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94部分阅读(1 / 1)

作品:《山海别经

说这话,我的替身是动了感情,因为他随即想到了惨死的父母,确实是一种有家难归的感受。

“公子不要难过,是不是这样,公子暂且先在这儿歇息一阵,现在我们旧人进历山城倒是比较方便,因为看守历山的都是我们有穷国的王宫卫队。我给您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您家里的情况,再作决定如何?”

“这……那多谢大爷了,可我……既然人家要拘押新人,我留在这里,岂不是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公子多虑了,人跟人不一样,我们这里属于有穷国的边野村落,有些跟自家的旧人奴仆要好的新人贵族,还往我们这里逃呢。况且您已经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们怎么能把你拒之门外呢……”

“公子不用多说了,他是我们的巫师,一村之长,凡事都是他说了算……”

那一个被称作福嫂的女人,再也憋不住了。

“不错,鄙人是本村的巫师,贱姓尨,名圄……”

“尨圄?哪大爷您跟有穷国的冬官之长大司马尨圉尨大人如何称呼?”

“那是我的嫡兄,请问公子,您认识我的大哥?”

(www。。).

“我有幸去过有穷国的王宫,跟他有过一面之交……”

“那更是自家人了,既然能去震山岛上的王宫,想来公子也不是一般的新人庶民。不揣冒昧,敢问公子贵姓?”

“啊,不才姓爰,家父忝居艮山州州府的师爷……”

“那爰翼爰大人就是您的令叔了?”

“真是,怎么,尨大爷也认识我叔叔?”

“咳,怎么说呢?旧人村落遇盗遭抢,一般州府官差都不愿答理,即使接了状子,也是敷衍了事。唯有令叔眼里,才有我们这些旧人部落的贱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只要受过令叔爰大人眷顾的人,谁也不会忘了他的恩情……”

“哪尨大爷,您有我叔叔的消息吗?”

“我也想知道他的下落呢?听说有穷国的王宫卫队开进了历山城,我就想找他,要是他真的无路可走,完全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先避一避啊……”

这话,我听着倒是起了疑。这里毕竟也是有穷国的境地,难道还有治外之权?有穷国的叛军容不得新人,难道这里就能成为新人贵族的避难圣地了?我的替身听我一说,也不免将信将疑起来。

“哪我先替我叔叔谢了……”

“这么说,爰公子知道令叔的下落?”

“这……”

要不是我及时拦阻,这家伙又要脱口而出了。就是这德性,架不住人家几句好话,就想把心窝子都掏给人家。殊不知面前的也是旧人一族,正是他们有穷国挑起了叛乱,而且此人还有一个兄长在朝为官,怎么能一点警惕性也没有呢?依着我的心思,恐怕连真名实姓也不该告诉人家。现在顾念着一点救命之恩,可谁能保证人家一转身不会去告密呢?毕竟救人是小义,民族利益才是大义。

“我回家一是探望我父母,二来也就是想看看我的叔叔……”

“公子既然是爰家子弟,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那些兵勇们,只要一听说是原来新人的贵族,根本就不容你辩白……”

这个时候,我的疑窦倍增。既然这一位尨大爷如此熟悉爰家,怎么对爰家双亲的死讯只字不提。莫非他们刚才见识了堆放的神力,但怕以他们自己的力量擒获不住,暂且先来一个缓兵之计?一念至此,我赶紧给我的替身晓以利害。

“哪怎么脱身?”

“哪些软管呢?”

就在脑子里交流了这么简单的两句,他就旋即明白了我的意图。

“对不起,尨大爷。我得先出去一趟。我给人带了一批货,因为急着救人,我把它们扔在了湖边。一时半会,差点给忘了。你看我这记性,要不然怎么跟人交代呢?”

“是不是这个?”

