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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沈默赶紧还礼道:“早听说北王的大名,今日冒昧来访,请凤洲兄海涵。”王世贞字元美,号凤洲。

王世贞笑道:“我也早想拜会能连中六元的沈拙言了,只是懒散惯了,不愿进城,一直拖到现在。”

他俩在那客气起来没完,张居正走到案前,看王世贞方才写的东西道:“最近又有什么佳作,让我们先睹为快啊”

“什么佳作做功课呢。”王世贞叹口气道:“我那位可不如你那位好学,下个月是我的史记,若是不讲得有趣一些,恐怕他又得作弄我了。”正如张居正教导裕王功课,也有另一帮人教导景王,王世贞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做讲义,”张居正看最上面一页道:“将相和,这故事确实很精彩。”

“是啊,”王世贞点头道:“相如智勇双全,不畏强权,维护国家的尊严,实在令人敬仰啊。”

张居正给沈默递个眼色,让他表现一下,沈默只好笑道:“在下不敢芶同凤洲兄的观点,我觉着相如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亡命之徒,他的行为从来都是为了加官进爵而出风头,对赵国有害无利,应该唾弃。”来的时候,张居正已经告诉沈默,王世贞最佩服有独特见解的人,所以他决定对症下药。

“拙言有何高论”他要给相如翻案,王世贞果然饶有兴趣问道。

“咱们先从完璧归赵说起,国假意用十五座城,诈赵而胁其璧。当时是只想取得和氏璧,不是为了制造事端攻打赵国,这你们都同意吧”

两人点头道:“错。”

“于赵国呢怕秦国就交出和氏璧,不怕秦国,就不交,按理只有这两种情况。事实上,赵国也清楚秦国不可能让出十五座城的。”沈默侃侃而谈道:“如果害怕秦国,就应该果断弃璧,不给他开战的口实。”

“事上,相如携璧使秦,证明赵国显然是畏惧秦国的,可他却数次挑动秦王的怒火,最终丢失了道义,给了秦国开战的接口,真不知赵王为什么还要赏识相如。”沈默笑道:“与其如此不舍其璧,何不干脆不给秦国,专心加强边防便是”

张居正有些明白了,缓缓颔首道:“你是,相如在秦国的表现,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不是赵国的利益”

沈默点头道:“只是完璧归赵,还有池会,将相和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而践踏赵国的安危和大将廉颇的声誉,”说着冷笑道:“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战国纵横家的权谋机巧而已,没有任何道义可言。”

张居正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他本来只想让沈默展示一下才华,现在却对他刮目相看,心说能把人心看的这么透,此人不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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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也是极聪明的人,但他这人性子善,有些难以接受道:“相如真是那样的人么”

“凤洲兄您想,”沈默沉声道:“相与秦王初次交锋,指出秦国想要诈取和氏璧后,秦王被逼无奈,已经按图以予城,又设九宾,斋而受璧,这都是郑重无比的礼节,在天下人看来,势必是要给城的了。但相如却使人将璧偷偷送回赵国去,这不是拱手将道理让给了秦国么结果秦国便有道理攻打赵国,拔石城,杀两万余人,结果赵王不得不在池向秦王求饶,还被秦王折辱,这笔账都可以算在相如头上。”

“不错,”张居正点头笑道:“池会也是,赵国既然要告饶,却又要威逼触怒秦王,为以后再行攻打留下口实,殊为不智。”

“也不能这么说吧”王世贞道:“如果秦王斋戒受璧之后仍不给城呢”

“相如可以对秦王说,”沈默淡淡一笑道:“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现在大王以一璧故而失信於天下,臣请就死於国,以明大王之失信。

不知还有哪家诸侯敢再相信您的承诺,不知还有哪位贤能,愿意为大王效力呢”

“这样说倒是有可能会让秦王交出璧来。”王世贞确实笑道:“拙言确实要比相如厉害的多,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就冲你这番精彩的颠覆,只要我能办到的都没问题。”

第三五二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第三五二章西出阳关无故人

序值春已是叶茂枝繁,绿暗红稀。

京西十里长亭,斑驳的廊柱下,一身白衣的沈默,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东方。

瞻望远处的城郭,参差可见楼阁的阙角,映衬着北京城的繁华,沈默轻叹一声,暗道:那些破破烂烂的棚户区,却被遮得严严实实。这正像大明开国一百七十年,已经弊病丛生,问题重重,只是帝国仍然庞大,外表依旧光鲜罢了。

