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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听他的经历,便已经毛骨悚然了,实在想不出,还有比他更惨的。扪心自问,如果换成自己是他,可能早就找根绳子上吊,结束这悲惨的一声了。

贼老天,你睁睁眼,怎么吧所有的苦难,都加诸于这一个人身上了

然而徐渭还顽强的活着,虽然潦倒、虽然偏激,却从未失去过正直,也从未放弃过改变这一切的努力。仅凭着一点,他就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强,包括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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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徐渭喝了很多,说了很多,还喋喋不休的骂人,把自己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郁闷,一次性吐了个干干净净。等第二天酒醒,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沈默一直陪着自己,遭了一晚上的罪。

转头看看,沈默已经不在了。

坐在那里会儿怔,徐渭才看见桌上搁着杯浓茶,端起来一边喝一边回想自己昨天的表现

他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知道若没有当初沈默指点迷津。他还在自己地窠臼中绕不出去。这次乡试肯定又会失利。所以他对沈默地感激之情。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可昨天里他却如魔障附体。不停地无理取闹。对沈默几次三番进行侮辱。只是稍微回想一下。他便觉着自己简直是混蛋加三斤。还能算是个人吗

脑仁嗡嗡作痛。便想起身去向沈默道歉。谁知这时门开了。沈默又出现在屋里。手里还拎着个大食盒。笑着对他道:“正准备叫你。自己倒起来了。”

徐渭嗫喏道:“拙言。我我昨天地事”

沈默笑道:“过去地事情不再提。你我兄弟之间。不用婆婆妈妈。快喝醒酒吧。喝完了咱们好出。”说着打开食盒。从中取出几碟醒酒青口。还有一个大瓦罐。掀开盖。一股熟悉地酸香味便扑鼻而来。

徐渭地眼圈一下便红了两人当初在青藤书屋一起读书时。他因为时运乖。心事重。所以喜欢借酒浇愁。且动辄便烂醉如泥。每当第二天醒来地时候。便会喝到沈默用酸笋和活鲫鱼。为自己做地一碗醒酒地鱼汤。

但当时是两个白衣书生。现在却沈默贵为解元。钦命浙江巡按监军道。他也终于中了举人。两人都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但这一碗酸笋鲫鱼汤。味道却一点也没变。

徐渭默默喝着醒酒鱼汤,始终不一言,一滴不剩地喝完之后,起身画了一幅李郭同舟图,题赠沈默,自此一生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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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再见到徐渭时,现一直盘踞在他眉宇间的乖戾之气,竟然冰融雪消了。正在惊奇间,便见素来不肯低头的徐渭,朝他们深深一躬道:“昨日是我太混账了,请诸位兄弟海涵。”

大家自然很高兴,纷纷笑道:“自家兄弟嘛,说这些不就见外了。”陶虞臣和孙铤更是对徐渭道:“我俩昨天也有不逊的地方,却是太自私了。”

“行了,别开检讨会了。”沈默笑骂声道:“不然就晚了。”众人哄笑着往外跑去,风波消弭无形,感情更胜往昔。

一行人分乘两辆车,

抚衙门,去参加由巡抚衙门主持的鹿鸣宴这鹿传统悠久,规格很高地一个宴会,位居科举四大宴之列,另外还有琼林、鹰扬、会武三宴,其中后两是武科举的宴会,受关注程度远远无法与其相比。

从唐朝开始,延续至本朝,向来由地方最高长官,于乡试放榜次日设此宴席,款待考官,监考,以及新科的举子。

而之所以取名鹿鸣,是因为鹿与禄谐音。新科中举乃是入禄之始,当然好好庆贺一番。但士大夫们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的情结很严重。他们不会把升官财挂在口上,因为这与所受的教育大相径庭,于是就取了鹿鸣这个听起来诗意,实则俗不可耐的名字。

在宴会上,还会由解元歌鹿鸣诗,五经魁跳魁星舞,以此赞美举子佳才,庆祝科举及第,并预祝举子大魁天下,独占鳌头,试图证明这宴会为的是高雅地鹿鸣,而不是带着铜臭的禄名。

据说还会有精美纪念品相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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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对那精美纪念品的向往,马车停在巡抚衙门前。

七人拿出大红的请柬,在卫兵们钦慕的目光中,昂进入衙门内。

到了宴会厅中,毫不意外地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举子们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几位同考官也来到了,正被一众考生围着,一个劲儿的套近乎。

