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78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十两银子,加上吃穿住用、人情往来,省着花也得百八十两银子,若再算上往来路费,一次考试的成本,可能就要一百五六十两。

这么大一笔银子,显然不是每个考生都能掏出来的,尤其是那种屡试不第,多年往返于两地的举子,更是无法承担。

所幸的是,各省甚至一些大府都在京里建有会馆,可以为举子们提供免费食宿的场所。这些会馆一般是由同籍贯的官员,捐款或募资筹建而成,平时对本乡入京人员提供住宿,并收取相对低廉的费用以自给。但遇到大比之年,凡是与考试没有关系的人员都要暂时搬出去,专门来接待考生及其随员,且基本上都是免费食宿,以解考生的后顾之忧。

这样的会馆京城有二百多家,今年最有名的一个,是绍兴会馆。这倒不是因为它有多大,多豪华。而是因为住在里面的举子,实力太强了。

如乡试一般,举子们考前也是要开文会的,还会邀请闲得蛋疼的翰林们出席品评。这些翰林们都是前几科名列前茅的高材生,学问自然过硬,评价也极具参考价值。

翰林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除了品评文章之外,他们还会预测考生中与不中,最终的名次如何。当然因为各自向着各自的老乡,这种话题总会引来不小的争执。

的争执依旧不小,但有一点是翰林们公认的绍第人数最多的一府,而且其中一个叫诸大绶,和一个叫陶大临的,乃是丙辰科状元的有力竞争。

这下子两人还没考试就名声大噪了,许多人慕名而来,有参观的,有求教的,也有踢馆的,扰得人不胜其烦。不过好在两人都有良好的风度,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耐心接待每一个来访,赢得了极高的声誉。

许多人问他俩,为何可以保持如此谦逊的态度,两人都会不厌其烦的重复这样一句:“吾学不如沈拙言,才不如徐文长,有何可恃”翻译成通俗的话讲,就是我们考不过沈拙言,才华也比不过徐文长,凭什么骄傲呢

这无让大伙对这两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又问道:“二君何在”