沈默有着超出时代的历史观,自然明白国运兴衰、王朝更迭,是有其铁律的,以汉唐之雄风,尚且无法阻止,现在这个问题更多,底子更薄的大明帝国,真的可以摆脱被取代的命运吗或者自己的理想是可笑的螳臂当车

历代兴亡,茫茫百感,一时交集,萃于心头,让沈默深感自己的渺小与前路的艰危,竟有些消沉起来转念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为了送别即将赴任大同任州判的老师沈炼,赶紧又调整情绪,不想让老师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经过王世贞的和,李默勉强同意将沈炼派回浙江为官,但让人十分意外的是,沈炼却不答应,他主动上书吏部,要求去宣大戍边。

李默自然不会劝阻,大笔挥,派沈炼为宣大府保安州为州判,即日起程,不得有误。

这让沈默十的郁闷,他这个当学生的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可老师却另有打算,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便赶在前面,来城外送别自己的老师。

之所以要在这里等为惯例犯官释放,要由刑部兵丁押往城外十里才能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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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临近中午地时候。陆炳亲自送沈炼到了。看见沈默地身影。便抱拳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先生万万保重。若是在那里住地不舒心来个信。我再想法把你调去别处。”

沈炼深深地凝着陆炳。轻声问道:“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大人宁肯得罪老师。也要救我吗”

陆炳看看远处地沈默。惭愧地笑道:“先生是坦荡君子。我也不能沽名钓誉。跟你实话实说吧。所谓祥瑞一说。是陛下授意我说地所以那个时候。就算不是为了先生。我也得跟李老师对着干。”

“哦”沈炼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说着叹口气道:“但无论如何人都对我恩重如山。今生无以为报受我一拜”便一撩下襟。向陆炳跪去。

陆炳一抬手。就阻止沈炼继续跪下去。满含感情道:“先生错了。于公。您曾是我地下属出了事情我要是坐视不理。如何让手下地孩儿们心服于私您是我最尊敬地人。您教会了我如何战胜内心地软弱您身上我知道了道义不是生死。但道义高于生死如果我陆炳死后侥幸没有祸及子孙全都要归功于先生您地教诲。”

说着也给沈炼跪下道:“您才是我真正的老师,为了您,我愿意得罪任何人”

沈炼赶紧去扶他,他却纹丝不动,定定望着沈炼道:“您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属下,我再提一次当初的要求,您能正式收下我这个徒弟吗您要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沈炼回头看看沈默,面色凝重的寻思片刻,缓缓点头道:“大人看得起,就给我鞠个躬吧。”

“还是要磕头的。”陆炳大喜过望,给沈炼砰砰磕了三个头,大声叫道:“老师”

沈炼苦笑着应一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拙言说几句。”

陆炳痛快答应道:“好的。”又给沈炼鞠个躬,朝沈默点点头,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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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长亭恢复了宁静,孤鸿在天际划过,师徒二人在静静的对视。

望着消瘦苍老,却依旧脊梁挺直的老师,沈默的两眼通红,颤声叫一句:“老师”便直挺挺跪倒在尘埃之上。

沈炼的表情比方才面对陆炳时生动多了,他看着自己学生,就像在端详今生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往事一幕幕涌到眼前,他还记得当初这小子被自己差点赶出学堂,却倔强的死不认输的样子,也记得这小子为了不被自己打板子,将别人十天半个月才能背完的东西,一夜

命背下来,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来上学。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五年都过去了,两年前送别自己的时候,还是个白衣童生,现在两年后又来送自己,却已经成了名动天下的状元郎。这种唏嘘和感慨,让在监狱里受尽摧残都没有动容过的沈炼,竟然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见到老师流泪,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的沈默,终于也潸然泪下。

沈炼觉着有些没面子,便将头偏过去道:“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堂堂状元郎哭鼻子,传出去让人笑话。”

沈默讪讪起来,在老师的面前站定,虽然他已经比沈炼高出半头,但不知怎的,总觉着自己还是五年前那个小学童;而沈炼,依旧是那个威严的老师。

沈炼仔仔细细量着沈默,笑道:“不错,长高了,也俊了,就是还那么瘦。”说着笑问道:“找媳妇了么”

