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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蝗咬了上千个包。肿的跟个菠萝似的。后来进了秋天。一肿还没消下去呢。”

沈默不禁一阵恶寒。干笑道:“这法子狠。就是只能夏天用。”“冬天跪冰面走荆条。上刀山。下火海。应有有。多了去了。”菜头如数家珍道。

众人唠会儿。朱十三见天色不便吩咐道:“都早些睡吧。明天还要上路呢。”说着有些郁闷道:“季节江北的运河已经上冻了。咱们还的走陆路。实在是苦啊”

第二九四章 三送解元郎

日天还不亮,众人就爬起来,洗脸穿衣吃顿饱饭,带干粮、白米、盐巴、和一些腊肉,连同被褥铁锅,一起到驮马背上,便要离开杭州驿馆,出城北上。

一行人走到驿馆门口时,却听有人道:“等一等”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这杭州驿的驿丞。只见他拎个盖着厚厚棉布的大篮子出来,朝沈默深深鞠个躬道:“沈解元,您要走了,我也没什么能送您的,昨晚让浑家煮了些鸡鹅,您带着路上吃”

沈默有些意外,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位驿丞就是个死要钱,恨不得把别人的便宜都沾光,却从见过他拔过一根汗毛。

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头呢,只见驿丞又取出一包银子,双手奉给朱十三,恭声道:“军爷,这是小的一点程仪,请您务必笑纳。”

朱十三接过那银子,掂一掂,似笑非笑道:“好家伙,足有四十两吧,顶你一年的薪俸了。”

驿丞有些尴尬笑道:“差不多了,差不多。”说着又向他深深作揖道:“这点钱一来给军爷在路上花销,以壮行色;二来也请军爷善待我们沈解元一些,他是读书人身子弱,吃不得太多苦的。”

沈默动容道:“这是干什么”

朱十三却笑问驿丞道:“你是亲戚还是朋友”

驿丞摇头道:“人福薄,摊不上解元郎这样的亲朋。”

“既然非亲非故,那为何”朱十三提提手中的包裹,意思不言而喻。

驿丞深深看一眼沈默。朱十三道:“沈解元是为了浙江、为了抗倭才让j党陷害地。我们杭州城地老少爷们只恨没法帮他洗冤。拿出这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他说完。朱十三随手把那银子扔回到驿丞怀里。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们锦衣卫最佩服地就是好汉子不会怠慢沈解元地。”说完便牵着马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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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朝那驿丞感激地笑笑道:“谁咱们不是亲朋。咱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驿丞先是一阵错愕。旋即狂喜道:“您您。您认我这个朋友了”

沈默微笑道:“除非你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驿丞欣喜若狂道:“您不嫌弃就好”

沈默翻身上马,朝他挥挥手道:“那么再见了,朋友。”

驿丞也想挥手,这才觉手上拎着银子呢紧跑着追沈默道:“银子,您带着银子。”

沈默却不接,丢下一句:“留着吧,我不缺钱。”便打马先行而去了。

跟在后面的赌鬼,却从驿丞手中一把拿过那包银子他扮个鬼脸,嘿嘿笑道:“给我吧,我给你转交。”便乐滋滋的走了。

驿丞也顾不上他的银子了着沈默远去的身影,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菩萨一定会保佑您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回来的”

沈默远远的朝他挥挥手才转身继续赶路。朱十三策马凑过来,呵呵笑道:“赵贞吉可是大名鼎鼎的清官直臣,怎么到你们浙江就成j党了”

沈默撇撇嘴道:“也许南橘北吧,在情况简单的地方,他是好官,是青天可到了浙江这个复杂无比的环境中,他越较真就越招人恨。”

朱十三是了解内幕的由点头笑道:“还是解元郎看得清楚。”说着压低声音道:“可惜朝中那些迂腐言官,大多是赵贞吉之流就摩拳擦掌等着解元郎进京了。”

沈默哈哈大笑道:“那实在是太荣幸了”

一行人说着话便到了北城门,前面领路的黑皮拉着马缰道:“城门口堵满了人。”

