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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向太祖皇帝请罪,在老朱的画像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可见其痛心疾的程度。

当嘉靖从奉先殿出来,便见严嵩、徐阶、李默等一干重臣,在御阶下跪了一地,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皇帝哼一声便打道回府,他已经受够了这些废物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皇帝远去了好一会儿,严嵩对身边跪着的李默道:“麻烦时言老弟扶我一把。”

李默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法当众驳辅的面子,只好起身弯腰,将颤巍巍的严阁老扶起来,却听严嵩一边起身一边轻声道:“共度艰危吧。”

李默先是一愣,旋即为不可察的点下头,表示同意。东南总督杨宜是他信誓旦旦举荐的人选,不说同气连枝,却也是一损俱损的。

两人便转身往外走去,徐阶默默跟在后面,他的身后是窃窃私语的李本张治二位阁员。在前后两对人的比照下,身材本就

徐阶,显得特别孤单,也特别不起眼其实自从后,他便不再随便议论朝政,且再也反对严嵩的任何决定,变得如李本、张治一般,可严嵩似乎并不领情,对他仍十分冷淡。这让原本就话不多的徐阁老,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仿佛准备任命等退休了。

内阁成员和吏部尚书回到了西苑,继续在玉熙宫外长跪,一直到晚上掌灯,黄锦才出来道:“严阁老,徐阁老,还有李部堂,陛下让你们进去。”见三人颤巍巍进去,李本张治小声问道:“公公,那我们俩呢”

黄锦笑呵呵道:“这个陛下没说,杂家也不知道,要不二位大人再等等,说不定待会就有谕旨下来。”说完便转身进了殿门,胖脸上显出一丝挪揄,心说:活该,谁让你们整天装聋作哑当摆设的

黄锦进去时,便听到皇帝在训话,赶紧跪下听道:“仅仅二百名倭寇,历时三十余日,横行数千里,视数万官军于无物,劫掠两省九州县,甚至攻击我大明地南都,就算朕这个大明皇帝,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何其壮哉地举动啊”说着重重一捶他的紫金钵,出嗡的一声闷响,让人听了心悸胆颤,三位老臣知道皇帝要骂娘了,赶紧低下头,省的被吐沫星子砸着。

果然听皇帝愤怒道:“再看我们呢十数万大军屯于东南,却奈何不了这么点倭寇,以至于一御史、一县丞、二指挥、二把总,连同他们麾下千余名将士,成了倭寇的刀下亡魂。这就是朕耗资千万养的大明精兵,朕还敢指望他们保家卫国吗”

三位重臣赶紧磕头请罪,说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这些人的错,陛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生了一天气,嘉靖已经没那么激动了,不耐烦地甩甩道袍的袖子道:“依着气,早让你们气死八遍了,说吧,这事怎么处理。”

“严查”严嵩苍声道。

“严惩不贷”李默也道。

“怎么个查法,查什么”嘉靖冷声问道。

“查是谁的责任,谁的责任便追究谁,绝不姑息”李默咬牙切齿道。

“辅地意思呢”

“老臣也是这个意思。”严嵩缓缓道:“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抗倭永无希望。”

嘉靖面色稍霁道:“辅这话说对了,朕敢打赌,这次绝不是个孤立事件,肯定背后另有蝇营狗芶。”说到这,他便想起了朱纨,心中没来由的一痛那是他平生最大地耻辱,竟然相信了一帮闽党的挑唆,将最忠心执行自己意图的股胘之臣害死,致使东南局势这才无法收拾。聪明人不能被同一个人踢两次,所以这次嘉靖没有立刻下令抓这个、抓那个,而是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待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都抖搂出来,再抓再杀也不迟。

“派谁去查”这才是今天问题的关键,也关系着追踪的调查结果。

严嵩推荐刑部右侍郎王学益,作为钦差大臣南下查案,李默也不示弱,举荐自己麾下地两员御史同去。

皇帝瞥一眼一直不说话的徐阶道:“华亭怎么看”

