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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你生得好儿子,给咱们沈家争光了。”沈贺忙谦虚几句。

沈上茶,轻啜一口搁下茶盏,许县令先攀谈道:“世兄同在桑梓,一向有失亲近,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

沈贺笑道:“在下久仰堂尊,只是无缘,不曾拜会。”许县令只是举人,他儿子却是解元,将来毕竟两榜题名,登时比许县令高出一截,自然不能再失了体统,让人笑话。

这是大明朝的游戏规则上下尊卑只看科场出身,是以虽然沈默之前便穿麒麟服,任浙江巡按,但没个正经的出身,他爹见了县令该跪还得跪。就算他自己,也没什么地位可言。但现在一旦高中,马上就连带着老爹的地位,也在举人出身的许县令之上了。

所以许县令也不觉有何不妥,反倒要倒过来攀亲道:“适才看见题名录,贵公子房师东山县马公,乃是在下的同年。所以算起来,我与您还是亲切的世弟兄哩。”

沈贺脑子比较迂,也没搞清楚这七扭八拐的关系,只好随口应承道:“犬子侥幸,实是有愧。却幸得出贵同年门下,实在欣喜。”

正在攀谈间,便听外面敲锣打鼓热闹起来,沈老爷笑道:“报喜的来了,咱们出去迎喜吧。”三人便联袂出去,此时天已经很黑了,院子里却点着无数火把,亮若白昼。

那些报子见到站在屋门口的三人,知道其中必有解元郎的爹,赶紧纳头便拜,高举着牌匾道:“小得们恭喜贵府沈老爷,蟾宫折桂,独占鳌头”此处的沈老爷,非阶上站的两个,乃是杭州那位小沈同学。

沈贺看着那块金字牌匾,上面偌大的解元二字,又一次老泪纵横了。沈老爷和许县令见状,赶紧招呼报喜的和随喜的坐下,开席吃酒。

前后院子摆了三十桌,还有许多人站着没处坐,只好再在邻家摆下席面倒不愁没有酒肉供应,因为县里的酒楼饭馆,不用去招呼,便将酒菜流水价的送来。

沈贺也恢复过来,便在县令大人的陪同下挨桌敬酒,正在欢宴不夜天时,就听外面一声通报道:“山阴吕县令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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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还有一章哦,争取一点哈啦啦啦,晕,我高兴什么

第二五五章 当大爷谁不会

吕县令出现,院子里的喧哗声登时压低许多,变成如般嗡嗡嗡,绍兴府的人们可全知道,解元郎当初差点成了吕县令的女婿,方才还有不少人在感叹,吕县令无福消受这高婿呢。

说曹操,曹操到,想不到吕县令竟然来了,大家纷纷偷眼打量着他,纷纷小声议论道:这位来干什么不会是要峰回路转了吧当初为了吕小姐的名誉考虑,沈家对外说,是自家主动退婚的,但无论何,吕县令名声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在会稽县,人们都对他这种趋利避害的君子行径嗤之以鼻。

感受到周围不太尊敬的目光,吕县令老脸不禁红,好在夜里看不清面色,不然非得掩面而走不可。他早知道此番过来,是要受点尴尬的,但终究还是在本县的庆贺宴席结束后,决定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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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退回几个时辰前,吕县令中午便在山阴县衙中张灯结彩,与他那七品夫人一道,宴请本县的功德父母可见只有儿子中了举,爹娘才算有功德,否则便算是造孽吗不得而知。

他是进士出身,自然不必如许县令那般轻贱,只需在府衙摆上龙门宴,静候功德父母前来既可所以许县令才会对沈老爷说:不如去县衙摆席云云,却是有不想被吕县令比下去的意思。

起初吕县令只开了四桌席面,谁知报喜的越来越多,只好再加席面,到了傍晚时,已经有八桌之多,乐得吕县令合不拢嘴。

借着和夫人去后堂更衣的功夫,眉开眼笑道:“一次中这么多,上面不会没有表示的,”说着又摇头晃脑道:“这次连徐渭都中了,可见我时来运转,要往上挪一挪了。”

吕夫人却不像他纳闷高兴,有些郁卒道:“官迷闺女都不认你了,明儿我也回娘家,你就抱着你地大印睡吧。”她的娘家是极硬的,所以向来不怕丈夫。

吕县令果然不得作,只是闷声道:“女人家懂什么如果端甫能中得解元,我就是解元恩师了,说不定上面直接提我个督学,从此后往来地是省里的高官,世荫地大族,随便挑一个,便比那沈拙言强之百倍,保管女儿回心转意。”

