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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阿莲的故事

正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喇叭,不远处开过一辆警车来,我一看眼熟,忙过去拦下车,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大脑袋来:亮亮呢?

见到大民,我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感到大难临头了,哇的一声哭道:亮亮不见了。

哈哈,姐姐,我在这哩,我和爸爸正找你啊!躲在大民旁边的亮亮终于从车座上露出身形来。

警察也大笑道,你这第一天接送太不合格了,让我儿子满大街找你,好在我儿子聪明,会打公用电话唤来老爸救驾,上车吧。

警察大民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虽说是个警察,在他严肃的背后又时常能看到农民式的耿直来,说起话来也很诙谐。大民在车上跟亮亮商量着午饭在哪解决。亮亮说了几个地方,都被大民否决了。大民说,你看姐姐这么瘦,该多吃点有热量的肉食。亮亮眼睛一亮道,那就去肯德基,让姐姐吃鸡腿。见儿子被自己诱导上钩了,大民朝儿子背后拍了一下,说你小子可从不吃洋快餐的。亮亮回头望了望车后的我说,为了姐姐,咱破例一回。

我忙说自己根本吃不惯那味道,上次没吃完,全给了看门大爷,太浪费钱了。大民没出声,将车开过几道街口,亮亮眼力好,老远就指着前方一家大商场叫道:看,那有老头像,是肯德基!车子直接进了地下车库,等坐电梯到了地面,大民才跟我说:我这儿子好不容易要开次洋荤,你就迁就一回,尝尝洋人鸡腿的做法,没准我儿子吃上了瘾,将来也长出重量级来,别让咱祖上基因到他这辈给糟践浪费了,那也是传家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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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大盒鸡腿汉堡包,望着那金黄色的油炸鸡腿,我和亮亮一直没动手,只吮吸着可乐。大民倒是狼吞虎咽着,骨头也被嚼成了泥屑,吃得津津有味。见我们傻望着自己的吃相,大民发话了:每人先吃一个汉堡包,垫肚皮,鸡腿慢慢吃,我可没工夫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抄起一个鸡腿咬在嘴里,随手扔给我一张50元的钞票,让我们自己打车回家。因为是开学第一天,下午亮亮不用到校上课。

大民把我们丢在快餐店里自己回单位上班了。望着眼前的洋餐,我和亮亮都犯了难,不吃吧,肚子也真是饿了,吃吧,实在难以消化。亮亮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说我们找个面馆去吃面,剩下的钱足够回去的路费。我想也是,反正有50元在手,吃两碗面是绰绰有余的。就这样,我向服务员要来两个袋子,将食物装下,领着亮亮到外面找了家面馆,这才正式吃上了可口的午餐。

吃完午饭,见时间还早,我就带亮亮在街上闲逛着,亮亮拉着我的手,背包不时歪出肩外,看上去沉甸甸的。我忙让他卸下来,等拿到手时,我才感到书包的分量。我很奇怪,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书包怎么会这么沉呢?里面都是书本吗?我带着疑惑,拉开链子,里面真的都是书本和文具盒,没别的。我重新拉上链子,背到自己肩上,问亮亮:你们都有哪些科目?

亮亮反问:姐姐上一年级时有哪些?我说,我们那时候就语文数学,那时候乡下小学校是不开其他副科的。亮亮听我这么一说,表情得意起来,掰起手指跟我说道:语文,数学,英语,音乐,体育,品德与生活,行为习惯与心理健康,还有综合实践。

罗列了一大套,居然还有心理课程,难怪书包如此累赘。我感觉这分量加在一个一年级孩子的嫩肩上,担子着实不轻。不同年代的人,往往从小学书包上能找出最明显的时代标签。亮亮拍了拍挂在我肩上的背包,满是骄傲的口气:这算不了什么,我早自学到二年级课程了,老师台上讲课,我台下温习肖老师教我的,考试就更简单了,不拿100,那也至少得95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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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22(2)

然后又说到上学期考试,他爸答应只要语数双百就带他上长城赏雪,结果可好,双百拿下了,爸爸出差了,早把那事扔进了北海。

北海?我有点莫名其妙,这跟北海有什么关系?亮亮笑了,说北海不是海,就是个公园,咱家谁要是不兑现承诺,就说他把事儿扔进北海沉底了,这话是爸爸的口头禅,我借来用用。我听后倒也觉得风趣,可孩子在道出父亲这幽默的口头禅时,没觉得好笑,而是满脸失望的表情。