“已经定亲了,”沈默轻声道:“备年前告假省亲,便回去完婚。”说着不由郁闷道:“江南多好,您干嘛要往边去呢”

沈炼不以为的笑笑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份福气,能嫁给我的徒弟”

“是宝应坊殷家的独女。”默道:“闺名叫若菡。”

“哦”~有些不甚满意,但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扫兴,笑笑道:“可惜见不到你们的婚礼了。”

“所以我把她带了,给师傅您磕头。”沈默轻声道。

“带来了”沈炼吃惊道:“不在绍兴好呆着,这么远跟来作甚”

沈默便将自己遭了官司,被拿到京城,若菡千里相随,一路上蓬首垢面,服侍自己进京的事情简单说一遍,让沈炼终于动容道:“是个好姑娘,快叫来让为师见见。”合着如果不是好姑娘,他就不见了

沈默朝远处停着的马车招招手,若菡便提着个食盒下车过来,给沈炼磕头请安。

沈默也跪下,两人并肩给沈炼磕了三个头,算作是弥补一下老师缺席婚礼的遗憾了。

沈炼一看这对璧人,果然是郎才女貌,般配非常,心里十分高兴,原先那点觉着徒弟委屈了的想法,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道:“好好好”想要找点什么见面礼,但浑身上下空空如也,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看到师傅窘迫,若菡乖巧道:“能得到师傅的认可,已经是若菡最开心的事了。”

沈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等我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补上。”

“谢谢师傅啊。”沈默嘿嘿一笑,便让若菡将食盒里的东西在石桌上摆下,他则起身扶师傅在长亭坐下说话。

师徒俩先说一说别后之情,沈默便道:“沈襄师兄肯定可以参加下科大比了,徒儿我不会让这事儿再出岔子了。”

沈炼却摆摆手道:“不让他出来做官了,考完乡试就算了,让他回去守好祖业,耕读传家就好了。”

沈默轻声道:“只是师兄不一定愿意。”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沈炼也感慨的叹口气道:“你尽量劝劝他吧,如果真要走仕途这条路,还得你多加照拂啊。”

“那是一定的。”沈默笑道:“只要徒儿有这个能力的话。”

“你当然有这个能力了。”沈炼笑着转过头道:“若菡,你先去歇着吧,为师和你相公说几句话。”

若菡轻声应下,便回去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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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方才陆炳为什么非要降尊纡贵,拜我为师么”待若菡走了,沈炼压低声音道。

“他不是一直很佩服您么”沈默轻声道。

“那不是主要原因。”沈炼轻啜一口家乡的状元红道:“主要原因在于你,他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

“啊”沈默难以置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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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 责任

官居一品第三五三章责任

“当然有关系了。”沈炼云淡风道:“陆炳曾经对我说。他最喜欢文官们一句话。“做官要三思”。知道是哪三思吗”“思危思退思。”沈默轻声答道。

“对。做官要三思。走一步看三步。决不能只顾眼前。等穷则变时。已经什么都晚了。”沈炼温声对自己的徒弟道:“炳就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呢。”

“他可是铁前程。金饭碗。有什么好担心的”沈默笑道。

“他这个位子。看风光。但实际上也挺的。”沈炼淡淡道:“文官当官。可以成数朝元老。但他这个锦衣卫大头领。注定了只能风光这一朝。”要新君御极。就一定会把这种危险的特务头子换成自己的心腹。不然连觉都睡不安稳。

沈默点点头。没话。听老师沉声道:“他爬的太高。如果到时候没有大佬能罩住他。怕会摔很惨。所以他要拜为师。好跟你扯上关系。”

“我”沈默失笑:“这也太扯了吧”

“扯屁。”沈笑骂一声。压低声音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他的一切都系在皇帝身上。皇帝在他就位极人臣。皇帝崩了他也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他会背着皇帝做任何事。包括这次。甚至说是皇帝指点他的。也有可的。”

“这是为何”沈默越听越觉着幻。

“陛下要国储才了”沈炼目光幽深道:“你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很重要一。”

“那么远的事儿。谁说的准”沈默头不信道。

“不要看皇整天道。在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朱家的万年基业。不想的远些怎么行”沈炼淡淡道:“如果裕王景王争气些。陛下当然不用这么早操心。但是裕王性子柔弱。景王飞扬浮躁。均不是英主之选。所以陛下操代人的心。”