众人闻言望去可不,只见杭州城北门下,立着两三百人,其中士子打扮的居多。周围道边上,更是挤满了不计其数的民众,不过应该是看热闹的居多。

朱十三端详一会儿,笑道:“让沈解元走在前面,咱们几个在后面别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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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看到沈默五人行过来,便是一阵马蚤动,纷纷向沈默靠过来,向他问好致意,还纷纷从怀里掏出带着体温的鸡蛋、一串百十文的铜钱,或一包点心之类的,高高举到他面前,请他带着路上吃那些士子却站在那里巍然不动,仿佛在静等他过去。

一边向人们拱手

一边接过那些虽轻情意重的礼物,沈默的眼眶让泪曾经他最怕自己的行为不被人理解,会被人以为自己是严党,或出于别的什么目地,才做出那番事情的。若是那样,可就真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现在,他置身于热情的人群之中,一颗疲惫的心也被这温情抚慰的生机焕,重新充满了力量他距离不到那些士子不到二十丈,但就这短短二十丈的距离,他却走了整整一刻钟,不停地道谢,不停的接受礼物,不停地被温暖,当他终于通过人群,眼前豁然开朗时,之前所有的担心和迷茫都烟消云散了。

他第一次确信,自己是真正强大的,强大到足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真正的坚强是心的坚强,真正的强大,却是要靠大多数人来印证

所以当他站在那群士子面前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一柄出鞘的宝剑看,需要时时展示自己的锋锐,来提醒这些士子自己的存在。那现在他便可以将自己收入鞘中,无需依靠那些炫目的表现,就足以让众人心折、让众人景从了

沈默微笑着看这些士子,士子们也向他报以崇敬的目光,双方的目光交流,便胜过无数言语。

沈默这才现他们大多灵隐听课的生员,便拱手笑道:“诸位年兄,多谢相送。”

士子们一起~哪知起身却道:“我们不是送你的,我们要陪你进京。”

沈默一阵错愕,竟不知该说什么了。一个领头的士子便道:“这事儿您恐怕有口莫辩,为了不让您蒙受不白之冤,我们便合计着陪您一道进京,给您去作担保人。”

沈默十分感动,却也被不靠谱的想法吓一跳,先不说这么多人怎么走就算平平安安都跟自己进了京,恐怕一顶煽动马蚤乱分子的帽子会立马扣上来,自己就得杨升庵同唱滚滚长江东逝水去

但他也不能断然拒绝,因为默深知大明朝的读书人,都是些打着不走,前倒退的犟种,所以说话必须要有艺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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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心里稍稍盘算一下,拿定主后便向众人深深一躬道:“承蒙诸位同年的厚意,你们为我考虑的太周全了,沈默今生铭感五内”先一顶高帽送出去再说。

众人连忙道不敢不敢,却听沈默话锋一转道:“可大家想过没有,如果你们真的跟我进京,会有什么后果呢”

众人满不在乎的笑道:“大不了跟解元郎一起下诏狱而已。”有些激动的深知道:“能让正道不倾,此身何惜”

“说得好”沈默击掌道:“让正道不倾,此身何惜”说到这,他停下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每沉默一秒,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便高大一寸,直到感觉自己无比高大时,他才一拱手道:“这句话也是在下的心声,我沈默愿为匡扶正道,献出自己的全部”在众人一片赞誉声中,他突然深深一躬道:“所以我恳请各位,都不要跟我北上,好吗”

“您这话什么意思”众书生不解道经过沈默的铺垫酝酿,果然士子们好奇心胜过了反触情绪,这样才能用心听的话,而不是被一种狂躁的正义感所冲昏头脑。

只听沈默道:“有三个原因,在下说给众位听,其一,我沈默此举秉承一颗公心,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所以我不怕被审判,也坚信自己会得到公正待遇,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其二,现在朝廷尚未给我定罪,众位却浩浩荡荡跟进京里去,无疑会让大人们以为这是在要抰,反倒不美。”

“其二,我浙江现在的正道是抗倭,抗倭压倒一切。若是众位跟我进京,势必会牵连到胡中丞,影响到抗倭,若是因此打了败仗,岂不是我们的罪过”沈默沉声道:“诸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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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还有一章55555,为什么我如此用功,月票却被三痴和府天越拉越远呢伤心欲绝啊

第二九五章 送瘟神

默说的在情在理,士子们也听得有些动摇,只是想服。还需一番功夫。

但沈默心中早有定计,便笑道:“临别了,我送给大家两句话吧。”一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纷纷点头道:“久闻解元郎诗书双绝,不如将话写将下来,也算给后世留一段佳话。”

