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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阿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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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絮絮叨叨的,我才发现这老兵经历也不简单,从一个卫戍战士变成传销斗士,最后又回归自然做了保安,本身也是从幻想中返回到现实起点来。

我又问,为什么没找个女朋友?他自嘲一句:养活自己都难,再找个专门花钱的姑娘,那不是把自己逼到大街上当乞丐吗?再说,一个保安就像个看门狗,哪个姑娘能看上眼啊?保姆都嫌弃这电线杆样的活儿。说到这,他想到我的身份,赶忙又纠正道:你莲子除外。

谁说我除外,别把我想像得太高尚。我冷冷追上一句。

王奎献媚地笑道:你是个大方的女孩子,没对我的布局耿耿于怀,还真像东北妹子,爽快!

我这才笑道,我也不是全为了你,借张合影也是寄回老家用的,你愿意做我的挂名男朋友吗?

王奎一听,当时没反应过来,等醒悟过来后,哈哈大笑起来:相互帮助,说不定能假戏真做了。

想得倒美!占我便宜。我故作生气地将头扭向窗外,他这才收住笑声,一本正经道:我们人在外头,千万别理家里人,他们是瞎操心,真要是在老家找个对象,那下辈子只能去修理地球了。

我所说的城市节奏带动了自己的变化,实际也是乡村节奏的驱使,我们虽身在城市,但根仍在乡土,不管在城市的水泥掩体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都脱不了一身泥土味,而我追求的是尽快褪去这身泥土包装,适应城市,那对一个保姆来说,也太好高骛远了。角色决定了蜕变步骤,身旁这个老兵哥当年也算是千里挑一的精兵强将,可一脱下军装就什么也不是了,来回折腾还不是回到了站岗的本色位置上,不同的是,手里少了杆枪罢了。

对我来说,在王奎面前我毫无优越感,倘若我不是个女性,在他保安的眼里也一样一无是处,就好像街角的垃圾,属于不可再用资源,无法回收的废料。好在我是女性,至少可用到保安手上,滥竽充数一回,满足他老娘望穿秋水的心情。

我的变化只局限于在保姆的角色里,在雇主家担当起保姆的职责,将油盐酱醋类的生活细节掌控在手,我的权利跟看门保安的权利很相像,保安有权要求出入者出示证件来登记,我有权决定日用品的牌子,都是为雇主服务,保姆要保证吃喝安全,如果雇主拉肚子就是保姆的失职;保安保障人身和财产安全,如果门窗被撬,保安就丢了饭碗。

在这点上,我和王奎所追寻的城市节奏是踩在同样的节拍上,跟上了就有饭碗端,落伍了就有失业的可能。

与其说是节奏在改变一个人,实际是生活本身在改变一个人。

一路上有田野,也有接连不断的楼群和商铺,感觉是乡村和城镇的混杂地带。而车上更是有趣,正上演着一出《疯狂的石头》里的骗局,只不过,当时在车上我信以为真,不同的角色围绕着易拉罐而表演,易拉罐被一个北方口音乡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捧在手里,成为中奖闹剧的道具。

阿莲的故事 28(2)

我为那男子因为没带身份证无法兑奖而遗憾时,也同样羡慕一旁争先恐后掏钞票要买下易拉罐的角色们,吵嚷不停的是角色们出神入化的表演,而傻里傻气的中奖人更让人眼红。我当时若是兜里怀揣巨款,也一定在贪婪的驱动下,搀和进去,可惜我没钱,一路上车费也都是王奎在承担。

我轻声叫道:运气真好!

奇怪的是,除了我一句羡慕的惊叹,车上人都显得无动于衷,好像置身车外,都失去了贪婪的本性。望着木然不惊的乘客,我不免为自己刚才萌发的贪婪心动而羞愧。

啥叫运气,这叫鬼气!王奎大声咋呼道。一车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他身上,包括旁边一直沉默的女售票员。角色们几乎同时收了声,恶狠狠地盯视着王奎,虎视眈眈的,连中奖人那张憨脸上也放射出狡诈的光茫来,完全没了先前的愚钝。

咋的?不服啊,你们这样的把戏也忒小儿科了,忽悠谁啊?不愧是当兵出身,王奎这一起身,当即镇住了那帮人,也真是怪了,那帮人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半道下车了。等车上只剩下那中奖人一个时,售票员才发了话:上回抓了几个,你们也不吸取教训,又上来演戏?烦不烦呀,还不滚蛋!