“当今圣上御极已经三十五年了。为大明历代皇帝之最。磨炼出一个可堪大用的股肱之臣最少需要十年时间。陛下现在才开始为国储才。已经是很晚的了。”沈炼颇有些谈笑间指点江山意味道:“他允许甚至授意陆走这一步。首先是为他可以为你提供庇护。让朝廷大员们想要对付你的候。先掂量掂量他这个“师兄”的分量;其次便是等他成为明日黄花后。你能庇一下他和他的,人。当然还因为。你俩注定是两个时代的人所以陛下放心让你们上关系。”

沈炼抛出一未来股肱”论。把沈默砸的晕晕的却又话锋一转道:“当然这话你听心里有数可。自古圣心难测。尤其是当今圣上。就像你说的。日子还长着呢。未来谁说的清。”

沈默闷声道:“师傅。不来这样的。”听了半天。感情都是白开心了。

“要想让自己始终被人重视。”沈炼双眉一挑道:“拿出真本事干些轰轰烈烈的大这样才不负平生所学。”

沈默这才知道老师的目的。不由苦笑道:“徒儿我现在困于翰林院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不知道修元史算算轰轰烈烈大事。”

“算个屁。”沈炼沉下脸来。对己的高徒道:“朝选士。由乡试而会试。由会试而试。然后观候选。可谓严核之至矣。何以现在国家诸方有事。内交患。满朝文武却都皆不能用”

沈默摇摇头。这个问题他没考虑过。

“就是因为士风日颓废。人人都不想担责任。”沈炼满脸沉痛道:“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在正德以前。我大明的臣子仗义执言。不畏强权。苟利国家。不避祸。即使是鳞也敢揭一揭。那时臣子是真的将皇帝看成君父。将大明当成自己的家。但从正德年间。武宗皇帝因不从劝谏。廷杖一百七人;本朝嘉靖皇帝。更是同时廷杖一百二十四人。其中十六人当场死亡。其余残废者大半。上百人被扒下衣服。排在承天殿下。上百根子同时起落。一时间声响震天。血肉横飞。把臣子的胆子打小了。心也打寒了。不敢挺身而出。不敢仗义执言。再也听不到杨升“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那种震聋发的喊声了。”

“又用严嵩这

附势的无能之辈当政。任其结党营私。使小人沉瀣忠诚清廉之士纷纷排挤。带坏了朝纲风纪。人人无心为君分忧。全都变的自私自利。”沈炼满脸沉的对沈默道:“这才是我大明最大的危机啊。”

沈默面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他还没从这个角度审视过这个帝国。只听老师继续道:“朝廷以高爵厚禄奉养大臣。一旦君父有难。大臣却各思自保。新进之士:“我此功名实非容易。二十年灯窗辛苦。才博一纱帽上头。还指望着官居一品。封妻荫子呢。怎能胡乱出头”

沈默羞脸色微红:“老师。我不是意思。只是国家大事。都是由阁老尚书们说了算。”

“他们也会说:“我官居极品。亦容易。二十年仕途小心。始的至此的位。大臣非此一人。我还是保住权位要紧。”徐渭冷笑道:“这就是严立于朝堂。带来的最大,害。他伺陛下喜怒以威福。陛下用一人。便“我也”;斥一人。曰“此非我所亲。故罢之”。陛下一人。曰“我救也”;罚一人。曰“此的罪于我。故报之”。以至于群臣感嵩甚于感陛下。畏嵩甚于畏陛下。以至全不思量朝廷简拔之恩。陛下待士之德。”

“其间更有严氏一党。其子弟亲属私情而进。诸如赵。懋卿。吴鹏。袁应枢等。一个个仗着干爹干爷。养成骄慢。一味贪痴。不知孝弟。焉能忠义又有富豪之族。送厚礼而进者如上科状元唐汝。今科第五金达。既费资财。未习文章。满身铜臭。焉知忠义”沈炼重重一拍桌面道:“不矫其弊而其政。则朝无贤位。国无宁日。”

“所以就算是为振作风气。为师要弹劾严嵩。虽然是以卵击石。但就当做张子房在浪沙中椎击秦始皇。虽然击他不中。也好与众人做个榜样。”沈炼声道:“我坚信天朝。自有正气浩然。就算一时被压在人心里。让我们师徒将其激发出来吧。”

