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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山海别经

行包的地方,只剩下一大片模模糊糊的水渍了。

上得岸,爰慧直冲竹楼跑去。可转过土坝一看,真是一个人也不见。大门洞开,原来的行军桌椅却也不见了。爰慧顾自大声喊着,还跑到楼上挨个屋子找了一遍。一个鬼影子也没有,看来形天他们真是走了。

“这下好了,他们好象料到我们会回来似的,是不是也有点怕着我们了?竟然躲个一干二净?”

我的替身不无自谑地说,一屁股坐倒在楼梯上。疲惫,饥饿和失落,正在轮番折磨着他的意志。

“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先歇一会儿,然后再四处找找,看看逢蒙当年用的家什还在不在了?我记得当时,他在火塘边挂了不少锅碗瓢盆,有不少都是铁家伙,看它们现在到底扔哪儿去了,说不定还有合用的东西正给我们预备着呢……”

东西倒是找着了一些,土坝上一个废弃的陷坑里,可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尺寸正好的却都是一些陶瓷制成品。容量最大的是一个铁锅,可实在太浅,当个遮风挡雨的笠帽还差不多,要想把脑袋全藏里边,却不可能,一戴之下,就连眉棱骨也只能挡住一半。

陷坑里还扔着不少钢精软管,想来那是形天的野战口粮的包装容器,来中洲,他不可能带着他奢华的玻璃房子了,也就只能跟冉遗他们一样,靠罐装的野战口粮充饥。我见我的替身冲着那些怪异的软管发愣,便把我的猜测告诉了他。这一下,可大大惹动了他的火性,冲上去,就是一阵狠踹猛踩,仿佛那就是形天本人似的,不把它们统统踹进泥里,他决不善罢甘休。

“又落空了,这下该怎么办?”

把那堆垃圾蹂躏了一番之后,我的替身似乎余恨未尽,磨锉着牙齿,恶狠狠地问我。要在从前,他的话恐怕更不会好听。

“你的如意算盘又打岔了,还有什么高招没有?”

“天色不早了,这雨林夜里也不好走,就在这里,我们先歇一晚上再说……”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再说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回竹楼看看吧,能不能给你找到一点吃的……”

没想到人家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能吃的东西也找不到。人家的战利品——我们的那个大行包自然也不会给留下,倒是爰慧早晨喝的那杯残茶还遗弃在火塘边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饮而尽,连最后的茶叶沫子也给嚼嚼吞了下去。不料稍微有点东西进去,胃脘象是给唤醒了似的,越发嘈杂得难受了,我的替身没法,只能裹紧了胸前的衣服,抱着肚子,蜷缩在楼梯上。

不过我知道,令他最难受的还是我们的束手无策。找不到形天他们,只怕明天一早我们还得从雨林中摸索出去,尽管我们可以重新选择路线,比如第一回乘冲锋舟来的那条线路就相对保险一点。当然谁也不敢保证我们不会迷路,再加上还得忍饥挨饿,只怕人的判断力都会受到影响。

人饿极了,就会虚火上炎,到了半夜,我的替身不仅没有能睡着,相反还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脑子里频频放电,倒让我受用不小。我可不希望他过分消耗,可谁都也无能为力,毕竟那是一种不受自主神经控制的生理病理活动。

他不得安宁,我也无法平息下来。忽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际一掠而过,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您说那些东西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哪些啊?”

“就是那些软管,形天他们扔掉的那些垃圾?”

“外星人野战口粮的包装容器?”

“对!就是那种!”

(www。。).

“钢精呀”

“钢精是不是也属于金属?”

“当然,它的主要成分应该是铝,标标准准的金属材料。对了,你是说用它们做头盔是不是?”

