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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要是敢糊弄,赶明砸了你的场子”

擦擦额头的白毛汗,点头不迭道:“您放心吧,保准最妖娆。”也不再问沈默什么口味。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不一时,四位环佩叮咚。香喷喷.白嫩嫩的大美人便联袂出现在水阁中。这里姑娘的质量本就高,那又确实费了番心思。此时出现在两人面前似的这四位,果真是娇俏美艳,各具风韵,乃是美女中之楚翘。

四只可人意的小白兔,便莺莺燕燕的傍上了二位大爷,见客人出满意是神色,送口气,躬身退下了。

乐声起,宴席开始,水阁内一片甜腻腻.能拧出水来的莺燕之声,四个姑娘殷勤备至的为他俩斟酒夹菜,一口一个大爷.公子的,能把人叫酥了这几个姑娘是真卖力。一来客人多金,二来两位客人一个俊逸沉稳.儒雅风流。好似潘安宋玉一般;另一个虽然皮肤粗砺,五官抽象,却胜在身材雄伟,肌肉虬结。如果说前者是精装版,那后者就是特惠装,各有各的好处,都是姐儿们最爱的客人。

四位姑娘自然拿出真情假,用粉脸.樱唇.玉臂.酥胸。将两位客人重重围住,曲意奉承,任君采撷。进到这阵仗,只要你还算个男人,饶有一身铮铮铁骨,也会在这软玉温香之中了.融化了。

但沈默时常参加各种上流宴会,再漂亮的女人,再消魂的阵仗也经历过。在脂粉堆中也能保持清醒,虽也在左迎右接.予取予舍,眼睛的余光却不时落在毛海峰身上。

另他吃惊的是。那色着饿鬼似的毛海峰,竟然也没有一味地贪恋女色,而是眼神飘忽.嘴唇嚅动,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不大会掩饰,自然被那些惯会察言观色的姐儿们发觉。

这可是对姐儿们极大的侮辱,便伸出白嫩的玉臂。绕着毛海峰的脖子。嗲声嗲气道:“怎么啦大爷。您的魂儿飘到哪儿去啦”

“是啊,”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握住他粗大的手掌,送向自己半的酥胸。娇滴滴道:“大爷,您的魂儿是飘到这来了么”

两个烟视媚行的女子,尽情施展着狐媚,如在往日,毛海峰早已把持不住,与她们滚成一团,生梦去了,但今始终不能放开胸怀。暗暗道。,好容易请沈默吃次饭,怎么也得把事情讲开了。

他便攥住两边娘们的手,笑道:“美人先别急,我还有些正事儿要跟公子讲”他没轻没重的,握得两个小娘皮呼痛连连,只好乖乖坐在一边。

沈默却左拥右抱,一脸惬意道:“海峰兄你真扫兴。良辰美景。应当及时行乐,说什么正事儿”

“可是,我已经晚了快十天了”毛海峰苦着脸道:“心里有个事儿。玩也玩不踏实。大哦。文清兄行行好,就先跟我把正事儿说了吧。”

“明天说也不迟。”沈默呵呵笑道:“姑娘们。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当然的听沈公子的了。”四大鲜果娇声道:“正事儿什么时候谈不行还非得这一时吗”

“几位妹妹说得在理。”沈默颌首笑道:“来,把酒满上,今日我与海峰兄不不归。”妞儿们一听便兴奋了,端着酒杯送到二位唇边。

“这个”毛海峰皱巴着脸道:“那什么时候谈正事儿啊”

“明天,好吧。”沈默豪气道:“只要今天玩的高兴,明天咱们就开始谈”煞那间,恍然有前世纵横酒桌的感觉。

“好吧”毛海峰只得把心放回肚子里,与沈默对酌起来。

也许是暂时抛开了冠冕堂皇。没人认识他;也许是最近当好男人太憋闷,沈默今天特别放得开,甚至有些放浪形骸,只听他一边饮酒一边高声吟唱道:“将进酒,杯莫停”毛海峰住好举起杯,一杯又一杯的陪他喝。又听他道:“斗酒十千姿换虐。与尔同销万古愁”毛海峰这下愁坏了,这么大酒量。我可没法奉陪

