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5部分阅读(1 / 1)

作品:《山海别经

“这……”

由不得爰慧不迟疑,什么都听他,倘若需要立马就死,那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我的替身倒不是过分顾恋自己的性命,只是人也没有了,能不能出去,还有什么分别。不过只犹豫了一下,爰慧心里又在想:我生来就是一条蹇命,若能偿我心愿,倒也不必过贪,反正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好吧,即使您让我现在去死,我也是毫无怨言……”

(www。。).

“哪能呢?假如你死了,你的心愿还能得偿吗?再说,我老汉聪明一世,难道还会糊涂一时,能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吗?”

这老小子似乎早已吃透了对方的心思,脸上笑得更坏了。

“就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我也不一定愿意哇。日后我费尽了心思,把一身神功传于一个死人,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再说练功的坯基,本来就很难找,要不然我还等你来做我的传人?我吗,不过是怕你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模一样,一心甘为名缰利索所拘,急功近利,好逸恶劳,到头来,实在是吃不得这一份苦头……”

“哪您放心,我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苦头难捱?我想再苦再难,总也不会强过电刑的滋味吧?”

他这么说来,爰慧倒是自个儿先放下了心。一时之间,他也迅即转了一个念头:姑且把人家的功夫骗到手再说,届时真有勉为其难的命令,只管想法子敷衍就是。想来他的本事已然尽失,不过仅知道一些练功的法门,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遭人囚禁,只怕到时候,纵然有心,力也不足了,真想奈何,也实在是奈何不到哪里去了。

“您若再不信我的话,我不妨对天发个毒誓。”

说着,立刻噗通一声跪下,双目紧阖,两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起来,只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只缘爰慧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发什么誓好,但又怕老头瞧出了破绽,便想真的发一个誓,斟字酌句,应验了不至于太伤害自己。急中生智,当真在心里默诵起来。

“中洲艮山人氏爰慧,对天发誓,假如有朝一日违背师命,让我先遭尚华非礼,再被罘浼肆意强暴,绯闻不断,声名狼藉,永受世人唾弃……”

“好了,好了,你赶快起来吧,要不然人家又以为你犯病了,常进小号,滋味实在不好受吧?要说我早已踅摸着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也考察了良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肌肤,劳其筋骨,这也符合你的遭际。待会儿放风外出,找一僻静之地,先完了必不可少的拜师大礼再说。尽管我们身陷囹圄,一切就简,礼却不可废,束脩供奉,更是不得马虎了事,一千金币,乃是我早年就已立下的授徒规矩……”

苍天在上,一千金币?!怪不得他找不到徒弟,这世上,为拜师傅,一掷千金的人,恐怕就是不好找。爰家现居的别墅,在本城不说数一数二,十佳之内,应该不成问题,据说也不过五六百光景,而且,还是州府根据官价所配。乃父吃的本是朝廷俸禄,每年也不过百数上下,且不说父母他们会不会答应,就是咬牙硬挺,毕竟也大大超乎了爰家的能耐啊。

“不用着急,这一笔钱不用你现在替我筹措,等你学成了我的本事,自会财源滚滚,想挡也挡不住,想躲也躲不开,到那时,你就一点也不觉得为难了……”

难怪传闻中,老小子这么有钱,原来他把人家的未来也算计在里了。一时间,爰慧真想再进一步,干脆认一个干爹得了,要不再便宜一点,干祖父也行,只要有继承权就好。从这一点上,看来爰慧真是他父亲的嫡出。

“这些,我只不过是声明在先,你暂且不用过分费心,再说你父亲身居要职,实在难以做到一身青白,难道你就从来没听说过?十年州牧,半个城池,七分官府,三成师爷。只能怪你家门不幸,唯一的子嗣又得了怪病,否则的话,只要有稷家小一半的本事,你完全可以藉着你父亲的名头势力,不用狠捞,也能抵得上半个州牧了。不过,我可要的是你将来的本事,种树乘凉,老汉我自然该得几分福荫。好了,该说的,我也都差不多说完了,过了一会儿,大礼之上,我自有门规戒律,将一一嘱咐于你。喔!对头了,你刚才到底发了一个什么样的毒誓?”

“我……”

“怎么?!还没正式开始,就想欺师灭祖了?”

