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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小姐家大业大,啥都不稀罕,我怎么表示”

“当然不稀罕你的东西,重要的是心意。”画屏很认真道:“你得给她留个好印象才行”说着脸又红了。

沈默一看,哈哈干笑道:“那我回头写封感谢信吧。”

“要写得好一点哦。”画屏勉强同意,才将那香包给他。

沈默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张折成方胜的画纸,将其展开一抖,便看到画的是一个没有底的大澡盆。下面还有一行隽秀的小楷解说:

先着水手潜入江底,丈量出水下树干的长度与最大胸径,然后求助于造船师傅,使其按照此图,打做个只大不小的木桶。再着人砍掉老树在水上所有的枝干,把巨桶载上船,从树梢穿下,深深打入水中,上口露出水面,再用大瓢舀干桶里的河水,便可放心地在桶中锯木,最多不过半日便可成焉。

闭目沉吟一会儿,沈默由衷赞叹道:“殷小姐智慧非凡,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就算与我相比,也不过仅差一线而已。”

前半句画屏还在频频点头,到后半句时却差点一头栽倒地上,真真有些上火道:“沈潮生,你狂得没边了”

“别生气哈。”沈默苦笑着安抚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这个法子不行吗”画屏杏目圆睁道。

“虽然没试过,但想必是没问题的。”沈默点头道:“至少道理上绝对说得通。”

“那你还说怪话”

沈默苦笑道:“我只是觉着这法子有些破费了兴师动众的不大好吧。”

“有本事你就不用”画屏气呼呼的起身道:“那才是真的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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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河中除树 上

江南多水,绍兴尤甚之。

整个绍兴城便被蜿蜒的江河温柔环抱着、缠绕着。水给城带来了灵气,城也还水以生气,城水相依相伴,无法分出彼此。

在绍兴众多的河流中,山阴的风则江绝对算是十分重要的一条,它即是绍兴护城河的一段,又是浙东运河的一部分,河面向来比较开阔。运河上四季船只穿梭如织,有风则帆,无风则纤,或来或往,不舍昼夜,风则江也因此得名。

今天的江面上比平日还要热闹许多。两县官宦富商携家带口,乘着双层大船、游艇画舫到拐子口附近停下,一边喝酒作乐,一边等待着好戏的开场。老百姓也呼朋引伴,凑钱雇艘渔船小艇前来看热闹。还有些载着时鲜水果、花雕黄酒的乌篷船穿梭于其间,高声叫卖着,不一会儿便顶上平时一天的收入。

这种景象,通常只出现于端午重阳,今天之所以如过节一般,全因为两县的第二场比试,要在今天见个分晓了河中除树这种大动作,可比瓶中镀金那点小功夫,看起来过瘾多了,也就无怪绍兴父老投注进如此热情来了。

就连一些个千金小姐,也忍不住央着爹娘,跟着出来,躲在有纱帘的船舱里悄悄观看乖乖,这世界可真热闹啊。小姐们大多没见过世面,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那么无知、那么好奇。

殷家小姐和画屏也乘着一艘游艇过来。其实她生性喜静不喜动,又事务繁忙,若不是画屏回来说,沈默竟然看不上自己辛辛苦苦想出来的法子,激得她险些抓狂她也不会抽出宝贵时间,前来凑这个热闹的。

这时江面上突然一阵马蚤动,便听画屏兴奋道:“来了,来了”殷小姐循声望去,便见一艘快船从上游乘风而来,船头立着个蓝衫青年,应该就是那臭小子可真能显摆啊

殷小姐不禁两眼微眯,想看看这混账小子到底长什么模样,能把画屏迷得神魂颠倒无奈那船行驶的极快,转眼便已经擦身而过,还没瞧清他的面孔,便只能看那拉风的背影了。

嚣张的小子殷小姐暗咬银牙,心中气呼呼道。画屏感觉出她的反常,心说:你这下可把小姐得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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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穿一身蓝衫,迎风独立船头,正摆出最有型的姿势,享受着四周的欢呼之声。突然连打两个响亮的喷嚏,顿时狼狈不堪,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

臊得他满脸通红,低声骂道:“谁在背地里骂我”

