这里。我要能出去,偏要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他们干着急,统统傻了眼,我才快活……”

“哎呀,您的事情,咱们容后再商量,先说说有什么办法,能赶快帮我出去……”

“哪还会有什么好办法?除非你自己会搬运术,不!搬运术也许根本不管用,遁身术最好,可惜你不会,这种地方,你就是长了翅膀,也不一定能够飞得出去啊……”

“不会吧?当年您那么火爆,难道就跟我一样,只会想些笨办法?”

“当年?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要不是走火入魔,当然,不说了,肯定是有人妒嫉我当年的风光,施了法术,成心陷害,我能有今天吗?象你这样的小子,别说一天到晚围着我叽叽咕咕,就是想见上真佛一面,恐怕也是难于上青天呕……”

“哎呀!老爷子,我求求您了,您不要卖关子好不好?我以前确实得罪过您,可我不是给您赔罪过了,您要再不乐意,干脆打回去算数……”

“小子,你老爷子还没有这么小气呐,不是我根本想不出办法,实在也是太为难了一点……”

“难?老爷子,您有什么好法子,尽管大胆说出来,哪怕是比登天还难,我都要试一试……”

“嚯!岂不笑话?你要能登天?还会再来求我?”

说得也是,不由叫人气馁。老人不无狡黠地审视了半天,忽而拍了拍爰慧的肩膀。

“你真要是有决心,咱们倒是不妨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您尽管说!”

“练功啊……”

“现在练功?!”

“对!反正耗着也是这么耗着,说不定练出点什么名堂来,我就可以教你那些神奇的遁身术了……”

“那……您干脆直接教我遁身什么的,不就行了?”

“谈何容易?你老爷子一出娘胎就练童子功,多少个寒暑,方才扎下了一点根基,就这样,要想遁身,移形换物什么,也是时灵时不灵。你小子想不劳而获,一蹴而就?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里还有谁能?要不然,岂不逃得就剩咱们两个了?不是我一点也不肯听您的话,老爷子,只怕我就是练成了那个功夫,到时候也跟您一样,七老八十,哪怕就是撵我,我也不一定会肯出去了……”

“可你也不能凭空着急啊,说不定练着练着,又想出其他好办法来,反正从这里逃跑的法门不好找,要不然,真如你刚才所说的,再留在这种鬼地方的人,恐怕是笨得不能再笨的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了……”

“哪……看来只好这样了,我还是先跟您练着吧……”

“可以,不过……”

他迟疑着,似乎有点疑虑。

“有什么条件,您尽管说,只要能让我尽快出去……”

见爰慧慌不择路的样子,鸫琊脸上顿时浮起了几分得意。

“条件也非常简单,本是不传之秘,你若想好好学,必须拜入我的门下,今后得对我唯命是从……”

“这……”

由不得爰慧不迟疑,什么都听他,倘若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