吕夫人道:“若是人家沈默高中解元呢”

“不可能”吕县令身为坚定地阴谋论。又限于本身品级太低。不了解更多地内幕。便斩钉截铁地猜想道:“他老师得罪了当朝。就凭这一条。他也不可能中举。”

“这我就不信了。人家不是高高兴兴地去考试了么”吕夫人撇嘴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吕县令冷笑道:“当朝向来是面上正义凛然。背后斩草除根让那小子去乡试。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肯定早就打好招呼。不许主考录他。”

“真地假地”吕夫人又被他说晕了。

“不信走着瞧。那小子要是能中举。我我把姓倒过来写。”吕县令下赌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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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黄昏时分,诸大绶中第二名的消息传来,吕县令着实有些遗憾,因为乡试不是殿那样,前三名都很风光。在这个层级上,解元独一无二,其地位和荣耀,是第二名无法比拟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县里一下中了十多个,肯定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的,肯定比单出一个解元的县令要风光地多

而且这次他又赢了会稽县,那个老被沈默压在身下的陶虞臣,这次又被诸大绶压在身下,想想就让人痛快啊。

想到这里,笑容重新浮现在吕县令的脸上,他举觞高声道:“诸位,报喜已经全部结束了,让我们共同举杯,庆贺本县圆满成功”

众人却有些迟,一位年资较深的老绅士道:“大人,还是再等等,看看文魁星会不会降临本县吧。”解元,文魁,都是对乡试第一名的称呼,且听起来都很不凡。

吕县令不悦道:“你们念叨多少年了,说端甫有状元之才,他才考了第二,难道本县还有能更胜一筹地吗”

“没有,没有。”众人很肯定道,却又有人煞风景道:“本县倒是没有,可邻县就说不定了。”

吕县令的脸登时黑了,刚要作,便见一个报子从外面跑进来,兴高采烈的大呼小叫道:“大人大人,此次前三被咱们绍兴城包揽了”

吕县令一下子便憋住了,肚子鼓地溜圆,却不得作。就听有人问道:“那解元可是沈拙言”

“不是他,又能有谁”报子笑道。

厅堂里传出一阵释然的欢笑声,如果是那位沈大才子地话,倒可以接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便有人提议,为了绍兴城大获全胜干杯。

大伙举起杯子,才现吕县令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面上地表情阴晴变换,不知道是不是要飙。

大家只好悄悄放下杯子,以免惹得大人不快,但他们却是过虑了,因为马上便现,气鼓鼓的吕大人,便如被扎破的皮球一般,很快泄了气。只见他用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收拾情怀,露出八颗牙齿,挂上一副笑脸道:“想不到小婿竟然侥幸,实在是惭愧啊。”

屋里人全呆了,包括吕夫人,大家都露出三十二颗牙齿,险些下巴脱臼。

看到众人的反应,吕县令泰然自若道:“我们双方有婚约,这是众所周知的,之所以暂时耽下了,便是为了不耽搁小婿的举业,现在既然侥幸中得个解元,自然马上便会订亲了。”

对于吕县令的脸皮功夫,众人不禁佩服万分,心说传说中的指鹿为马,也不过如此吧便纷纷强笑道:“原来如此,可喜可贺,到时一定到贺。”虽然对吕县令颇为不逊,但能为本县招个解元郎做女婿,也是很光荣地。而且解元郎的老爹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想必以吕大人地功力,必可霸王硬上弓,生米做成熟饭

是隔夜米做成蛋炒饭。

只是这样一来,宴会的气氛便没了,众人登时觉着索然无味,便纷纷说:家里还另有宴席。想要告辞。

吕县令也无心挽留,一场盛宴便草草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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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把宾客全部送走,吕县令便回到后堂,对坐在床头地夫人高声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沈家。”

吕夫人却别过身去不看他,吕县令又道:“你不是常把那沈默说成天上地下,有的没的吗不想让他给你当女婿了”

吕夫人这才闷声道:“原先是极想的,但现在不要了。”

吕县令干笑两声,一边让丫鬟给他换衣服,一边道:“这么好的女婿你不要,却还想找什么样地”