沈默吓的心砰乱跳。咽口吐沫艰难道:“师傅。您不会是让徒儿也上书吧”“你那个胆子么”沈炼笑骂一道:“你要给年轻的进士们做个榜样。敢想敢干。高歌猛进。则必有效尤者甚众。却比说什么都管用。”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道:“你现在有光环在身。朝野闻名。凡是要比别人好做些。正可谓天时的利人和。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就算是弄砸了。只当你没有经验。不会一棒子打死。过几年工夫。又能重新来过了”

沈默沉思良久。缓缓点头道:“生。谨记恩师的教诲。”

看看天不早。沈炼起身道:“的走了。不然赶不到了。”

沈默点点头。跟着身道:“不知时才能再见恩师”

“别时易。见难。”沈炼望一眼茫茫前路。低声道:“纵然不悲啼。惜别情难免;”后看一眼沈道:“愿长此。两珍重。同心协力保国安。”便毅然的翻上马。一挥手道:“后会无期。”策马往官道上驶去。

看师傅走远了。沈默突然发足奔跑。用尽最大的力气道:“师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远远的。能看到沈首。仿佛欣慰的笑了。

回去的路上。沈默有些失神的对若道:“这世上就没有比师父看的更透的人了。我跟他谈了这番话。里敞亮许多。对将来也更有把握了。”

若小声道:“其你们是一类。都是那种认准了一件事。就死不回头的那种。”

“不是。”沈默摇摇头道:“对于师傅这样一身正气的人。看的太明白了。本身就是一种痛苦;”说着惨然一笑道:“对你相公来说。看明白了。就意味着能少受点痛苦。”

第三五四章 四只狼

官居一品第三五四章四只狼

送走师傅回来。沈默又投入到日复一日修史中。但这个初夏注定是不太平的。没日。竟有太监传来嘉靖口。命翰林修沈默兼任内阁司值郎。次日到西苑值庐报道。

传旨太监一走。诸大和陶大林便过来道贺道:恭喜拙言兄。超脱。身内阁了。”如果说大学士是皇帝的秘书。那这“司值郎”就是大学士的秘书。虽然也是从六品官。却比埋在故纸堆里的翰林修要显要多了。所以位兄弟都像道贺。

“有什么好恭喜的别说“四只狼”。就算七匹狼进去内阁。也的给那些阁老们端茶倒水小心伺候。”沈默苦笑道:“万一再有个看我不顺眼的。说不定哪天就寻趁了我”

两人知道他言不由衷。但换了谁也不可能实话实说“能去内阁我很快乐。弟兄们继续在这苦吧”所以都没有再挤兑他。

沈默去找实际上的掌院学士李春芳。对他说明情况。请求调几个人过去。帮着两个兄弟继续修订元史。见他才来了不到俩月。就须调入内阁。李春芳知道这小子炙手可热。当然不愿的罪他。便让他从庶吉士中挑两个过去。

沈默想想便道:“那就徐渭和孙吧。”有道是水不流外人田。现在元史修订已经理出个头绪。当然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

“徐渭肯定不行。”李春芳摇头道:“就在刚才。给你传旨的同时。也有太监给徐渭传旨去了。命其兼任中书舍人于你一样入职内阁。明日西值报道。”中书舍人是从七品。与庶吉士同级。但其本质上与“四只狼”的差事没什么同。

“是么”沈默暗喜道:“那就请吴兑替他。”

“没问题。”李春芳笑容可掬道:拙言啊。了内阁以后。可别忘了咱们翰林院。”

“当然不会。”沈默笑:“可一小小的直郎。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然能帮上。”李春芳笑道:“你在阁老们边说对一句。就比我们下面人跑断腿。磨破嘴要强的多。”

“如有机会。”默拱手道:“拙言义不容辞。”

第二天一早沈默与徐渭一起。在西苑外等开门。两个好朋可以同时进步。彼此都兴奋。

等到卯时钟响门开。两人便手持旨。向门禁卫道明来意。过了一刻钟。有一个紫衣太监和一个青袍官员出来对俩笑道:“两位一起来的呀。”

两人笑道:“门口碰上的。”

官员便道:“沈修。请跟我来吧。”从这称呼可以看出。翰林官虽然无权。但确实重。所以人家不称呼他“四只狼”。还是叫他修。

那太监也笑道:“徐庶常。请跟杂家来吧。”庶常是对庶吉士的称呼。庶吉士徐文长便尊称徐庶常。沈默和徐渭吃惊道:“我俩是去一个地方么”