临近有家书画店,老板闻言便取了方桌笔墨,还有一副上好的空白横轴来,请沈默留下墨宝。

沈默也不推脱,拿起笔来,饱蘸浓墨,便在上面写下了遒劲有力的十四个字道: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句深沉慷慨的宣言,由邻近的士子念出来,很快传遍所有人,并引起反复的吟诵和强烈的共鸣,就连众人看向沈默的目光,也无比崇敬起来。

沈默脸上一阵红,这是他盗用民族英雄林则徐的一句,但是他立志不再让鸦片战争重演,也不想让我中华再出现林则徐那样的悲剧英雄了,所以还是让这句话跟随自己穿越时空,早三百年激励大明青年吧。

当尊敬变成崇敬,许多事便好办了,不用沈默再费口舌,众士子便顺从了他的意志,乖乖让开去路,用一种送导师的眼神,目送着他缓缓出城。

“风萧萧兮易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待沈默走远了,望着他那壮哉的背影,有士子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便感受到周围人喷火的目光,然后被群殴至全身多处骨折,卧床四个月多才好利索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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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锦衣卫跟着沈默出城向北们仍然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一时竟没人敢与他并驾齐驱了。朱十三几个完全想象不到个前途未卜的待罪之人,居然可以这样得到如此彻底而广泛的爱戴。以他们的头脑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将其归于文魁星下凡之类的神秘原因上去。

他们当然不明白。这是超脱了权势与地位地力量。这种力量地名字叫民心。

但无论如何们向沈默地目光已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如果说之前还是亲热中带着点怜悯。现在只能说是尊敬中带着点亲热了

一行人包括沈默都在回忆着方才一幕幕。就这样安静地行了三四里路到被一个等候已久地千户军官拦下道:“沈解元。中丞大人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沈默吃惊不小。回头看看身后地朱十三。朱十三笑道:“沈解元只管去就是们在这等着。”

那千户却道:“我家大人也请四位上差务必同去。有酒席招待。”

此时已经快中午了,四人一听,开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便跟着沈默与那千户,往道边一户农家庄园去了。

沈默在院门口见到了胡宗宪,两人竟都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总体说来,还是后的情绪更激动些若非胡宗宪一只胳膊吊在胸前早就给沈默一个熊抱了,现在只能伸出没受伤的手沈默使劲握了握手,传递给他一股强大的信念才分开。

守着锦衣卫不好说什么简单的寒暄介绍之后,沈默便关切问道:“中丞的胳膊没什么大碍吧”

“哦,没事,就是上月在北新关被毒箭扫了一下,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胡宗宪不以为意的笑道,伸手延请众人进院,在正堂喝碗茶水,朱十三便识趣的起身道:“中丞和沈解元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们这些老粗听着没劲,不如先给我们在厢房上菜,你们说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胡宗宪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假意客气几句,便让人带着几个锦衣卫去东厢房吃饭,还嘱咐下人要好生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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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锦衣卫都走了,下人们也识趣的退出厅堂,关上房门,给中丞大人和解元郎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

现在没了外人,胡宗宪便再不掩饰什么,起身拎起袍角,竟给沈默跪下了。

沈默赶紧侧身让开,使劲扶起他道:“中丞使不得”

胡宗宪也没打算给他磕头,便顺势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沈默的胳膊道:“今次若没有拙言,我胡宗宪非要身败名裂不可,你对我有再造之恩啊,跪跪又何妨”

沈默心说:你倒是跪呀光说不练有什么用面上却笑道:“我看到了中丞抗倭的成果,也知道您的不得已,若是那时候不维护您,我还算人吗”跟胡宗宪这种聪明绝顶之人在一起,有啥说啥最好,还省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话不能这么说,”胡宗宪摇头道:“那种情况下,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会选择逃避的;扪心自问,就算我也不见得例外。”说着由衷钦佩的望着沈默道:“但你沈拙言就例外了,拿得起放得下,当断则断,才是真丈夫,所以你是真丈夫我不如你。”

让高傲的胡宗宪自认不如,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沈默笑道:“就不要再夸我了,人家赵贞吉也没有善罢甘休,不还是在抽冷子找中丞的麻烦么”