乘客们望着那中奖人,都指点嘲笑开来。中奖人忙将易拉罐揣进破衣服里,车到站还没稳当就冲出了车门。

王奎这才告诉我真相,这是骗局,笨拙的骗术,他见了不知多少回了。

我一听,倒是后怕起来,要是自己身上有钱,料不定就上当受骗了。

(www。。).

我问,为什么一车人都不说话呢?包括那售票员,这不是睁眼瞧着旁人上当受骗吗?

那也是自找的,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上当的人肯定也没安好心,谁管这闲事,我这是给你当堂上一课,才揭穿他们的。王奎说着,又挖苦我一句:好在有我陪着,要不然你真有可能被坏人埋葬到王陵里。

阿莲的故事 29(1)

等见到昌平字样时,已过中午,途中我只吃了个苹果。昌平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小县城,街道不宽,也没有高层楼盘,行人也少,路上大都是自行车,让我觉得像进了老家县城一样。公交车进了城区,王奎望着窗外指点着说,每次来都没什么变化,车行道是昌平的主干线,两旁都是政府学校,政法大学有一站。

说着又指向十字路口左边,往那个方向进了一个巷子就是当年他们传销的窝点。接着又指着右边说,那玻璃大厦是个商场,是昌平热闹的地方,在昌平除了电影院,就属商场繁华一点了。

我发现出了北京城,这周边所谓的卫星城其实很一般,跟内地那些县城没多大区别,可能沾了北京的光,才叫上卫星城的名字吧。

再往前,街边出现很多零散的地摊和小吃,有很多学生模样的人散布在四周,马路边也出现了铁栅栏,栅栏里的楼房也多了起来。售票员报起站名来,政法大学到了。

下了车,我望了望四周,发现斜对面栅栏里的楼群很阔气,造型也新颖,远远看那大门写有石油大学的字样,我忽然想到了来北京的列车上见到的那个合肥大学生,正是石油大学的学生。

附近有好几家店面,热气中散发着牛肉的膻味,都打出兰州拉面的字样,里面人也不少,看上去都是学生。王奎说进去先吃点面,我摇头说,我吃不惯牛肉面,也不很饿。他给了我一个苹果,让我在附近走走,等我吃完就进学校找老班长和中学同学。

我啃着苹果向前走着,很想看看这大学的校门是什么样子。学生三五成群地从校门那边出出进进的,有的拿着书,有的跟我一样嘴里吃着东西,很悠闲。我发现这大学的女生有很多,穿着也好看,头发都长长的。等靠近校门,我才发现这大学校门跟中学就是不同,高大而气派,上面的镏金大字竟是邓小平的手笔,我见过同学在安徽大学门前的留影,也是伟人写的校名,好像是毛泽东。

大门两边站着保安,我很想冒充学生直接进去瞧瞧,可又怕被保安拦住,只远远站在那里,望着出入的大学生,内心羡慕不已。

王奎很快就吃完了面,到我跟前说,进去吧。我问不是学生,能让我们进去吗?

王奎笑着说,你脸上写着保姆字样啊?心虚不是?这进进出出的未必都是学生。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向校门走去,我怯怯地低头尾随在他身后。结果可好,我安全进了校门,他被保安给拦住了,交涉了几下,人家就是不让他进,他说谁谁是自己在部队时的班长。可人家说,他班长早不在学校做保安了。

我又不敢靠近他,担心保安认出是一道的,就闪身到了旁边的收发室,那里有很多学生。王奎在那边扯开了大嗓门,可同行们就是不让进,后来又过来几个保安,其中一个好像跟他认识,这才放行了。他进了门,一眼没看到我,急嚷着我的名字。我溜到他身后,咳嗽一声,他回过头,见到我笑道:你看上去就像个学生,我这一身戎装倒成了来路不明者,啥世道,狗眼看人。我小声道:你这不在骂自己吗?别忘了你也是保安。

保安都是傻x!他没在乎我的提醒,带上自己又全给骂了。

老班长不在了,他也像失去了组织依靠,望了望四周,一时不知道向哪边走,见有个女学生走过来,拦住就问:女宿舍往哪走?