潇湘楼里欢宴不夜天,却也有一处冷冷清清,灯光暗淡,不像别处那么热闹嘈杂,但整个后院唯一一处三层楼,和门口的双岗,显示了主人的身份。

这正是整个潇湘楼最吸引人的地方,因为住着琴瑟无双的苏雪姑娘。话说这位苏雪姑娘,一直是秦淮河最有名的歌姬,号称琴歌双绝,最难得的是一直出淤泥而不染。没有被人梳笼。后来据说被人纠缠的紧了,这才离开南京,到苏州来挂单。

这种名人一来苏州,自然受到众多缙绅的追捧,各家秦楼楚馆也纷纷力邀她加盟,都保证不限制她的自由,不违背她的意志,收入三七分成啦,等等等等。条件优厚的不得了感情那些老板都贱吗弄个菩萨回去供着当然不是,因为只要有了这尊菩萨,那上香的客人可就海了去了。万一哪天凡心动了,肉身布施,更是赚翻了去

也不知这潇湘楼的东家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说得苏雪姑娘答应落户。且还会代表潇湘楼,参加今年的花魁大会,让其他家的老板妒忌的要。

得了这样的珍宝,潇湘楼的老板自然要好生供着,将最大最好的院子给她起居,还给她配了十几个保镖,想见谁不想见谁,全由她自己的心愿。

最近苏雪姑娘心情不太好,随便给个理由,说要专心备战,便干脆谢客。可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只见不时有人兴冲冲的进去,又被灰溜溜的撵出来,却任挡不住同好者前赴后继的脚步。

那些求见者都身穿各色圆领大袖衫,头戴皂条软巾垂带,清一色的儒士打扮,却不尽人,只因听戏文中尽是才子对佳人,书生配女,便都附庸风雅,装成文化人,希翼能得到苏雪姑娘的青睐。

这些真假书生纷纷败退出来时,只见一个葛衣白发的老者,慢悠悠的往门里踱去。众人大哗,而后哑然失笑道:“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头,怎么也来凑热闹”便都盯着他的背影,准备等着他被撵出来时,老脸往哪搁

结果另他们领掉下巴,那老者大摇大摆的进去,看门的根本不拦着。

“这老头为什么可以进去”众人纷纷愤怒道。

“因为他是苏大家的叔叔”

“原来是大家的叔叔啊”众人一阵唏嘘,便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巴结一下这位大家的叔叔,待为引见到苏大家。

那老者进了院子,径直上楼,门外的丫鬟也不阻拦,让他直入苏雪的绣房。

弹琴唱曲的人,对声音特别,苏学早从脚步声中,听出来人是谁,却依旧坐在梳妆台前,将一头青丝打散,如瀑般的流淌下来,看来并不想见这个人。

“这么早就歇着了”那老者苍声道,看她那垂至腰间的乌黑秀发,似乎有些喜爱,竟踱上前去。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有让苏雪的动作缓下来,她依旧用一柄犀角梳子梳头,只从镜中观察对方的动作。

铜镜中映出对方的身形,只见老者带着古怪的笑容俯下身去,靠近苏雪的黑发轻轻一嗅,铜镜里便并排出现了两张脸,一张干枯如树皮,一张清丽如水莲,却又相映成趣。

“冰肌玉容,我见犹怜啊。”老者竟然在她的粉颊上印下一吻。

被这个老汉如此轻薄,苏雪和意外的没有生气,只是一脸无奈道:“这样很有意思吗”“呵呵,没什么意思。”老者那嘶哑的声音突然变得如二八少女一般,柔美细腻,若是不知底细的,定会被这可男可女,可老可少的家伙吓一跳。