徐阶诚惶诚恐道:“微臣没有意见,只是请陛下早做定夺,好让钦差启程,早日抵达浙江,将事情查清楚。”

嘉靖地眉头微不可察皱一下,他实在不愿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次辅如此窝囊,但旋即便被徐阶话中地另一层意思占据了注意力从北京到杭州,正常要走一个月,如果再摆开仪仗,地方上迎接欢送,腊月里能到江南就不错了,那岂不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否决了从北京派官的建议,决定从南京找一员德高望重、忠诚耿直地官员,来完成这个使命,闭目寻思半晌,幽幽问道:“如果让你们评论南京的官员,会第一个想到谁”

“南京兵部尚书赵贞吉。”虽然不知皇帝的意思,李默实话实说道。

“赵孟静。”徐阶轻声道,赵贞吉字孟静。

“回皇上,是赵贞吉。”严嵩年事已高,对于流放南京的大员,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有赵贞吉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名字,被严阁老时刻牢记在心。

“很好,就派赵贞吉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嘉靖帝狭长双目中精光闪烁道:“另外让苏松巡按与浙江巡按协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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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重申,本书是纯正的架空历史小说,不会有任何偏离,什么少林武僧啊,日本忍啊,连脸都不会露。同样不会再描写战争,因为这时候大明朝的内忧外患,归根结底还是内部问题,是因为自己出了岔子,才会表现出那么多的毛病来,所以政治才是两条故事主线之一,另一条是主角的生活主线。

第二七一章 三钦差

官居一品第二七一章三钦差

绝了胡宗宪的留宿。沈默也没有回西溪别墅去。而人马喧腾的馆中。

此时馆已是客满。好在丞与他是旧识。又仰慕解元公的大名。央着他给题了个匾额。便将住在上房的商人撵走。腾空出来给他住。彼时站的住客中。一般只有七成是正的官员。其余的则是拿着上面的条子。或者干脆向丞行贿。住进的商旅。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馆中呆了整整三天。沈默的报告还是没写出来。这倒不是他文思枯竭之类。而是经过反复斟酌。他觉着还是再等等。看朝廷下一步的变化再说。

是的。他确实答应了胡宗宪。要上奏皇帝帮其说话。但沈默深知此事干系重大。所谓“倭犯京”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其背后也许隐藏盘根错节的干系。对于一个快要完婚的新郎官来说。他绝不希望在这时候纠缠进去。能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但令人无奈的是。有时候不是你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你。仅仅又过了一天。圣旨到了。命他协助钦差大臣彻查此次事件的始末。这下是彻底休想置身于外了。

将写了一半的告进火盆。沈默叹息一声。对沈安吩咐道:“你回绍家里说。婚礼延期吧。”

再过一日。正在屋里读书。便听外面有喧哗声。隐隐好像有“钦差”之类的字眼。心中一动。命铁柱出去观看。才知道是苏松巡按到了。

沈默便搁下书吩1道:“更衣。去拜会一下未来的同事。”

他这边刚刚着正。就听到亲进来呈上拜道:“大人。苏松巡按王大人前来拜会。”

沈默赶紧道:“快快有请。哦不。还我亲迎吧。”便匆匆出去。在小院里见到一位二三十岁。面色白净蓄着乌黑短须。相貌十分儒雅的官员。

“在下苏松巡按用汲见过解元郎。”见沈默出迎。那官员笑吟吟的拱手道声音柔而干净。

沈默赶紧还礼:“久仰润莲兄大名。今日终的一见。实在是幸会幸会。”

王用汲字润莲。闻`微笑道:“元郎过誉了区区不过一介小吏。哪来的大名”

