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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非洲狮

这真是一块坚硬无比的骨头。

五、 挣扎的生命

漫长的旱季终于过去,天边滚滚的乌云预示着雨季的到来,果然,没多久,一阵凉爽的湿气就带着瓢泼大雨降临到这个干渴已久的草原上。

像是要补偿,雨稀稀拉拉下个没完,占满整个世界。

死气沉沉的草原忽然热闹起来,如生命般起死回生,黄凄凄的草地变绿,聚在一起的蹬羚、斑马越来越多,小河的水涨了出来,里面不知从哪钻出的鱼游来游去,偶尔还可以看到思春的水獭游过。

雨水打在身上,弄得毛皮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但我们毫不在意,一年中最丰盛的收获季节已经到了,这点小小的麻烦算什么?

蹬羚群的生育高峰在我们的渴望中到来,草原上到处都充斥着母蹬羚产崽后的血腥气息,顺着这些诱人的气味,狮群就可以找到刚下生的小蹬羚,它们在刚落地时是没有任何味道的,但母蹬羚却气味十足,只要能找到大的,小的也就不远了。

跟随蹬羚群出现的,也有大量的猎豹、鬣狗、豺狼拥来,它们是贪婪的亡命徒,但还不至于对我们这样大型的狮群形成威胁,与它们相比,我们占有很大的优势。但同是嗜血的亡命徒,打起来绝不是什么好事,在草原上,就算是受一点小伤,有时也是致命的,所以如果在草原相遇,只要没有必然因素,我们是不会相互冲突的,各自掉头走开便罢了。

我还不能像表哥费里克斯那样参加群体的狩猎,只能躲在山坡上看着母亲她们矫健的身姿。

这是一大一小两只蹬羚,小的刚刚下生没几个小时,但已可以顺溜地跑动了,只是脚下还有些蹒跚,母亲是最聪明的猎人,她带领大家放低身子,隐在草丛中,慢慢靠近,渐渐形成包围圈,猎物还是一无所知,无数次目睹狩猎过程的我看到圈子缩小到一定范围时,心中就已明白,成功了。

进入脚程可达的范围,她们几乎同时暴起,箭一般射向目标。

母蹬羚的反应之快让我惊叹,它几乎在狮群发难的同时蹦了起来,这一蹦足足有两个马身的长度,一下子冲出好远,既而带着小蹬羚灵巧迅速地开始奔跑,一旁的蹬羚群也四散跑开,草原顿时一片混乱。

可惜的是,它的对手都是经验丰富、合作默契、身手矫健的成熟猎手,经过大自然最残酷的磨炼,从无数失败者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有她们在,猎物的逃脱概率极低。

包围圈迅速缩小,母蹬羚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都会遇到拦路者,纵然它经验丰富,身轻如燕也难免惊慌失措、慌不择路。

最后,它无奈地选择了一条最错误的道路,这也预示了它的失败,它不光要失去自己的孩子,就连自己也难以逃脱。

它被狮群赶离了蹬羚的队伍,赶进深草区,小蹬羚被没在深草中,跟丢了母亲,如没头的苍蝇般转了几圈,便被母亲一掌拍倒,母蹬羚左突右冲了一番,终于也被姨母们按倒在地,咬住了脖子。

结束了,这是生存与死亡的较量,成败一目了然。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秒,却让我大开眼界,壮丽惨烈的场面激得我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母亲叼着小蹬羚走了过来,扔在我和哥哥面前。那可爱的小东西竟然还活着,一得到自由,立刻跳起来飞奔,我们明白母亲的意思,立刻跃起,没几步便把它按在脚下,小东西恐惧又绝望,哞哞地叫着,全身发抖。它仿佛明白刚才并不是我们善心大发,也预料到自己在劫难逃了,但我们放开脚时,它还是忍不住跃起,做无谓的挣扎,努力求生,当然一切都是空的。

扑、撕、打、咬,我们不停地放开,再变换着各种方法和姿势,重新抓住它,再放开,再扑倒,最后它彻底崩溃了,浑身伤痕累累,又惊又惧,站都站不起来。我们旺盛的精力才得以满足,一口咬住它的脖子,结束它短暂且痛苦的生命,也许死亡对它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终于不再做出任何挣扎,鲜血涌了出来,溅到我的胸前,对我来说像勋章一样,第一次的勋章。

狮群满载而归。

雨水是万物之源,它不仅唤醒了大地、树木和青草,也唤醒了生命的进程。

(www。。).