“我丢不起这人。”吕夫人气道。

“妇人之见”吕县令骂道:“我等些许颜面重要,还是女儿的终身幸福重要”

听他说到这个,吕夫人猛然转过头来,仿佛从没见过他一般,仔细审视道:“还好意思说女儿你可真心为女儿想过你出尔反尔,就算硬结了这门亲,还想女婿善待她吗”

“女婿好不好,全看闺女的就凭咱闺女那本事,他就是百炼钢,也绕指柔”吕县令换好公服,拿起官帽,便往外走,吕夫人拦住他道:“你要是去了,我立刻回娘家,再也不见你了”

吕县令见她如此执拗,怒从心头起,举手要打,吕夫人便仰起脸让他打。

他却还是不敢,只好把她往边上一拨,愤愤道:“等我把女婿领回来,看你还摆什么臭脸色”说着便扬长去了,不管哭泣的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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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吕县令是拿出背水一战的气魄,来到沈家的,所以根本不顾忌别人地目光,心中骂道:得了这个女婿,老子下半辈子就有指仗了,你们这帮草民懂个屁他还是有些头脑的,通过沈默中解元一事,便感到可能有什么力量在护佑着这小子况且不管有没有,现在他是解元郎了,即使严党也没法加害于他,前程那是板上钉钉的了。

所以一看到迎上来的沈贺,他便露出了最甜蜜的笑容,放声道:“亲家公啊,你太见外了,我虽然忙着山阴那边地一摊,可自家孩儿中了举,就算没时间,也是一定要来的。”他跟沈贺打过交道,知道这人反应慢、没主见,尤其是不会拒绝别人,是以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完之后,他便心中得意的等着沈贺答话只要沈贺不明确拒绝,那这门婚事便起死回生,没人能拦住了。什么要是明确拒绝呢要是能说出个不字,他还是沈贺吗

吕县令觉着自己有不亚于诸葛亮地才干,简直得意坏了。

席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沈贺,心说:坏了,碰上这样不要脸地,沈老爷只有认栽了。

果然见那沈贺嘴唇直哆嗦,吕县令不禁心中鄙夷道: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沈贺那是气的,当初被人退婚,父子虽然暗自庆幸,却也不能不视为耻辱。现在对方见儿子高中,竟然又想吃回头草。

看一看还没有挂上门楣地楠木匾额,上面赫然写着解元第三个大字,沈贺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中火大道:这太不把我这个解元的爹当盘菜了吧拿我当夜壶呢想怎么尿就怎么尿

其实吕县令大谬矣这世上只听说过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却从没听说过,有人甘愿做一辈子受气包

只见沈贺收拢表情,冷淡道:“大人错爱了,犬子还小,不敢纳妾。”

“纳妾”吕县令的脸一下子绿了,有些反应不过来道:“亲家,你是不是高兴晕了,娶妻和纳妾怎么能是一个意思了。”

“当然不是一个意思”沈贺冷笑道:“可大明律规定,男子只能娶一妻,圈子已经举孝廉了,怎会犯那重婚之罪呢”一夫一妻多妾制,这可是千年以降的伦常。

“重婚”吕县令惊呆了,道:“你那儿子又与哪家结亲了”

“今日正要公诸于众”沈贺清清嗓子道:“诸位高邻同乡,三个月前本人便使媒人,向本县殷家求娶长女,女方家长欣然采纳,现在双方已经过了问名纳吉,只待小儿从杭州归来,便亲自上门提亲。”说着哈哈一笑道:“到时候还请各位赏光,来吃个订亲酒则个”

众人轰然笑道:“那太好了,恭喜沈老爷双喜临门”“定然叨扰”“不请自来”顿时笑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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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欢笑声,在吕县令听来,都是对他的嘲笑,铺天盖地,将他淹没,这下脸是丢到姥姥家了,再也不用在绍兴城混了怒哼哼的丢下一句:“今日之辱,必定加倍奉还”便在哄堂大笑省中,掩面而走。

回到家里才现,自己的夫人竟然回了娘家,吕窦印这下子鸡飞蛋打,自度这个县令是干不下去了,便带着全部家私,去省城老丈人家,一方面接回妻女,一方面也想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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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什么种马不种马我就跟谁急,我的书只有一个追求,那就是合情合理,尤其要符合主角的性格特点,绝不会出现所谓为了加戏而加戏的场景。