“皆未至。”两人只得郁闷的答道,心里十分焦急道:你俩要是再不来,这下黄花菜都凉了。

~~~~~~~~~~~~~~~~~~~~~~

一直到初七日名截止,初八日领取考牌,两人还没有出现,绍兴会馆中的琼林社五人组这下是彻底心凉了,在无限遗憾中度过一夜,第二天丑时起身,洗脸穿衣吃饭,再仔细检查一遍考具,将其一件件在考箱里摆好,这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了。

他们所用的考箱,还是当乡试前,殷小姐送的呢。轻拍着那做工精良的考箱,孙铤不无感慨道:“当初咱们七个在乡试前,全都失眠了,一个个顶着黑眼圈,还嘴硬逞英雄,真是想起来就想笑。”

吴兑点头道:“,还以为咱们七个还能一起考会试呢。”

孙面上难过之色一闪而逝,沉声道:“祈求他们俩平平安安吧,考试三年一次,只要人没事,晚考几年也无妨。”他们已经听浙江捎信来,说沈默因为胡宗宪的事情吃了官司,被押解到京城受审,徐渭也同时消失不见,至今杳无音讯。

他们也曾经托人打听,沈默现在在哪个衙门,却无一人知晓,仿佛他压根没到京城一般。这意味着什么,孙这种官宦子弟最清楚,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时候不早了,咱么该出”陶大临轻声道:“师兄一定希望咱们考个好成绩出来,给咱们琼林社争光”

“,”诸大绶检查完毕,合上考箱道:“拙言一直期望让琼林社名扬四海,现在他来不了,这个任务就得由咱们来完成”

其余三人也点点头道:“这一炮一定要打响”

五人便出了会馆,披星戴月赶向顺天贡院,只是少了些去岁的意气风,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不得不承认,作为这些人的主心骨,沈默的缺席乃至不测,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

不一时到了崇文门内东南隅,便见一座天开文运的大牌坊,看着牌坊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五人知道,会试的考场顺天贡院到了。这座全国最尊贵的考场,除了比杭州那座大些,其余在规制上都一模一样。只见大门上正中悬顺天贡院的墨字匾额,东、西立着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的匾额。考生们在辕门外按省份集结,等待点名入场,一切步骤都与乡试无异。

这次浙江送考的提学大人,手气不是一般的好,竟然抽到第一个进场。

辕门一开,浙江的举子们就在旁人艳慕的目光中,提着东西往里涌动,准备接受检查。

诸大绶五个有意无意的落在后面,但也不过拖延了一刻,还是不得不进场。

走到院门口,五人最后回头望一眼,心说这下是彻底没希望了。

在兵丁们的催促声中,几人刚要回过头去,却听到远处若有若无的一声:“等一等”

五人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人影从贡院街头飞奔而来,待稍微近些,可不就是沈默和徐渭么

奇迹真的生了

------分割---------

第一章,嗯,身体好一些了,可以继续写了。看看身后,竟然面临着被第四第五第六三本书一齐爆菊的危险,差不到十票了,大家可不要让我再被爆了

第三二九章 小张大人

“来了,来了”在几人情不自禁的欢呼声中,沈默和徐渭从远处飞奔过来。

但就在这时,外门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下令道:“时间到,关门。”

诸大绶几个急忙道:“且通融几息,两位同年转眼就到了。”

那外门官冷着脸道:“不行,时间到了。”说着一挥手,几个守门兵丁便去关门,几人却死死抱住辕门,不让他们得逞。辕门前一时间推推搡搡,引来一片围观。

一件事情闹大,那外门官黑着脸道:“贡院重地岂容喧哗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怎么回事”兵丁刚要动手,便听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道。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怪的力,让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兵丁们也住了手。诸大绶几个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六品服色的官员,望之不过二三十岁,体态修长,面如冠玉,剑眉朗目,相貌气质皆是卓尔不群。

诸大绶五个:觉也算长得出类拔萃,但与此人相比,却不免有些气馁,心说恐怕只有沈默那家伙才能与之比肩吧。