身后坐在舱里的沈默哈哈笑道:“江风这么大,不着凉才怪呢。”

“我不就是想享受一下万众欢呼的滋味吗”沈京用力擤一把鼻涕,满脸哀伤道:“这倒好,丢死人了难道这就是命吗”

“少爷、公子,咱们到了。”这时船老大高声知会道。

沈默点点头,扶着舱门缓缓站起,走到甲板上与沈京并肩而立。

一看到那身飘飘的白衣,江上岸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个大姑娘小媳妇的尖叫声:“沈默来了”

“原来那才是沈默”望着那个略显瘦削的白色背影,殷小姐轻声道:“半大小子而已。”

“小姐”画屏嘟着小嘴道:“您有偏见”

殷小姐逗她笑道:“说说就不愿意了”对于情同姐妹的画屏决心离开这件事,虽然她举双手支持,但心中也不可能没有不舍和难过,连带着对沈默产生些敌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画屏正要不依,便听到外面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沈公子,我王某人说话算话,已经将姚长子给你带来了,不知您把我要的主意带来了吗”

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回答道:“让在下试试吧。”即使稍有些偏见,殷小姐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动静真好听。

便见那沈默对船老大吩咐道:“请将船靠上去吧。”

“好嘞”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一下,船老大抖擞精神道:“公子瞧好吧”说完用力一撑船橹,那快船便缓缓靠上了大树,稳稳停在三寸之外。

“将船固定住吧。”沈默微笑道。船老大便用绳索将船舷与两根粗大的树枝紧紧连住。

“接下来就麻烦几位师傅了。”沈默又对船舱里走出来的七八个木匠道:“按照咱们昨天商议的干吧。”

木匠们笑道:“公子放心吧。”便井然有序的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先用锯子斧子,去掉老树下部的树枝,使其变成光秃秃的一段。然后在树干高出水面三尺的地方,用歪把锯锯出一个缺口。缺口做好之后,船老大解开绳索,将船划到树干对侧重新固定住。

木匠们却没有着急锯树,而是先在树干离水面一尺的部位,凿些斜向上的小洞。然后将一些两头都被削尖的木杆,再把准备好的木板坐在上面。木板的四角早凿好了合适的小洞,外侧可以让木杆的另一头而无法穿过。

围着树干如是凿了半圈,再将内侧用绳索相对连起来,一个精致而牢固的脚手台便搭建起来了。

检查一下脚手台的牢固程度,木匠们才放心的踏上去,用个长长的大锯,在树干相对的一侧下锯。为了避免意外出现,沈默跳上了脚手台,让船划得远远的,还吩咐留在船上的沈京,阻止好奇的船只靠近,以免引起误伤。

用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大锯终于锯到接近缺口的地方。这时大树开始发出嘎啦啦的声音,不一会儿,粗大的树干终于慢慢地向下倒去。伴着树枝碰擦的唰唰声,树干倒下的速度越来越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树落入水中,激起的水柱有两张多高,将脚手架上的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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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河中除树 中

震惊之后,画屏撅起小嘴道:“煮熟的鸭子嘴硬,这不还是用了小姐的法子吗”

殷小姐微微摇头道:“下面应该不一样了。”看到沈默不准备再用什么器具辅助,她突然茅塞顿开,螓首微垂,幽幽叹一声道:“原来这样简单,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到底怎样啊”画屏追问道。

殷小姐轻启朱唇,缓缓说出四个字道:“由内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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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水花落下,河面恢复平静,人们才发现,那截砍下的树干早已被绳子拴在快船的船尾,船老大正大声喊着号子,指挥水手们将船划到岸边,把那树干拖离河道。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从船和木头上移开,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大树已经不见,却仍有一截粗大的树桩露出水面。

大船上的王老虎放声道:“光锯断上面更危险,明桩变成暗桩了。”

沈默笑而不答,径自吩咐木匠们道:“诸位师傅,一起开动吧”

亲切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工匠们齐声应道:“好嘞”能在万众瞩目之下,用一种最为简单的方式,将困扰风则江几十年的难题亲手解决,这是可以夸耀一生的功绩,他们怎能不干劲百倍呢