温润如玉的君子总讨人喜欢。沈默也不能免俗。不由对其心生亲近之情。连忙将他让进屋去请其上座。王用汲固辞不肯。两人只好东西穆而坐。沈默吩咐上茶。对王用汲道:“润莲兄一路辛苦来的好早啊。”

王用汲温和笑道:“解元郎不是来的更早吗”

沈默摇头笑道:“润莲兄还是叫我拙言吧。最近元两个字就犯晕。”

王用汲颔首道:“拙言兄。我是前天接到圣旨。生怕落在赵部堂后面。这才抓紧时间赶过来的。”说着呵呵一笑道:“据说老先生是个急脾气。”

沈默笑道:“好像有所传闻。”时候铁柱奉茶。王用汲接过茶盏轻一口道:“这次的差事拙言兄怎么看”

沈默也喝口茶。微笑道:“我阴差阳错当上了这个浙江巡按但实在太过年轻幼稚。早已打定主意。紧跟赵部堂和润莲兄的步伐。你们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王用汲苦笑道:“言兄太谦虚了。不过也真真道出了我辈的心声。”说着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我是跟着总,进剿过那股倭寇的。”

沈默面色一紧。沉问道:“活口”

“捉到了。”王用汲压低声音道:“个着倭发式。穿着倭人服装的汉人。被火所伤。昏迷了过去。等兵士们取首级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死。”

“人现在在哪”沈默直起身子问道。

“已经被曹巡抚收了。”王用汲轻声道:“但当时我检查过他的全身。”

“”

“双手虎口有老茧。掌狭窄。脚趾并拢。且面容身上都没有海风吹出的那种水。”王用汲轻言细语道:“据此判。觉着他是个陆上的高手。应该不是在海上讨生活的”

“嗯。浙江胡中丞也说过。有岸的向导与他们勾结。”沈默点头道:“其余的倭寇呢”

“还逮到两个倭人。不过伤势很重。恐怕救不过来了。”王用汲印象深刻道:“这是一群亡命之徒。除非伤重昏迷。不然就会继续作战。直到最后也没人投降。”

“依润莲兄看。这些倭寇是什么来头呢”沈默声问道。

“俞总戎说。这些倭人全部手持倭刀。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怕沈默不了解。王用汲还解说道:“倭刀虽然质量很好。把把都是宝刀。但工艺极复杂。价格及其昂贵。即使在日本。也只有一种人会使用。那就是诸侯的武士。这些人自小习武。专学杀人的法子。异常毒辣厉害。”

沈默微微点头。没有打断他。听王用汲道:“但俞总戎说。这种人在日本也是极为稀有的。据说最强大的诸侯。叫什么信长的。手下也不足一千。”说着不可思议的对他道:“这次居然有足足二百这样的武士跑到大明来送死。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沈默却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武士。因为在日本。武士都是有组织关系。有田的户的上,人物。断不会撇家舍业的组团来大明。那些人只能算是曾经的武士。他们依附的侯战败后。土的有了。只好扛着武士刀四处流浪。便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叫浪人。

不过虽然是浪人。依旧是稀有品种。一下聚起二百个。恐怕只有王直王老板能做到。是。他肯定不会舍的。

所以究竟是谁的好事”。沈默也真的才不出来。但他能肯定的是。这背后的主使不是那些海寇巨枭们。原因同上。

两人谈论晌。没有头绪。只好暂且按下。一切等赵部堂到了再说。可一连过了两天。钦差大人的仪仗却始终没有出。就在两人有些着急。忍不住写信去南京询问时。一个布衣老头来站找他们。递上了一份名刺。

一看上面的名字。沈默两个赶紧换官服。跟着老者出了站。七扭八的到了一间极不显眼小客栈中。见到了同样不眼的赵尚书。

赵贞吉。字孟静。号大洲。嘉靖十四进士。授翰林编修。在国子监教书育人数年后。监察御史。奉宣谕诸军。后因为罪严。廷杖官。再累官至户部侍郎。又嵩夺职。几年前经其老师徐阶举荐。帝允复起。但仍被嵩从中作梗。被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闲散搁置。

