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57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不错。别无他选。”

沈默连忙谦逊。却被大伙一起推到位坐下。这才勉强道:“承蒙诸位错爱。沈默只有战战兢兢。尽心尽力。如果做不好。不用你们换。我自己就拍下来。”

众人哄笑道:“你要是做不好。那我们复兴社就解散得了。所以千万得做好。”

沈默笑骂道:“却是赖上我了。”六人便举杯向他敬酒,饮下之后,便算是确立了他的会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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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位,沈默便不再客气,沉声道:“有远大抱负容易,难的是实现抱负的道路,肯定崎岖坎坷,艰难险阻,甚至还会有不小的风险”

孙铤面色变了变,轻声道:“咱们会不会被当成朋党”

沈默地目光扫过众人,看徐渭、吴兑、孙、诸大绶四人一脸的无所谓,陶虞臣和孙铤则有些担忧。他很清楚,那几位一脸无所谓的,心里不一定无所谓,只不过年纪大些,心里藏得住事罢了。

必须要打消这层顾虑,沈默拿定主意,便沉声道:“先不管别人怎么看,且问问你们自己,这个如何看待这个党字”

“圣人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陶虞臣轻声道:“又说小人党而不群,可见这个党字,总不是什么好词。”

“错了。”沈默坚定的摇摇头道:“要我说,小人无党,只有君子才有党。”

“这个说法新鲜”众人也没有死板教条的,都耐心听他说下去。

“在我看来,党是志同道合的意思。一群人因为同一个崇高的目的走到一起,有志一同,共同奋斗,这才叫做党。”沈默目光炯炯道:“至于小人聚在一起蝇营狗芶,那叫j党,与我们便如正反两面,永远对立”

“所以我说,君子以同道为朋,以自绝于小人为党,以志同道合为朋党”只听沈默铿锵有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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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党视为正人君子的代名词,给党、朋党这一概念做了新的诠释,

义地内涵。众人听到这崭新的说法,心中便觉不由纷纷点头道:“如此我等不必讳言朋党。”“要做就做天下最大的朋党。”

沈默笑道:“这个不急,咱们现在不过六七个人,连乡试也未曾参加,根本就无足轻重,若是现在便把复兴社这个名字喊出去,恐怕是要遭夭折的。”

众人纷纷点头,徐渭笑道:“太祖之所以成其霸业,是因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真言,我等现在意图中兴大明,其难度不下于当初太祖建极,照方抓药是个好办法。”

“此言甚是。”诸大绶点头道:“不如我们先用通俗的名称,也不宣布自己的志向,对外只做一般文社。”

“不妥不妥,”孙摇头道:“这样如何吸引到俊彦加入”

徐渭突然哈哈大笑道:“这个太简单了。我们只需对外宣称,本社的目的是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再在科举上取得好成绩,天下士子还不趋之若骛”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实在。”众人点头笑道:“也罢,咱们地文社对外就以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名字么就叫”

“琼林社吧。”孙铤嘿嘿笑道:“既然俗气,就一俗到底”

“不错,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大伙便点头笑道。

待众人兴奋完了,沈默沉声道:“既然定名琼林社,诸位,咱们这些肇始之徒就得以琼林宴为目标,到时候都在黄金榜上,才能让天下侧目,获得无比声望。”

六人一齐点头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第一步先把乡试考好。”便一齐举杯,共祝秋告捷。

“鹿鸣宴上,”沈默与众人碰杯,一饮而尽道:“一个都不能少。”

“同去同去。”众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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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琼林社同饮壮行酒时,位于西湖东北,东河以西的杭州贡院内

经过整整五天的清扫,关闭了整整三年的杭州贡院,终于灰尘尽去,焕然一新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但偌大的一个考场,三年里无人进入,除了灰尘之外,难免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住在里面事实上,贡院是个火灾、生病、疯甚至自杀率非常高的地方,往往每到大比之年,总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人们没法解释,只好认为是鬼神作樂的结果,认为出现这样地事情,是因为其中某些人做出亏心事,遭到报应了。通过长期的渲染,无论考官还是考生,都对恩怨有报的说法不仅深信不,并且成为一种道德约束,让读书人在日常便努力克制自己地行为。