工匠们围成一圈,一脚踏在脚手台,一脚踏上树干,高高举起了斧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树心处猛然劈砍下去

看到这一幕,心眼稍微活泛些的便已经明白,纷纷作出恍然大悟状,一边点头连连,一边捶胸顿足道:“原来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但大多数人仍然懵懵懂懂,纷纷打听道:“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些先知的便拿腔拿调的解释道:“原先大伙光想着从外面下手,但水深且急,如何砍动根本”说着一脸叹服道:“但沈公子另辟蹊径,从树心入手,由内而外的将树桩掏空,就像挖成个大缸,在其中如在旱地,不用再担心被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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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简单”一艘画舫上,穿着便服的吕县令狠狠拍一下大腿道:“却足足困扰了我山阴几十年”

边上宽袍大袖的李县令捻须笑道:“岂不闻大成若缺,大巧若拙,越是简单的方法,就越是不简单。”

吕县令本想反驳,但人家是在给自己县里帮忙,若是再说刻薄的话,实在是不当人子。遂有些尴尬道:“看来,原先我是小觑了这小子。”

“这才知道”李县令的胡子都翘起来,得意洋洋道:“我当初第一眼见到他,便觉着他也许不亚于你的徐文清。”

“那不可能”吕县令连连摇头道:“我承认你这个小子厉害,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人才,但我们徐渭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没比过怎么知道”李县令冷笑道:“说不定一比就露馅了呢”

“露馅的是你们”吕县令暴跳如雷道:“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跟闻名天下的徐文清比”

“那就比一场试试”李县令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

“好个头。”吕县令刚要一口答应,突然反应过来道:“想借我们徐渭抬高身价,门都没有”

李县令见如意算盘被看破,脸皮都不红一下道:“是不敢比吧”

“是不屑于”无休止的争吵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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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争吵的功夫,沈默这边也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中

当初沈默还担心这大树木质坚硬,无法将其从内部掏空,但有经验的木工告诉他,这棵大树岁有百龄,又是生在水中,树心部分应该比较松软,腐烂枯空都是有可能的。

果然,当第一斧下去时,整个斧头便没入了树桩之中,木工们笑道:“公子不必担心了,这棵树皮硬心软,实在是不堪成材啊”又有人笑道:“我们咋没想过从里面下手呢真是枉称内行啊”

沈默如释重负的笑道:“能除了这一害就成,别的都不指望了。”

他又嘱咐木工们拴好安全带,一旦失足也好被迅速救起,这才给他们鼓劲道:“放手去干吧”

剩下的工作便十分简单了,木工们很快掏空已经腐朽的木心。然后用锯将树干从内而外裁下一段段木头丢到水里。

对这些经验丰富的木工来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活计了。当树桩的外壁还有七寸多厚时,一个老工匠禀告道:““公子,不能再掏了。不然这层壳支撑不住,咱们就有危险了。”

沈默约莫一下,点点头道:“收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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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沈默打手势,沈京便过来,将他们几个接上船。王老虎的大船也靠上来,哈哈笑道:“沈公子啊,某真是服了我们看来那么困难的一件事,让您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还没有大功告成,得用船把这个空树壳撞碎才算完。”沈默笑笑道:“还得劳烦大官人来这最后一下。”很明显是卖王老虎和虎头会一个面子。

王贵发求之不得,又不好一口答应,便假假的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船小,怕出意外。”沈默信口扯个理由,把皮球再还给他。

“那某就却之不恭了。”王贵发拱手道:“待某将这祸害彻底除去,再向公子好生道谢。”

“正事要紧。”沈默微微笑道:“大官人去吧。”

两艘船背道而驰,都远离了那空树桩。见对方走远了,沈京不乐意道:“咱们从头忙到尾,凭什么把最后一下让给他”

沈默微微摇头,轻声道:“他们这些道上混出来的,最重脸面二字,我们已经连赢他两场,他也答应把长子放回来了,若是我们连这点颜面都不给他,那这疙瘩可就解不了了。”

“难道我们就不报仇了吗”沈京翻翻白眼道:“虎头会打上你爹,捉走长子,就这么算了么”