见那官员一出来便抢自己的风头,那外门官却很不爽,黑着脸道:“张修撰,你是龙门官,少管辕门的闲事”

那修撰摇摇头道:“我不管你地闲事。我只是让后面地考生进去该点名了。”这时候沈默两个已经跑过来了。张修撰便板着脸道:“还不赶紧进去”

五人心知这位大人回护。哪还不知趣。赶紧扯着气喘吁吁地沈默和徐渭。小跑进贡院大门去了。

见所有浙江考生都进去。张撰朝那外门官拱拱手。意态潇洒道:“大人请关门吧。待会再见。”便转身甩袖而去。帅得一塌糊涂。

那外门官地鼻子都气歪了。站在那里直翻白眼道:“妈了个巴子地着有个次辅做老师横成这样”说着狠狠吐出一口浓痰道:“呸。小人得志。”

却不知在众人眼中。他才真是那个小人得志地。

一进去大门,几人便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现在才来这几个月你俩到底跑哪去了”

徐渭嘿嘿笑道:“绝对惊魂”

沈默笑笑,阻止他往下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考完了再招供。”

这时那龙门官进来了,大门随后关上。整个浙江的举子便都集中在龙门与大门间的甬道中待龙门官大人验明正身。

那龙门官走到身前时,七人一齐向他行礼道:“谢大人相助。”

龙门官呵呵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总不能让你们大老远白跑一趟吧。”说完便拱拱手,走到龙门口,洪声道:“诸位考生,本官姓张此次会试的龙门官,诸位至少都是考过乡试的自然知道这龙门官的除了要验明诸位的正身之外,还有些有辱斯文的职责。本官也是遭受过此等非礼的此深为痛恨,但这也是不得已的做法因为现在确实有人将一些不该带进来的东西,夹带进来了。”

自然,他说的非礼是指接下来的搜检,在读书人看来,这简直是最大的侮辱,比接下来的三场考试还难捱。但现在经这位龙门官巧妙的解说,众人的抵触情绪不知不觉便少了很多。

便听那位龙门官接着道:“所以呢,必要的搜检是难免的。此次执行搜检的,全是有过数次经验的老兵。搜检时,由两个军士先后进行搜检。为了防止懈怠,这些士兵之间是相互监督的,如果后一个搜出了携带舞弊,就要处罚第一个搜检的士兵。且如果进场后再现有夹带,包括下官在内的搜检官,以及所有的兵士,都要被罚。”

顿一顿,那位小张大人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对于考生呢,一旦被搜出有作弊,贡院外带枷示众一月,永久取消学籍。

所以我奉劝有个别心怀侥幸的,就算这次没有准备好,不妨这次就当体验一下,回去用功三年再来,肯定比那些第一次的把握大得多至少不会悔恨终生。”

停一会儿,让众考生好生想想,他才下令道:“现在所有人,无论是官员、兵丁,还是考生,都闭上眼,我数十个数,过后便开始搜检”

这里他最大,大家只好纷纷闭上眼,听他一、二、三、四

的报数。

等大家睁开眼,便见甬道的南墙根下,多了计个小蜡球,小纸团,甚至还有本巴掌大小的书本

那龙门官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下令道:“开始吧”

待开始搜检,众考生才知道,这位龙门官大人所言非虚会试的搜查比乡试要严格许多。

先是衣物,不论是衣帽,还是袍子裤子,都必须是单层的,子也用单层的,鞋用薄底,因为据说考生可以将资料纳在鞋底之中,挟带进考场。但北京的二月春寒料峭,这么单薄非把人活活冻死不可,所以后来允许带皮衣、毡衣等进场,但皮衣必须去掉面子,毡衣必须去掉里子

其次,对于考试品也有严格的规定,坐垫只能用单层毡片,考卷袋也不能有里子,砚台不能太厚,毛笔管必须空心,装水的杯瓶只能用陶瓷,用于烤火的木炭只准两寸长,烛台要求是用锡做的,并且只能是单盘,且必须是空心通底的。至于糕点等食物都要切开。甚至装这些用品的篮子,也要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

当然还有搜身,但众考生中与不中,出来后都对此保持缄默,所以到底是何等光景,我们也无从知晓。

在这种近乎态的搜查中,想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些个方才扔掉作弊工具的考生暗暗后怕,对那位自称姓张的龙门官大人,自然充满了感激之情。

但仍然有两个心存侥的考生被搜出来。

两犹不死心,心说这位张大人这么善良,便哭成泪人,希翼他能心一软,网开一面。

谁知任两人哭天抢,那位张大人没有一丝动容,把手一挥道:“拖出去,枷了以儆效尤”

众考生只觉着这两人活该,有一点心有戚戚的感觉。

沈默几个自然不会有问题,顺利的通过搜检,一起进了龙门。但贡院为了防止相识的人串通作弊,所以将同省考生打散了安排座位,所以在座次榜前找到各自的座位后,众人互道一声好运,便就此分开了。