一股奇怪的气氛弥漫在大家之中,就连食物的丰盛也无法掩饰成员之间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们或不安或沉默,低低咆哮,但都没有太大的冲突,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般酝酿着、等待着,母亲带着我们躲到风暴的边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这一切都无法影响我对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的好奇与探索。

渐深的夜幕中传来费里克斯暴躁不安的吼声,交缠着父亲威喝的警告。

六、 离别与希望

慢慢地,我和哥哥已经开始参与狮群的狩猎行动了,这让我万分兴奋,要知道这是我一直渴望的事情,所以每次都拼尽全力。

我喜欢这种在大草原上奔跑的感觉,追逐猎物,在一刹那间把身体提至极限,快速滑过的场景在我眼里仿佛是慢放的片段,一幕幕都映在心里,驰骋,驰骋,不停地向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地转动,仿佛我生下来,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我们在成长,身体在跑动中被无限地拉伸,几乎一天一个样。

哥哥与我的模样的差异渐渐拉大,他这段时间个子猛增,四肢变粗,头上长出稀疏的鬃毛,雄狮的特征开始显现出来,从远处看,他已经是一只标准的草原之王了。

不过那只是他的外表,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像我一样喜欢玩笑打闹的孩子而已。

我们沉浸在自己成长的世界里,忽略外面的一切。

当然,我们也会回到现实中,回到狮群里,感受那种与以往不同的氛围。

我想费里克斯这家伙一定是疯了,或者是因为最近雨水过多的天气而大脑受潮。

他不断地挑衅父亲的尊严,不时地想激怒它,弄得全体成员不得安宁。

也许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壮了,强壮到可以取父亲而代之的程度,但事实上谁都明白,他虽然有了美丽的长鬓,雄伟的身躯和尖利的牙齿,但他还不足以与正值壮年的父亲抗争,他还是太嫩了。

明明大家都能预料到的失败他却还是跃跃欲试,这也许就叫原始的本能吧,父亲的耐心已经快要磨没了,或许他从来就不需要耐心,他是草原上最强壮凶残的雄兽,从来就不需要忍气吞声,对自己的儿子也一样,这家伙的麻烦快到了,他还懵懂不知,像被什么附体一般惹是生非,所以我说他脑袋进水了。

父亲像王者,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动容,只是偶尔发出低沉的吼声,就能让大地随之颤抖,与费里克斯的躁动不安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许不安的情绪会互相感染吧,安静趴在一旁的哥哥也激动起来,虽然没有像费里克斯那样到处惹事,但那异于平常的渴望的颤抖与急促的呼吸是瞒不过趴在身边的我的。

他要干什么?他虽然很聪明也很勇猛,但他还太小,根本无法与父亲对抗,费里克斯比我们大了几个月,雄性特征已经完全显露出来,如果他无法击败父亲,那他也不能继续待在狮群里了,他必须离开,去建立自己的王国,但哥哥还不够成熟,时机不对,或者说我潜意识中并不想这么早就失去他,除了我那个早已被草原遗忘的妹妹外,他是唯一一个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

我们一起长大。

我趴在他身边,舔着他的鬃毛,亲吻着他,希望能安抚他激动的情绪,但我发现这几乎没什么作用。

战斗不可避免是爆发了,费里克斯的狂妄终于激怒了父亲,他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准备给他最严厉的惩罚,恐怖的怒吼震撼了整个草原,夜幕也提前来临了。

费里克斯在父亲强大的力量下不可避免地落了下风,他狼狈地躲闪着暴风雨般的利齿与巨爪,想找机会反击,却被突如其来的父亲划伤了后腿,一个踉跄摔到坡下,父亲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猛地扑了下去,按住了他的脖子。

坏了,我刚想起身看个明白,就觉得身边一阵疾风,一个黑影擦身而过,扑向全精神贯的父亲。

不用看都知道他是谁,我暗暗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父亲吓了一跳,急忙退开避免自己的身后遭人袭击,费里克斯趁机打了个滚站起来,躲过刚才致命的一击,等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父亲与哥哥已战到一处,他也毫不示弱地冲了上去……