沈默平静道:“记住,我们是文明人,你知道文明人跟野蛮人的区别吗”

“什么区别”沈京已经彻底习惯了聆听。

“野蛮人有仇当时就报,让大家感受到他的野蛮;文明人有仇过后再报,让所有人以为他是文明的。”沈默轻声道:“写字先生也好,当天的打手也罢,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沈京一阵毛骨悚然,他不敢相信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这家伙真是妖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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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说话间,虎头会的满帆大船朝着树桩猛冲过去,只听咔嚓一声,船身猛的一颤,但仍然势不可挡的从树桩上碾过,转眼便冲了过去。

大船过后,水面浮起片片连着树皮的碎木,困扰风则江几十年的难题,便这样彻底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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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河中除树 下

虎头会的大船放下舷梯,王老虎亲自站在梯口,迎接沈默和沈京上船。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自是一番令人肉麻的互相吹捧,直到对方过了瘾,沈默才笑问道:“不知我那兄弟”

“嘿,瞧我这记性,一高兴把这茬忘了。”王老虎哈哈大笑道:“姚长子在我们县太爷的船上呢。”

“不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吗”沈默还没说话,沈京先不愿意道:“怎么扯上官府了”

“公子别急。”王老虎颇为汗颜道:“我们县太爷也是好意,他是担心我会中弟兄脾气不好,伤着您那朋友”

“我看是还想刁难我们吧”沈京气呼呼道:“怎能食言而肥呢”也不怪沈京生气,王老虎已经说过,只要完成这关就将长子送还,谁知这时候竟然又出幺蛾子。

“哼”王老虎也不是吃素的,他对沈默客气,可不代表对沈京也没脾气,两眼一瞪道:“县太爷几天前便把那姚长子从我那提走,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县太爷本来答应的好好的只要那树一除掉就放人,谁知方才竟派人传话过来,让他将沈默带过去。王老虎就算再横,父母官发话了也得听着,多么不愿意也得忍着。

“你”沈京还要发作,却被沈默拦住道:“不知贵县令在什么地方”

“这就到了。”王老虎苦笑一声道:“某家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终究还是食言了,这回算某欠沈公子的,他日若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官人也不容易啊。”沈默微微颔首道,心中却颇为失望,他以为王老虎会端上两盘金银,一盘表示谢意、一盘表示歉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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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靠近一艘雕栏飞檐的华丽画舫。沈默便听到了清丽婉转的唱曲声;珠帘半卷间,还可以看到船上有歌妓在曼舞。

两船船舷相接稳了,王老虎便带着他俩跳过去。

沈默一看,在甲板上迎接的是一个熟人和一个生人马典史和另一个与他同样装束的官员。

一见到他,马典史便咧嘴笑道:“沈公子只管进去,咱们县尊也在,断不会让你吃亏的。”

沈默笑笑道:“有劳大人了。”待另一位山阴典史通禀一声,三人便鱼贯进入了船舱之内。

沈默一进去先看到的,是铺满整个船舱的山羊绒提花地毯。目光缓缓抬起,歌妓已经不见,只看到一套紫檀木的精雕桌椅,两个穿锦袍的男子,分坐在圆桌左右。

在得到允许之前,不能再往上看了,否则会被视为极大的冒犯。

“学生王贵发拜见二位县尊大人。”王老虎虽然有个监生身份,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唬一唬老百姓、镇一镇小官员还行,但遇上进士出身的正途官,还得乖乖下跪。

沈京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心说:早知这样就不跟进来了。

沈默却大喇喇的站在中间,只是深施一礼道:“学生拜见二位县令大人。”

看到沈默夹在二人中间,站而不跪,仅仅鞠躬而已。吕县令先是惊讶,继而羞怒,冷笑一声道:“听说福建南平出了个海笔架,想不到我们浙江会稽也出了沈笔架”两跪夹一站,可不是活脱脱一副山字笔架模样。

沈默满脸委屈道:“堂尊恕罪,学生不是不知礼数之人,只是学生有不能跪的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吕县令沉声道。