走到一个报亭时,我停下来想买几份报纸。亮亮问姐姐爱看报纸?我说不是,买回去给你包书?亮亮当即摇头说,谁用报纸当书皮啊?那上面都是油墨,太脏了,家里有的是挂历。他说用崭新的挂历当书皮纸,既干净又亮堂。

我这才发现自己太老土了,总将家里的陋习带进都市里。弟弟们上小学时,每到新学期领回新书,都是我做姐姐的用旧报纸给他们包上,然后再由父亲用毛笔在上面写出他们的班号和姓名。包书在那时候是件大事,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包装吧。等弟弟们上了中学,我那包书的活只能用到自己的书本上了,男孩子反而觉得包书是女孩子的专利,于是新书还没翻出几页,书壳就卷成一团了。

过了报亭,亮亮不愿意挪步了,说走了这么远的路,够累的,叫辆车打的回家吧。我本想按照来时记忆的路线多走一段,省点钱,见亮亮叫累,就问附近有公交车站吗?

亮亮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说坐公交车人太多,连个座位也捞不上,爸爸不是给了钱打车吗?40元足够到家了。

小家伙算得挺准,知道两碗面才10元钱。我说那好吧,就在这等车。很快就有辆车停靠到我们旁边。亮亮娴熟地开了前门,坐上车,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司机说了声好嘞,小车即刻钻进了车流中。

我是第一次坐的士,坐在后面有点纳闷,亮亮也没跟司机问价钱,到时候怎么结算啊?车开了一段时间,我忍不住问司机:师傅,要多少钱啊?

司机一听,回头望了我一眼,又瞅瞅身旁的亮亮,然后才说:保姆阿姨,多少钱得电表说了算,不是买菜,可以讨价还价。

亮亮将身子挪开,指指车下面跳动的数字表说,现在是12元,估计用不了20元就到家了。

嗨,这小同学说得没错!咱出租司机从不讹人!司机说着将车拐进一个街道。

我羞得脸辣辣的,觉得自己笨嘴笨舌的,到哪都让人识破身份来,看来这北京人对保姆职业很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等到了小区,车停下了,司机摸了一把亮亮的头,说不多不少,刚好20元,小同学数学学得不赖啊。

亮亮嘻嘻一笑说,叔叔没蒙咱,这道咱不知打车多少回了,咱就是那车表,丝毫不差一分钱。

得,是块陈景润的料子。司机接过钱,冲亮亮扔出一句,乐哈哈地开车走了。

走在小区里,碰到那大个子保安,正喊着口令,带着几个保安在小区里巡逻。亮亮一见,立刻跑上去,冲大个子保安“啪”地一个立正。列队正步走动的保安们被他夸张的动作逗乐了。哥几个严肃点,这是在巡逻,龇牙咧嘴的,笑啥呢?大个子保安呵斥一声,支走巡逻队伍,自己留下了,见到我手里拎着袋子,也不说一声,直接将手掏进去,拿出一个鸡腿就放进嘴里撕扯起来,边吃边问亮亮是不是开学了?亮亮叹了声,调皮地学起东北口音说,可不是咋的,还没玩够,咋整啊?大个子保安将鸡腿咬在嘴里,腾出手来一把抱起他,抛动着说,咋整?往天上整,你爸就是开警车也追不上。

我赶紧让他放下亮亮,太危险了。大个子保安这才放下亮亮,戏弄道:你爸给你配备了女保姆,成天猫在你后面盯梢,像个女特务似的,往后看你咋整吧?

亮亮拉着我的手问,姐姐漂亮吗?

大个子一脸怪笑:瘦不拉叽的,走t步容易闪腰,脸色整得冰封雪地似的,能听到八级老北风呼呼地一个劲猛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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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22(3)

你咋埋汰人呢?姐姐对你那是秋风扫落叶,哈哈!

我没理会保安的冷嘲热讽,拉起亮亮就走了。那保安还回头叫道:哪天你爸想喝北大荒,叫他提前招呼我一声啊!

回到家里,我用热水给亮亮洗脸洗手后,他拿着书包进了自己房间,说准备些挂历纸,等会儿让我给他包书皮。我在厨房忙碌了一阵子,又将客厅重新打扫了一遍。

亮亮在房间催我快点过去,我忙完后进了他房间,看到桌上放着两个崭新的挂历,上面都是些车模贴画,形态各异,光彩照人。我从自己房间里拿出剪刀,给他裁剪起来。

包书时,亮亮忽然问:妈妈今晚回来吗?