但当七人进来,屋里便鸦雀无声,无论是考官还是举子,都把目光投向他们七个沈默几个早在路上商量好了进来尽量低调点,以免招人嫉恨。但是琼林社地鼎鼎大名已经如雷贯耳,甚至有人预测,这七人能连中,一同登上皇榜,真是想低调都不可能。

七人便只好分开,按照题名录上所写,找到各自的房师,行师徒之礼,以谢举荐之恩,让考官和考生相互认识一下,这也是此次宴会地目的之一。

倒是巧了,徐渭和沈默选地同一经,且同一个房师,两人便过去,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学生拜见老师。”

那房师姓马,本来就生得富态,闻言便直接笑没了眼,频频点头道:“好好好,最精彩的两个学生,竟然都是本官所点。”说着对沈默道:“你肯定是拙言吧。”

沈默点头道:“正是学生。”

马房师满脸欣慰道:“你的文章确实好,我一特荐上去,两位主考便一头同声道:解元来了,解元来了。”

沈默谦虚笑道:“学生侥幸了。”

“不,你不侥幸,真正侥幸的是他。”马房师指着徐渭笑道:“不怕你笑话,你的文章我读了三遍,才品出真味来,感觉独一无二,实乃难得匠作便推荐上去,结果副考大人不取;我又荐,他又不取,抬轿子一般接连三次,只好放弃。”说着呵呵笑道:“你真得好生感谢主考大人,若不是他坚持搜落卷,将你重新拔起,而是随意糊弄几个,就绝对没有你今次中举的可能。”

虽然已经高中,但徐渭后背还是一阵冷汗直流,他原以为自己不中解元是命不好,现在却才知道,这次能中举人已经是交大运了。

马房师说着压低声音道:“主考大人还说,其实你的文章是写得最好的,按理说应该拔为前几名。但管你文里的个人见解太多,这其实是不合写作规则的。若是得了高名次,回去不思进取,日后反而不美。”

徐渭这才知道了背后的曲曲折折,这时厅外通传大人驾到,他便与沈默回到座位上做好,长叹一声道:“可见我终于是转运了。”

沈默笑着点点头道:“否极泰来了。”但一双眼睛却迷了起来,因为陪着二位主考而来的,竟然是布政使大人,而不是胡宗宪。

胡宗宪十分重视士林,这从他屡次招揽徐渭便可看出,那像这种场合他就更不应该缺席了。

这次是为什么没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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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大声疾呼求票票,明天也是三章啊

第二五九章 鹿鸣宴后

官居一品第二五九章鹿鸣宴后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

吹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本届的前五名魁首跳完预祝会试夺魁的魁星舞后。两个多时辰的宴会便到了尾声。按照规矩。由沈默的领唱。身披红的新科举子们齐声高唱同一首歌。束了嘉靖三四年的浙江鹿鸣宴。会后还有省里准备的纪念品人一套做工精美的“金银花杯盘”盘底刻着铭文。标着举子的荣誉。作为此次跳魁星舞的五位。还有一个银质墨盒相赠。样精美无比;对于领唱的解元郎。又有一个和田玉的笔筒赠送。

抱着一大堆会后纪念品。沈默不暗自感叹:“可见古今皆是一样。”但别的举子可没有他那么不在乎。一个个小心翼翼捧着。都说:“终于给家里添了样传家宝。”东西贵贱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这玩意承载的意义。实在是太光荣了。

拜别了主考与位房师。沈默跟着人群往外便看见一个身着布衣。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众举子面前过。无人认识他。也就没人搭理他。

但沈默认识。将西搁到陶虞臣的怀里。尾随那老者。往后院走去。

府中卫兵认识他。也不阻拦。便任由其跟着那老者进了月门洞。沈默这才出声道:“衡山公。请留步。”把那老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笑骂一声:“解元`。你要吓死老朽啊”

沈默恭敬行一礼。笑:“您老安好方才见着也不知您愿不愿意暴露身份。便没有贸然请安。还请衡山公见谅。”

那衡山公眯着眼睛。些郁道:“我方才出去。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认识我的。”说着两手一摊道:“果谁也认识我。”

