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3部分阅读(1 / 1)

作品:《一受封疆 (原版)

不枉众人期待,白象落足,虽然没踩中华容要害,但一脚踏上了他右腿。

鲜血喷薄而出,华容的大腿血肉外翻,被这一脚几乎踩得稀烂。

天地一时颠倒,华容咬牙,虽然没曾昏了过去,却再也笑不出来。

雪终于开始狂下,润白天地。

蒙眼的大象察觉到脚下的异样,用鼻子将华容卷起,向天高高抛去。

全场人惊呼,以为这次他必见佛祖。

就在这时校场内突然里奔进一条浅蓝色身影,人腾空,恰巧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华容,正是未换官服的抚宁王韩朗。

皇帝一言不发,从龙椅上霍然起身。

雪湿透了韩朗全身,他放下华容,跪地,默不作声。

而大象并没有太平,狂躁地伸出后腿,朝韩朗后背猛力一踏。

韩朗抽气,脑子一瞬的空白。

下一瞬,他的手已然劈出寒芒,将大象眼前的黑布一分为二,劈下。

白光霍然刺眼,这时的白象却益发狂躁,又恼怒地卷起吃痛的韩朗,甩出。

皇帝张口,向前冲了几步,却在观摩护栏前停下。

护栏是坚硬的花岗石做成,韩朗迎空撞上,前胸肋骨立刻断折。

“请皇上开恩,饶了华容。” 起身之后他又道,缓缓下跪。

有两道热流从鼻孔缓缓淌下,他伸手去接,是血。

“请皇上开恩,饶了华容。”

这句已然强硬有了威逼。

皇帝冷哼,一甩袖扬长而去。

三天后。

天子寿辰大赦天下,韩焉特赦返天朝,官拜息宁公。韩朗禁足闭门思过七日,扣一年官禄。

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两夜,第三日大早才逐渐停止。

对于皇上判决,韩朗没任何表示与反应,成日窝在书房,和流年下棋。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漏网之鱼吗?”棋下到一半韩朗突然发声,一颗白子端在了指尖。

流年立刻侧耳。

“你这就出发,去查查楚家还有什么人,是被遗漏掉的。就算是刨了他家祖坟,也别给我漏记了一个。”

“是。” 流年颔首。

“回来的路上,是要经过浙江大溪的吧。”隔一会韩朗又道,眯眼,目光不定。

流年点头。

“那就去查查华容身世,确认,仔仔细细的查。””

流年沉默,记下,没有多问。

“第三,明早你传出消息,就说本王突然想听双簧,高金聘请各地的能人义士,来抚宁王府献艺,有名无名,只要演的好,本王皆有重赏。”

流年又愣,迟疑地问:“主子是想换人?”

韩朗摇首:“你只管放出消息,其他就别多问了。”

“是!”

破釜沉舟这招,韩朗他未必会用。

毕竟,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再培养个天衣无缝的声音出来,但是空穴偶尔吹个风,让听得懂的人着急显形,也未尝不可。

第十五章

浙江大溪,好地方,标准的江南风景。

流年敲响华家大门的时候,华家人正在包过年用的大馄饨,薄皮,荠菜猪肉馅,远远就能闻见馅香。

来应门的是个小媳妇,十指沾满面粉,探出头来问他:“你找谁?”

“华容。”

小媳妇的神色立刻就有些闪烁,推手准备关门:“华容去了京城,你有事去京城找他。”

流年低头,将佩剑外伸,抵住了门板。

小媳妇有些害怕,连忙奔向里屋,一路喊着:“有人找华容,姆妈爹爹快出来。”

所谓查证于是这样开始。

华家四口人齐齐垂手,立在了流年跟前。

流年问相貌,一家之主立刻回答:“直眉长眼挺鼻梁,比我高半个头,右耳垂有颗痣,是个哑巴。”

想也不用想,这位好像背过,还不止背过一遍。

流年笑,拿出张华容的画像,摊在桌面:“是不是他?”

一家四口人瞄了眼,立刻点头,整齐得很。

“你们是他什么人?”