“放心吧,他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胡宗宪笑笑道:“其实上月你一出事,严阁老便来信说,他已经与徐阁老达成妥协徐阁老原则上同意让赵贞吉哪来哪去,但要求我们这边先把赵文华调回去。”

“二赵同时滚蛋,梅林兄这真是双喜临门啊”沈默一听,十分高兴道。比起赵贞吉来,更该滚蛋就是赵文华了这家伙贪婪无度,借着抗倭的名义,将浙江刮地三尺不说;在武略上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馊计败招层出不穷,让胡宗宪几欲抓狂他说了你不听吧,折伤他的面子,他给你小鞋穿;可要是听吧,那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是真刀真枪玩儿命的事,又岂能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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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凡事总有面,至少这赵文华在贪婪愚蠢之余,还是很倚重胡宗宪的,因此胡宗宪可以不顾忌总督杨宜的想法,想怎么敢怎么干,反正天塌下来有赵侍郎顶着

所以胡宗宪对赵文华是爱又恨,当然就冲他将自己的名声败坏殆尽这一条,胡中丞对他的恨也要远远大于爱

感受到胡宗的复杂情绪,沈默笑着安慰道:“中丞放心吧,赵文华回京之日,就是杨宜下台之时,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施展自己才能的黄金时刻,就要到了”

“哦,这话怎讲”胡宗宪爱听这话,所难得的刨根问底。

“道理不复杂,中丞不过迷罢了。”沈默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浙江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虽然抗倭战争不知还要打多久,但当官的危险性大大降低,同时立功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道:“可以说,在朝廷大佬眼里,东南已经由一个烫手的山芋,变成抢手的香饽饽了”不用说太细,胡宗宪便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形势是,哪个大佬能控制东南,便意味着给自己的位置上了保险,因为陛下肯定会顾全大局,只要不犯十恶不赦的罪,一般都会姑息迁就的。如果再打几个胜仗,那圣眷还不噌噌往上涨直接盖过另两位也是很正常的。

便听沈默继续为抽丝剥茧道:“只要赵文华在,他就是东南的老大,完全压制总督杨宜,这个朝中是都知道的,所以严嵩不必把总督之位据为己有,便可以坐享胜利的果实了。”

“原来如此”胡宗宪一拍大腿道:“怪不我怎么送礼拉拢,赵文华都不敢许诺我的总督,原来根子是在他干爹身上”

“正是如此,”沈默笑道:“反观赵文华一走,杨宜就成了老大,功劳可都记到李默头上了,你觉着严阁老能答应吗”

“不能,”胡宗宪笑道:“他老人家现在就指望着东南给他争气呢,哪能让出去。”

“所以”沈默一拍手道出前两个字,胡宗宪便接着道:“他一定会为我争取总督之位的”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笑道:“这真是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送走此瘟神,中丞大人大展宏图的时候,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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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又写到两点的和尚,怀着极大的怨念道:“我要赶上三痴,赶上他,超过他,爆他菊花”

第二九六章 汪伦酒

第二九六章汪伦酒

完沈默的分析胡宗宪心里敞亮许多,摩挲着手掌说来,他回去是最好的。”说着便略带嘲笑道:“其实他见官军虽也打些胜仗,但倭寇不断涌到,聚散无常,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平复,早就失去耐性待不住了,只是当初陛下招他不回,现在想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个无需操心,论起三十六计走为上来,赵侍郎要远远强过你我。”沈默呵呵笑道:“我观此人对冒功吹牛特具专长,你只要能打场胜仗出来,不管规模大小,他都能铺张扬厉成决定性战役,然后设法抽身。”

“胜仗这个先下就有。”胡宗宪笑道:“我这有份捷报,是刚刚收到的。”说着起身取来两份奏报,递给沈默看,只见说的狼土军在黄浦以东的周浦打了个胜仗,放火烧了倭寇的巢。倭寇只好登舟出海,俞大猷与兵备副使王樂古领水师追击。时逢冬日,海上吹的是西北风,往东而去的倭寇,正处下风,让俞大猷追上一把火烧掉大船数只,又是一个大胜仗。

“这就足够了。”沈默微笑颔首道:“等赵侍郎奏疏一上,必能邀准,梅林兄可以早作筹划了。”