“天下谁人不识君”笑道:“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明。可是海宇钦慕的人物。您要当场自报家门保准引起围观。”这衡山公便是文明。五十年前就与唐伯虎等人并称名扬宇内了。只是科不顺。一直未能取功名。五十四岁时。才因为书画盛名。被招到北京。授职翰林院待诏。

他仅是秀才出身却有着远超诸位进的才华与名声自然受到翰林院同僚的嫉妒与排挤。心中不乐。自到京第二年起连年提交辞呈。终于在五十七辞归出京。放舟南下。回苏州定居。自此致力于诗文书画。不再求仕进。以戏墨弄翰遣。声誉更加卓著。购求他的书画者破门坎。号称“文笔遍天下”。

胡宗宪到任后。几次三番延请。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把这位老先生搬来。成为府上的幕宾。负责巡抚衙门一应公文往来。

两人早在府中结识。文明对这位才华横溢且十分尊老的后辈很是欣赏。与他相处的十分融洽。所沈默便直接问道:“这两日可出了什么大事”虽然全力备战科举。但他还是对朝局。尤其是浙江的局势。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尤其是一些不寻常的现象。更是究根问底。比如说。胡宗宪突然缺席鹿鸣宴一事。看似寻常。细想却可能蕴藏着极大的变故。所以他要打听清楚。

“大事能有什么大事”文明摇头笑道。

“那方才为何不见胡中丞”沈默轻声问道。

“哦。”文明笑道:“不小股倭寇出现在北新关一带。因着距离省城太近。胡中丞谨慎。便亲率部队过去清剿罢了。”

“小股倭寇吗”沈默轻声道:“多少人”

“据说百余名。最多不超过二百。”文明不以为意的笑道。

沈默缓缓点头。便也不放在。说完正事。老生突然笑道:“听说。你要与我那殷家侄孙女成亲了”

沈默干笑一声道:“您老的消息真灵通。”突然想起数年前。沈京讲过的那个。文明赞殷小姐乃是绍兴第一美女的故。不由开怀笑道:“过两日便回去`婚。等把日子订好了。还请您老到时赏光。”

文明呵呵笑道:“若是忘了我的喜酒。头子不骂死你那老岳父。”

沈默眼前兀然浮现。老手双刀的模样。赶紧保证道:“回去就把您写在宾客录的第一位。一准儿忘不了。”

文明笑道:“那还差不多。”拉着他进去喝酒。但那六个还在外面等着。沈默也只能婉拒。

出来后。沈默便问六位道:“怎么样。最后有多少人答应”

“五十六个。咱们兴府的举子。有八成都来。”吴兑微笑答道。此次参加鹿鸣宴。还有个很重要任务。那就是邀请同年的举子。能一同参加琼林社的授活动。

琼林社毕竟已经打响了牌子。七人在宴会前后分别一招揽。便有多半愿意参加的。剩下小半不来的。也十分歉意。都说自己有不的已的原因才缺席。还保证下次机会一定参。

等回去后。便有士们的代表过来。说已经在灵隐一代找好的方。请琼林社次日前去指导。

沈默问那几个代表:“不知大伙有什么要求没有”

几位代表恭敬:“没有别的请求。只待聆听解元公青藤先生。和诸位大才登台讲授了。”

起先七位还不以意。还颇有些不以为意。心就讲吧。毕竟四书五经朱子语类都已经烂熟在胸;到那讲坛上。估计也能讲出些义理来。

可待那些表走了。我们的复兴子便开始直冒冷汗了。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个书读了不少。可从来都是坐在台下听别人讲。却从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别人授业解惑。更遑论是面对上千落第举子了别忘了。能参加乡试的都是千里挑一的读书人。

想象一下吧。在那阔大恢宏场面上。本届士子济济一堂。而他们这些“经魁”立在众人面前。本应是侃侃而谈;但不幸的是。在上千名青年才俊的灼灼注视下。却心慌意乱。“足将移而趔趄。口将语而”。张口结舌。手足措。只好等着在所有人面前大出其丑。

光想象一下。到时有上千双审视的眼着自己。便吓的几位腿脚发软了。

见大伙都打起退堂。虽然沈默也麻爪。但还是鼓励道:“我们今日先演练好了。到明日只当台下是一棵大白菜既可。”说着沉声道:“这可是我们琼林社面临的第一次考验。能不能一炮走红。就看这一场了。是知难而进。还是知难而退。全看诸位了。”