“对!我就是说我若欺师灭祖,将来不得比师傅您老人家好死……”

“不得比我好死?这算什么意思?”

“那……那就是比您老人家要死得更加悲惨,比方说,假如您老人家,我说的是假如的情形,可不是成心咒您,您老人家如果是失足投河,我的身上必定绑上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头;如果您是不幸触电呢,那您一定是低压电,我必须而且肯定是高压电;如果您是全身溃烂而亡的吧,那我的身上一定满布蛆虫,蚊蝇横飞,就在临死的那一霎那,也不得片刻安宁……”

“亏你这小子真想得出来……”

老头乐了,倒也没见什么起疑。

008

每天上午巳时,下午申时,只要没有复发迹象的病人,都会被放到大院里去散步,据说这也是治疗工作的一部分,是教会倡导的新鲜做法。对我的替身来说,什么都是一样,不象鸫琊老头院龄悠长,经历过从封闭到开放的全部变化,自有一番饱经沧桑的感叹。尽管鸫琊一再说现在的疯人院越来越人性化了,几乎所有的病人,还是在心底里把这里视同监狱,故此也把这些时间称作放风。

据鸫琊说——反正他进疯人院的时候,爰慧的父亲还不到爰慧现在的年纪,当然一切只能以他说的为准。教堂与疯人院,就只有一墙之隔。这大院,也已经过了教会的改造,早先只是一片碎石场,如今已有亭台假山,几汪静水,其间盘绕着卵石铺就的曲径甬道,矗立着几棵只遮天不挡人的巨型银杏,余下的尽是厚如绒毯的草坪。

最中央的那一个假山上的亭台,静水环绕,巉岩护挡,最为僻静。拜师大礼,就选择在那儿。为了不至于过分惊世骇俗,鸫琊嘱咐几个对他言听计从的老病友,在四角把风,主要是怕被医生护士们瞧见了,还以为他们是旧病复发呢。

亭台石砌而成,挑张南面的石凳当成主席,鸫琊正襟危坐,一脸肃穆,爰慧在人家的耐心指点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他便清了清喉咙,慢悠悠地开了腔。

“且不说诸洲左门旁道,我中洲泱泱大地,固有三教,本出一源,立宗各异。唯仁教尽性立命,着眼天下;禅教养性听命,渡人渡己;阐教练性寿命,伏魔卫道。中原炁功,乃我阐教护法之大宝,源出远古通天门下。通天教派本属三教之一,只缘有人因技废道,破门自立,才有阐截殊途,正邪之分。其中截教一支,自诩得道正宗,设醮立幡,故弄玄虚,沽名钓誉,惑官愚民,一味逐臭身外之物。唯我阐教一支,全盘接承了练性寿命的通天开宗本旨,不事张扬,乃属正宗之唯一正宗。既入我门,渊源流传,自当心中有数,方能不为邪门所蛊,不受歪道所魔。我教开宗立派,已历数千年,高真大德,自是不少,只缘讲求避世隐修,故此俗世只以为截教才是通天的嫡传。这些个中要点,你可是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私下里,爰慧却是嘀咕:不就求你教点功夫,翻那么多陈芝麻烂谷子,又有什么用,若非急于脱出樊笼,再正宗唯一的东西,我也不会稀罕。而且动辄就是数千年,颇有死无对证的意味。想虽这般想,脸上却依然还是一片恭敬,只缘老头子的两支目光,一直在不停地审视着他。

“我本阐教毛山派第七十三代弟子,师承毛山真人,我派与别派自有不同……”

(www。。).

细细一辨,我差点忍俊不住,怎么说着说着又分裂了,是不是阐教之中的其他派别,又忙着沽名钓誉,蒙财骗钱去了?再一听,果然道貌岸然的老头又开始编排人家的不是了。好在爰慧没我这般细心,照旧一本三十六正经的样子。

“我派选徒,历来讲究可遇不可求,不得其人,绝不轻传,绝对不同其他教派,广种薄收,良莠不辨,鱼目混珠。你爰慧,虽然出身官宦之家,富贵簇身,荣华难拒,却不失为一个志慕清虚,心向大德的旷世难得之材,慧根独具,夙愿早现。我现在正式收你为毛山派第七十四代弟子,以续教脉,传承正道……”

如此丰腴的赞美,真让人心痒难搔,可没等爰慧来得及表示一下,老头忽然把脸往歪里一拧,立刻声色俱厉起来,由不得人不浑身一个激凛。

“阐教门下毛山派第七十四代弟子爰慧听训,我派自开山立宗以来,门规森严,背教违规而被废黜者,并非一二。我现将教戒门规一一诫示于你,你切谨记,若有触犯,莫怪汝师我没有声明在先。”

“是!弟子谨记!”