“当然不是”官员笑道:“你去无逸殿。”太监道:“徐常是紫殿。”

徐渭当时便变了脸色。谁不知道无逸殿才是内阁值房所在而紫殿则是陶仲文那个老牛鼻子炼丹作法的地方沈默轻轻拉他一下。徐渭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怏怏的垂下头去。两人只好分开。各自跟着各自的领路人去各自该去的地方。

待走出一段距离。沈默对那引路的官员笑道:“还没请教大人甫”

“什么大人不大人咱们都是司郎。以兄弟相就是。”那官员望之与张居正年龄相仿但身材不高。面容白皙。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人感觉十分亲切。笑道:“我张四维。字子维。山西蒲州人”

“哦”沈默吃惊道:“你就是说中“山西一宝”的张四维”

听到这个称呼。张四维差点没有一跤跌在地上。苦笑道:“不消说。拙言你认识我那小舅舅。”

是去年与俞大王崇一干人吃饭时才听说这个张四维很牛的。

为什么说他牛呢据说此人是个神童。年十五举秀才。取的小三元。山西提学刘凤甚为赏识。称其必为国家栋梁。而后二十四岁时。以第二名中举

二十七岁。以第四名中三十二年进。翰院名庶吉士。正好比沈默早一科。这份履历虽然比起沈默来失色不少。但已经足以让天下人大呼“天才”了。所以王崇古才会时常挂在嘴边有这么个天才外甥。确实是很有面子的。

借着远在苏州的王崇古。一个山人和一个浙江人。竟然涌起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再加两人都是青年才俊。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待行到无逸殿所在的院时。已经仿佛多年好友一般熟络。

只听张四维指着无殿道:“这就是内阁大学士办公的地方了。”又指着两边的配殿道:“那是人们睡觉的地方。你也会有一间的。”

望着那低矮的配殿。沈默难以置信道:“阁老们就在这儿就寝”

“是啊”看出他的不可思议。张四维苦笑道:“西苑值庐低狭。而且皆是东西房。夏日暴晒。冬日寒冷。在此办公可苦心志劳筋骨增益其所不能。”说着呵呵一笑道:我说笑的。据阁老们说。这还是皇恩浩荡呢据说原皇上虽常居西。但从侍诸臣在此尚无固定住所。随召而至日或或三。夜分始退。都如家常便饭一般这让大学士们苦不堪言。后来圣上慈悲。命将无逸殿左右厢房辟为“值庐”。赐予侍值大臣居住办公。大人们这才免了疲于奔命之苦。”

“不过首辅是不住这儿的。”张维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院子。不无羡慕道:“圣上怜爱阁老。命人给他在那边新建了住处。虽然不大。但五房齐备。厅室皆南向。所以阁老不用在这儿受苦了。”五房是指厨房书房房澡房和茅房。代表着基本的生活设施。

“哦”沈默点跟着他进了正殿之。

进去后才发现偌大宫殿被分成个单间。最大的一个自然是严阁老的房间。

张四维让沈默稍后。则进去报一声。不一会儿掀开门帘道:“沈修撰。首辅请您进来。”

沈默整整衣。抖擞精神进去。大礼参拜了严阁老。老态龙钟的严竟然扶着桌子起来。亲自扶起沈默道:状元郎何必多礼呢老夫可不喜欢见外哦。”

屋里又响一个声音道:“就是啊。大家都是自己人。拙言不必多礼。”

沈默抬头一看。只一个身穿三品服色。身材如富家翁般肥胖。但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与狠厉的中年男子。正扶着严嵩与自己说话。

猜到对方的身份。但沈默依旧拱手问道:“敢问大人”

别叫我严大人。一叫就分了。”

“还是叫东楼公吧。”沈默在京里已经不是两日。对这家伙剽悍阴贼,飞扬跋扈的名声早有耳闻。自然不敢托大。

“随你便。”严世蕃扶着严坐下。呵呵笑道:“们虽然是初见。可已经神交良久了。胡贞几次三番来信。备述你在浙江与他的协力之功。对他的回护之恩。所以我和我爹早就想见见你了。对你亲口说道谢。”虽然不知道严世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默赶紧谦虚几句。说自己“没干什么”云云。