老头子发话:“我是他二叔,他爹和他哥都死了,他没什么直系的亲属。”

“据我所知华容还有个姐姐,比他大十二岁,老早远嫁,有八年没回来了吧?”

老头立刻点头。

流年又笑,将画像抖了抖,迎光看着:“不如我把她找来,让她瞧瞧这可是她弟弟华容。”

那家子立刻开始抖腿,不看流年了,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流年的笑意收敛,人影一闪,手已卡住了老头颈脖,握指收紧:“你最好说实话,我这人可很没耐心。”

老头呛咳,一张脸紫涨,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媳妇却是已经跪地。

“大侠,那个那个我说,画像里这人不是华容。”

流年立刻转身,看她,眼隐隐放光。

小媳妇的声线越来越低:“四年前,有个哑巴来我家,喔,就是画里这个人,给了咱好多好多银子,说是以后华容的名字就归他。还交代,不管谁来问,要一口咬定他就是华容”

“那真的华容呢?”

“真的华容,收了他更多银子,说是去外地,去哪我不知道,肯定是快活着呢。”

“四年前,画里这人来这里,买了个身份,还封了你们的口。”流年沉吟,理理头绪,将画像折好搁进怀里。

“一根葱华容总受,你还真是计划周详”

“府里来了好多演双簧的!主子你要不要瞧瞧?”同日同时抚宁王府,华贵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华容睁开眼,点头,又示意华贵替他解开绷带。

离被踩已经有半个多月,他的伤势才算有些好转。

依照大夫的说法,大象没踩中他腿骨,只是踩坏他皮肉,那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可华容还是沮丧,对着那块骇人的伤口叹气,比手势:“这么难看,我以后怎么见人。”

华贵立刻翻眼:“一不是脸,二不是屁股,你有什么不能见人。”

华容瞪他,拿过新绷带,仔细缠好伤口,又打了个漂亮的结,这才扶华贵慢慢站起。

“瘸了好,估计没有官人会喜欢压瘸子!”华贵立刻咧嘴。

华容冷哼,不瞧他,穿上自己的招牌青衫,又拿起乌金扇,哗一声抖开。

“疼死也要走得好看,吾是谁,吾是风流倜傥华总受”抖扇子之后华容比划,一回身,果然走得半点也不瘸,摇扇去看他的热闹去也。

王府的热闹果然是好瞧,演双簧的扎堆,专门有个院子,各个门上都有门牌,吊着各人的名姓。

这会子是上午,韩朗上朝没归,院里横摆着十几张凳子,乱哄哄都在演练。

华容别进院去,侧头看,扇子摇得很有兴味。

“华大少对双簧也有兴趣?”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人声,是韩朗,一只手搭在他肩头。

“那咱来演一出。”

那只手又开始下压,把他压上方凳。

华容配合,还拿起粉扑,把半张脸扑得卡白。

“你。”韩朗将手指一点:“演我教你的那出,记好台词。”

那人诚惶,蹲到椅背后,清了清嗓子。

“今天春光好,蜜蜂嗡嗡叫。”

开始两句很简单,华容嘴型能勉强对上,两只手扇动,学蜜蜂学得很卖力。

过几句之后就有点勉强了,那人开始对白,声音发颤。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敢问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这句华容就跟得不太好,多半都没跟上。

凳后那人的声音高了起来:“草菅人命的狗东西,我跟你拼了!”

下来就是一道风声,听着象利器划过。

华容端起扇子,盖住嘴,示意自己跟不上。

而凳后还在继续。

那把声音开始慌乱,显然是拼命不成被制住:“你做什么,你疯了吗,我是男人!”