“真是天从人愿啊”胡宗宪喜孜孜道:“拙言你放心,只要我这媳妇熬成婆,就开始着手实施咱们的计划。”怕沈默多想,他又叹口气道:“原先不是我不肯而是不能。只要事权不一,号令不专,咱们的法子是根本行不通的。”

“这个我晓得。”沈点点头,面色忧虑道:“日本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沈京一去日本就是半年多,音讯全无,让人一想起来就忧心如焚。

“正要跟你说呢。”胡宗宪轻道:“前些天收到陈可愿的信说他们其实早就到日本了,在九州岛等了四五个月,却一直没有见到王直。”

“有消息就好”沈默松口气道:“很显然王直不可能那么忙,他八成是处于观望之中,所以不急着见他们。”

“观望什么”胡宗宪问道。

“观望倒胡运动能不能成功呗。”沈嘿嘿笑道:“你要是被人家轰下台。王直何必还要跟他们费吐沫呢归根结底家还在看你有没有资格和他谈。”

“嗯。我也是这样想地。”胡宗点头道:“这次全赖拙言。我没有倒台估计他会见见咱们地人了吧”

“应会吧。”沈默颔首道:“但最多也就是试探着接触一下。要想有实质性进展。还得梅林兄当上总督以后。”

“。总督总督。”胡宗宪苦笑道:“我都快成官迷了。”

“只要能利国利民官迷又何妨”沈贺呵呵笑道。~~~~~~~~~~~~~~~~~~~~~~~~~~

这时候下人请膳。胡宗宪便请沈默去偏厅用饭。他是个喜欢排场地人。一见饭厅摆设比较寒怆。歉意笑道:“这荒郊野外不比城里。不过厨师和食材是我府上地正宗地徽州菜。拙言就闭着眼吃吧。”

两人落座默呵呵笑道:“我不是那种讲究人,再说吃饭吃饭吃的是饭,那得菜肴好才是真的好。”说着指一指三张方桌拼起来的饭桌道:“太丰盛了”

只见那长长的饭桌上满当当摆着三十多个精致的菜肴。沈默在胡宗宪府上吃过几次饭,认得其中大半,有黄山炖鸽,清蒸石鸡,腌鲜鱼,问政山笋、杨梅丸子、徽州圆子等等等等,都是徽菜中的经典。

下人端上水盆,请二人净手,胡宗宪一边洗手一边笑道:“这顿饭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你看这个火腿炖甲鱼,用的可不是浙江甲鱼,而是我们徽州山区特有的沙地马蹄鳖,加宣威火腿为佐料,快尝尝有什么不同。”

便有人给沈默舀一碗,沈默一尝,果然是汤味清醇,肉烂香浓,更可贵的是裙边滑润,且无腥味。不由赞道:“确实是精品中的上品。”

胡宗宪不无得意的笑道:“那是。”便斥退下人,亲自取一个造型古朴的酒坛过来道:“有好菜还得有好酒,吃我们的徽州的好菜,自然还得喝我们徽州的好酒。”

“可是沙溪古井贡”沈默笑道。

“不是。”胡宗宪摇头笑道:“古井贡虽然是绝好的名酒,但今天咱们喝的却是另外一种宣城桃花潭的汪伦酒。”

沈默笑道:“可是那诓了李太白的泾川汪伦”这里面却有个典故,说泾川豪士

慕李白,便写信给李白: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

李白号称行过万里路,对十里桃花自然不稀奇,但万家酒店却是没见过的。

即便当时的都城长安,恐怕也没有一万家酒店吧。李酒仙如是想到,咽喉一咕嘟,吞下几口唾沫,便欣然而至。来了桃花潭才知上了汪伦这个村夫的当。因为此地只有一家酒店,名唤万家而已,却与沈默那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宗宪给沈默倒一碗碧色的酒液,笑道:“是啊,李太白深感受到戏弄,气得拂袖而去,汪伦赶紧挑着自醇酿追到船上,请李白无论如何都要尝一尝他酿的酒,李白乃是好酒之人,哪能推脱,便饮一觞品尝,竟立刻转怒为喜。立即口占一绝”