而苏雪显然是知情的,仍然平静如水道:“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那个人来了,”老者低声道:“就在潇湘楼中。”

“他终于来了么”苏雪心跳加快了几拍,面上竟然浮起一丝红晕,就仿佛大地回春一般,让老者都不禁心跳,暗道:“冰美人解冻,让我都心动了。”

但一想到她是为那人而红脸,老者一下子又气坏了,冷笑连连道:“怎么,才见了一面就芳心暗许了”

“不是你让我接近他吗”苏雪很快冷若冰霜道:“在这一行中不要三年,真情假就能收放自如。”

“但愿如此。”老者消了点气,道:“我花那么大力气,帮你摆脱了胡公子,又给你赎身,你可不要忘恩负义。”

“我弟弟妹妹都在你手里,你还没有安全感”苏雪冷笑道:“你太高估计、那人的魅力,也太低估自己的无耻了。”

“呵呵”老者这下没了气,竟然还笑道:“好姐姐,我真是爱你了。等把这桩法事一结束,你就嫁给我吧。”

“我虽然讨厌男人,”苏雪按按太阳道:“但也不喜欢女人。”“到时候再说,”老者呵呵一笑道:“他在听荷,跟一个叫毛海峰的海盗喝酒,你去会会他把吧,能让他留宿最好。”

“他辉跟海盗喝酒”苏雪小口微张道:“他是那种雅人”

“雅个屁”一提起那人,老者就抑制不住骂人的话道:“他与当兵的拜过把子,跟黑帮还称兄道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比你们这行的差”

“我不女,”苏雪突然杏眼圆睁道:“我只卖艺”

想不到他自尊心如此强烈,老者赶紧投降道:“我又没说你是那哈我就是提醒你,别让他的汤给灌晕了。”

“不用说了,我去。”苏雪叹口气道,便将头发用一根丝带简单挽起,不施粉黛,不着盛装,穿一身素白的纱裙,用丝带束住迁细的腰肢,挂上一支竹笛,便带着小婢,飘然下了楼,从一处不为人知的侧门,出了院子,往那听荷小筑去了。

尽从花荫下去,一直带了那院外,也没有被人撞见,她轻轻呼一口气,吩咐吩咐道:“去通报一声。”

婢女进去没多久,便听里面的乐声止了。不一会儿,一张黑黢黢的大脸出现在门口,瞪着灯笼似的大眼打量她道:“你真的是苏大家”

苏雪心说这可能就是那海盗,便不动声色的福一福道:“大家不敢当,奴家正是苏雪。”

“嘿,我就奇怪了。”那黑脸汉子正是毛海峰,他侧开身子,让出道来道:“咋请都请不来的苏大家,怎么自己上门了。”

“讨债。”苏雪给他一个完美的背影道。

“讨债。难道是风流债”毛海峰绕头嘿嘿直笑,边左右看看,见无人盯梢,边关上门,跟着回去看热闹。

第四三六章 假戏真做,真戏假做

苏雪姑娘进去听荷小筑的说阁。进到了满室的杯盘狼籍。脂粉香腻。与寻常狎妓的地方无异。

沈默已经喝高了,见有个白衣女子进来。醉眼迷离道:“海峰兄,太客气了,怎么又找了一个”

水阁里的众人,能听到卡啦卡啦的碎裂声,那是苏雪心中,一个崇高偶像的破灭其实大多数时候,笼罩在头号状元光环下的沈默。都不得不扮演一个大众偶像的角色。现在能见到他层层伪装下的另一面,该是何其幸哉啊

只是苏雪姑娘不这样认为,她失望的暗叹一声,低敛裙裾,轻声道:“小女子苏雪,您还记得吗”她知道官员来这种地方,最怕被道破身份。所以含糊了称谓。

“苏雪”沈默咋舌道:“苏州不下雪啊”小女子是说。我叫苏雪“饶是走的冷冻路线,苏姑娘还是人头见汗。

“你叫苏州下雪,苏州下雪”沈默撇撇嘴道:“真有那本事,就该叫王母娘娘了。”