直到张经去职。才接任南京兵尚书。掌管南京及应天府一带防御。赵老夫子对军事乃是外行。但依然加强军纪训练。使腐朽不堪的南京驻防兵战力稍有提。并始终保警惕性。这才在上月倭寇逼近城下时。及时反映。闭城门。有被攻进城内。造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耻大辱。

但眼睁睁看着寇远遁。便已经让生性要强的赵老父子险些气晕过去。从那天起。赵贞吉就开始骂娘。从赵文华杨宜。到胡宗宪。曹邦辅。都被他格了老子。所以当接到上。命其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时。赵老夫子别提有多激动了。上午接旨。下午便丢下手头的差事。仅带一名老仆一个护卫。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心急火燎的往杭州去了。

他微服简行。悄无声息的进了杭州。在街头巷尾处转悠两天。觉着情况了解差不多了。这才现身召唤两位副手过来。简单的见礼之后。赵贞吉便沉声道:“二位久等了吧。”

两人连忙道:“应当恭堂大。”

“这几天可有什么获”赵贞吉个头不高。相貌也很平常。却有一份不怒自威的尊严所在。令二人大气都不敢喘。王用汲轻声答道:“这几日与沈巡按分析了一下案情但大人您不到。我们也不敢胡来。生怕乱了您的部署。”

“狡辩。”赵贞吉冷着:“就算我没来。你不会出来转转。听听民声。好做到心中有数吗”

两人心中苦笑道:“面盯梢的不下十人。人家不想让我们看的。肯定看不到。我们出来有什么用处”但这话只能想想作罢。面上只有唯唯诺诺的接受批评。

第二七二章 提编

尚书坐着,两位巡按站着。

将两个刚见面的属下,劈头盖脸训斥一顿,赵尚书才板着脸下令道:“沈巡按,你持我的手令,约请工部侍郎赵文华和浙江巡抚胡宗宪,于明后两天过来谈话。”

又对王用汲吩咐道:“王巡按,你持我的令牌,约请本地五位有名望的大户,十位庶民百姓,五日内我要见完这些人。”说着根本不容两人有问,便挥手道:“下去吧。”

王用汲轻声道:“大人是否移驾驿馆,那里总之是方便些。”

沈默也附和道:“是呀大人。”

“不必了。”赵贞吉哼一声道:“那里尽是天南海北的官员,南都出了这种事,我没脸去住。”

两人讨了个没趣,只好怏怏退下,出来那间客栈,走远了才相视摇头苦笑,都大感这怪老头不好伺候。

沈默轻声道:“老夫子好大的架子,让赵侍郎来见他,这不是纯粹找~吗”

“摊上这种大人,也是有好处的。”王用汲两手一摊,微笑道:“尽心办差就是,其余皆不必操心。”

沈默连连摇头,便与他拱手作别,各自完命去了。

沈默先去卢园。一问才知道。原来人家赵侍郎出去泡温泉了。再问何时归来。管家道:“这说不准。看大人地身体情况吧。”其实谁都知道。看地不是赵侍郎地身体。而是事态地进展情况。

看来赵文华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了。沈默也没有办法。只好去找胡宗宪。胡中丞倒没有玩失踪。也不可能违背钦差地意思。但沈默知道。赵贞吉不会从他那里得到有用地东西地他太了解胡宗宪了。虽然年纪不如赵贞吉大。但狡猾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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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结束了与胡宗宪地谈话后。赵贞吉把沈默找去了。面色十分难看道:“你是浙江地巡按监军道。有监察全省军政之责。说说对此事地看法吧。”

沈默刚要开口。却见赵贞吉一抬手道:“不要老生常谈。不要敷衍塞责。本官可不是好糊弄地。”