外面忽然有人插言,那捆软管竟给抱了进来。

“想着这地方从来没见过这一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定是英雄情急之下,遗弃的物品了……”

暂时没辙了,爰慧转而质询于我。至少我的替身已经恢复了应有的警觉性,我也就只能叫他稍安勿躁,先跟人家周旋着,等到有机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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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这一天夜里,小亓村似乎正赶上了一个节日。村头点起了熊熊的篝火,中间一大堆,周围不少小堆。爰慧被请出去时,那里已经围着不少的人了。开始还以为我们是赶巧了,一问之下,方才知道这个篝火晚会还是我的替身给人家带来的呢。

有穷国的祖先,原来都以打猎和打鱼为生,只是人口多了,光靠渔猎已经不足以维持生计,方才改为耕种和饲养。现在这里已经很少能够见到大型的野物了,那种大野猪原本很多,这几十年来却也是难得见到一头。所以一旦有所猎获,便认定是一种神赐。就是猎获者本人,也不敢任意处置。必须全村人聚集在一起,由巫师主持,先祭拜神灵,乞求神灵能给他们更多的恩赐,然后再共同分食,让神灵的恩泽遍布所有的人。

所谓的村头,实际上是这个村落的一个主要通道口。一块平地,地方不是很大,已经叫人挤得满满撑撑的了,所有的人都是围着一个个小火堆坐。安排给爰慧的位置,是正对着路口的一个火堆,就那个火堆的人少,宛如一个主席台似的。尨圄已经在那儿站着,似乎大家都在等着爰慧的到来。

果不其然,一见我的替身出现,人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尨圄也快步迎了上来。等到全部落坐,欢呼声方才平息下去。

(www。。).

“诸位乡亲,上天在今日不仅赐给了我们美味,也把一位英雄送到了我们的面前,让我们一起来感谢神灵的恩赐吧……”

象是开场白,只见尨圄一摆手,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又见他不知怎么一转,脸上已经蒙上了一个十分怪诞的面具。紧接着有几个人吹响了牛角号,鼓也响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乐器,那种声势,给人以森森然的感觉,仿佛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在鼓乐声中,尨圄开始粉墨登场了,嘴里嗬嗬叫着,蹦蹦跳跳,我也看不明白,但从村民们无比虔诚的神情来看,这肯定是一种非常庄严的仪式。老是几个重复的动作,我的替身很快就神不守舍了。

眼睛一溜,这才发现中间的大火堆上,已经竖立着一个马扎似的轱辘架,那头野猪,已经被扒了皮,正穿在一根树枝上烤着呢。吱溜吱溜,逼出来的油珠,滴在火堆上,呲出一连串火星。香味四溢,直冲鼻腔,旁人似乎都沉浸在那种神秘的宗教气氛之中,我的替身却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跳了老半天,方才停歇下来,最后一个刀斧手割下了猪头,双手捧给尨圄。而尨圄鬼画符似的做了一连串动作之后,就把那猪头扔进了火堆。自始至终,嘴里念念有词,尽管谁也听不明白,但我也多少明白了一点,人家的分配,把神灵也给算上了,这是一种回报,表示对上天的感激。

英雄的待遇,便是在众人分食之前吃到第一块肉。我的替身本想谦让一番,尨圄便告诉他这是规矩。按理说,野猪肉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后来我的替身跟我到中土,有幸尝试了驴肉,都认为驴肉也比野猪肉好吃得多了。只是他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刚才的三碗米汤恰好成了开胃之品,所以那种卡喉咙的东西,也吃得分外之香。

喝酒,吃肉,跳舞,唱歌,接下来的那种场面,虽然比起有穷国的王宫大宴,简陋了许多,倒也不少热闹。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

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

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

不忮不求,何用不藏。【注释:引自《诗经·雄雉》】

那个名叫福嫂的女人,看似粗手大脚,嗓音倒是细腻委婉,只是略带一点沙哑,仿佛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击一只已经开裂的瓷碗。歌词的意思不甚明白,但听音律仿佛是一个独守空门的怨妇尤女在泣诉苦艾。唱到后来,很多女人都跟着附和。现场的气氛,当即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那一开始的祭祀仪式,又重新回来了。

我这才发现,到场的人中,绝大多数是女人,至于男人,不是孩子就是老头,如尨圄这点年纪,居然还算比较年轻的了。

“她们唱的是什么?”