沈默几乎是此次最后一个报名的,所以根本不奢望能分到老号,心说只要不是臭号就可以了。待找到自己考巷,一看考舍,果然是前所未遇的糟糕,正是那广不容席的小号。

沈默叹口气,进去一看,好在高度还够,便十分开心,脱掉皮裘,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打扫完卫生又开始生炉子。他的炉子是若菡精心设计的,既可以取暖,也可以做饭,而且不会有明火引起火灾,用着十分顺心。

待炉子升起来,他竟然一边摇头小声哼着小曲,一边炒了两个香喷喷的小菜,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把外面监考的士兵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说我监考三届会试了,见过不知道多少举子,哪个不是能省事就省事,可还从没见过跑到贡院炒菜的呢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还郊游么

却不知经过这么多坎坷磨难之后,沈默的心境已经到了个前所未有的境地。原先许多很在意的东西,现在都可以很从容的面对比如说这次的考舍,如果是以前,肯定要为不是老号而郁闷很久但现在,他觉着能进入贡院,坐在这里,便是最大的幸运了。所以他只想好好享受这次的过程,也算是给自己漫长而波折的科举路,留下个美好的印象。

吃饱喝足刷了碗筷,这时才放考题。沈默也不看,直接装进卷袋里,挂在墙上。自己也钻进睡袋里呼呼大睡起来,这几天真是太辛苦了,可得好好睡一觉,休养一下精神再说

那监考的士兵简直要崩溃了,他更没见过大白天睡觉的考生

---分割----

第二章,嗯,对于昨天一更深表歉意,决定再写一章,以感谢各位,大家不用客气,只要多投票就行,话说三痴又贴到了我后面

第三三零章 生财有大道

二月的北京春寒料峭,尤其是一早一晚,飕飕的北风一起,正应了那句二月春风似剪刀,非要把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刮开触目惊心的小口子才行。

在这种环境下答卷,简直是对精神和的双重考验。虽然考生们都点着火盆,但那长方形的考舍可只有三面墙,一个劲儿的往里灌风。考生必须不时地放下手中的毛笔,用力搓那十根胡萝卜,不然非要冻僵了不能写字。至于已经冻僵了的双腿,管它作甚,反正又不用它写字。

与大多数考生相比,沈默的应试生活无是十分惬意的,一觉睡到第二天破晓时分,用昨日的剩饭煮了个白粥,还切碎了俩皮蛋,一点瘦肉进去,做了个简易版的皮蛋瘦肉粥。

洗脸刷牙之后,粥好了,饱餐两碗,浑身都暖烘烘的。沈默这才带上若菡给准备的超薄紫貂皮手套,这东西是依照他的手型,完美缝制而成的,戴上后完全不影响写字,且十分保暖。

再加上怀里揣的小暖炉,脚下搁的小风炉,可保证他完全不受风寒之苦,能够安心舒适的答卷。

待身心都调整最佳状态,他才从墙上取下卷袋,打开试卷,仔细审阅那前三道四书题。乡试时这三道题就是根本,现在会试更甚。因为这三道是皇帝命题,考官们自然要将全部的精力投注于此,所有从没听说有人以五经题中式,后面两场更是想都不要想。

三题之中,又以题最重,是毋庸置的。

当沈默看到题时禁莞尔,只见那题目只有五个字,曰生财有大道可见人穷疯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嘉靖皇帝竟然在会试题目上,直截了当的问询起,如何解决大明朝的严重经济危机的问题。

但这题目并不会引来非议,因为句确实出自大学,论述治国之道的传之第十章,原句是生财有大道生之众,食之寡,为之疾,用之舒,则财恒足矣。

生之多是创造财富地多;食之寡是寄生在前身上地人少;为之疾是创造财富速度地快;用之舒是消耗财富地速度慢。所以谁都知道。这句话阐述了富国裕民地真理于开源节流。多挣少花。然后便很自然地铺陈出去一篇四平八稳地文章。

这样平时自然稳妥。相信大多数考生也是这样作地。但沈默以自己对政局地清晰认识。知道大明地财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地地步。就连那些身为食人地官员被欠俸数载。过年都不见荤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沈默由此判断嘉靖帝出这道题。一定是希望看到解决问题地办法。而不是得到一些大而空地泛泛之谈。

放在几个月前默肯毫不犹豫地选择随大流。用自己扎实地文字取胜经过这么多地风风雨雨。见过那位神神叨叨地嘉靖皇帝后他地思想生了转变大丈夫生于斯。当顶天立地言敢干总想四面讨好反而讨不到好。蝇营狗芶委屈道自己不说。还忒得让人看清。倒不如畅所欲言。放手去干。就算功败垂成也不后悔