“当然,那些软管摊开来,只怕做件衣服都足够了。我想我们明天带上它们,再到外面找一个农家妇女帮忙,不就能缝成一个头套了吗?戴个水桶铁锅出门,毕竟也太惊世骇俗了些,可把那些软钢精做成一顶帽子,只怕谁也不会想到那居然是个钢精的家伙……”

“好主意,真有你的……”

我们两个都很兴奋,只盼着天快亮,能去捡那些垃圾。可惜我们连个火种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在行包里,除了身上御寒的衣物,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看来精神的力量真是非同小可,有了一点希望,饥饿也就不觉着了。只是我不敢让我的替身喝湖水,那里面毒物丛生,沼气充盈,谁也不敢保证安全。他有一点口渴难忍,兴奋的人,特别容易感到口干舌燥。

天色微启,爰慧就跑出去了,因为昨天黄昏都把那些软管踹进泥里了,不少都得重新抠出来。看着两个头套的材料都差不多了,我便劝住了他。

“看来真是作孽也形天,造福也形天,等到那一天我杀他的时候,一定给他一个痛快利落。好歹,也算人家帮了咱们一回……”

看着那堆泥迹斑斑的软管,我的替身不无戏谑地笑道。

真所谓一顺百顺,后面的事情也比较遂人心意。到得中午,我们已经摸出了雨林,来到一个滩涂边上,虽然不是我们当初的入口,毕竟我们已经回到了陆地上了。

更加令人欣慰的是,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人烟。今日的天气,比昨日好多了,虽说乌云还是不褪,却依稀能见到一点阳光了,尽管十分惨淡,可总能叫人的心情多少好一点。只是有点吝啬,有点畏缩,透过云层,东一扎,西一束,零零落落洒出一点来。

滩涂的尽头,是一溜高坡,只怕在数千年前,震泽比现在还大,那高坡保不准就是古湖岸。高坡或断或续,豁然开处,地平天际,隐隐约约可见几间茅草房,按照经验推测,那该有一个旧人的村落在那里。

几乎同时,我们都决定往那里走,尽管它跟历山的方向背道而驰,可当务之急,是想法填饱我替身的肚子。假如蚩尤人正在严密地注视着我们,倒也不失为一个迷惑之计,这个方向正好朝着疑山,说不定形天真会以为我们知难而退了。

渐走渐近,开始看到农田了。地球上的农业耕作,跟我们星球上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横七竖八,垄畦零乱,也不做田块整理,完全是跟着天然的地势走,别说机械化耕作,只怕日常的田间管理都不能保证。到得田块比较多的地方,倒是可以看到一些排涝灌溉的沟渠,也都是顺势而挖,纵横交错,参差不齐,根本找不到一点田间规划的影子。假如这也算是有穷国的地界,那么他们每年收成的底限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一个小牧童,天哪,那么幼小的年龄!”

一个微显陡直的高坡下,只见一个孩子正执着一根树枝,在驱赶一头大猪仔。倒是十分有趣,若是只比身量,那头黑色的大猪,笃定胜过五六个这样的孩子。大概是想把猪赶上坡去,可人家偏不听话,哼哼唧唧,直往空档的地方闪避,东拱一下,西刨一下,仿佛湖滩上尽是甘美的食物。

那孩子看上去也不过三四岁的光景,自己走路都是踉踉跄跄,赶几步,没撵着那猪,自己倒摔了不少跟头。可人家的心气却是一点也不低,摔疼了,也之干嚎两声,一爬起来,就又撵了上去。

终于撵到了那个陡坡下,后面是一条插向陆原的很宽的湖汊,那猪兜了两个圈子,再也找不到退路了,突然返身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孩子。就在这时,我算是看清了。

“快!爰慧!那象是一头野猪,孩子有危险……”

正当野猪把头往下一低,我的替身已经扔掉背负的那扎软管,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可还是迟了一步,那猪已经猛冲上前,扑住了那个孩子,可没等人家下口,爰慧也到了。那猪也灵敏极了,一口叼起那孩子就蹿上旁边的高坡了。

“站住!你给我放下!”