沈默这才知道。原来方才胡中丞便是用老生常谈。敷衍塞责赵部堂。怪不得老夫子地脸色跟丢了钱似地。稍稍整理下思路。他便禀报道:“此次陛下命部堂彻查此事。无非就是想知道三件事。谁做地。目地是什么。以及谁该负主要责任。”

赵贞吉点点头,不做声的听他道:“现在浙江这边,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在王江泾吃了大亏的徐海,在出手报复,要讨回场子;也有人说,只是倭寇迷了路,无头苍蝇乱撞上来的”说着顿一顿,低声道:“还有一种说法甚嚣尘上据说是提编惹的祸,一些大户出钱请的死士,给那位上眼药呢。”

大明朝的中央财政寥寥,地方的困难都得靠地方自己解决,十几万抗倭大军齐聚江浙,光人吃马嚼每天就得两千两银子,若再算上军饷烧埋,兵器甲具,所耗费银两更是不计其数,早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财政收入。

就只好再额外增税,但浙江的老百姓已经在田租地税之外,亩出兵饷一分三厘了,再加上其它名目众多地赋役征和严厉的海禁,已经是家家皆净,无以为继了。如果再行盘剥,无会使黎民生路断绝,被迫加入倭寇行列。

但仗不能不打,饷也欠不得,必须要有一种立竿见影的法子,来保证抗倭的军需不断流才行。而为军队筹饷是赵文华除督战之外地主要任务,但他显然不具备解决这个天大难题的手段,便不出意外地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胡宗宪,让他来想办法。

别无他法之下,胡宗宪只好想出了个名为提编的加派之法,便是按照人民的贫富,将其编为十等,然后从最富一等开始征税。若富人所纳税额不能满足需要,则向下征收次富阶层,以此类推。

实事求是讲,这个法子是十分合适的,毕竟谁都知道,大明朝的九成财富,集中在不到一地手里,现在没钱打仗了,不问那一成要,却还问谁要

但那些掌握着巨大财富的大户们不愿意了,他们已经习惯了百多年来,不纳捐不交税地日子,突然要让他们拿大头,当然没法接受。

论说这些人家都是有权势的,又同气连枝,是惹不得、碰不得地。但现在非比平常,一切以抗倭为重,原先那些用来攻击官员的借口,诸如擅杀、恣横

专权之类,统统可以被原谅,至少是暂时原谅。

而地方官府,则可以高举着通倭地大帽子,看谁家敢不听招呼,便扑通一声扣上,保准你家破人亡,满门抄斩,谁也救不了。此消彼长间地方官们,在面对这些大户时,占据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地位。

于是提编法得以执行,大户们也只有乖乖掏钱了。这样加派之后,浙江一司仅今年上半年,便额外征收了白银四十万两,而南直隶因为更大更富,受患更轻,这个数字则达到了六十万两。勉强保证了军费的来源,使战争得以长期维持下去。

但在江浙的大户心目中,赵文华和胡宗宪两个名字,无便变成了扒皮鬼与鬼扒皮,其关系早已不复融洽,所以才有了这种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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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已经知道赵贞吉微服私访的事情,所以肯定知道这些,便干脆也不替赵文华做隐瞒,反正这件事沸沸扬扬,盖是盖不住的。

听了沈默的说法,赵贞吉的面色这才稍稍好看些道:“算你老实。”便沉声问道:“你觉着哪一种可能呢”

沈默摇摇头道:“这些都只是传闻,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任何判断都没有根据。”

赵贞吉眉毛微微抖动道:“我非让你说一种呢”

沈默依然平静道:“那要看赵部堂想看到什么结果了。”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主见吗”赵贞吉不悦的哼一声道。

“下官没有。”沈默轻声道:“下官也混沌的很。”

赵贞吉始终是没有从沈默嘴里,翘出点有价值的线索来,只让他出去。

待门关上,赵贞吉仿佛自言自语的嘲讽道:“这就是你谭子理口中的未来宰辅弼国之才”