来是真高了,满屋子人都暗暗叹息道:这真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三尺顶不住了,小声凑到毛海峰耳边道:“大人的体面要顾及。”

热闹的毛海峰这才反应过来,对原先陪酒的和伴奏的,现在却在看热闹的那伙小你哦昂们道:“都走吧。”

“大爷,还没完呢们撒娇道:“也不知是酒没喝完,还是戏没看完,不过从她们直盯着苏雪姑娘的目光推断,应该是后者居多。

:他,都滚蛋”沈默一醉,毛海峰尽显粗暴本色,把银票往其中一个姑娘胸前一塞,便挥舞着双手,赶鸭子似的全撵出去了

“,姐儿想看大爷的戏。没天理了”气哼哼的关上门后。毛海峰转身小跑进屋,回来继续看热闹。

等他进去时,那苏雪姑娘已经要走了,毛海峰赶紧挽留道:“怎么没坐会儿就要走呢”

“沈大人醉了。”苏雪向他福一福道:“奴家还是改天讨教吧。”

“讨教什么”毛海峰好奇问道:“对了,你说自己是债主,沈大人欠你什么了人还是情”

苏雪低下头,以掩盖面上的不快,轻声道:“当日沈大人曾经答应奴家,要给我填一首曲子,贵人事忙,小女子也不好催扰。

“嗯,不错。沈大人确实挺忙的。”毛海峰深有同感道。

“听说沈大人来了,奴家便赶紧过来。本想死皮赖脸也要求一首出来。”苏雪说着,回头看看醉的胡言乱语的沈默,轻叹一声道:“今次看来是不行了。”

“不行了”沈默突然抬起头,斜瞄着她道:“你说谁不行了”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苏雪郁闷道:“大人请歇息着,小女子先行告退。”

“你不能走”沈默突然拍一下桌子道:“你走谁陪我们喝酒”

“再给您把姑娘们叫回来。”苏雪轻咬着下唇道,那不愿的模样,让毛海峰这等粗人看了。都忍不住道:“她不愿意就算了吧。”

沈默斜着眼盯了苏姑娘半晌,看的她后背发毛。尔后才缓缓点头道:“消失吧”

“消失吧”虽然遣词怪一些。但好歹能听明白,苏姑娘终是松口气,却突然想那人的命令,暗度道:“我若是这么早回去,难免被他非难,却还要磨蹭片刻。”可要怎么拖延时间呢喝酒是决计不肯的。谁知道这醉鬼能干出什么来。

见屋角有具古琴,她边款款行到边上,信手拨弄一下,见音色还可以。便轻声道:“小女子今日冒昧前来。唐突了大人和这位先生,就让我弹唱一曲赔罪吧。”

“谁稀罕”沈默摇头撇嘴道。这估计是苏雪此生,第一次主动献艺,也是第一次被人回绝。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坐在那里竟有些发呆。

好在还有个看热闹的毛海峰在。他久闻苏雪琴歌双绝的大名,只是无缘聆听虽然肯定听不懂,却不妨碍他追星的心情赶紧出声解围道:“请苏大家操琴,就算给大人解解酒了。”

苏雪心说,没听说琴声还有这功用,但至少是有了个台阶,自然就势下来。既然客人点了醒酒的,那就把曲子往清冷上靠呗。

想到音乐上,她那剪水双瞳便专注的盯着塌上的古琴,似乎天地之间除了琴再别无他物。一阵风将纱幔吹开。月光照进窗子,屋子里的一切好象披上了银纱,显得格外清幽。苏雪姑娘便借着这清幽的月光。舞动修长的十指,动听的琴声便响起在水阁内。那琴声如月光般清冷,如冷泉般幽咽,又如大海班有着深沉的悲哀。仿佛顾影自怜的丽人,又像感叹韶华远去的妇人,还似白衣戴孝的女子,动人心弦,令人伤害怀,催人泪下