我还就说了呢,下本我写盛唐,肯定后宫

第二五六章 老岳父兵谏解元郎

回到杭州城,沈默便知道自己中了解元,乐得在马车又跳,还趁机对殷小姐又亲又抱,把个殷小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任他轻薄。

待沈默疯够了,殷小姐一边整理散乱的云鬓,一边拧他道:“瞧你这疯样,谁相信是新科解元郎”

沈默咧嘴直笑道:“我高兴啊。”

“老爷您可得留心了。”殷小姐半真半假的笑道:“现在成了解元,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中心,举手投足都有人要品评一番的。”

沈默笑道:“你真以为,中个解元就让我得意忘形了”

“民女可没这么说。”殷小姐掩口轻笑道。

“讨打”沈默笑道:“今日不给个利害,你便不知道相公我不能惹。”说着便伸手向她两肋下乱挠,殷小姐平素最怕触痒,没两下便花枝乱颤,笑得软在沈默怀里,口中求饶不止。

沈默这才住了手,顺势将她搂住道:“傻丫头,你当我真在乎那劳什子解元”其实肯定是在乎的,不然他这些年寒窗苦读,自虐着玩呢但情话这东西最忌实话实说,越是鬼都不信,便越是醉人。

舒服的斜倚在沈默怀里,殷小姐的智力直线下降,她微眯着眼睛道:“那你为何如此兴高采烈”

“你猜呢”还有切忌太实在,那样就没情调了,毕竟黄蓉独一无二,而绝大多数靖哥哥,都是老大难。

殷小姐说了几个都没猜对。急得她连声不依。一副煞是可爱地小女儿态。沈默这才凑在她晶莹玉润地小耳朵边。轻声说一句。便让殷小姐彻底沦陷了。

他说:“因为。我终于可以向我地新娘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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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旖旎不便细表。反正当马车行至梅墅。沈默地骨头都酥了。殷小姐面嫩。驱车从后门进去。让他独自面对老岳父。

在湖里洗了把脸。好生平静一会儿。沈默才鼓足勇气。亲手拎着从湖州带回来地安吉白茶、千张包子等七八样土产。往大门口走去。

需要补充一句的是,他拐带人家闺女去湖州玩耍,是属于先斩后奏的等他们出了杭州城,才有亲兵带口信给殷老爷,可把老头子给气坏了。

但沈默这家伙心眼太多,他早就盘算好了如果这次能高中,殷老爷肯定不会难为自己;如果不幸落第,那就更需要把殷小姐拐走一段时间,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了。

基于这种阴暗心理,他连哄带骗地把殷小姐带去了湖州,现在回来交人了,心里难免惴惴。

果然一进去,便见殷老爷拎着两把菜刀,面目狰狞的望向自己,吓得铁柱赶紧挡在他身前,紧张道:“大人快走,我掩护”在他看来,老岳父追杀毛脚女婿的狗血戏码,就要轰轰烈烈上演了。

“什么眼神啊”沈默拨开铁柱,低声骂道:“没看见老人家系着围裙吗”

待铁柱怏怏退下,沈默赶紧满脸堆笑凑过去道:“哎呀,您老身子骨刚刚大好,可不能再累着了”却不敢靠得太近,离着殷老爷还有一丈远,便小心翼翼的奉上礼物道:“您老最爱的安吉白茶,千张包子,今儿咱爷俩就喝茶吃包子,您老就别忙活了快放下刀吧。”最重要的便是这最后一句。

殷老爷面色冷硬道:“今天老汉亲自下厨,请解元郎尝尝我的丸子,到底可口与否”

这架势哪是要丸子,分明是要把毛脚女婿给了。沈默不由额头见汗,干笑道:“那那一定是好吃的。”

殷老爷歪着脑袋,打量他半晌,才定定道:“小子,老夫说句话,你给我记住。”

“洗耳恭听。”沈默态度极为诚恳。

殷老爷却不吃他这套了,冷声道:“我闺女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人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否则也不可能被你拐跑去”

“湖州。”沈默赶紧接话道。

“不错。”殷老爷心中郁闷道:怎么听着像在骂我呢可见为人还是实诚点好,现在老丈人对沈默地信任感,简直跌倒了冰点。好好的湖州都能寻思成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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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檐下,老岳父提着两把带着血丝的菜刀,对毛脚女婿声色俱厉道:“你这次中了个劳什子解元,在别人眼里,老汉我应