里间的门帘便挑起来,一个三四十岁、仪容威严的中年官员,从中走出来,不以为意的笑道:“部堂大人难道不认为,他表现的很精彩吗”

“瓜娃子地,精彩个批。”赵贞吉骂一声道:“才不到二十岁,油盐不进的老官僚一样。”

那谭子理正是台州知府谭纶,与赵贞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赵老夫子一封信便把他招了过来。

谭纶在赵贞吉的下坐下,微笑道:“如果他不这样说,我才真觉着失望哩。”

赵贞吉笑骂道:“你帮谁说话呢”

谭纶笑笑,压低声音道:“大洲兄,我真觉这回,你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贞吉的笑容登时敛去,皱眉道:“子理,你是不是让他们给拉下水了”

谭纶正色道:“大洲兄请放心,我谭子理的气节无需怀。”

“那你怎能帮着严党说话呢”赵贞吉敲着桌子问道。

“我没有帮严党说话,我是从大局出。”谭纶一脸坦然道:“浙江经不起任何内乱了,所以不赞同你们借题挥,打倒胡中丞因为他是抗倭的最佳领导。”

“荒唐”赵贞吉怒冲冠道:“你把我赵孟静看成什么人了我难道不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以安定为念吗”重重一拍桌子,伤心的撇过头去道:“你可曾想过,我为何要蜗居在这个小客栈中为何要一切都在私下进行”

谭纶赶紧道歉:“小弟口不择言,大洲兄千万不要见怪。”

赵贞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口中低声道:“如果胡宗宪做得好,我当然不会添乱,可他真得做的好吗别的不说,就说这个这个额外提编之法,搜刮来的民财,真的都充做军饷了吗”说着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是干过户部侍郎的,早给你们浙江算过总账了,按照你们现在的养兵费用。南直隶和浙江的正常税负,加上倭饷再加上提编,足可以供三十万军队持续作战的了。”

“请问谭大人,为什么你还跟我说,部下只能半饷,军粮也时常难以为继呢”赵贞吉目光炯炯的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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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还有一章,我很好,不用担心,只要月票蹭蹭涨,我的状态就高涨

第二七三章 各执己见

纶一时语塞。首发

“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是吧”赵贞吉冷笑道:“那好,我替你说。是因为这些钱,被赵文华和你那位栋梁之材,还有他们的党羽私、囊了正是因为有这个贪婪无度的毒瘤存在,所以才会出现,一面是浙江百姓生路断绝、敝衣腹,另一面你们抗倭前线又饿得两眼发绿,嗷嗷直叫的奇怪局面”

“不能全盘否定啊。”谭纶分辩道:“我承认赵文华是很不像话,胡宗宪也不是没有问题,但要是没有这个法子,我们的军队连嗷嗷直叫的力气都没有。”顿一顿,又道:“而且你必须看到,今年至今,浙江还没有大的倭患,这离不开胡中丞的筹划调度之功。”

赵贞吉闷声道:“杨宜未必比他做得差我在南京接触过他,思路清晰,知兵善策,是很有才具的,只不过现在被赵文华压制,被胡宗宪架空,完全不得施展罢了。”说着使劲瞪着谭纶道:“你敢说如果给他发挥的空间,他就一定比胡宗宪做得差”

谭纶不急不躁的反问道:“那您就敢说,他一定会比胡宗宪干得好”说着躬身拱手道:“我承认他杨宜在河南打土匪可以,但这里是东南,面对的形势比那里复杂无数倍,敌人也强大无数倍,需要的是擎天柱国的大才这样的人才,即使在官员中也是凤毛麟角如果他是周那种,只会纸上论兵之辈怎么办东南禁不起这个折腾了”

但赵贞吉依旧坚持认为,没有严党的浙江,才能上下一心,全力抗倭,只要有赵文华和胡宗宪在,胜利便遥遥无期。

见无法说服这个倔老头,谭纶只好强忍着怒气问道:“那大洲公准备怎么办”