众人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各自回房准备讲课稿。晚上又把别墅里的卫兵书童管家厨子丫鬟一干人等。集中到院子里。权且充作听众。开始轮流站在桌子上讲课。

沈默第一个上去。这才发现当老师不是那么简单。即使对着眼前这几十号人。看着他们满是笑意的目光。他还是一阵阵发晕。腹中早已反复斟酌好的说辞。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出来。完全没了平时谈话时的舌灿莲花。

“果然大有演练必要。”沈默暗暗道。看着台下张望着自己的六位。他给自己打气道:“全是白菜。好。正式演练。”

深深吸了口气。安下心神。清了清嗓子。院子便鸦雀无声。沈默终于开始讲演起他先思量好的课程来。那些亲仆役们。都目不转瞬的望着沈默。的十分的认真。

上课啊。读书人的事。多么神圣啊。平时想听也不着呢。虽然比社戏枯燥多了。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胜在稀罕啊。这到了多少年以后。跟孙子提起来。爷爷我当年听过解元公讲课哩。多么荣耀。多么自。

起初与这些崇拜的目光相。默还颇为不自然。讲演也经常出现绊。不过好在这些听众不挑。任他胡说八道。在这种宽松的环境过一阵子。他便摸到一些窍门。还很管用哩。

于是后来的讲演便越来越顺畅。渐渐进入旁若无人的境的;虽不至于天花乱坠。但胸中学终于如流水一般。毫无阻的宣讲出来。

当他讲完。徐渭六个没口子叫。把他猛夸一阵。后问道:“快讲讲诀窍何在。”显然已经认可了他的讲课水平。

沈默擦擦额头的汗水。虚脱道:“尽量往上看。不看他们的眼睛。你就不紧张了。”

“往上看”众人纷体验道:“那不成了目中无人了吗”

“哦。目光尽量不要脱离他们的脑袋。”沈默自我总结道:“着他们的额头以上。便可两全其美。”

第二六零章 解元回家

沈默摸索出来的看头顶,众人演练了一夜,顶着一双兔子眼,会同五十余位同年,浩浩荡荡赶去灵隐,受到了士子们的热烈欢迎。

那讲场便在灵隐寺旁,群峰密林清泉间的一面背阴的山坡之中。简单的寒暄之后,几个带头的士子请解元郎登台讲授,沈默推让不过,只好上去临时搭起来的木台。

上去往正对面一看,好家伙,整整一面山坡,乌压压坐满了听讲之人,连两侧余光不及的地方,也全都是人。起码得两千来人吧沈默便觉着一阵头晕目眩,把已经烂熟于胸的授课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下面传来嗡嗡之声,士子们不知道解元郎出了什么状况,好在这时,在后台的徐渭几个,一齐提醒道:“看头顶”

沈默登时把目光调高一寸,盯着一片乌黑的脑壳,让他想起了土他们家的瓜田,心情便大为舒缓。故作潇洒的擦擦汗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台下众人齐声道:“请解元赐教。”声音之大,吓得沈默一哆嗦。

但不管怎样,他光照千古的讲学生涯,便从此开始。虽然此时仅就经义和时文,进行剖析讲解,并没有什么体现他思想的东西,但也正是他精妙透彻的诠经解义,深入浅出的细致讲解,使受益匪浅的士子们,对他真心实意地钦佩,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沈默讲完之后,琼林社的社友们轮流上台,讲演各有千秋,却也都得到热烈的捧场。其中徐渭妙趣横生、旁征博引的讲解,更是引起一阵阵开怀大笑,但又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无异大大提升了琼林社的整体形象。

全部讲解完毕后,考生们起立致谢,然后围上来请教写作八股文。

七人便按照商量的法子,与那些应邀而来的举子一道,分散到人群中,跟士子们展开交流。

其中还是琼林社地七位最受欢迎。士子们将他们团团围住。提出各种各样地问题请求解答。好在沈默他们本就天资好。又有真才学。今夏在西溪别墅地集训。互相之间什么问题没提出来过应付来却比登台讲课还要轻松。

那些新科举人本来还有些自傲。但听听人家琼林社地讲解。只能暗暗感叹:都是一科地举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捏便纷纷收起了因中举而滋生出地傲慢。很认真地倾听几人地解答。还时不时提出一些很有价值地问题。