~~~~~~~~~~~~~~~~~~~

酣畅淋漓地答完了第一场。与乡试不同。会试并不允许考生出场。而是在收卷完毕后。下第二场地考卷。立刻进行次场考试。

至于那收上来地墨卷。也如乡试一般。由收卷官签名用印。然后由外帘地弥封官把姓名封了。送往誊录所由誊录人员用朱笔誊成朱卷。再经专人对读。确定无误后。才将弥封朱卷弥封。把两卷送到收掌所。核对朱墨卷地红号无误。又将两卷分开。墨卷在外帘官处存好。朱卷送到内帘飞虹桥上。

在那由严阁老提写的至公堂中,此次会试的副总裁,大学士李本,十八房同考官,十八位内监官的目光,都定定望着门口本次会试的总裁官徐阶,和总监官陆炳,押送着第一场的朱卷从飞虹桥进来。

一见两位大人来了,屋里众人连忙离座参见,徐阶和陆炳也拱手还礼,然后便带着他们来到堂上,在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前,恭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徐阶还代表所有阅卷官进香盟誓道:为国家社稷秉

,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

待进行完这套公事后,徐阶起身转过头来道:“诸位,千叮咛万嘱咐,其实就是一句话,要秉公。今年的考题你们也都做了,自然也该知道陛下有多看重这次考试”一双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威严的扫过众人道:“阅卷的时候就算忘了什么叫秉公,也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开始掣签吧。”