接下来的拟声则是精彩万分。

碰撞声加上喘息声,是人都听得出,是一个男人在强暴另一个男人。

韩朗的眼睛亮了起来,近前,伸出一只手指,抬华容下巴:“上段不会这段你总会吧,会的话咱再来一遍。”

华容抿抿嘴,轻摇扇子,勉强配合了一次。

“不像,华总受汝不敬业。”

第二次,第三次,演到第三次时有了意味,华容滴汗,冷汗一颗颗滑下额头。

“陌上菊花开。”韩朗捏他下巴,捏得死紧:“这出双簧的名,好不好听?华大少你很热么,正月里扇扇,居然还香汗淋漓。”

“热是不热,就是腿有些疼。”华容比划:“陌上菊花开,王爷真是好才情。”

韩朗眯眼,撩开他长衫,果然看见伤口渗血,将绷带染得通红。

“可惜,伤没好,就不好开菊花了。”

“菊花陌上开,耽美九洲同。王爷这般风雅,华容的腿子又算什么。”华容一字字比手势,笑得倜傥,冷汗片刻就已收干。

云雨之后人有些疲乏,韩朗将手枕到头后,开始假寐。

记忆里那幕还是鲜明。

楚家,原来世代都是宫医,可不知怎的突然请辞,在周怀靖登基后搬去了南方。

那年南方作乱,有韩焉余党盘踞,于是就有了韩朗的南方之行。

遇见那把声音的一幕犹在眼前。

是在酒楼,当时韩朗坐在二楼包间,听见有人在楼下大放厥词:“谁说妲己是妖孽,我说她才是封神榜里第一功臣。”

那声音清脆,卷舌味偏重,竟是和刚刚失声的皇帝一摸一样。

韩朗追出门去,楼下却已不见了那人影踪。

“回大爷,刚才那位是西街楚家的公子。”

老板的这一句话就好像覆水,顷刻就浇灭了楚家所有人生机。

是夜星稀,楚家被灭门,韩朗终于找到了那个声音,知道声音的主人叫做楚陌。

象方才双簧里演的那样,楚陌跪在当下,看着满地亲人的鲜血,问他:“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敢问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你和你楚家的罪,就是你这把声音。”当时韩朗俯低,抚他的咽喉,就象抚过一件最最珍贵的宝器:“从今往后,你没有名字,不复存在,存在的就只有这把声音。”

楚陌当时眦目,眼里烧过流火,还是个磊落意气的少年,骨子里和今日的林落音有些相像。

“陌上菊花开。”想到这里韩朗失笑,手指抚过身侧华容脸颊:“耽美九洲同,华总受你这对对得绝好。”

华容立刻咧嘴,美呆,露出满嘴大白牙。

如果他真是楚家的人,曾经目睹那一幕,见过楚陌是怎么被开菊花,那他定力的确非常。

一切的一切都只还只是猜测。

韩朗在等,等流年归来,那么一切猜测就可以得到证实。

又过半个月,流年没回来。

京城里的雪开始融化,风也不再料峭,只带略微的寒意。

华容已经大好,能走,只是不能再跑。

对此他还是十分遗憾,跟华贵比手势:“这样戚大人的生意以后就不能再做,他喜欢玩老鹰捉小鸡。”

华贵的心情看来不好,鸟也不鸟他,呼啦啦只顾扒饭。

华容只好趴在桌子,指着桌上碗碟:“干煸四季豆,干炒牛河,干锅豇豆,华贵人,你明知道我靠后面吃饭;不能吃干的到底是谁惹了你,你要这样拿我撒气。”

华贵哼一声,咣铛铛收碗:“那你可以叫王府的厨子做给你吃,反正你现在当宠。”

“叫叫了等你劈死我?”华容撇嘴,愤愤比手势,亦步亦趋跟着他。

跟出厨房后又跟出院子,华贵一回头他就看天,乌金扇子扇得飞快,一点也不心虚。

果然,跟到最后跟进了流云的别院,华容咧嘴,心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惹华贵人生气的果然是流云。

流云已经大好,这阵子正在演练阵法。

演练阵法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请了个帮手,给他打下手跑腿。

请帮手也就罢了,可这帮手偏偏还是个女的,眼眸黑漆漆,嫩得能掐出水来。

反正华贵是看见她就生气,就想回去给华容做干的。

“怎么还在摆这个,摆来摆去也学不会。”一见面华贵就翻眼,意思是一万个瞧流云不上。

流云于是叹口气:“阵法最好是有人实验,可是这阵法有危险”

华贵的眼立刻放光。

“主子!流云大侠说,阵法要人实验。”

华容打跌,咬牙切齿,比手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