两人举起酒碗,轻轻一碰,只听胡宗宪轻声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便仰面一饮而尽,擦擦嘴,红着眼道:“拙言,千言万语都在这酒这诗里了,我胡宗宪今生若是负你,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默使劲拍拍的胳膊,沉声道:“我知梅林兄”便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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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三盏饯行酒,分别的氛便浓重起来,沈默一直不停的说,将自己对抗倭形势,对闽浙海商,对江南大族的看法,一股脑的搬出来,全都说给胡宗宪听,皆是他经过认真观察,仔细总结出的东西,鞭辟入里,针针见血。

他很少像现这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宗宪知道沈默这是担心回不来,所以才把一直藏在心里的东西倾囊相授,是以听得无比仔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本来只想最后嘱咐几句,谁知却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自己的看法大体说完,最后总结道:“浙江甚至东南的问题,归根结底就是海禁的问题,必须要把海禁的问题解决掉,东南才能永绝倭患。”

“我听说荆川先生已经给廷上书,请开海禁了。”胡宗宪若有所思道:“拙言的意思是,让我附议此疏”

“不,”沈默摇摇手道:“我一直在坐牢,不知道师叔上书的事,但我可以表个态,我不支持现在开海禁。”

“支持”胡宗宪意外道:“你不是说,解决了海禁的问题,才能解决东南的问题吗”

“海禁肯定是要开的,但现在不行。”沈默自嘲的笑笑道:“现在的倭情之所以还能控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量的倭寇专注于大搞走私据我所知,大明、南洋和日本的黄金三角航线,其每年产生的利润吗,远远高于我大明的财政收入,之所以能如此暴利,皆因为垄断二字。”

“一旦我们开了海禁,那路上的富商大贾肯定是要加入进来的,那些海商一准不愿意被人分薄了利润。”沈默道:“一准会疯狂的上岸攻击,到时候千里海疆无一净土,朝廷会怎么办”

“厉行禁海。”胡宗宪沉声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就是太祖爷再世,也救不了大明朝了。”

“确实如此。”沈默沉声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把倭寇打服了,让他们抢劫不得也走私不得,到时候再开海禁才会事半功倍。”

“怎么打”胡宗宪苦笑问道:“这些家伙战力彪悍,来去如风,大部队逮不着,小部队打不过,实在让人有老虎吃天,无处下嘴的感觉啊。”

沈默沉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设法捉住王直徐海,一切问题能迎刃而解。”

“谈何容易”胡宗宪呵呵笑道:“又说回来了。”

“不要紧,事在人为。”沈默却自信道:“倭寇虽然战力强大,但相互间戒心重重,毫无信任可言,对于这样的敌人,智取更胜强攻。”只是沈默也没法说清楚,该如何去智取,只能到时候请他随机应变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朱十三的声音:“二位大人,天色不早,该赶路了。”

第二九七章 常羡人间琢玉郎

第二九七章常羡人间琢玉郎

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胡宗宪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据,轻轻塞到沈默手里,小声道:“我让人用你的名义,在京城的通汇钱庄存了纹银一万两,这个就是取钱的信物,千万不要跟别人透露金额,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沈默身上其实揣着一张同样的字据,金额也是一万两,乃是老岳父给他,到北京打点用的,所以他不缺钱,而且也不想和胡宗宪产生什么银钱上的瓜葛,便坚持拒绝。

谁知胡宗宪比他更坚决,大有你不收今天就不让走的架势,外面催的急了,沈默只好权且收下,等日后再说。

将他送到门口,胡宗宪不便再往大道上去了,只好与沈默依依挥别,知道看不见他的踪影了才叹口气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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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出老远之后,沈默见几个锦衣卫还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奇怪道:“有什么可喜之事吗”

朱十三笑道:“你位胡中丞出手太大方了,一人给了这个数。”说着伸出一根指头道:“一千两啊,我的乖乖呦,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

再往前行一段,负责断后的头突然道:“后面那辆车有点眼熟。”几人便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百丈的地方,跟着一辆双驾马车,朱十三眯眼道:“不错,咱们出城的时候辆车就跟在后面那两匹黑马,还有那个赶车的汉子我都有印象,错不了”

沈默使瞪着眼看怎么也看不分明。不由奇怪道:“你们连赶车地都能看清”

“呵呵们都会点内家功夫。所以眼心亮了。”朱十三随口答话。一双眼却到处巡梭。待看见远处有个小山包。正好可以遮住视线吩咐道:“过去那山便埋伏下来。看看他们是什么路数。”

