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不上来，只觉着美得不可方物，两眼都禁不住愣了一会儿。

“师兄……”

那公主毕竟也到了相当的年纪，一察觉爰慧的目光，当即红晕上颧，竟也有些羞答答起来。

幸亏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地头。那叔延似乎也有所察觉，笑着轻咳了一声。

“公主，全统领，就是这屋子了，我这就分派内务处的人来帮你收拾……”

“不用了，叔大人，您忙您的去吧，我让我的下人来帮我师兄收拾，一应物事，先从我那儿支应好了，实在不够了，再找内务府也不迟……”

“哪？那叫公主多费心了，微臣告退，我还得拟诏去呢……”

这会儿，我的替身才有所警觉。心中暗暗骂着自己：爰慧啊爰慧，莫非你真是一个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小人，阿依尸骨未寒，你怎能又起如此念头？再说你招惹过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莫非你还嫌害过的人不够吗？再说此行的真正意图是为难她的父亲，看他们之间感情如此深厚，一旦真相大白，你又该如何向人交代？

“师兄，你到底怎么啦？”

看着爰慧愣怔了半晌，那公主也有些疑虑了。

“这可就是你的家了，怎么布置，得听你的吩咐，我已经让人去叫我的下人了。刚才看你有点迷迷瞪瞪，我也不忍打搅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屋子？如果不喜欢，我这就叫人换去……”

“哪里，修真之人，天当被地当床，也是常有的事，能有片瓦遮头，已经够奢侈了，如此华屋，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万望见谅，公主……”

“好了，废话少说，要不然，你该欠我更多了，哼！多得让你几辈子都还不清。刚才又是连着两声公主了吧？”

“对不起，真儿……”

“不说了，我逗你呢。你们男人怎么一回事？什么事都喜欢一本三十六正经。好了，不说这些了，好不好？要我看这个房子，也太窄小了一点，窄小的房子，太叫人憋闷，我是不喜欢。咳！谁叫你是一个须眉呢，如果换成我的师姐，我才不要他们另外安排房子呢，住我那儿就行了，咱们抵足而眠，睡不着，你还能陪我聊天……”

“对了，真儿，我看你父君，对你怜爱有加，可一会儿又要说把你关起来，是不是您也太……淘气了一点？”

“哪里，这你就不知道了，师兄。当初有穷国，他们派人把我的父君掳……请来，就他独自一个。我的母亲们，都给撇在疑山了。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可我喜欢跟父君天天待在一起，我就离家出走了，从疑山到这里，不就是千里迢迢吗？毕竟我好好的一个，虽然路上也吃了一点苦，可我总算找到了我的父君，又能跟他在一起了……”

“你一个人？真是可佩可嘉啊……”

“开始就是一个人吗，怎么？你还不肯相信？”

“不是，我想象我这样一个七尺男子到处飘泊，已经很不容易，况且我自小修真，理当磨砺，可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娇女子，我简直不敢想象……”

“这有什么？我不都好好的过来了？告诉你吧，我父君的第一命宝，便是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你刚才难道没有注意到吗？得了那株断肠草，他差一点把你给忘了，要不是咱师父在场，说不定啊，他会捧着他的宝贝，立刻回房写他的宝贝书去。他老人家想在今生编成一部百草全书，天下的花花草草，尽收其中，从栽培到加工，从鉴别到功用，只怕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本来。第二啊，他还喜欢一些奇禽异兽，他不在，我当然要偷他的宝马了，一日千里，疑山境内的治安还算好，只是到了艮山境内，我怕惹人现眼，干脆把马给了一个庄户人家，换了一袋干粮，嘿嘿哈哈，嘘！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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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挚爱，肯定是无价之宝，只不过是换一袋干粮，公主真是大手笔啊，可敬可叹哪……”

“唉呀，酸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钱逼煞英雄汉吗，饿急了，你说我还能去干什么？嗨！你可不知道，我这一换还真英明。佛经怎么说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宝马换来的干粮，救了我不说，我还用它救了一个人呢……”

“哦！这么说倒是真值了……”

“进到艮山境内，我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来自凤麟，凤麟洲，你可知道吗？那可是万里之遥啊。她说她的丈夫在这儿的历山城里，竟是遥遥万里来寻夫。可她重病在身，已经奄奄一息，若不是遇到我，只怕那个负心汉都不会知道他的妻子究竟死在什么地方了……”

“凤麟洲？后来怎么样？他找到了她的丈夫没有？”

听闻如此，爰慧的心里不禁一动，我更是担心，我替身的经历已经够离奇得了，有些事情，我真不愿再发生。

“哪能呢，我都帮她打听过了，那个负心郎君的父亲，原是这里州府的师爷，早在兵变中遇难了，家就在附近，现在已经辟给季司寇季大人当官邸了。他们的儿子，只怕也不能幸免吧？反正我叫人找过好几次了，一点消息也不见……”

说着说着，公主的神色突然大异，只缘她发现了我替身的神情骤变，身子蓦然摇摇晃晃起来。

“哎哎，师兄，你这是怎么啦？”

“真儿，她在哪儿？”

“师兄，你还是先管你自己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我好象没什么，刚才可能用劲过度了，有点脱力……”

嘴上这么敷衍，可心里却再对我大叫。

“那不是阿依吗？那不是阿依吗？她找我来了，她没死，她真的找我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爰慧，你得冷静。你一定要冷静啊，爰慧！阿依没死，固然是一件好事，你高兴，我也为你高兴。可我们现在是处在敌人的心窝里面，就你面前的这一个姑娘，孰敌孰友，也暂时不能确定，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冷静，再冷静啊……”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能做什么，除了一个劲儿嘱咐他冷静，也就是这么几句话了。