当那乐曲奏到第二段,一直低着头喝酒的沈默,开口清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听那个醉汉开口,苏雪微微皱眉。原本以为定然是滛词艳调,但听了后也十分感慨缠绵,她的琴艺已经出神入化,乐随心转,便已经完美的和上了曲调。

又听沈默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待听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一句时,苏雪姑娘不觉心动神摇。又听到你在幽闺自怜等句,愈发如醉如痴,细品着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意境,不知不觉竟听了下来,静静的做在那里,听沈默打着拍子唱完,这才幽幽问道:“敢问大人,何谓良辰”

沈默为自己斟一杯酒道:“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

苏雪姑娘听了,不由大为震撼,暗道:“我原来总觉看人生悲苦。了无生趣,却是因为总盯着污浊看。其实只要把视线放在美好的东西上,每时都是好时光”想到这又轻声问答:“那请问先生,何为美景呢”

“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沈默举起酒杯道。

是啊,景色的宁静优美在于心灵的清澈无波,只要达到那种境界,会怎样

“裙拖六幅潇湘水,鬓插巫山一段云。”沈默轻啜一口道。

岂不成了姑射山人一般的仙子了苏雪姑娘不由痴了。轻声问道:“该如何去做呢”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惜他杨学士,憋杀鲍参军”沈默一饮而尽,声调渐高道。

苏雪面上的兴奋一下沉入海底,不由自言自语道:“是啊,造化天地物,只在谁先觉,有意和无意。全归一念别”便想听沈默给她鼓鼓劲儿,满怀希望道:“只要我白折不扰,就一定成功吧”

沈默突然哈哈一笑,将杯子掷道:“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做商人妇”说完便一头载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毛海峰和三尺赶紧上前扶起。一看大人已经彻底醉倒了,毛海峰问道:“怎么办,住下还是回去”三尺看看那痴了一般的苏雪姑娘。小声到:“大人的行踪已经暴露,若是在夜不归宿,明天还不知有什么谣言呢。”

“也是。”毛海峰便道:“那咱们走吧。”说着朝苏雪姑娘叹口气道:“下次弹个欢快点的。”便与三尺一左一右,扶着沈默出阁上车去了。

苏学犹自在那里坐着,来年灯熄灭了也不知道,就着清冷的月光,弹一阵曲子,唱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有垂首叹息。默默流泪一阵,再弹几段曲子,唱几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再流泪叹息。不知不觉,四下天光见亮,却是入了一夜的魔。

直到那老者找来时,见她双眼红如桃子,显然一夜未睡,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显然有了一层飞跃,不由沉声问道:“昨夜他留宿了”心里却腾起无名业火。

“早走了。”苏雪长舒口气,看看磨破了的纤纤十指,竟然微笑起来道:“似他那种看透世情,笑看红尘之人,是不会被任何人留住的,我不行,你也不用找任何人尝试了。”

“胡说八道”见她给予那家伙那么高的评价,老者火冒三丈。终于露出少女那怒气冲冲的声音道:“他年纪轻轻就有妻子有妾,分明跟别的臭男人无异。分明是你不情愿,在这敷衍我”

苏雪款款起身,将一双玉手拢在袖中道:“你放心,我的弟妹都在你手里,你似的命令我会认真执行的”

“那你还废话”老者怒道。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失败是注定的。”苏雪淡淡道。说话间,已经走到水阁外,看看湖面上摇曳的莲花,她疲惫的来年上,浮起一丝纯净的笑容。轻声道:“真美”那老者的来年都气歪了。

花开来年感朵,各表一枝,却说那毛海峰三尺,扶着烂醉如泥的沈默上了车,便离开潇湘楼,往府衙而去。

这时候的车,是畜力车,木轮胎,连轴悬挂,无任何避震,不禁无法过滤路感,还会加剧颠簸,尽管已经尽量慢行,对喝醉了的人来说,还是像坐在船上一般。于是,毫不意外的,沈默吐得满车都是