这问题也是我想问的,忙活了一天,还没见到女主人的影子,我有点庆幸自己上岗第一天犯下的错,逃过了女主人的眼睛,家庭保姆的优劣,往往是由女主人来评判的,假如她今天在场,会给我怎样的评价呢?不敢想下去,只一心给孩子包书皮。

阿莲的故事 23(1)

接下来的两天,俊姐还是没回,晚上给家里打过两次电话,问亮亮开学情况,亮亮接的电话,说姐姐用自行车接送,早上能赶上学校早读,又说姐姐起床太早,一大早就要骑车上菜市买菜。俊姐可能问到孩子他爸,亮亮向妈妈道出委屈,说妈妈不在家,有了姐姐,爸爸又养成了过去晚归的坏毛病,冰箱要不是姐姐,早掏空了,还说到爸爸这回又负伤了。最后亮亮对着话筒说,妈妈放心,爸爸没事,皮糙肉厚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亮亮接电话时,要我过去说几句,我忙摆手说正忙着,代我向你妈问好。

大民这两天也是特别忙,早出晚归,回来时我也都入睡了,反正门不用反锁。第二天我早上起来,肯定会发现茶几上留下一堆蒜皮。等我买菜回来,他已经吃完早餐,交代几句便匆匆出了门。

今晚是肖老师家教时间,下午接亮亮放学回到小区,见她已等在门外。亮亮一见到肖老师,就嚷嚷说,在学校上课太没劲了,老师讲的我早会了。肖老师严肃地批评道,不是说过多次吗?课堂上再听一遍,这叫温故而知新。

回到家里,亮亮一般要看会儿电视,今天肖老师来了,他也习惯地打开电视搜寻动画片。肖老师一见,说这样的坏习惯一定要改掉,一进家门就盯着电视看可不是好孩子的习惯。亮亮回嘴说,老师你看看我那书包多沉呀,成天对着书本我多累啊,就放松一小会儿。肖老师也就无话了,毕竟就是个家教,只有家长才有权支配孩子的课余时间。肖老师跟我聊起家常来,巧的是,她也是家里的长女,也有两个上中学的弟弟,老家在贵州山区。听她介绍的情况比我老家差远了,丘陵地虽不像北方耕地那样平展开阔,但物产相对来说还比较丰富,一年两季水稻,再加上旱地小麦棉花和油菜的收成,也能卖出几个钱来,至少能填饱肚子,可那大山里,除了巴掌大的水田,大都是荒地。

说到大山里的父母,肖老师的眼睛也红了,说父亲也上五十了,靠种地实在没能力供养三个孩子读书,自己到了县城里给人送煤气罐子。为了凑足她一年的学费,母亲跑遍了亲戚家借债,好在她申请到了贫困生助学金,再加上做家教的收入,她基本上能维持日常生活开支。

原先跟肖老师比较起来,我心里还有点不平衡,一样的花季,人家绽放在大学校园里,而我萎缩在雇主家里;人家一个课时就能挣上好几十块钱,一个月就那么几次,就能挣上我起早贪黑才能挣的600元。

现在我想明白了,同样的家境里,肖老师靠自己的能力跳出了农门,成了一名大学生,大学生和高中生相比已不是年级上的差别,而是一道门槛,这门槛显示出高低来,表现在同样的雇主身上,她代表着知识,付出的是智慧的代价;而我付出的仅是廉价的劳动力,这就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区别之处,就好像写字楼里的白领和清洁工。相同的出身,相近的家境,无形中拉近了家教和保姆的距离,我们的话题也相投到一处。谈起乡下,谈起学校,我发现都是那么相像:一个礼拜回家一趟装上下一周的粮食和咸菜,每天在学校重复着课堂、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简单生活,大大小小的考试,偶尔偷看课外读物,她也对那本《平凡的世界》爱不释手。

我们在厨房聊得很开心,她在旁边帮我择着菜心,开始问我为什么没复读,说她自己复读了两年才考上的。我说自己本来基础就差,复读一年也希望不大,再加上现在上大学费用太高,家里也没那能力支付昂贵的学费,就放弃了。她为我遗憾着,说当初自己也曾想到放弃,可一想到父母为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心血,轻易放弃会愧对父母一辈子的。她所在山区属少数民族,上小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