当然除此之外,还得请专业人士来处理一下所谓专业人士,便是僧人道士,他们会在开考前三天,到明远楼上设坛打=三昼夜,祈祷上界阴间,并立祭旗这个主要的是请那些住在贡院里地黄大仙啊,游魂鬼啊什么的,暂时先搬走几天,等考完了再回来。

等到初八日五更鼓,贡院前先放三声炮,把最外面栅栏门开了,又放三声炮,把大门开了;再放三个炮,把龙门开了。九声炮响之后,街坊上大吹大擂,仪仗冠盖如云,浙江巡抚、杭州知府携带一众部属出现,在贡院门前摆上香案来。胡中丞戴着幞头,穿着蟒袍,行过了礼,立起身来,用两把遮阳遮着脸。

巡抚衙门地书办便跪下高声道:“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进场来镇压,请周将军进场来巡场。”放开遮阳,胡宗宪又行过了礼。那书办又跪请七曲文昌开化梓潼帝君进场来主试,请魁星老爷进场来放光。”

这套仪式完了,才迎接试官进贡院。他们在祭了孔子,下毒誓之后,会先在贡院里仔细检查过,确认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再做些安号牌、分卷子之类的考前准备工作。

这一夜,两位主考,八位副考,以及十几位书办,便住在至公堂里,等待翌日地考试开始传说但凡怀有私心,想要舞弊的,便会暴毙于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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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还有一章,不用担心,肯定的。

第二四八章 秋闱日

靖三十四年八月初九,对于琼林社的七位朋党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他们将要参加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今后是官是民,便在此一举了。如果不成,就得回去等上三年再来了。

没有人愿意再蹉三年,所以他们都势在必得

昨晚众人都是天一黑便各自回房,约定今天丑时末刻起身,一道了时间,值夜的亲兵便挨个敲门,把七位大爷唤起来。

铁柱亲自去叫大人起床,还没敲,那门便自动开了,只听里面道“我早起来了。”铁柱拿灯笼一照,便见沈默头戴玉色方巾,身穿栗色直,脚下粉底皂靴,穿得是整整齐齐,就是忘了扎腰带。

见铁柱的目光停在自己腰上,沈默下意识一摸,老脸通红道:“看什么看。”便砰得一声关上门,差点把铁柱的鼻子给挤掉了。铁柱跟了沈默这么久,从来都见大人有条不紊,极少他如此紧张。

再出来时,沈默果然扎好了腰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这是秘密。”

铁柱赶紧点头道:“秘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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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正堂里,已经摆好了一桌清淡而富有营养的膳食,顶着一对黑眼圈的陶虞臣已经坐在那里,很诚实道:“我失眠了,不过还很兴奋。”

沈默打死也不说自己亦然,只是很有大将风度的点点头道:“不等他们了,随到随吃。”便磕一个鸡蛋,心不在焉的剥起皮来。

陶虞臣舀一碗稻米香粥。夹点小咸菜。也吃起来。他瞥见沈默已经把鸡蛋剥得只剩蛋黄了。忙好心提醒道:“师兄。蛋青都剥掉了。”

沈默很镇静道:“蛋青没营养。今天我只吃蛋黄。”陶虞臣佩服地五体投地。也不知是佩服师兄地脸皮还是什么。

过一会儿。孙家兄弟进来了。两人也是一脸憔悴。孙给弟弟舀一碗面条。

见孙铤坐下了还魂不守舍。陶虞臣笑问道:“怎么了。没睡好”

“都怪我大哥。打呼噜。”孙铤郁闷地挑着碗里地面条道。

“你磨牙。还放屁。”孙拿着一个酥饼,咯吱咬一口。

“噗”孙铤刚吸了一根面条到嘴里,便原路吐了回来,惹得陶虞臣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紧张了吧”诸大绶和徐渭,他俩住在一个屋里,也一起走进来,徐渭坐在孙铤身边,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嘿嘿笑道:“不要紧,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不紧张了。”

孙铤本来快好了,闻言剧烈咳嗽起来,恼怒道:“娘杀个闲腿倒路西,大清早地就不会说句吉利的”一着急,连土话都来了。

徐渭嘿嘿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你看小诸考过一次就好很多,像我考了三次,便可以做到视考试如无物,完全不紧张了。”

诸大绶笑着插话道:“是啊,就是一晚上起夜八回。”

徐渭老脸一红道:“你造谣,你睡着了根本不知道我干什么。”