忽然发现尨圄的神色也很凄幽,我的替身终于忍不住了。

“咳,女人吗,只要离了男人就象塌了半边天似的,这些草鸡还能孵出凤凰来?无非是在思念她们的丈夫而已……”

“是啊,怎么不见一些青壮年的男人?”

“看来爰公子真是久别故乡啊,您想有穷国想跟中土大都对抗,能不广招兵勇?只要年纪合适一点的,咳!若不是我忝居着本村的巫师之位,只怕这会儿坐在这儿陪您的,也不该是我喽……”

“哦……”

“来,谁有心思去管那些娘儿们的事,英雄必定海量,我们爷们只管喝酒……”

此情此景,自然谁都无话可说了。爰慧忽然联想到了他的未婚妻阿依,还有他的父母和叔叔,心头愈发沉重起来,只见他跟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就猛喝了一大杯。他虽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乡曲俚调,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随着曲调,在自己的腿上敲起了节拍。一边敲打,一边不停地喝酒。

小亓村的酒远不如有穷国王宫的上口,过于苦冽,看来酒度也要更加浓烈一些。几大杯闷酒下去,眼皮就有些撑不住了。这是我的疏忽,原以为他的酒量不尽于此,那一回王宫大宴之上,可比现在喝得多。也许是空腹喝酒的缘故,这会儿很快却不行了,最后竟然一个倒栽葱,往桌上一趴就呼呼睡去了。

酒醉之人,感觉还能保持,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纵然有所警悟,也一点也使不上劲。但听一声轻喝,我只觉得有人把我的替身抬了起来,好象在奔跑,按照我的记忆判断,人家好象要把他抬到很远的地方去。我蓦然警惕,不由得想到了刚才的怀疑,莫非这些人真是忘恩负义之徒,趁着人家酒醉,想送到有穷国的军营去邀赏?

蒙蒙胧胧,好象被送上了一条船。咿呀几声,那船似乎已经离岸而走。

“咦!还真是爰公子……”

“大哥,您没看错?”

(www。。).

“不错,这脖子上有条剑痕,正是武罗所伤,那一天还是我给他上的药,一般人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即使假冒,也不可能做的如此逼真……”

“可他不该说是从外回家?还故意化装成我们旧人的模样。另外您说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生生地把一头野猪一撕两半,还是徒手,那一种神力,只怕是神羿重生,也不敢如此托大……”

“反正形貌一点也不差,至于他为何有那般神力,为兄也一时想不明白。反正那天他不辞而别,我们都觉得有点蹊跷。看他那天在武罗剑下的模样,不仅是一介无用的书生,还好象是一个根本没有胆子的窝囊废。若不是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只怕大王说什么也不会厚待于他。后来寒浞说他不仅跟大王的爱妃嫦娥有染,而且与叛臣逢蒙也有瓜葛,我们也只不过是将信将疑,若不是王子浇——不!现在该称那小贼为寒浇了,和他的兵士在逢蒙的窝身之处,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只怕当时谁也不会相信那个老贼的鬼话……”

“照您这么说,他的来历不还是非常可疑的吗?”

“孰友孰敌,一时难以分别。不过,算着他那回在叛臣逢蒙的帮助之下,竟敢带着大王的爱妃私奔,我也不敢把他看做朋友……”

“对啊!大王失国,他至少是一个始作俑者,就为这一点,就为这一点,我们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只是看在他叔叔的份上,我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哪。听说爰家就这么一份香火,爰翼爰大人一直把他视若己出……”

“咳!要说他今日也救了福嫂的孩子,可大哥,不管怎么说,那些都不过妇人之仁,小恩小惠。即便是日后让爰大人知晓了,恐怕他老人家也是深明大义,也绝对不会轻易怪罪我们,爰大人毕竟也算是新人之中一个罕见的人物……”

“不!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大王非常看重爰大人,一直引为知己,只可惜不是族类,不能长相交往……”

“您是说还要带他去见大王?”

“这个人,还是让大王处置比较好,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