他们很快分开,胜败已分,父亲依然从容不迫,哥哥与费里克斯却浑身尘土与抓痕,狼狈不堪,好在没有什么致命伤。

果然与意料中的结局一样,没有什么奇迹出现。

他们趴下来表示臣服,父亲骄傲地回到他象征王者的最高处,只要胜利了,他并不需要赶尽杀绝,他还是放过了自己两个胆大妄为的儿子。

哥哥他们回到角落里,休养生息,相互舔着伤口,母亲在远处忧虑地望着他们,却没有走过去。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哥哥仿佛梦醒般直起身来,怔怔地看着我,我抬起头看着他,知道他在向我告别,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身后射过来,把他衬得如同美丽雄伟的神兽,他已一扫昨晚战败的颓废,重新找回雄狮的骄傲与雄姿。

就如这新升起的太阳一般。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长为成年的雄狮,不需要母亲与同伴的呵护了。

他没有走过来,只是与我远远相望,片刻后,他转过身,与费里克斯一起离开了狮群,我忍不住呼唤,他却再也没有回头。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成为其他狮群的首领,像父亲一样,带着兄弟和下属,在草原上建立起自己的王国。

一定会的。

但他在我的心里永远是那个与我同时睁开懵懂的眼睛看世界,为妹妹的死而忧伤,与我一起玩耍一起狩猎的小狮子。

他永远是我的哥哥。

七、 生命的狂奔

雨水冲刷着一切,为这个沉寂已久的世界注入蓬勃的生命力。天空蓝得不掺一点儿杂质,白云快速地从头顶掠过,变幻的无数形状让人看花了眼,整个草原变成了绿色,像一块巨大的飞毯,载着上面的生灵飞行在浩瀚的宇宙中。

一切都在疯狂地舒展着、成长着、变幻着,草原在一瞬间变了样。

雨水暂停时,我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开始是淡淡的,像云一样慢慢展开,渐渐弥漫整个草原。

比血腥味淡又夹杂着乳香的味道,是角马的生育期到了。

角马群是草原上最大的群落,它们有着健壮的身体和极其耐劳的体质,因为群落太大,它们总是在不停地迁徙,不停地寻找更好的草场,但每年的这个时候它们都会来到这里生儿育女。

诱人的腥味更重了,从俯卧的这块巨石看下去,成千上万只角马像铺天盖地的黑云覆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青草,几千只刚刚降生的小角马偎依在妈妈的身边,他们生下来几分钟就能站起来,几小时后跑得就和妈妈差不多快了。

所以刚生下来的小角马是我们最佳的选择,它们皮细肉嫩,而且站不稳,跑不快,连皮带骨都是好东西,想到这里,我的口水已顺着牙齿流到了地上。

回头看看,父亲去巡视领土了,母亲和阿姨们分散在四周休息,莎丽与几个姐妹在呼呼大睡,几个小的在打闹。

没人注意我。

我跃下巨石,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没人发觉,我加快速度向诱人的方向奔去。

又深又密的草丛深处,一只刚刚降生的小角马正在母亲的帮助下挣扎着站起来,向前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又一头栽倒,我俯在密草中小心靠近,头几乎贴到地上。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到十米就可以攻击了。

我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眼看就要到了,一阵风吹过,母角马忽然紧张地抬起头,鼻翼翕动着转向我藏身的方向,还没等我反应,便跳起来带着小角马飞逃。

糟糕,被发现了。

我来不及多想,跳起来直奔小角马而去,它刚出生,四肢蹒跚,我则日渐强壮,速度已不输母亲。

我们两个在草原上展开了以生命为赌注的赛跑。

在很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捕猎,第一次与猎物进行面对面的较量,也是我第一次品尝失败的滋味。

狂奔、急停、快转,生命受到威胁的小角马像是一下子迸发了所有本能,跑出了不亚于成年角马的速度,激起了我内心不服输的狠劲,我拼尽全力,紧随其后,大有不抓到不罢休的气势。

有好几次眼看就要追上了,却被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