“问题是我没睡着。”诸大绶苦笑道:“刚有点睡意,你就起夜,再有点睡意,你又起夜。弄得我整整一宿,躺在那里就没睡着,脑仁嗡嗡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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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大伙都一样紧张,陶虞臣不无感慨道:“要说还得是君泽兄,人家从躺下就开始打呼噜,睡得那一个香啊,叫都叫不起来。”他跟吴兑一个房间,给了舍友极高的评价。

众人心悦诚服道:“我们不如君泽兄只是他未免也太能睡了吧,怎么还不起床呢”

直到大伙吃完饭,吴兑才出现,出人意料的,这位老兄脸色极差,仿佛夜里不是睡觉,而是扛着二百斤地麻袋,绕杭州城跑了一圈似的。

陶虞臣奇怪道:“你不是睡得挺好吗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糟糕”

“嗨,别提了,昨晚睡下之后便开始做梦。”吴兑无限郁闷道:“在梦里已经考了九天六夜,你说我能不累吗”众人不禁笑作一团。

见大家都在等自己,吴兑三两口喝完稀饭,再揣上几个鸡蛋,起身道:“走吧”

众人便带好各自的考箱,分乘两辆马车,往城东的贡院驶去。每辆车地车前,都挂着杭州乡试的灯笼,今日全城戒严,没挂这种灯笼的车轿,是不准上街的。

这时候还是天长夜短,等到了位于城东的贡院街时,天已经是蒙蒙亮了。这个点抵达是有讲究的,

时贡院都设在城东,取东方文明之意,这个时点又叫,文与微同意,便是天时与地利相合。

那驱车地车夫便讨赏,沈默虽然不信这些,却也喜欢好彩头,重赏了车夫,这才下去马车。

亲兵们帮着把考箱搬到贡院前街,便被穿着大红号衣的拦住,每个人只能带一名书童进去,帮着搬行李,在等待入场时伺候,这就是书童存在地意义所在了。

沈等七个书童,背着包袱,拎着沉重的考箱,跟在沈默七个后面,穿过前街,到了贡院门前地大广场。这广场方圆约有二里,平素是个繁华的集市,沈默还带着阿蛮来买过东西呢。

当然设计地初衷,肯定不是让人贡院门口练摊,而是给考生集合所用。沈默四下望去,只见在广场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壮丽的牌坊,左边的牌坊上写着腾蛟两个大字,右边则写着起凤,贡院大门前也有一座牌坊,题写着天开文运四个大字。

等走到广场北面,又看到左右两边牌坊的背面,各写着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四个大字这就是此地非练摊场所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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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坐北朝南,左中右三扇大门自然也是朝南,在中间门上,悬挂有杭州贡院四个墨黑大字的牌匾,落款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刘基刘伯温。

在贡院大门外两丈处,还有一道辕门,也就是一道红色的木栅栏,栅栏上开俩栅栏门,一般比较大的衙门外都有这个,以示闲人勿进。

考生们便在这道栅栏门前集结,沈默七个已经小有名气,走到哪里都有人问好致意,也有不少人跟在他们后面,渐渐的变成了一大。

见陶虞臣有些不自在,沈默问他怎么了陶虞臣苦笑道:“有些不习惯。”徐渭嘿嘿笑道:“身为琼林社的元老,以后要经常被前呼后拥,小陶还是赶紧习惯吧。”

陶虞臣笑笑道:“看着人来的差多了,怎么还不开始”

“时辰不到。”诸大绶轻声道:“卯时才有人出来开门。”

诸同学不会是有经验的,卯时一到,便有三声炮响,过后又有三声,贡院大门缓缓打开,终于看到贡院里的景致,众生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一个个紧张的要死。

只见两队身穿大红号服的士兵,一队手持着红旗,一队持着黑旗,从贡院里出来,站在栅栏前一起摇动大旗,口中齐声高叫道:“恩鬼进,有恩报恩,怨鬼进,有仇报仇。”

让第一回经历这种事的考生面面相觑,一个劲儿抬头看门匾,心说咱们没走错地方吧怎么开始跳大神了

便有懂行的考生小声分解道:“这是召鬼魂呢。那些跟着考生来报恩的恩鬼就聚集在红旗下面,而那些来找考生报仇的怨鬼便在黑旗下蹲着。等会儿会把这些旗子端进去,便把那些鬼魂也请进贡院了要不有文昌帝君震着,他们不敢进。”