这一下,爰慧可不敢马虎了,听起来,好象这老家伙,确实是有充足的理由,能够有恃无恐。

“舌本心苗,舌动心记,好好听着!我念一条,你复诵一遍……”

“是!弟子遵命……”

“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

“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

“行无名,行清静,行诸善。”

“行无名,行清静,行诸善。”

“行无欲,行知足,行推让。”

“行无欲,行知足,行推让。”

“此乃本派九行二十七戒……”

突如其来的一个格愣,我起先还以为老头的记忆力发生了故障,不见后文接上,但听啊的一声惨叫,没来得及抬头去看,自己脸前也是一黑,爰慧的嘴脸,也突然给人捂住了,连惊叫也都来不及。

那一声惊叫,自然是老头所发,可也仅此一声,随即见一个护工装束的旧人大汉,反剪了他的手臂,另外一个人很快用一只黑口袋蒙住了头面。爰慧也就多看了这么一眼,随即也被人如法炮制了。而且在钻进黑口袋之前,竟还把一颗核桃塞进了爰慧的嘴巴,然后再封上一条很宽的胶带,硕大的核桃,正好把他的舌头压得一点也动弹不了,怎么张嘴,也无从出声。

我的替身的感官,便是我的感官,他若眼不能视,我也就变成了睁眼瞎子;他若听而不闻,我的耳朵肯定也跟聋子一样成了摆设。先是眼前一黑,随即耳旁响起了呼呼的风声,只觉得爰慧犹如一只小鸡,被人拎着狂奔。我起先觉得他们真是医院的护工,肯定是有人到医生那里告了密,以为爰慧他们旧病复发,又要抓去蹲小号了。

想来也好,爰慧跟老头毕竟更多了一些时间,单独相处,名正言顺,见那老头适才狐假虎威的样子,似乎肚皮里颇有货色,不啻是一个进一步了解地球文化,尤其是中洲文化的大好机会。

兀那风声久久不止,我方才觉得有一点不妙。那些旧人护工,总不至于抱着他们两个一个劲儿在大院里兜圈子吧?其后,我们好象被人搁到了一辆车上,因为风声已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爰慧的身子开始强烈颠簸起来,耳边还不停地听到嘶吼的引擎声,时起时伏的鼎沸人声,仿佛我们穿行在一个熙熙攘攘的集贸市场里面。

我想,这会儿,我们肯定已经到了院子外面。这么说,有人把我们救出了疯人院?严格地说,也许是有人把我们劫持了。该不会是我的战友来救我了?可他们怎么能够知道我匿身在这里?虽然说我们的星球已经拥有了先进的灵感遥测技术,可毕竟还不是十分成熟,再说头几年,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好几次发出了遥感信号,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回音。我也知道,灵感通信,如果没有专门的场量增效器帮助,只能是一句空话。但我还是拚着大量消耗人家的能量,好几次,都差点把我的宿主玩掉了小命,在外人的眼里,似乎每次都是我的小替身,因为怕摔而恐惧,自行憋气。

该不是前一段时间,爰慧情热大炽,能量特别充盈,无意之中,增强了我的灵感传输信号,而我的战友恰巧就在附近,也许是正好路过。如果他们一直在附近扎营的话,恐怕早就找到了我。不管怎么说,我得做好准备。

“看电视新闻,经常听说海外时有劫持人质的事件发生,特别是瀛洲与凤聚两洲洲正式开战以后,可说一日数起,层出不穷。中洲大地,远离战区,跟人家也没利害冲突,所以一直风平浪静,莫非这是第一起,而我们正巧中了头彩……”

爰慧自然不会知道我的心思,他这么一想,竟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