“我带着至圣先师”沈默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包道:“的画像呢。”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画纸一展,那位拱着手笑眯眯的老爷子便出现在二位县令面前。

两位县太爷赶紧起身,恭敬的给孔圣人行礼。待重新落座时,吕县令十分不悦的问道:“你怎能将圣人画像带在身上呢”

沈默小心翼翼解释道:“学生十分怕输掉这场比试,这才请了孔圣人保佑”

“圣人不管这个”吕县令有气没地儿出,憋得十分难受。

李县令在边上劝慰道:“难得有对圣人如此虔诚的士子,这是我们教化之功,好事儿啊”吕县令这才消了气,怒哼一声道:“以后将圣人放在心里便可,再带在身上非要治你个亵渎圣像之罪”

沈默赶紧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其实他也知道,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那下跪就是免不了的这本就是件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情,难道将来还能在皇帝面前杵着不成只是现在让他下跪的话,心里一时还接受不了。还是能拖多久算多久吧,也许以后日子久了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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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堂尊恩准起身,王老虎一咕噜爬起来,向吕县令拱手道:“老公祖,孩儿把沈公子给您请来了。”

吕县令微一颔首,轻摆下手道:“出去吧。”

老虎口中答应,但两脚却赖着不走,向吕县令谄笑道:“老公祖,孩儿已经答应放了那长子,您看是不是”

“下去”吕县令两眼一眯,冷声道:“本官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教了”

“孩儿不敢,孩儿多嘴”王老虎抡圆了膀子给自己两耳光,一缩脖子道:“小人这就退下了。”转身时给了沈默个歉疚的眼神,确实是爱莫能助了。

沈默却有些愣神,这是他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官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县令,居然如喝斥奴仆一般对待王老虎这样的黑道大佬。比较而言,方才这吕县令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可以用优容有加来形容了。

看到沈默的面色发紧,吕县令心中冷笑,他这手本来就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之所以不直接把老虎拿下,一是因为沈默乃是会稽县的人,当着李知县的面确实不好发作;二是这少年是童生身份,且似乎十分的聪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所以吕县令不愿随便与他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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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睡了,票票

第四十九节 斗吕 上

当着李县令的面,吕县令也不好太拿乔,镇一镇沈默便开腔道:“你来所为何事啊”

“回禀大人。”沈默拱手恭声道:“王大官人带学生来领回我那兄弟姚长子。”

“姚长子是在这里不假。”吕县令面无表情道:“但你们相约比试三次,这才刚刚两次,似乎还不能算你赢了吧”

沈默心中冷笑:原来是这孙子连折两阵,心里不爽,想要找回场子。刚想说话,便听一边的李县令道:“贤弟,你未免越俎代庖了吧那王贵发都已经认输了,怎么还不算沈默赢”

吕县令皮笑肉不笑道:“老哥别急,您可以让沈默拿出当初签订的文书,上面可有提前认输一说”

文书上当然没有这一条比试就是为了分输赢,既然有人已经认输,还要文书干什么现在吕县令拿文书说事,分明是裸的以权欺人

总挂在沈默嘴角的淡淡微笑不见了,他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双拳紧紧攥起,小白脸也变成了大黑脸,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李县令以为沈默快要气疯了,怕他做出什么悔恨终生的事情,赶紧劝解道:“沈默,快给吕县令赔个不是,他是跟你开玩笑,嫌你礼数不足呢”

“本官没有开玩笑。”吕县令年青得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他立意要扳回这一场,根本不给李云举这老前辈、老匹夫的面子。

李县令气得双手直搓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呵呵老前辈稍安勿躁。”吕县令干笑道:“如果沈默给本官磕头赔礼,输赢也就无所谓了。”

“你这是背信弃义”李县令也上来真火了,一拍桌子道:“吕窦印,你现在就给我放人,不然咱们就去知府大人那里评理去,看看在绍兴城不是你能说了算”