正说话间,二位主考官便在一众同考官的陪同下,出现在贡院门口,正考官名唤阮~,向众考生高声宣讲一番:奉旨开考,不得作弊,否则如何如何的陈词滥调,便沉声道:“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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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缓缓进入辕门,顺着大门往里面走,就是仪门。进入仪门之后是龙门,而仪门与龙门之间,便是考生进考场的搜检通道。

因为搜检极为仔细,所以耗时也很漫长,所以许多考生便先不进去挨挤,在外面广场上坐着歇息,等太阳升起来,又躲到墙根底下找阴凉。沈默这才现,贡院的围墙足有两张高,且上面布满了荆棘,与后世的监狱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必用处也差不多吧。

一直到了两个时辰,有兵丁出来道:“绍兴的搜检。”

沈默赶紧跟着人流起来,到了大门口,沈安便不能进去了,沈默只好自己提着箱子,进去了贡院。

妈的,真像个监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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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哥考得不是乡试,哥烤的是自己

看当官的冠冕堂皇,出入仪仗,风光体面,令人羡慕进这道公门之前,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乃至是自尊上,都要经历一段非人的试炼孟老师说得好,天将降乌纱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才能有资格当官。

当然了,这是那些及第考生的看法,因为科举成为他飞黄腾达的,所以必会将其视为人生的普通经历。而落第则因为付出毕生心血,遭受了及第数倍的苦难,却没有一点回报,反倒一生潦倒困苦,受尽人间的白眼嘲笑。所以往往会将科场生活作为人生经历的最大伤痛,对其仇恨无比。

君不见几乎所有描述科场的文章,都是出自科场失意之手,其描述之悲惨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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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不想让自己也成为后世语文课本上,控诉文学的创作,所以这次考试不能出半点纰漏。在大门口验明正身进去,便如其他人一般,坐在地下,解怀脱鞋当然不是要耍流氓,而是准备被搜身。

因为科举是当官唯一的途径,当了官便会有权力金钱美女地位,所以虽然历代查禁很严,却依然会有少数考生,不顾名节和为学之尊,想尽办法去作弊,其中怀挟便是屡禁不止的一招。

说通俗点便是夹带,主要是夹带一些用蝇头小楷写成的经书,还有程朱的注释,也有请人在外面写好的文章,同样用小楷写在纸片上,名曰小卷,隐匿在身上或考篮中,带进考场去。

一旦材料带进去了,事情便好办了。因为乡试考试是在号舍中,也就是每人都在单独的小房间里,答卷吃喝睡觉,纵使有人看着,三天时间也总能找到翻书作弊的机会。

于是朝廷规定,搜检怀抰官每次一场考试入场前都要进行搜检,搜检官要将问题考生的姓名记下来,并将其揪出场,不许再考。

所以在入场之前,都要进行严格地搜身检查。尤其是到了本朝,老朱皇帝次制订了严厉的惩罚制度,被查出的考生要在考场外枷号个月,拘押期满后问罪为民,也就是取消学籍,这辈子别想再考了。

但就像屠刀杀不尽贪官一样。老朱皇帝地严惩。也无法让心术不正地考生望而却步。怀挟之风难禁。朝廷只得一次次重申加强搜检。加重惩罚力度。

沈默想起自己上辈子高考。监考老师都会在开考前扯一嗓子:把一切与考试有关地东西。都放到前面来”却也不会让考生解开衣服。仔细搜检。不禁暗道:万恶地旧社会啊。

正在胡思乱想间。便听见里面高声喊道:准备搜检只见一群品地官员。带着搜检军到了巷子里。

“十人一行贴墙站好”随着搜检官一声令下。众考生便纷纷起立。光脚穿着内衣。手里拿着衣袜。排着队站在甬道里。

每一位考生由两名搜检军搜身。从头到脚。仔细搜查。那些官员们则紧紧盯着。以防有什么纰漏。这些人地检查极为变态。上穷际、下至膝、腹。无一遗漏。毫无礼待士人地意思。

其实这些搜检军之所以如此较真。当然不是为了抡才大典地公正性负责。而是因为搜出一个舞弊。便会赏银三两。顶他们俩月地饷银呢当然。能够蹂躏一下高高在上地读书人。也是机会难得。怎能不好生珍惜