西苑另一头的紫殿中。徐渭换上宽大的道袍。已经开始在绿纸上用朱砂写青词了。边上还有个一嘴山东味的道士喋喋不休道:“你是沈相公的好兄弟吧他俺的恩公啊。那从此以后。你就是俺的兄弟了。你不会不,这个弟吧”

徐渭本来就不爽现的差事。脑袋一下有两个大。搁下笔骂道:“蓝道长。你再不住嘴。可就写不完了。”

烧呢。”

分割

呵呵。最后一天了。我要拼搏一下。以报答大家对我的厚爱

第三五五章 两种生活

官居一品第三五五章两种生活

无逸殿内阁首辅的房中。严世竟然露出一种礼贤下士的表情。从桌上捧起个精雕细刻的紫檀木盒子。双手送到沈默面前。

“快坐下吧。”严世蕃一边亲热的招呼沈默案下首。一溜儿的紫檀木设垫的椅子坐下。他自己也在沈默身边坐定。掀开那大盒子。里面用红垫底。整齐摆放着整的文房四宝。一看就不是凡品。

见沈默目不转瞬的着这套东西。严世蕃呵呵一笑。道:“老爹和我早琢磨着给你备份见礼。金银财宝太俗了。美女歌妓呢。你还没结婚。可是费了老劲儿。才从各处寻来这些宝贝。凑一文房四宝。正你这个文魁星。”说着拿起那通暗黄色的砚台道:“北宋的澄泥。看看是谁的款”

沈默双手接过。看了看上面的题款。不由轻呼一声道:“苏东坡”

“那是。”严世的意的指着那一方墨道:“墨是李廷圭的。上面有南唐后主的款。现在千金不换了。”又指了指那宣纸道:“这摞洒金是宋徽宗御用。都有他的印。”

最后拎起那一支的毛笔来。沈默一看。但见笔杆雕以黄金。饰以和壁。缀以随珠。文以裴翠。管非文犀。必以象牙。极为华丽。只听严世蕃道:“这套汉笔可能是蔡的但年代太远了只的拙言自己去考证了。”说着合上盖子。推到沈默面前道:“怎么还配上咱们状元郎吧”

沈默苦笑道:“这套文房四宝写字。实在是太奢侈了。”

“谁让你写了”严世蕃笑骂一声道:“世第书香人家。留着传个代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官可不敢受。”沈默摇头推让道。

世蕃瞪眼道:“我给你的。你收下。”

沈默还要犹豫。严世蕃面露不悦:“莫老弟瞧不起我喽”

沈默只的手接过那檀木盒子。再次向严向小阁老道谢。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严阁老睁开眼。蔼道:“来了内阁手脚勤快点。嘴一点。多听多看多问。总会受益无穷的。”

沈默知道这是严阁老送客了便起身告退严世蕃将其送到门口关门回转。一坐在沈默刚才坐过的位子上道:“爹。您怎么非的把这套东西送给他不是说要传给您孙子么”

“严鸿严鹄他们俩配么”严嵩耷拉下眼皮伸伸手道:“好东西不能糟了。”

严世蕃赶紧把桌上的茶端给老爹。笑道:“您了这么大本钱。那小子怎么也不表示表示”比如说个头。表态。一子都跟阁老混啥的。

严嵩面上的失望之一闪而逝。闭目缓缓道:“哎。这娃娃背后有高人指点啊他已经明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不用刻意讨好我了。”

“什么位置”严世蕃皱眉冷笑道:“未来宰相么还早着呢。要想玩死他。比掐死只蚂蚁还简单。”

“你不要乱来。”严摇摇头道:“没听陆已经放出话了么谁跟他这位小师弟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若果陛下的默许。我不信他敢说出这种话。”

严世蕃聪明绝顶。能想不到这一,。但他骄横惯了。实在咽不下那口气道:“这小子把那册账本献给皇帝。差点就了老爹的命。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样”严一口香茗。叹息道:“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一棒子打死的机会。我是不会动他的。”说着严厉的看儿子一眼道:“你也是。不要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给我惹麻烦。”

“那以后怎么对这小子”严世蕃怏怏问道。

“该怎么办怎么办。”严嵩搁下茶盏。缓缓道:“把眼光往前看。似乎陛下的意思。还是他派回南边去。那里胡宗宪。以帮咱们拉住他。”

“那这次就算了”严世蕃没好气问道。

“算了。”严点,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