下四巴结着才是,可我得跟你说分明了,你高中了,上有光,但也仅此而已。因为老夫黄土埋到半身腰,也没有儿子,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你,既不需要你传香火,也不需要你耀门楣,只要你真心待她,就是她跟着你吃糠咽菜,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若是你见异思迁,学那狼心狗肺的陈世美,不用包公地狗头铡,”说着两眼瞪得跟铃似的,把刀一横道:“老夫就先把你收拾了”

这就是政权交接啊,虽然带着浓重的暴力色彩。沈默忙不迭表态,自己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一定远学宋仲子,近学严惟中,坚决不干那种富易妻,贵易友地缺德事。做的那些保证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这才把老丈人哄得阴霾顿散。只见殷老爷把刀一举,吓了沈默一大跳,却听老头故作生硬道:“走吧,老夫请解元郎丸子去。”

进去之后,沈默才现,殷老爷已经张罗了一桌好菜,琳琅满目,都是他爱吃的福州菜。心说:先给个下马威再管饭没有丈母娘疼的女婿真可怜

好在殷老爷也不再给他脸色看,还拿出珍藏地二十年女儿红,与沈默对酌起来,当然以他的身体状况,只能嗅嗅舔舔过过瘾罢了。

不过殷老爷还是很陶醉,满面红光对他道:“其实在几个月前,令尊便已经遣冰人来提亲,两边还换了八字,早约好了无论结果如何,都在乡试后回去,把亲事定下来。”说着不无得意道:“只不过一来怕耽误你考试,二来也想让你松懈,所以一直瞒着你罢了。”

沈默相当的惊讶,连连摇头苦笑道:“你们瞒的我好苦哇。”这才想起秋之前,殷小姐对他说:不必担心中不中,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婚事。他本以为那是为了宽慰自己,弄了半天是人家早就知情啊这个臭丫头,瞒得我好苦哇。

殷老爷心里那个得意啊,忍不住刺溜抿一口小酒,嘿嘿笑道:“若是等你中举才提亲,难免让人说三道四,还是我们做长辈的考虑周全,早先埋好伏笔,现在便水到渠成,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说着还摇头斜睥他道:“还太嫩了吧,小子”

沈默赶紧称赞道:“您二位高瞻远瞩,小子我鼠目寸光。”

殷老爷高兴极了,连着干了三五个,便醉眼迷离地打开话匣子,开始旧事重提道:“臭,臭小子,还裘芹呢,跟我耍小聪明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殷天正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要是连这点障眼法都识不破,再大地家业也早败光了。”

虽然他说的语无伦次,但沈默还是不费力地听懂了,他心里这个汗啊,原来老丈人那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呀。

便见殷老爷比划着手势道:“可我就是不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还跟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给我摆鸿门宴。”只听他笑道:“这都是我当初玩剩下的,臭小子。”说着两眼迷离地望着沈默道:“你信不信,若不是我闺女对你死心塌地,老夫保管不能让你这么容易得逞”

沈默连连点头,态度极其诚恳。

殷老爷还想喝酒,沈默赶紧拦住,夺下酒瓶道:“您看咱们何时回绍兴合适”

“越快越好。”殷老爷怏怏道:“到时候还可以名正言顺喝点喜酒,强似受你们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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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沈默不禁擦汗道:“人家说闺女随爹,果真是一点不差。”

铁柱也听不懂,咧嘴笑道:“大人,您看咱们的别墅,好多人啊。”

沈默看一眼,随口道:“应该是报喜的吧。”

“我看不像,好像都是些穿长袍的读书人。”铁柱闷声道。

沈默一合手中折扇道:“铁柱。”

“有。”铁柱赶紧应道。

“头前带路。”沈默笑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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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依旧三更,相信我,没错的。

第二五七章 朋友

个院子都被穿着儒衫的士子们包围了,里外三层,

沈默走近了,拍拍最外边士子的肩膀问道:“劳驾兄台,里面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去”

“因为里面已经没地方站了。”那士子道。

“哦劳驾让我进去。”沈默笑道。

那士子警惕道:“你可别想插队,是我先来的,想要报名乖乖排队。”说着亮亮拳头道:“哥哥我可是文武双全的。”

“报名报什么名”沈默惊奇道。

“我们要加入琼林社”众人异口同声道:“难道你不想吗”

沈默笑道:“我只想进去。”

“排队”众人齐声道。

“可那是我家啊。”沈默苦笑道:“总不能回家也排队吧”