这些搜检军都是富有经验的,除了考生身上外,对其随身携带的考篮考箱更是重点检查,用个小锤子东敲敲西敲敲,听听笔管是不是空心地,砚台,考箱等大件有没有夹层,还有被褥也要拆开检查,甚至于考生带来的包子、馒头,也一概切开,瞧瞧是不是夹心的。

也着实能检查出一些夹带,每当有所斩获,搜检军们便兴奋的低呼,将如丧考妣的作弊拖出去,每每此次,其余考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对考试的印象也就更坏三分。

这种搜检速度极为缓慢,等检查到沈默时,已经日已偏西,那两个搜检兵刚要对他动手,左边那个突然一愣,朝右边一个递个眼色,那个兵丁也吃了一惊,旋即恢复常态,装模作样的搜查起来实际上手都没碰着他的身子。

面对着沈默询问地眼神,左边那个趁着靠的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是海盐兵。”沈默恍然,他去岁巡视,参加过海盐保卫战,显然这俩兵丁是认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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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熟人,便免了那一遭虐待,只是遮人耳目的做了做样子,便被放行进去,在门口接卷,终于进了龙门,只见大门旁悬有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上联是: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下联是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看到这幅温暖人心地对联,那因为漫长搜检而浮躁的心气,便平静下来,抖擞精神跨进贡院,便见其格局规整肃穆,一条宽阔地青石板通道,正对着全贡院最高的建筑明远楼。这楼便是整个贡院地中心,有三层高,除了一层门窗俱全外,二、三层都只有柱子没有墙,这当然不是偷工减料,而是因为明远二字的意思,便是明察远近,即是说,这座建筑是巡考和监考用地。

考试时,负责考场纪律监临、提调、巡察等官员,都会爬到这座楼上去,居高临下俯瞰,整个考场一览无余。监视考生与考生之间、具体监考的士兵、士兵与考生之间、考场内外是否有串通作弊行为。

沈默见那明远楼上,也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矮屋静无哗,听食叶蚕声,敢忘当年辛苦;下联是文星光有耀,看凌云骥足,相期它日勋名。看到这副对联,想到指日可待的功名,考生们早把辛苦龌龊忘得一干而尽,恨不得立刻钻到那矮屋中,开始人生的大考。

所谓的矮屋便是号舍,整齐密布于甬道两侧,明远楼四周,一行行一排排,狭小密集,如蜂巢一般。每排号舍编为一个字号,用千字文编列,在巷口门楣墙上书写某字号,比如第一排便是天字号。这样编排顺序,显然是为了便于考生尽快找到自己所在的号舍位置。

官方已经对考场进行编号,写明某行某号系某处考生某人号舍,并在号舍外张贴考生姓名,揭榜晓示诸人。

此时榜单前人头攒动,考生们瞪大眼睛找寻自己的位置,待确定之后,表情各异,有人笑逐颜开,手舞足蹈,有人却郁闷的想走人。

沈默早听人说,贡院里号舍可分为四种,每种的舒适程度可谓天壤之别。最好的是老号,便是那些最初建的,高大宽敝,站的起身,转得过腰,且因为靠近明远楼,总在大人们眼皮子底下,是以修缮及时,不会漏雨。

但因为应试的考生越来越多,后来又陆续扩建了号舍,一些贪官污吏为了中饱私囊,偷工减料,私自缩小尺寸,使得号舍檐齐于眉、广不容席,站着直不起腰,躺下脚又露在外面,连转身都不能,在这种考舍里考试,先得耐住腰酸背痛脖子抽筋再说。

但分到这种号舍的考生,面色最多有怏怏之色,还没到捶胸顿足,暗自垂泪的地步,因为与另外两种雨号和臭号相比,这还算差强人意呢。

所谓席号,便是那些十分破旧,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考舍。要知道试卷是绝对不能被雨水打湿,也不能有所损坏的,否则会被收卷官挑出来,用蓝色笔写一份名单公布出来,这叫登蓝榜也就是说肯定没戏了,肯定会影响考生水平的挥。

沈默他们带的号顶,便是为了防备不幸中招所用,到时候再打上把雨伞,便还算有救。

至于分到最后一种臭号里的,大多便直接放弃考试资格了。因为臭号便是处于厕所旁边的号舍,此时天热,数百人便溺于此,那味道恐怕除了楚留香之外,再没有人能忍受得了了。

想想吧,吃睡在一个别人过而屏息的地方,不呕吐昏迷了才怪呢,还考什么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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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在人头攒动的榜单前,费力找了好久,才见着自己的名字绍兴府考生沈默,考舍号是日字七号。有道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那日字七号便是第九行第七号。