“知府大人去省里了。”吕县令冷笑道:“五天之内是回不来,啧啧,五天呢”五天足够姚长子死去活来好几回了。

“你”李县令气得直翻白眼,双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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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气氛越来越僵持时,沈默站出来了,他先朝李县令深施一礼,沉声道:“感谢大人回护之恩,学生铭感五内。既然吕大人不服气,学生让他服气就是。”他就像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平静中蕴藏着愤怒。朝吕县令一拱手道:“您尽管划出个道道来,学生接着就是”他当然明白在弱势时戒急用忍应当的道理,但他现在只想说一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好小子够嚣张”一个小小童生如此说话,吕县令颇有些接受不了,心道:论起狂妄来,跟徐渭却是有一拼罢了。

李县令却觉着十分舒坦,长吁口气道:“罢了罢了,年青人的事情年青人解决吧,我老头子就做个仲裁,谁也不许再耍赖”

这个倚老卖老的老棺材瓤子一番话险些把吕县令的鼻子都气歪了。什么叫年青人的事情这不是把本官跟个嘴上没毛的小子相提并论了吗什么叫再耍赖这不分明数落我方才耍赖吗偏偏在天命之年的老李头面前,他确实是个年青人;他也确实刚耍过赖,根本没法辩驳,只能闷哼一声,偏过头去道:“拿上来吧”

后舱门帘一掀,那山阴侯县丞端上来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个上次那种透明琉璃瓶,里面似乎还有个制钱。

吕县令拿过那瓶,里面的制钱便悬空了。沈默定睛一看,原来这瓶子里有一根细线,细线的一头拴着那制钱,另一头连着瓶塞,塞子已经把瓶子完全密封起来。

这时吕县令冷笑道:“看你又是瓶中镀金,又是河中除树,看起来很有本事的样子。你要是真有本事,能不能别打破瓶子,不去掉瓶塞,把瓶中的棉线弄断吗”

“这算什么本事”沈默淡淡一笑道:“我可以自始至终不碰瓶子一下,便将线弄断。”

“怎么可能”吕县令不信道:“除非你也像陶真人那样,有神仙方术。”当今圣上好斋醮,修玄道,对道士也是出奇的好。而那陶真人仲文,便是当今天下牛鼻子的首领,向来被老百姓看作能呼风唤雨的神仙人物,即使吕县令这种读书人也不能免俗。

“学生乃是圣人门生,只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沈默摇头道:“可我就是有办法。”

吕县令不信道:“你若是弄不断,本官可不放人。”

“学生若是弄断了呢”沈默微笑问道。

“那我不但放人,还给李大人和你摆酒赔罪”吕县令一拍桌子道。

“一言为定”

“概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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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诺成,沈默的目光便在房间内寻索,想找到一样符合心意的器具。

李知县见他视线飘忽不定,以为沈默心里没底,不由关切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默突然瞄见墙角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被当做花瓶摆设在那里。便恭声笑道:“学生想取用一下那个瓶子。”

“只管拿去。”吕县令一挥手,侯县丞便花束拔掉,将那瓶子递给沈默。

看到那溜圆的瓶肚,沈默心中一喜,笑道:“一事不烦二主,麻烦侯大人再舀一瓢清水来。”

侯县丞点点头,便去后舱用瓢舀了些清水过来。

沈默先将瓶内洗涮干净,再用清水倒满,微笑道:“请诸位大人移步甲板。”

众人十分好奇他要作甚,便顺从出了船舱。当然那个装铜钱的瓶子也被带了出来。

附近本来要散去的大小船只,一看有热闹,呼啦一声又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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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 斗吕 中

六月里的正午,日头如火炉一般烤人,两位县太爷刚出来便满头大汗,只好退到纜孚仭杰下躲避。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船只,吕县令不悦道:“这个沈默,在里面弄一下就行了,干嘛还要跑出来显眼。br >

李县令却满脸笑意道:“我看你是怕了吧”

“怕”吕县令撇撇嘴道:“我怕你们丢人。”话虽如此,但看到沈默沉稳的样子,他难免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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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小姐的座船正好驶到沈默所在的画舫左侧,她静静的坐在碧纱窗内,出神的望着那艘画舫,心不在焉的想道:那少年才十三四岁吧比自己还小个三岁呢,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正想着,画舫的帘子突然被挑开,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少年,就这样自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少年皮肤白皙,身材瘦削,两道浓眉下,有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即使隔着碧纱窗,她仍能感受到那双眼睛蕴含的神采,是那样的动人心魄。