十八房同考官便依命抽签,每人分配到一卷试卷,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总裁官出示自己拟作的程文也就是本期考试的标准答案,等徐阶把自己按照圣上的意思,拟就的文章下去,然后又宣布了取卷的要求,同考官们才扯开卷束,开始阅评,若是见到中意的卷子,就用青色墨笔加以圈点,并作评定,然后移交副主考。

正如乡试一般,这叫荐卷,若成了荐卷,被取中的把握就有五六分。副主考看了若也中意,便会在荐卷上批一个取字,然后送正主考,若得了这个取字,把握就有八、九分了,等最后主考官也中意,便会再写个中字,恭喜这位选手,一辈子的前程便到手了

正因为阅卷过程如此缜密复杂,所以要想在考试之后出千,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严家父子一手遮天,无孔不入的年代,程序上的公正很难落实在实际操作中。事实上,有一些人会中进士,在考前便已经注定了

~~~~~~~~~~~~~~~~~~~~~~~~~~~

就在进考场前天,严世蕃想方设法派人见到了禁闭中的本科会试副总裁,大学士李本。给他一份名单,让他务必帮忙。李本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忿忿起身离开,一边往屋里走,便一边严肃地说:于休哉,于休哉”也就是罢了、罢了的意思,听起来十分的正义。

那传话的人碰了一鼻子,十分气愤的回去告状,但领悟能力超凡的严世蕃,则听出了李本的弦外之音,冷笑着对心腹说:“李本不好好说话,偏要用拗口的文言,显然是在告诉我们暗号”便命人将于休哉三个字传下去,让那些送了重礼的关系户牢记,考试时想办法用上。

当然为了降风险,不可能把十八房同考官都收买,而且这种同关节的文章往往词不达意,臭不可闻,不大能被同考官们荐卷,所以这种作弊主要集中在搜落卷的环节。李本会利用这种权力,名正言顺来找通关节的试卷,还美其名曰真求遗珠,不留任何把柄。

而我们知道,搜落卷所得的遗才必须排在五十名开外,因此这种作弊并不会彻底败坏国家的抡才大典,至少在搜落卷之前的正常阅卷过程中,公平公正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

众考官按照流程,日复一阅卷,转眼间到了二月底,距离截止日还有三天时,终于选出了四百份考卷,凑齐了此次拟录取的四百名额,接下来便是为这四百名未来进士排定名次了对于这四百人的命运来说,这几乎是决定性的;因为虽然后面的殿试中,陛下会重排新科进士的名次,但实际上只要字写得别太丑,名次变动并不会太大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十名开外的考生,被点中成为状元,也没听说过哪个前三十名的考生,落到二甲开外,所以考官们对这个过程,往往是铢必较的。

好在次的总裁官徐阶,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对于李本和同考官们的意见基本没有异议,所以在一派和谐气氛中,排名工作不疾不徐的进行,两天过后,除了前十名的卷子之外,其余三百九十名全部排定。

等到了最后一天,要决是本科的会元时,终于出现了争议,而且是两大学士、正副主考之间,争执了起来

---分割--------

身体终于是彻底康复了,神清气爽,浑身有劲,又可以给大家爆了

第三三一章 穷则思变

官居一品第三三一章穷则思变

现在二位主考大人的任务。便是选出本科会元。

徐阶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轻言细语道:“不知李阁老意下。那篇文章可以称魁”

李本心里早有成见。闻言拿起一份。双手呈给徐阶道:“阁老。请看。这篇文章呼声最高。”

徐阶拿过来翻阅。那李本还在咋舌道:“可有好些年没见到如此好文章了。”

徐阶将三篇文章看完。抬起头来。屋里众人都看自己。不由笑道:“诸位都在看我甚”

李本笑道:“好容遇到这等鬼神工的文章。大家自然要宗师如何品评了。”

徐阶呵呵笑。搁下卷子摇摇头:“依下官愚见。这个取个低低的名次吧。我看三百名正合适。”

“为何”李本不禁大吃一惊。他荐的那文章。确实写的极为出色。且用了数遍“于休“。他便想卖好于严世蕃。将其点为会元。一直以来。徐阶都像摆设一样。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说了就算数。现在冷不让徐老头给一下。还真是措手不及。

目结舌了半晌。本小声道:“此就算不取元。点他作前十。也是够资格的。如今却直接把他`入百名开外。直接葬他前途。这只怕让人难以心服啊。传了出去。恐对大人声誉有损。招人话柄啊。”

徐阶呵呵笑道:“嘉靖十一年十年的两道圣训。李大人难道忘了吗”

“那么久远的事。下官哪能想到。”李本闷闷道。

徐阶依旧平静水望着他。向西苑方向拱拱手道:“嘉靖十一年。圣上以科考文章纯正博雅之体然无存。乃下旨。切禁会试乡试取以艰险之词奇癖之字哗众取宠者凡钩棘奇之卷。一律落。嘉靖十七年。圣上又感科场舞弊日多。又命严查试官内外勾结。通关节买字眼。等十余种舞弊手段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他慢悠悠的说着李本的汗可就下来了。他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徐阶看透了。双目中不由流露出乞求之色。

徐阶却连看都不看他摸一摸花白的胡须。呵呵笑道:“老夫年纪大了。把两个不相干的圣旨扯到一起作甚阁老以为应该把哪一条去掉”

李本知道徐阶这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停擦汗道:“去掉后一条。又没有舞弊的。可能拿出来吓。

“好。”徐阶点头笑道:“那这个名次。李也没意见吧”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李本里只怪自己多事。那严世蕃又没说要拿下会元自己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唯有取中此卷的同考官仍不死心。他觉着问心无愧。还在那里作最后的反驳道:“谁的文章敢说一定胜过这篇”

徐阶从点一点手下的几篇文章道:“这五篇。都稳稳胜他数筹。”

众人纷纷凑过来看往下看去。果然都词真法老字字珠更可贵是中正平和。言之有物令人读过之后神清气。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疲劳似乎都一扫而空。与之相。那篇文章也只能算是上好。称不了优异了。