一看考舍如此考前,知道肯定是老号,沈默一直揪着的心,先松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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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乡试来说,贡院比较神秘,而试题反不如童生试时有写头,所以将笔墨倾斜于前,后便一笔带过了。好吧,还有一更

第二百五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了便于考生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卷时,贡院:提供了一份座号便览,上面标明各字号号舍所在的方位。

沈默按照指引,到了第九排,站在甬道往里一看,只见七八十间号舍排成一条向南的长巷,在巷口有栅门,把守的兵丁核对姓名后,才放沈默进去。

沈默见巷宽不足五尺,却十分的长,颇似民居中的胡同。每间号舍外都有一名军丁看守事实上,阅卷官和监场官,都不直接到考巷中巡场,具体负责监考的,竟是这些目不识丁的军士。这是因为一来没有那么多的监考官,二来也可以防止监考官与考生串通。

实际上,这种一对一监考也确实没什么难度,只要禁止讲问、禁止串座,禁止交换试卷便可以了。

考巷中还配备了数个装满水的大缸,主要作用是用来灭火和供考生饮用。

沈默往深处一看,在号舍的末尾见到了厕所,便收回目光,找到第七间号舍,果然如徐渭他们所说一般,三面有墙,南面敞开,并没有门,大小很像后世火车上的厕所,可想那小号该是怎样的情形。

沈默伸手去掀嵌在砖托中的号板,便抹了一手的灰,定睛一看,只见号舍里面密布着蜘蛛落网,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尘。方才他进来贡院,见到处干干净净,地上也撒了水,还高兴一阵子,却不料人家只扫了扫街道,个人卫生还得个人搞。

这根本没法考试啊不得已,只有挽起袖子打来水,把号舍清扫出来再说当然不止是他,号巷里的其余考生,也在进行大扫除清扫号舍时,沈默见墙壁上写着不少前辈的留言,诸如某某某于某某年在此考试之类,也有些诸如扇子有风凉,吉日到考房,八月中秋节,头中解元郎。”之类的歪诗,但最让他惊讶地,却是题在极隐蔽处的一行小字余姚王守仁壬子年试于此。

沈默使劲揉揉眼睛,确定没有见鬼,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这里竟是那位圣贤奋斗过的地方。再看下面,还有近二十年的几位考生,写得膜拜之词,沈默这才相信,在一个甲子以前,圣人也曾经在此打扫卫生心里不由平衡许多。

但是过度巧合便显出斧凿地痕迹了,沈默感觉这十有,是那些王学门人地安排。他不禁打个寒噤,心中连连惊呼道:太可怕了,想要玩死我实在是太简单了。不由对那些不大着调的家伙肃然起敬,再也不敢轻视。

这些人要作甚沈默闭目寻思片刻。感觉反正不是坏事。便不再管它。继续打扫卫生。

等把号舍彻底清扫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沈默不由暗骂一声:“三天过去一天。连考卷都没打开呢。”便索性明天再说。将卷子直接塞进卷袋中。准备做饭吃饭因为卷子不能有丝毫地损坏。更不能被淋湿或弄脏。所以要将其装在中间夹有油纸、可以防潮和防湿地卷袋中。

沈默从考箱中取出袖珍地小锅炉。端到号巷中去。号舍实在太小。所有人想要做饭。都得到这四尺宽地小巷中来。但当他出来忙活时。考巷里却几乎没几个人。

因为从进大门开始。没有任何随从可以跟着。搬考箱也好、扫考舍也罢。一切都得由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独自完成。恐怕终很多人一生。也只有在此时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劳其筋骨。一个个早累得筋疲力尽。连饭都不想吃当然懒得做地可能性更大。

当然。不会做饭地可能性也很大。书生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做出地热食也许比冷食还要伤身体。

在这样地环境下。真地不只是比才学。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搞得上吐下泻。头晕脑胀。怎么能写出取悦考官地好文章呢