“师兄，你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叫御医，不行的话，我父君也是一个神医，比那些御医强多了……”

“谢谢，真儿，我没事了，也许是你说的那位姑娘太叫人感动了，万里寻夫，拖着重病之躯，该需要多大的心劲，不叫人感动，实在不能……”

“师兄，你是不是很羡慕那个始乱终弃的登徒子啊？”

“你怎么知道她的夫君肯定就是一个登徒子呢？”

“不是登徒子，怎么会把自己的结发原配抛在万里之外，不管不顾呢？”

“难道她就没告诉你，他们离异的真正原因吗？”

“她就说她的夫君，突然在一天不辞而别了，她一定要找到他，假如对方已经变心，她就会杀了他。师兄，你不妨想想，一个男人不辞而别，不是变心还能是什么？我最恨男人的花心了，所以父君让我早早婚配，我总是不肯答应。你知道我这一次离家出走的真正缘故吗？因为我的父君离开了疑山，家里就认为在疑山没了靠山，我母亲是一个小妾，本来在庶母堆里没地位，这下好了，父君不在，她们就更胆大妄为了，说是疑山的一个什么州府资深官员，也想纳妾，她们就动我的脑筋，哼！没门……”

“原来是这样，看来公主也是受了不少委屈。不过，由己及人，也许那个凤麟女子的丈夫，就是您刚才口口声声称他负心汉的人，也有不可告人的委屈呢？”

“你也这么说？师兄，你真让我伤心，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是一个腔调，总喜欢为自己的同类辩护？”

“千万别介意，公主，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猜也不许这么猜，师兄，我最恨天底下负心的男人，如果今后让我遇上了，我也肯定会象阿依一样……”

“阿依……”

爰慧早已猜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了，只不过趁此机会多念叨一遍而已。

“对，那个凤麟女子就叫阿依，她现在正在我那儿养病……”

“阿依！真是一个奇女子啊……”

听说阿依还在这里养病，我的替身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在他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感激之情。要不是我在不停地提醒，我真怕他会一个头磕下去。

不错，是这个小姑娘救了阿依，而从我替身的角度来讲，就跟直接救了他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这么说师兄，你也钦佩她了？可惜红颜薄命，天底下的好女子，总是遇到负心汉，没有一个好下场……”

幸亏那真儿虽然刁钻古怪，可还算一个粗线条的人，一时之间，我替身那么多的表情变化，她居然一点也没觉察，也许真是她自己的感觉蒙蔽了自己，在讲述的时候，她也显得很动情。

“真儿，她的病，让您父君……陛下瞧过了吗？”

“师兄，你是不是也很关心她？”

真儿见我的替身有一点尴尬，当即调皮地一笑。

“不！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师兄听了阿依的故事，是不是也很同情她？”

“这样的奇女子，谁见了不会感动？真是世间少有……”

“谁说少有？要是换做我，我也会跟她一样，敢爱敢恨，否则的话，我也就杀了他，终身不嫁……”

“师兄我相信，真儿，你也是一个好样的姑娘，我完全相信……”

“谢谢你，师兄。那阿依，我父君已经给她瞧过了，说是即使能够恢复过来，也已经伤及元气了，只怕这一副病残之躯，都要拖到终老了……”

“终老？”

“师兄，我看你的样子，倒是很想见见人家喽？”

“我……不不，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被公主的故事感动了，神往之情，自然难免……”

“师兄，你也别太道学了，见就见呗，人家又不会咬人，怕什么？得空儿，我来给你安排，反正人家早已是有夫之妇了，而且认定从一而终，不用太担心，也不用自作多情，人家绝不会缠上你……”

“这……”

如此一厢情愿，快人快语，我的替身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076

一点也不难想象，其后的爰慧，心情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好几次冲动，都想去见他的心上人，统统给我制止了。稍安勿躁，我只能这么告诫他。

“既然她已经安全地来到这里，早见跟晚见，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这么多时间已经熬过来了，也不用急在一时半会。再说一旦见了面，你是相认的好，还是不认为好？要是立刻相认，无疑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真儿小丫头在一旁，人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且不说立场，就是一个感情关，恐怕也难过。难道你一点也没看出来？又交桃花运了。一见钟情，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你细细回味一下人家的言谈举止，若是对你毫无意思，还会如此热情？如果说不相认，且不说人家阿依会不会认出你来，就是你自己，到那时，你能控制得住自己吗？”

实际上，我还有一层更深的担心。公爵他们受到了核污染，只怕阿依也不能幸免，都从疫区来，肯定得做这样的预计。本来就已重伤在身，若再加上放射性疾病，只怕结局，连公爵都不如。

不过，这些话我不会直接明说，我怕弄巧成拙，反而火上浇油。到时候，我想劝也劝不住了，好在我的替身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的全部心劲，除了思念，最多只是惦记人家的老伤了。

从下午到黄昏，那公主一直陪在爰慧的身边，指挥下人，收拾屋子，那架势，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开始还征询一下爰慧的意见，但见爰慧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儿，干脆就自作主张了。只是每忙完一段，总拽着我的替身东看西看，不无炫耀的意思，似乎就等着人家夸赞两句。

也许是我的提醒起了作用，我的替身总不敢跟她过分亲近，真儿要捉他的手臂，总要躲开。久而久之，不管怎么粗心，那个公主也该有所察觉。

“师兄，我手上是长着倒刺，还是你也太迂腐了一点，别忘了我们是师兄妹，我又不会活吃了你……”

“对不起，真儿公主，师兄我……我自小在阐门长大，幼承师训，可能太拘泥了，还请多多见谅……”

“又酸了不是？既然已经知晓自己太过拘泥，那就改啊，知错就错，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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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好了，不说了。这儿也快完了，回头跟我一起吃晚饭……”

“一起吃晚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