整整半天时间。沈默七个都在耐心细致地进行着交流。让这些考生都能满意而归。累得他们几个却嗓子冒烟。头晕眼花。身子较弱地诸大绶说着说着便晕了过去。当时就把许多人感激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便纷纷道:“不能再问了。累坏先生了。”果然就不再问。而是一起朝沈默几个深深鞠躬。感激莫名道:“举业一道。自来都是敝帚自珍。从来没人肯像琼林社这样。掏心掏肺对我们。请受我们一拜。”

几人赶紧请大家不要多礼。沈默声音嘶哑道:“一次讲解。也不肯能解决大家地全部问题。如果日后还想这样。只管找我们琼林社。不管多远。都会赶过来地。”这种无私仁厚地举动。又弄哭了不少士子。

这不只是邀买人心。沈默本身也很需要一个机会。来检验自己地才学。督促自己加倍努力。不要松懈。

因为他地目标不仅仅是中进士。他要成为拥千万地大儒。只有成为万众景仰地学术领袖。他才有资格去触碰人们地灵魂。去潜移默化地改造人们地思想。这条路肯定很难。但只要坚持去做。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出些成就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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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第一次灵隐讲学,沈默几个歇一日,便登上了归乡的客船。有道是功成名就好还乡,一个个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回去,跟亲人共享登第的荣耀。

在这些人里,最不着急的是徐渭,因为他家里人没得干干净净,回去也没意思。最着急的却是沈默,因为殷小姐父女昨日便已经回去了,他也得赶紧回绍兴,把婚给订了。

等回到绍兴城,已经是初五日了。沈默现进城时盘查的特别严,便问那守城小校,生什么情况了。

那小校一见是解元公回来了,便忙不迭磕头行礼,沈默让他起来,把问题又重复一遍。小校忙不迭的答道:“回解元公地话,是今儿头晌才接到的命令,说有一群武艺高强的倭寇入境,

离了大军的追踪,让我们加强警惕呢。”

沈默皱眉道:“能把文书给我看看吗”小校有些为难道:“这个是军令小的得请示一下才行。”

沈默笑笑道:“别忘了,我还是浙江巡按监军道。”巡按有权监察全省地民政,监军道则可过问全省的军事,其实是很有些权限地,只不过沈默不想找麻烦,所以一直没用过罢了。

那小校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呀,光想着您是解元,却把这茬给忘了。”便去取来府衙转送的各城门地命令,请巡按大人过目。

沈默展开一看,北新关便映入眼帘,不禁喃喃道:“还是那伙倭寇。”他本因为胡宗宪率军亲去,对阵二百倭寇,应该手到擒来才是,怎么反让他们逃脱了呢

但关于细节问题,那小校却一问三不知了,沈默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道了谢,便往城里去了,只听身后传来那小校兴奋地高叫道:“解元公回来喽”

登时引来围观人群。沈默记得自己中小三元时,也曾引来围观,当时把他围得里外三层,连家都回不去了,最后好不容易脱了身,却把帽子鞋子都挤丢了,也知是不是被人拿回家作纪念了。

所以今日又见围观,他不由心有余悸,赶紧捂住自己的帽子,却现那时不一样,大家只敢远远的看着,没有敢凑上来搭话的。沈默目光所及,众人便鞠躬作揖,态度十分的恭谨,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赶紧上了马车,问铁柱道:“你说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呢”

铁柱咧嘴笑道:“老人都说,举人老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大人您是解元,那就得是文魁星下凡,谁敢靠近啊。”

“纯属杜撰。”沈默笑骂道:“两京一十三省都有解元,你何时曾见天上有十几颗文魁星来着”

铁柱想想也是,便憨笑道:“看来老人们是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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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通无阻的回到家,沈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台门上挂起了一块解元府邸的匾额,不由笑着摇摇确实挺自豪的。

还有门子挡道呢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很专业的客气问道:“请问这位官人是否投过拜帖”

铁柱骂一声道:“这是我们大人自己的家,要个毛拜帖”

那门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少爷回来了,赶紧跪下请安,并自我介绍,说是新来的门房,叫刘老六。

沈默扶着铁柱的肩膀,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叫他起来道:“老刘啊,来了多长时间了。”

“回少爷的话,两天。”刘老六赶紧答道:“咱家是解元第了,没有门房可不行,所以我就来了。”

这时里面人也听到消息出来,好家伙,满院子站了十几号人,一齐朝他行礼道:恭迎少爷回家。沈默好歹找着个认识的,把春花从人堆里叫出来,苦笑道:“这是干什么”