“查查他个水落石出”赵贞吉毫不动摇道:“其实很明显,这都是因为严党对浙江的盘剥过重,激起的事件,那些幕后的肇事者要负直接责任。但导致这起事件地罪魁祸首,更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听他说完,谭纶冷笑道:“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这样做行不通,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伤害到徐阁老之外,你得不到任何地结果”

赵贞吉也冷笑道:“那咱么就骑驴看账本”

“走着瞧”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谭纶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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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谭纶负气离去。赵贞吉又有些后悔了。他素知谭子理多谋善断。胸有沟壑。且在浙江人脉甚广。乃是他此行最该倚重之人。便想起身去追。却又拉不下脸来。正在坐卧不安地犹豫着。只见谭纶重新出现在门口。

看到他去而复返。赵贞吉一下子喜出望外。赶紧起身作揖。陪笑道:“子理。我就是这个臭脾气。给你道歉了。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谭纶本来绷着脸。听他这样说。只好摇头道:“我也有不对地地方。大洲兄别往心里去。”

赵贞吉便起身挽住他地胳膊。亲热笑道:“揭过去了。揭过去了。”

谭纶无奈的摇头笑道;“哎,怨不得人家说,你老夫子认定地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呢。”

赵贞吉嘿嘿笑道:“要不当初也不能被廷杖。”在这个年代,被皇帝打棍子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不管有理没理,只要挨打就很光荣,成为一项值得显摆的资本,也不知有什么好炫耀地。炫耀完了,赵贞吉又一次请求道:“我知道你谭子理从不打诳语,你这样说肯定是有道理的,还请子理帮我指点迷津吧。”

谭纶笑笑道:“大洲兄,你乃是宦海浮沉、两京转遍的顶尖人物,自然知道地方上斗得再激烈,要想取得战果,还得看北京,看西苑,看陛下身边那几个人。”

见赵贞吉点点头,谭纶伸出三根手指道:“准确说是三个人,严阁老、李太宰和徐阁老。”

赵贞吉又点头,谭纶便继续道:“而且毋庸讳言,现在徐阁老暂时偃旗息鼓,严李二人占据了极大地优势与此相对应的,便是严党在东南有赵文华、胡宗宪,李党则有杨宜和曹邦辅。提督对总督,巡抚对巡抚,谁也没法压倒谁,但严党稍占优势,这不正是严嵩和李默两人地实力写照吗”

赵贞吉摇摇头道:“那为何又将我派来干这个差事呢”

“我的老部堂。”谭纶叹口气道:“陛下是想弄清楚真相的,势必要派一个非严非李的大员担当了。但不幸的是,严阁老和李太宰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却肯定是一致的,

论东南出了什么问题,杨宜这个总督都要负总责地,同样会受到牵连,所以他也不可能容许这件事闹大的。”

赵贞吉有些颓丧道:“原来是这样”这倒不是说他地水平不如谭纶,而是因为他坎坷的经历,让他无法冷静面对严党,所以才当局者迷,误以为这是打倒严党地绝好机会了。

见他终于软下去,谭纶暗暗松口气,微笑道:“一切以抗倭大局为重,等把外敌消灭了,咱们便集中力量对付严党,终究会取得胜利的”

赵贞吉怏怏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已经有分晓了。”见他失去谈性,谭纶识趣地起身告退,赵贞吉这次也不挽留了,将他送到门口,便转身回来。

对于谭纶的盖棺定论,赵贞吉虽然服气,但并不甘心,他不相信世上有无懈可击的联盟,觉着一定存在攻破无敌堡垒的方法,只是自己没找到罢了。

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对着一刻火红的柿子树发呆半晌,赵贞吉突然想起了什么,揉着脑袋寻思了半晌,突然双手猛地一拍道:“对呀,不是每个人都怕东窗事发那个人肯定不会看到,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的”