大家都是识货的。便有人轻声道:“这些文章虽然各有千秋。但风骨上似相同之处。该是系出。”

徐阶微微颔首道:“不知是哪位名师教出来的高徒。”便点一点道:“那就在这五位当点出会元吧。诸位意下如何”众考官无话可说。纷点头。

“那诸位先选选看吧。”徐阶说便闭目养神去了。

过了许久。众考官两篇文章。搁在徐阶面前道:“这两篇难分伯仲。请大宗师定夺。”

徐阶瞩目一看。便见一篇文章的破题是:“善理财者。其道而自裕焉。”另一篇则是“传者论裕国之道。不外乎经制之的宜而已。”便笑笑道:“诸位好眼光。这篇确实难分伯仲。选哪个都不为过。”

众人知道这下选对便问道:“总要有个一二。还请阁老定夺”

徐阶颔首道:“这两篇文章。无论从文笔功底。还是立意思想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单纯评论其文章本身。已经无法分清高下了。”

众人纷纷点头。都露出倾听之色。想要听听徐阁老从什么角度分高下。便听

:“现在就的从陛下出这道题的用意来分了。”

“朕出这道题。”靖帝悠悠道:就是为了问计。谁的对策能解决问题。谁就是本科会元。”毕竟是帝出题。最终解释权和决定权。还在皇帝手里。当然皇帝很忙。不会每份卷子都看。一般只会过目前十名的卷子。

进宫禀报取中名单的徐阶和李本肃立在殿中。聆听圣训。

嘉靖帝拿起拟取头名的墨卷。先看那篇“传者论裕国之道”不由赞叹道:“好书法啊。飘逸若仙。似乎还要胜严阁老一筹。”严嵩是公认的二十第一书法家。这评价的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徐阶和李本连忙道:“陛下眼光超卓。此人当的起书法大家。”

“不过朕求的是国贤臣。不是书法家。”嘉靖淡淡笑道:“还看文章。”便又看那篇“善理财者”。这个字是最漂亮的馆阁体。同样无可挑剔。只是比起那位来。少了些仙气。确实稍差一筹。

再看其内。前者“传者论裕国之道”。在治理的宜方面着手。强调“裁汰冗员”“削减开支”。也就是“节流”;而后者则着重讲开源与节流并重。全面生财富裕的方法。

毋庸置疑。两个法子都是解决问题道。但前者更正统。后者更激进。如果方才寻常时候。前者自然更符合朝廷选官的“中庸”之道。乃是更好的人选。但世易时移。大明朝过一百七十多年的发展后。许多问题已经是积重难返了至少对讨厌麻烦的嘉靖皇帝来说。是不愿意触碰那些雷区的。比说前者提到削减藩王开”“裁剪冗官”以及“淘汰宫人”等法子。哪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不会引起一群哭诉的家伙。像无头苍蝇一般。围在自己身边

归根结底。还是嘉靖帝的私念在祟。他只想尽量少些麻烦。让国家过的去。让自己有钱有闲修炼。只要朕活着的时候能糊弄过去。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所以嘉靖帝虽然欣这篇文的书法文采。却只是草草看了两眼。便将目光投注于第二上。

待看到“是君子生财也有道焉。固不必损下以益上。而经制宜。自有以裕于国也。”意思是。不必损害下面人的利益。也有让国家富裕的方法。这话实太对了。嘉靖帝精神为之一振。不由坐直了身子。又怕看错了字。便伸伸手。黄锦赶紧将老镜上。嘉靖帝带上那眼镜。看到精彩处还念出声道:“然则何如盖天的本有自然之利。农田森林。山川海洋。皆乃我大明之疆域。乃祖宗之基业。今何以重农田而偏废其余固恒见其不足尔。”读到这。皇帝不由颔首道:“。以往我们总是盯着的里刨食。但大明朝的耕的就那么多。却要养活越来越多的子民。还的负担四方征战。早已经不堪重负了。确实应想想别的途径了。”

两位大学士唯唯诺诺道:“陛下英明。”

“农者国之本也。以养民;商国之末也。以国哉。有国家者如树。本末倒置固为谬矣。然有本末树亦不荣。必内本外末。而后其财可聚也哉。”

“臣也不才。试举一例。松江棉布。苏杭绸缎。江西瓷器。福建茶叶。素为西洋佛朗机人所垂涎。尝举万金以求之。若重开市舶司。保海路通畅。我大明之万里海疆。可千万哉。”

“届时以无穷之财。供有限之用。是以下常给而上常余。虽国有大事年或大灾。而三年九年之蓄。自可取之而不匮矣。”

轻轻摘下眼镜。嘉靖帝喃喃道:“说的好。本逐末固然不对。但若是把国家的生财之丢了。就的沦落到今天这个步。”说着点一点这份卷子道:“徐阁老取这份为会元。确实是高见啊。”

徐阶赶忙逊谢不已

第三三二章 报捷报捷再报捷

皇帝金口一出,便定下了前十的名次。

黄锦奉上金裁刀,嘉靖帝持刀亲手揭开弥封,一个个新贵的名字便坦露在眼前,看到前两名时,嘉靖不由笑道:“呵呵,都是名人啊”

名次既定,礼部很快张榜公布名单,同时派出数不清的小分队,向住在京城各个角落的新贵人报喜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这座暗暗躁动的京城,登时沸腾到了顶点

因为会有专人来报喜,所以琼林社的六位仁兄没有去礼部看榜,而是在屋里静等结果。看这几个优等生不去,其余的四十多名举子也不好意思出去了,一个个关在房间里,像渴望的狼一样,在屋里团团乱转,偏还要保持风度,不敢大喊大叫的发泄紧张情绪,因为院子里挤满了老家来的商旅,都等在那里,预备给新贵人道贺。

这种紧张情绪在整个会馆中蔓延,甚至将最初不甚紧张的六位,也给传染上了。他们六位本来想谈天说地,打打屁就过去了,谁知竟然紧张到纷纷词穷,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渭便提议道:“们打马吊吧,那玩意儿分散精力。”几人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去前院找了副马吊回来,但只能四个人玩。

于是抽签,徐渭和孙铤就了两个倒霉蛋,只能跑到一边去下棋。

其实一般候,徐渭是不会和别人下棋的因为他的棋力太高,琼林社的六个绑一起也赢不了他,那还下个什么劲

但今天比较邪门。下着下渭竟然在没有让子地情况下节节败退。眼见大龙成擒。没有活路了。把个没心没肺地孙铤乐得呀。高声道:“哥哥们快来看呀。我把棋圣地大龙给吃了”孙二公子约莫着自己地水平。中个前五十名应该不成问题。但想前十名也是奢望。好也好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到哪去所以心态比较放松。

徐渭为什么大失水准。那是因为他所有人中最紧张地一个为了不让乡试垫底地一幕重演。他这半年来日思夜想。都是模仿沈默地路数。将自己那洒脱不羁如野马般得文风。硬生生带上笼头于写出他自己看来中规中矩地文章。

实事求是讲。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