“你是”众人这才细细打量他。有人恍然尖叫道:“解元郎他是解元郎。解元郎在这里”

沈默躲避不及。立刻被兴奋地士子围观了。一个人目光与数百人对视。饶是他脸皮够厚。也不禁有些心虚。沈默挠挠头。心说:看吧。看吧。反正我也不怕看。谁知短暂地安静之后。士子们竟然齐齐向他行礼。一同高声道:“会大人。请收下我们吧”

这里里外外足有近千人。很显然。琼林社地牌子是一炮打响了。

原来是为这个呀。沈默苦笑道:“这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地。得我们全体成员。共同表决才行。”

说着呵呵笑道:“诸位先放我进去。估计他们正等我一起想辄呢我保证用最快地时间。给各位一个答复。”

士子们毕竟还是尊重解元郎地。闻言让开一条去路。满脸殷切地望着沈默。希望他能很快传出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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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沈默终于进了后院小楼,在二楼见到了正在抓耳挠腮、愁眉不展的六位老兄。

上楼之后,沈默不先说正事,而是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恭喜诸位高中。”

众人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向来觉着中个举人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且中举又不是举业的终结,所以并没有外人想象地那般兴奋。经过一上午的闹腾,那高兴劲儿早就过去了。

徐渭闻言翻翻白眼道:“解元公这话的意思,众位还没听分明吗”

五个家伙对重色轻友地沈会十分不满,闻言纷纷笑道:“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解元公向咱们这些亚元贺喜,咱们还不得磕头还礼”

沈默坐下笑道:“那就磕吧。”一下子便把六个家伙的嘴巴给堵住了,他不禁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咱们既然结了社,自然是人多力量大,为什么要把送上门来地社员往外推呢”

“哎呀,我的解元大人,您在温柔乡了待糊涂了还是怎着”徐渭怪声道:“人家结社都是十几人,了不起几十人。可这一下就是上千士子,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能到两三千,把这么多人聚到一起,官府能不管吗这往轻里说,是聚众滋事,往重里说,就是图谋不轨啊”

沈默现徐渭今天有点不大对劲,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他若无其事问道:“我们琼林社对外宣称的宗旨是什么”

“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这十二个字,朗朗上口,大家都忘不了。

“外面那些人地目的又是什么”不知不觉中,沈默便重新掌握住众人的思维。

“他们绝大多数是落榜的考生,”陶虞臣道:“被咱们这次七人全中,包揽前五的成绩所吸引,便以为咱们琼林社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包中举人呢。”

“你看看,”沈默两手一摊道:“这不跟咱们正好业务对口吗如果拒绝了这些人,咱们琼林社可就要臭牌子了。”

“我们知道,可大家都只是嫩嫩的举人。”吴兑苦笑道:“实在担不起那么大地风险。”

“其实很简单。”沈默拍手笑道:“只要每次让他们选地方,咱们去赴约,咱们便不算和他们结社了。”说着笑道:“更何况,咱们的琼林社是个精英社团,也不是谁想加入就加入地。”

“高明。”众人笑道:“这招李代桃僵,便可解除后顾之忧。”

沈默点头道:“咱们只要拿出真本事折服他们,再适时将其中有号召力的人物吸引进琼林社来,便可以将这个讲学,变成咱们地外围组织,诸位看我这个主意如何”

大伙纷纷点头道:“还是会想得深远。”唯独徐渭不阴不阳的笑道:“这是早就设计好地阴谋吧”

众人均都面色一变,不理解的望向徐渭,这家伙

素怪话连篇,却从没如此密集过,莫非中个举人,了

陶虞臣和孙铤都面露不忿之色,便要反唇相讥,却被沈默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微笑吩咐道:“就这样出去说吧,麻烦他们尽快找地方,咱们明日便去和他们先切磋一场。”不少士子囊中羞涩,急着回家,所以拖不得。

“明日是不行的,还有鹿鸣宴呢。”孙道。

“那就后天吧。”

众人应下,便联袂下楼去了,沈默本想叫住徐渭,想想还是算了,便跟着一起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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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把外面的书生打走,天色便暗下来了,几人本来想要一起庆贺一下,徐渭却推说困倦,就回屋睡觉去了,一下弄大伙都没了兴致了。