但人家沈默打小就会做饭,而且在去年的出巡中,没少风餐露宿,吃了不少地苦,却也强健了体魄和意志,就可以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所以说光读书,不帮着父母做家务,不坚持锻炼身体是不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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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一锅粘稠的粳米粥,再将带来地麻花掰碎,盛在碗里,接着将米粥浇在上面,麻花的焦脆和热粥的香软便掺和在一起,香喷喷引人侧目。

就着小菜和别人羡慕的眼神连吃了两大碗粥,沈默感觉无论身心都舒坦多了,便回到号舍,在极其有

内活动身子,等着消化差不多了就睡觉贡院烛,今天他不准备浪费了。

这个策略是对头的,因为他昨晚没睡好,今日又折腾了一整天,就算想要抓紧时间,脑子也不转了,还不如睡好觉养足精神,明日再开始答题呢。

等感觉差不多了,他便将号板铺好,置上被褥,打开驱蚊子的药,钻进被窝里祷告一声:“阳明公可千万别来找我。”便呼呼大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爽,阳明公也识趣没来打扰,结果便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伸个懒腰,待看到监场的军士,这才想起是在贡院里。

他见那军士一脸的钦佩,看看天色,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不由老脸一红,赶紧收拾起被褥,拿锅出去下了把面条,还不忘荷包两个鸡蛋那监场军士不禁暗暗鄙夷道:吃了睡睡了吃,空有一副好皮囊,原来塞得却是稻草。

沈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鄙夷了,尝了尝面条有点淡,便加了点酱油,果然可口许多,不禁愈爱上殷小姐了。

直到吃饱喝足刷出碗,又把号板擦干净,他才慢悠悠的坐回去,终于打开卷袋,拿出考题卷和答题卷来。

考题卷装在个密封的信封里,打开后便是三道四书题和五经题二十道。当然不是全做,不然沈默也不会如此不慌不忙四书题三道相当于必答题,五经题却只需答其中一经,也就是四道题,也就是统共写七篇文章。

当然也不是你看卷上哪一经的题简单,便选哪一经,因为在答题卷上,三天前就写好了考生要选的是什么。这当然不是贡院未卜先知,而是在考试前两天,所有考生便去布政司衙门,把姓名、年甲、籍贯、三代姓名,以及准备考的一经报上去,由衙门印卷置簿,也就是把这些信息写在答题卷上,用印记,然后给考生本人。

也是说,沈默他们是拿着答题卷来考试的,这样就省却了贡院现场分辨登记之苦。只需向所有人放同样的草稿卷和试题卷,自然可以大大提高效率了。且考生们也不需要再填写姓名了,上来便看题构思既可,倒也算是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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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选得是春秋四道题,但他已经知道,从很多年前,大比阅卷便形成只注重场试卷,尤其重视场的四书义。只要四书义的卷子被取中,考官对其他几场的卷子,便不认真了。

所以他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三道四书题上,尽善尽美了再考虑春秋的四道题。

审完四书题,沈默不得不承认,相较于童生试上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截搭题,还是堂堂正正的大题更能检验一个人的才学。只见三道题的题目,句子和文意都十分完整。为了防止混淆,还将整段都摘录下来,只要背过四书的人,便会知道这是哪里的段落,完全免去了猜题之苦。

简单看过三道题之后,沈默便全心投入进去,专注的相题认题,对题之宾主轻重,前按后段的关系把握得十分准确,才下笔切题。认题既真,故纵笔所及,无不合节。虽未尝务为新奇,然其文章与题目纹丝合缝,堂堂正正,皆本古文法脉,字字明古圣贤之韵,洋纡折有大家之风,卓然于庸碌诸生。

三道题做好了,已经是翌日中午。沈默又用半天时间,将四道经义题做了出来,虽然用心程度无法与四书题相比,但他毕竟水平太高,一样做的理真法老,花团锦簇,没有点蜡烛便交了卷。

等到交上卷子出来,人已经透支了,也不回西溪了,便径直往临近的一个客栈去了,殷小姐给他们在那里包了个跨院,去了便有人伺候着吃喝。沈默看见徐渭和诸大绶已经出来了,大家都是一脸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草草用点东西,沈默便去洗澡,让温水一泡,竟斜倚在浴桶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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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嗯,那些大题没有趣味性,所以便不写了,反正沈同学是考完了

第二五一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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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交卷之后,试卷被收卷官集中起来,从号舍沿着甬道往北,送到明远楼后的一个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