没等春花说话,那些人便七嘴八舌道:“少爷,咱家是解元第了,没有厨子可不行。”“解元第不能没有园丁。”“也不能没有家丁。”“奶妈也不能缺”

沈默怒道:“你看我们家有要吃奶的吗”

那个奶妈小声道:“少爷您成了亲,少奶奶十月怀胎,自然就有吃奶的了。”

“等那时候,你还有奶吗”沈默无力道。

“这个您放心。”那个奶妈得意道:“我还没怀上呢,转等少爷您成亲,我再要孩子,保准不耽误小少爷吃奶,民妇想的周到吧”

沈默气得脸都绿了,忍着没作,把春花叫道书房,怒气冲冲问道:“我爹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一进去才现,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全都整整齐齐码放在那。

春花小声道:“自从您中了那个解元,便有许多人来奉承,有送田产的、有人送店房的、有送珠宝玉器、字画古玩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这才几天功夫,便堆了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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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三章估计得老时间了

第二六一章 接班人的问题

“人家给就收着”沈默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没好气道:“人家来就留着”

“老爷说,权且先收留着,等少爷您回来再说。”春花绷着个脸道:“您快把他们都赶走吧,咱们这么小个家,原本我一人就能收拾过来,可不能白养这么多游手好闲的。”

沈默被她逗笑了,端起茶盏道:“我爹呢,还在衙门里吗”

“哪能呢”春花见少爷不置可否,微微有些失望道:“您现在是解元了,老爷怎么还能去衙门当差呢失了咱家的体统,也让上官们不自在。”

“递辞呈了”沈默微微皱眉道。老爹能混得有头有脸,也是很不容易的,却为自己中个解元,一下子就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倒不用。”春花得意道:“老爷这叫放长假,就算永远不回衙门当差,也还是府里的经历官,钱照,米照领的。”

沈默又皱皱眉头,但终究没说什么,而是问道:“那我爹去哪了”

“忙啊,简直太忙了。”春花感同身受道:“先是接连三天流水席,然后带着沈安给您准备订婚礼,忙得脚不沾地,嘴上都起了一圈大泡。”

“何必呢”沈默不理解道:“双方你情我愿的,送个聘书不久得了吗”

“哎呦。我地爷。”春花掩口笑道:“三书六礼里。咱们男方最重视地。便是这过大礼了。就是贫寒人家也得置办齐全。一丝不芶。唯恐让人笑话了。更何况”

“更何况还是解元家呢。”沈默抢白她一句。再瞪她一眼道:“少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

春花缩缩脖子。小声应道:“知道了就是。”

沈默一摸茶盏。竟是空地。不悦道:“那么多人闲着。却还让茶碗空着。养这么多人何用”

春花知道这是少爷借题作了。便自告奋勇道:“我把他们都撵了。”

“却也不能都撵了。”沈默摇头道:“传出去说我沈家不能容忍。且先留下五六个听你话地。其余地都些银子遣散了吧。”

“还银子”春花瞪大眼睛道:“他们什么都没干,光好吃懒做去了。”

“废话真多。”沈默骂一声道:“又不是让你掏钱,每人五两快去吧。”见春花还在那磨磨蹭蹭,他怒道:“再不去,你也拿五两走人。”吓得春花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这种达之前的老家人,自然不会随意清退,不过不时敲打还是必要的,以免她们倚老卖老,坏了规矩,反而不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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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铁柱带人协助春花,处理好院子的闲杂人等,沈默便换身衣服,先去沈家台门拜见沈老爷,再去知府衙门拜会唐知府,身为晚辈,这是必须的礼节,尤其是中了解元,就更不能让人家说出什么来了想到这,他心中不禁郁卒道:还嫌人家春花老把解元二字挂在嘴上,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常常放在心中呢

却也终于明白,自己地生活真的被这个头衔改变了,好在是由低到高,由简入奢,倒是不难适应。

见到沈老爷时,老头子自然十分高兴,摆开席面给他接风,也没有外人,就爷俩对酌,说话倒也自在。

沈老爷先着实夸了他一番,又红光满面道:“前天乃是黄道吉日,我便集合族人,与你爹一同告祭祖宗了。”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道:“用地是五牲全礼,当初我和你师父中进士时,都没这么隆重过。”