“这就是沈默”殷小姐小手轻抚朱唇,低呼一声道。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他,但她没有用吧,而是直接用了肯定句。

“是啊,小姐。”画屏十分得意道:“我的眼光不错吧”

殷小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望着江风中白衣飘飘的少年,许久才回过神来,幽幽道:“很好。”望着小姐妹幸福的笑脸,她的心中却浮起隐隐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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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默和好几个男子出到甲板上,画屏欢叫道:“快停船快停船,又有好戏看了”外面的仆役正巴不得呢,当即下锚停船,纷纷跑到右船舷上看热闹。

但见那沈公子将一个传说中的透明琉璃瓶搁到一张圆桌上,然后手持另一个同样的圆瓶,站在日头底下,那持瓶的手还微微移动,就像在请神扶乩一般。

“这到底是干什么啊”画屏一头雾水道:“跳舞吗”

殷小姐微微摇头,更加专注的望着那个立在桌上的瓶子,虽然不知道沈默又要干什么,但她能看出关键在那个瓶子上。准确的说,是在瓶子里的那枚铜钱以及那根看不到但一定存在的丝线上。

当她把这个推断讲给画屏听,画屏傻傻道:“总不会是想把线弄断吧”说着便咯咯笑道:“那他就是神仙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那瓶内似乎升起一丝黑烟,紧接着又听到叮当一声,那枚制钱便消失不见了,应该是掉落瓶底。

绝大部分看清这一幕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剩下的则一直没闭上过。

殷小姐属于前者,画屏属于后者,但现在看来,效果是一样的。两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对视一眼,齐声道:“他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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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远观者尚且如此,那些在画舫上近看的人们,则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瓶中的丝线突然从中段自燃烧断,而沈默自始至终没有靠近那瓶子三尺之内,只是举着那个装了水的瓶子站在一边而已。

大伙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真是消暑降温啊。

叮铃一声,那制钱落到了瓶底,也把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沈京最先回过神来,咋舌道:“这是咋回事啊”

王老虎接着道:“这戏法咋变的”

侯县丞呆呆道:“请三太子附体了吧”

吕县令则缓缓道:“妖怪”

还是年纪大的李县令阅历最丰富,十分沉稳道:“不,是神仙”

沈默本想装神弄鬼一下,以增加自己的神秘感,但见到这些人反应如此强烈,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苦笑一声道:“不要胡思乱想,这不过是学生从书上看来的法子而已。”

众人这才松口气,李县令大感得意道:“你这孩子,看书太杂了。又是哪本书上看到的啊”

“回先生的话,西汉的淮南万毕术中说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这是存在这一世记忆里的东西,是以沈默回答的十分流利。

“什么用冰引火”众人吃惊道,他们只听过冰火不相容,却没听过冰能生火,不由望向二位进士老爷,希望他们能辨一下其中的真伪。

吕县令暗暗脸红,这本书他只听说过,却没有看过。其实这本书并不是什么孤本残本,在绍兴城的书店里就能买到。只是吕县令苦读寒窗数十载,一心只读圣贤书,全部精力都送给了四书五经,送给了伟大的科举事业,哪有闲心读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籍。

其实李县令当年也是一样,只是他这些年不上班读了很多书,对这句话还是有印象的,微微沉吟问道:“不错,却有这句话,不过书上说削冰令圆,你可没有拿冰啊。”

“先生容禀。”沈默微笑解释道:“所谓削冰令圆,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透明的弧面罢了。学生现在用盛满水的透明圆肚瓶,效果也是一样的。”

“就用这个瓶子引火”李县令吃惊道:“这是怎样一个道理呢”

“正午太阳光本身就毒辣无比,在经过这瓶子时光线又汇聚到一点,便相当于把热度增加了好几倍。”沈默用尽量平实的词汇解释道:“将这个点移到棉线上,棉线受热不住,便烧着了。”

人们不由发出一阵哦哦声,虽然基本上没听明白,但还是佩服得连连赞叹。

沈默满以为他们会抢着试试光点的热度,谁知根本没人在意其实他们也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