女学生的眼睛里露出讨厌之色:左右都是,你自个儿慢慢问吧,有这样问路的吗?

王奎遭遇到冷脸盘,也不反思自己的无礼,而是朝女生背后吹了声口哨道:有你这样的女大学生吗?看不起劳动人民咋的?

后来我跟着他到处瞎逛,他只记得同学是读法律的,结果在一个男生的指引下,总算到了宿舍区,站在楼下,他扯起嗓门就叫开了,正宗东北方言。

反正叫唤了半天,也没人理睬,倒是有几个低层的窗户打开来,都是女生,有几个好像在睡觉,头发乱蓬着探出脑袋骂他神经病,其中一个还挺幽默,说的也是东北口音:大哥,找媳妇哩!

阿莲的故事 29(2)

后来出来一个看门大爷,怒气冲冲地问王奎吵吵啥,这是学校,不是菜市场。

见到老头,王奎赶忙迎上去递了根烟,老头也没接,口气平和了些,让他进了传达室问话。

我就在外面等着,心思也没放到他同学身上,而是眼光追逐着出出进进的女生,看她们走路的姿态,看她们的着装,发现她们个个满面春光的,享受着这象牙塔下的迷人风光。我那时候的感受很酸楚,也很嫉妒,更多的是自卑,我多想摇身一变,跟她们一样捧着书本,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可同样是花季年华,同样置身在这芳草校园里,我的身份只是个保姆。我将满怀的向往和失落一同砸落在脚下的土地上,只感到四周的阳光离自己很远很远。

等王奎出来时,见我没精打采地愣在那里,问我眼睛咋红了?我赶紧擦拭了一下,说自己是沙眼,见风就流泪。

他说终于打听到了,现在不在宿舍,等会儿再过来找。说完就领我在校园里转悠着,学校很大,很多树木和草地,他手指旁边一个建筑说,那是图书馆,我在那边拍过照片。

图书馆很大、很高,很多人坐在台阶上,旁边就是教学楼,大白天也亮着灯,我不想再走下去了,坐到台阶的最高处,放眼瞧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又出来了,我埋下头去,什么也不看,也不再想,只冲着那台阶出神。

(www。。).

阿莲的故事 30(1)

王奎让我在图书馆前等他,他自己去宿舍看同学回来没有,来回走了好几趟,直到傍晚,他才过来说,同学回宿舍了。我跟着他回到宿舍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从门边迎上来,旁边还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瘦瘦高高的,很文雅。王奎介绍了一下,只说我是他朋友。同学让我跟她进宿舍洗洗脸,又叫那男生领王奎回宿舍,等会儿一同上外面吃饭。

进了宿舍,发现里面很拥挤,三张双层床,几个桌凳将小屋摆得满满的,每个床都拉着布帘。有几个女生正坐在桌旁端着饭盒吃饭,见我进来,问是不是同学。高个子女生说是同学的朋友,准备上十三陵玩的。有个女生自嘲道:政法大学沾了十三陵的光,改天让学校开个旅游公司说不定生意红火。我从小背袋里拿出毛巾,她拿着脸盆带我穿过楼廊,到了楼梯口边上的水房洗脸。在我洗脸时,她问我是不是王奎的女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对第一个问题,我摇头否定;对第二个问题我迟疑了片刻,等擦完脸才说自己是清洁工。

清洁工的字眼相对保姆来说,要入耳些,环卫工人也有清洁工,虚荣心让我不愿意在同性面前坦白自己的职业。她摇头说,一点都不像,看上去就是学生。

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学生,刚放下书本才不久的学生。

洗完脸我们直接下了楼,王奎和那男生早在楼下的草坪上等着,再见到同学,王奎就戏谑了一句说,这么快就交上男朋友了,也不叫哥哥过来参谋一下,这就先斩后奏了。

同学骂道,你是谁呀,癞蛤蟆一个,过去没少给我塞纸条,这回彻底死心了吧。

王奎夸张地叹气道:自打你上了高中,我的心就沉到松花江里冻成冰坨了。

那男生很腼腆,见他们逗笑,在一旁有点不好意思着,连催着上外面吃饭。

女同学并没理会男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