沈默只好为他圆场道:“文长兄的经历跟咱们不同,现在久困科场终得突破,难免会有些失态,咱们别往心里去。”众人笑道:“不会不会,要不等文长兄明天恢复过来再说吧。”听沈默说如此甚好众人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诸大绶也要回去,却被沈默拉住道:“今天咱俩换房睡。”会意的点点头,诸大绶便去了后院。

沈默却也不急着进去,而是吩咐铁柱去取两样物件。待取来一看,却是一坛酒,几件处理好了的活鲫鱼,他便自己提着,推门进了徐渭的房间。

一进去,呵,好大的酒气。沈默不由暗笑道:果然先喝上了。就见徐渭抱着个酒坛子,坐在窗台上对月独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沈默笑着坐在他对面:“你倒是好雅兴啊。”

见沈默不仅不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反倒还笑着过来,徐渭猛灌一口酒,双眼翻白道:“来笃弄个休头”意思是你来干什么

“陪你喝酒。”沈默拍拍手中的酒坛子,笑道:“独酌伤心。”

“对饮伤身。”徐渭依旧没好气道:“你那个酒量,还是算了吧。”

“不会的。”沈默笑道:“我这个是兑了水的”

徐渭翻翻白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有话快说,不要耽误老子喝酒。”

沈默依旧笑道:“真的陪你喝酒。”

“我喝醉了可是要骂人的。”徐渭道:“你最好躲远点。”

“我不怕。”沈默笑道:“久闻文长兄骂人的话都是华丽丽的,我早就想听听了。”

徐渭便不再管他,抱着酒坛子咕嘟咕嘟喝起来。

喝了半天,已经满脸通红,却一个字也没骂,沈默催促道:“你倒是骂呀。”

“还真有人愿意找骂。”徐渭大着舌头道:“骂就骂,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沈默笑道:“我不知道。”

徐渭便掰着指头骂道:“你比我年轻,比我有钱,比我好看,比我招人喜欢,什么都比我强。这我不在乎,因为我徐渭淡泊名利,可我有两件事,必须要骂你。”

“骂吧。”沈默笑道。

“咱们整天一起作文,彼此知根知底。你说说,你,陶虞臣,诸端甫,还有他们几个,哪个有我的学问好”徐渭两眼直问道。

“都不如你。”沈默道。

“那凭什么你们就一个个少年登第,我就非得蹉跎十几年不说,成绩还比你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徐渭愤怒道。

沈默却不解释,他知道徐渭现在需要的是泄,而不是什么狗屁分析原因作为徐渭最好的朋友,沈默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如果这次没中,徐渭肯定依旧若无其事,继续用玩世不恭伪装自己;但既然中了,担子卸下,那伤痕累累的心,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来了,不为安抚,只为陪伴,陪伴这位苦命的兄弟,与往昔的痛苦不堪,作最后的话别。

果然,不等他回答,徐渭便颓然道:“我知道,这都是命啊,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猛灌几口酒,弄得满脸水淋淋道:“我生在官宦之家,长在文运之乡,又从小才具超人,按说富贵功名该如探囊取物才是。却偏偏生在正德十六年二月四日。年为辛巳,月为辛卯,日为丁亥,时为甲辰。

用八字推算命格,却是注定要一生坎坷潦倒,最终成为天下第一的倒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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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八章 李郭同舟

冷的月光下,一个老男人在流泪倾诉,另一个不算凝神倾听。

只听徐渭道:“其后果不其然,出生一个月便妨了天子,一百天又妨了父亲,真是无父无君有的在背后指指戳戳说: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这孩子便是颗丧门星”徐渭嘴唇哆嗦着,手指深深际,用极大的勇气回忆道:“到了我十岁那年,我的生母被视我为己出的嫡母卖掉,养育我教导我的嫡母,又在我十四岁那年郁死,我便成了孤儿”

“后来在两个哥哥的拉扯下,勉强读书,中得秀才,还成了亲,妻子虽然没什么学问,但对我极是体贴。”回忆至此,徐渭已经泪流满面了:“原本以为否极泰来了,谁知道厄运远未结束,之后数年里,我科场连番不利,两兄先后去世,祖宅已属别姓,彻底无家可归了;只好借居西城岳家一隅,谁知爱妻又中道弃世,百计无方之下,还是老师他们凑钱,帮我赎回了祖宅,这才不至于露宿街头,死于饥寒”

起先徐渭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倒霉,沈默还觉着言过其实。但现在,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