锦衣卫可不是打太平地卫所军。他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地日子。闻言纷纷兴奋地应下。不紧不慢地转过山坳。便下马埋伏在道旁待那马车地到来。

沈默也跟着伏在草丛中。听着越来:近地马蹄声。心里竟没来由地乱紧张起来。边上朱十三小声嘱咐道:“待会你不用动。看我们地就行。”

沈默感觉自己地心快跳出喉里闻言点点头。便见那辆由两匹高头大马。一个结实严密地车厢组成地马车一个带着厚厚毡帽地大汉驱赶下。慢慢行驶过来。

待到了合适距离朱十三一个手势。黑皮和菜头便从左右飞扑过去中还同时飞出带倒钩地绳索。两条毒蛇一般扑向那车夫。

他们一冲出来,车夫便警觉了,他的身手着实了得,一抖手上马鞭,便缠住左边一根绳索,同时往左侧闪身,堪堪避过了右边的绳索,只是头上的帽子被挂掉了。

下一刻,他便已经完好无损的立在马车旁,手中还多了柄雪亮的长刀,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的守卫着车厢。他停渊峙岳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竟然两个锦衣卫迟迟不敢再动手。

但朱十三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背后,举起了一支精巧的手弩,手指已经按上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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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十三正要按动扳机,却见沈默猛地从草丛了站起来了,大声叫道:“都快住手,是自己人”

朱十三的手指没有扣下去,却也没有离开扳机。他冷冷的盯着场中,一旦出现变故,便会立即发射。

但下一刻他就放心了,因为他看到那人把刀一扔,给沈解元跪下了,沈解元十分激动,使劲拍着他的肩膀,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只听沈默道:“铁柱,怎么会是你呢”

来人正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卫队长,铁柱当日被赵贞吉的卫队逮捕后,他们便失去了联系。待沈默从西溪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他们的下落,后来知道在胡宗宪的干预下,铁柱他们早已被释放了,这才稍稍放心。

但时间太紧促,来不及进一步打听,沈默还托老丈人代为寻找,并适当加以照顾呢,谁知竟在这里碰上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以至于让他觉着肯定不是个意外,所以当高兴完了,便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吧”

不待铁柱答话,黑皮和菜头先凑上来,嘿

“当然了,要不怎可能出城时他在后面,咱们停辰,他还在后面呢”说着还拍拍铁柱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调戏道:“哥们功夫不错,可我们北镇抚司出来的,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想盯我们的梢是不可能的。”

铁柱憨憨一笑道:“是啊,俺受教了。”说着提高嗓门道:“都听到了么,快出来向锦衣卫的前辈学习学习”

“什么,还有人”菜头话音未落,便见四面八方站起来一圈,身披衰草,目光凛然的精干汉子,足有三十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杆短弩正好将他们四个的锦衣卫围在中间,双方相距不到五丈。

这下把锦衣卫给惊呆了,朱十三悄悄收起了手弩,菜头也讪讪道:“这真是”他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感觉太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闭了嘴。

那三十多人却毫无得意之色,纷纷将弩弓背在背上,便往沈默面前集合。

望着那一张张悉的面孔,沈默的鼻头一阵阵发酸,眼睛也变得通红,他得使劲忍住,才能勉强不掉下泪来。

就像在绍兴那个场院里集时的,所有卫士按照高矮个分成三排,从左到右整齐的立在沈默面前。

铁柱走队伍前,昂首挺胸,洪声道:“稍息”所有人整齐划一的伸出左脚。

“立正”所有人收回脚,昂首挺胸,气势足的站立着,动作整齐的就像一个人朱十三他们大为震撼,因为这三四十人里在这,却给他们气势森严的感觉,即使那些充当皇庭门面的大汉将军们,也得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借助皇权的威严才能做到。

但这些浑身破破烂烂家伙就做到了,怎能不让人震撼

不管锦衣卫诧异的目光,铁柱沉声:“开始报数”

三十三,十四。”从左至,第一排的卫士们依次短而有力道。

待报数完毕,铁柱转身面向沈默,两眼通红道:“大人,您的卫队应到四十一人,实到四十一人,集结完毕,请指示”

沈默却板下脸来道:“你们来干什么”

铁柱瞪大眼道:“保护您呀,不然大人您往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