说着便兴奋的对老仆人道:“我写封信,你给王用汲送去,让他用最快的速度,亲手交给曹邦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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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已经中午了,沈默简单吃个午饭,便躺下睡个午觉,经过乡试的磨练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强悍多了,至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吃好睡好了。

但今天是没法睡好的,刚刚迷糊了不久,谭纶来了。

郁闷的揉着眼睛,沈默嘟囓道:“子理兄,您老不睡午觉啊。”

谭纶哑然失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睡得着。”两人在台州保卫战处许久,相处十分得宜,又加上有了过命的交情,相互间自然非比常人。

沈默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招呼谭纶在桌边坐下,吩咐铁柱拿出自己的珍藏来招待他。又有亲兵端一盆温水进来,沈默拿毛巾擦擦脸、清醒一下,这才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谭纶笑道:“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接过铁柱奉上的香茗,呵呵笑道:“就为了你这价逾黄金的明前,我来了杭州能不找你。”

“拉倒吧,”沈默摇头笑道:“我本就是巡按监军道,现在又奉旨办案虽然是协查的,平时官员们见了我都避之不及,现在更是恨不得将我人间蒸发,你谭子理何许人也人之精也,岂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还一套套的呢,”谭纶哈哈大笑道:“拙言,我发现一个可喜的现象啊。”

“什么现象”沈默问道。

“你开朗了很多呀。”谭纶笑道:“原先说话言简意赅,绝不肯多费口舌,可不像现在这样活泼。”

“是么”沈默摸摸自己脸皮道:“你过奖了。”

谭纶差点被从椅子上滑下去,失声笑道:“我好像没有夸你吧。”

“说正事吧。”沈默正色道:“我结婚你准备包多大的红包”

谭纶刚刚摆出正经的神色,闻言面色一阵扭曲,呆滞片刻后,才爆发出猛烈的笑声道:“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人逢事精神爽啊”大笑一阵,擦擦眼泪道:“放心吧,我就是勒紧裤腰带,也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的。”说着郁闷道:“但我结婚时,你也没给我红包。”

“你哪年结的婚”

“嘉靖二十年。”谭纶一脸感慨的回忆道:“转眼已经十四年过去了。”

“当时我只能给你棒棒糖。”沈默口气道:“你也放心吧,等再娶一房时,我会给你补上的。”

“我也不要你补,”谭纶摇头道:“我只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咱们就算扯平了。”

默点点头道:“但我保留给你红包的选择。”

“你们南宗到底是什么意思”谭纶幽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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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最后一天了,让我们给这个充满惊喜的月份,画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第二七四章 倔强的斗士

广为流传的阳明心学,经过几十年的展演变、整合分化,形成了浙中江右、泰州南中等十余个大的学派。

虽然寻根溯源,大家都以贵州为渊~,以龙冈为始地,以阳明公为圣贤宗师,但因为传承体悟的差异,以及地域的间隔,展差异很大,甚至大相径庭。

尤其是最近这十年来,文恬武嬉、朝政荒废、国家积弊爆,内忧外困严重。这些残酷的现实,都让心学的弟子们,更加迫切的希望探求出阳明公思想的真谛,像他一样匡扶宇内,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这种群体性的情绪上的焦灼,促使了王学流派从单纯的学术组织,向带有政治目的的组织转变一方面,他们都知道联合起来才有力量;但另一方面,他们却无法接受完全异己的思想,虽然在野,没法伐异,但大规模的党同不可避免,终于在近些年来,形成了江南与江北两大体系。

江北以王

第二四八章 正面的较量

官居一品第二四八章正面的较量

赵贞吉接下来消停好几天。让有人暗暗松了口气。胡宗宪还派人私下找到沈默。让他想办法给老赵个台阶下。大家赶紧把这个案子结了吧。你赵老夫子在南京兵部闲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