不管人家听得懂听不懂人话,我的替身一边狂喝,一边猛追。高坡那边,又是一大块田地,远处有几个农人正在干活。听到喊声,都不约而同地往这里张望。

“拦住它!野猪吃人了……”

这时那猪已经蹿到了坡顶,孩子还叼在嘴里,两眼溜着爰慧,似乎在犹豫,到底是先打发追兵,还是先大快朵颐。此情此景,农人们都看明白了,举起了锄头铁锹,嘴里嗬嗬怪叫着,也纷纷围了过来。

不知是自己体力不继,还是怕操之过急伤了孩子,抑或两者兼而有之,我的替身止步坡下,跟野猪对峙着。不知怎的,野猪的嘴巴一松,孩子掉在地上。哇哇几声,孩子大声哭叫着,居然还敢去抓挠野猪。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压根儿不知道危险所在。

猪眼睛象是被挠着了,但听一阵低闷的咆哮。当野猪再次露出獠牙的时候,我的替身再也不敢犹豫了。只见他大喝一声,奋力冲了上去。

那野猪先是一惊,扭头欲逃,忽见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庞然大物,便转头回来。也许在人家的眼里,我的替身算是一个最为羸弱的对手了。困兽犹斗,立刻也不甘示弱似的,把头一低,顺着坡势直迎而下。

毕竟一天一夜没进食了,爰慧竟然让人家一扑扑倒了。可没等人家的血盆大口凑到自己的脖子上,神威立刻出来了。踏上前胸的两只猪蹄,正好一手一只,往外一扯,那猪立刻开膛破腹,让他生生地撕脱了半瓣。

但听呲啦一声,一大堆热烘烘的东西,当即冲人扑面而来。爰慧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一个沉沉的东西砸在心口上,一闷,当即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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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他醒了,快拿米汤来……”

再次睁开眼,就听到旁边有人欢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根竹椽和一片陈腐的茅草,显然已经是在屋子里了。

侧头方才发现屋里屋外围着不少人。一个孩子被抱在一个女人手里,一条胳膊悬在脖子上,脸上清晰地显着几条血痕,想来那就是那头野猪留给那个顽皮孩子的纪念。人家这会儿却一点也不见害怕,只是扑闪着两只大眼,一个劲儿盯着自己。

一个微颤的胳膊伸了过来,把我的替身扶了起来。接着是一柄木制的汤匙,热乎乎的米汤,几口下去,爰慧的脑子更加清醒了。他微微挣了一下,自己坐直了身子。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抓过人家手里的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

“巫师的话不错,人家天生神力,绝对不会是害怕,纯粹是饿的,不会是吓的……”

旁边有人在消声议论着,我的替身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扫了一圈,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在这时,又一碗米汤递了过来。一连喝了三碗米汤,一个饱嗝上来,爰慧方才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救了我,谢谢……”

“哪里,得谢谢您哪,要不是您,我的孩子早就完了。”

我的替身意欲下床,却叫人给摁住了。只见那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分开人群,来到床前,跪下就要磕头。爰慧慌忙闪到一边,趁机溜下床,赶紧把那女人扶了起来。

“不要这样,只不过我也是赶巧了,快起来,千万不要这样……”

“既然公子客气,你就也不必过分拘泥了。福嫂,起来吧,以后还是勤招呼着孩子为上,下次再要有麻烦,只怕这位公子再也不会这么赶巧了……”

循生回首,这才看清了刚才一直扶着自己的人,爰慧赶紧冲人家欠了欠身。那是一个旧人老汉,装束和长相,倒坡象有穷国的大司空尨圉,只是衣服旧些,看上去年纪也比尨圉要年轻一点。

“请问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才公子怒撕野猪的地方叫小亓山,所以别人也就管这里叫小亓村。”

“请问这里到历山还有多远?”

“公子这么问,是想到历山去吧?”

“我的家在历山,正要回去探望……”

“公子难道不知道历山的变故?”

“约略听说了一点,只是家在那儿,不得不回……”

“公子既然听说了,那还是稍安勿躁为好吧。历山城里的新人,都逃得差不多了。实在逃不掉的,差不多都给拘押起来了。看公子的装束,虽然是我们旧人打扮,可你的面相瞒不了人,不知公子有没有考虑过啊?”

“是吗?我从外地经商回来,有些情况倒不是很了解,可有家难回,我又能上什么地方去呢?”

说这话,我的替身是动了感情,因为他随即想到了惨死的父母,确实是一种有家难归的感受。

“公子不要难过,是不是这样,公子暂且先在这儿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