沈默赶紧道:“您可是折杀侄儿了,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担当得起。”沈老爷摇头笑道:“进士不稀罕,可小三元加解元郎,那就是个大四喜啊,不知道大明朝有没有过,反正我是没听说过。”又一脸虔诚道:“用这么重的礼,还有一重意思,乃是请祖先庇佑,保佑你再接再厉,再中个会元、状元,完成世上无二的沈六,”说着使劲拍拍沈默的肩膀道:“那咱们沈家的门楣,可就要与府衙平齐了”

沈默这个汗啊,苦笑道:“您老可真敢想,我这在浙江侥幸得第,但放到全国,可能就不算什么了。”

“不会地。”沈老爷坚定摇头道:“你看看历代进士题名录,从洪武年间开科取士至今,浙江出了一半的状元。”不无自豪地捻须笑道:“你能在咱们浙江拿第一,放到全国便是最有竞争力的,”说着又拍拍沈默的肩膀道:“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呦”

沈默只能苦笑道:“大伯可真是太瞧得起了我。”

沈老爷呵呵笑道:“记得吗,你当初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被沈京拿来见我,当初就是那个落魄样子,我都相信你一定

现在怎么样时间证明我的眼光实在是太着呲溜一声,干掉一个小酒,十分得意道:“多少年后的史书上,记载你沈拙言自幼贫寒,却不坠凌云之志时,肯定要捎带着说我一句慧眼识英才,帮助你完成学业之类地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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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样说,沈默便诚恳道:“您老说的是,若没有您老地照拂,我是不可能完成学业的。”说着给沈老爷端酒道:“您老地恩德,沈默没齿不忘。”

沈老爷高兴的接过酒杯,刚要喝却想起了什么,眼圈霎时通红道:“其实你师父,比我更应该喝这杯酒。”

沈默黯然地点点头道:“我这个当徒弟的太不孝了,不仅帮不到师傅,连沈襄师兄也帮不到。”

沈襄终究没有捞着参加乡试,即使是王学门人已经将其运作进录科的名单,可他参加秋闱地资格,还是被无情的剥夺了。

因为就在七月底,拖了半年,悬而未决的沈炼一案,终于判下来了,加在沈炼头上的罪名,除了诽谤攻击朝廷明官外,还有另外一条因为给他定罪的刑部侍郎王学益,精通律法且是严党成员,知道骂人是没法杀头的,而组织上又严令他从速结果了沈炼,,所以王侍郎便又加了一条诈传亲王令旨,坐实了沈炼地死罪。

虽然刑部尚书何鳌很想坚持原则,不予批复,负责令的刑部郎中史朝宾还明确表示,绝不执行。但严阁老地旨意岂是可以随便执拗的很快史朝宾便被罢官,何鳌也被警告说,再不听话,也滚蛋,你俩还能做个伴。

何鳌大半辈子才混到部堂高官,无法为了良心断送仕途,只好选择妥协,给出了处理意见依律处决,立即执行,然后上报给皇帝勾决。

虽然在乡试前几天,北京传来消息,陛下不同意处斩沈炼,只是命令刑部继续关押。但沈炼的罪名没有洗脱,沈襄也就依然是犯官之子,也依然无法参加乡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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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默自责的样子,沈老爷却开心笑道:“不用自责,陛下压下你师父的案子,可见是不想被严嵩借刀杀人,这在几年前,是万万不可能地。”

沈默突然压低声音道:“原来的夏辅,就是被这样杀了地,可我师傅却活了下来,大伯,您说这说明什么”

“严阁老对陛下的控制哦不,影响力下降了”沈老爷轻声问道。

“绝对是这样的。”沈默自信道:“我有三个理由,第一,我们东南总督的人选,从张经去了换成周,周去了换成现在的杨宜,却偏偏不用严阁老推荐的人;其二,严党对张经那么凶猛地攻击,天下人都以为张部堂死定了,连带着徐阁老也完蛋了。结果张经只不过回家安度晚年,徐阁老的日子也越滋润;其三”

“其三是严嵩地老对头,李时言起复重任吏部尚书。”沈老爷轻声道:“这是为什么呢难道陛下厌烦严嵩了么”

“厌烦倒不至于,”沈默轻笑道:“种种迹象表明,是一个叫年龄的朋友,在挤兑严阁老。”

“年龄”沈老爷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