毛海峰和三尺捏着鼻子给他收拾了,等到了府衙后门,三尺让毛海峰背着沈默,自己去敲门为了避免动静,车就先搁在外面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子开了门。两人便赶紧溜进来,径直往沈默的住处去了。

走着走着,三尺突然道:“不行,可不能把大人这么背晦气。”

“咋啦”毛海峰也喝得手脚发软,背了沈默几步,竟然出虚汗了。

“你也知道。我们主母刚有身孕,生不得气。”三尺小声道:“大人现在有臭又脏,夫人看了肯定要生气的。”

“恩”毛海峰记得沈默跟自己说过这事儿,去潇湘楼的路上,还一直大倒苦水来着,说他夫人自从怀了身孕,不仅不服从领导,还时常发个脾气哈的,把优良传统全丢光了云云。

所以毛海峰信了三尺的话,喘息问道:“那怎么办”

“让我想想”三尺托着腮帮子,寻思片刻道:“这样吧,我去跟夫人说个谎,就说大人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上就睡在签押房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钥匙,对毛海峰道:“麻烦你把大人送去吧。”

“哦,好。”毛海峰也不多想。便张开嘴,叼着那钥匙,背着沈默往签押房去了,那地方他今天刚去过一次,不担心找不到。

背着沈默沿着回廊,一路到了签押犯房,费了老大劲儿,才把门锁打开,毛海峰赶紧进去,借着月光将沈默搁在内室的床上,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道:“可累死我了。”

着不由摇头道:“想不到堂堂府尊大人,也会这么怕老婆,听那三尺的意思,显然是经常睡签押房的”说到签押房三个字。他已经平复的喘气声,竟重又粗重起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签押房,长官批阅文件.接见属下的办公场所,换言之,就是沈默的办公室

他清晰记得,下午来此地时,在书桌上堆积着许多公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能让他一探对方的底细虚实

想到这,他的心砰砰跳起来。头脑也清醒起来,缓缓地回过头去。看看床上的沈默,呼呼睡得跟死狗似的,边一擦手心的汗水,暗按道:“对不起了沈大人,你对我够仗义,我却要干点不仗义的事儿了。谁叫你藏着掖着,整天也不给准信的却不想阴差阳错,竟让我有机会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做完心理建设,他便自言自语道:“渴死我了,得找点水喝。”起身借着月光,走到外间,先把门关死。再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便现出一点如斗的火光,提起灯罩,将大案上的灯点着了。

座灯便将大案照亮,毛海峰强抑着砰砰的心跳,在散乱的文件中寻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封胡宗宪写给沈默的信,大致:“虽然卢堂.俞大遒那些主战派的意见很大,但我还是听去了你意见。上奏朝廷。

令人欣喜的是,陛下和严阁老都同意和谈,原先我是准备授权你和谈的。不过前日徐海派人来说,愿意帮我们剿灭王直,这让主战派一下子硬起来,你看该怎么办吧”看到这,毛海峰一下子来年感眼圆睁,险些就要骂出声来:“好你个明山和尚,竟然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了”

深吸几口气,强抑住怒火,落款时间,乃是上个月的事情。

再看下那封信,还是胡宗宪写给沈默的,看着落款,竟然是三天前写的。那就应该是今天才收到吧。毛海峰心说,便抽出来浏览,这次胡宗宪说你的意见很对啊。王直本质上是个商人,只想好好做买卖;而徐海是个海盗,更愿意抢劫。现在倭乱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是因为想好好做买卖的王直,压制着一心抢劫的徐海。如果我们帮徐海打倒了王直,从此东南沿海他一家独大,恐怕朝廷的半壁江山都要危险了,我当不起这个罪人,所以你开始谈判吧。”

完这封信,毛海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突然听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赶紧将两封信装回去。塞到文件底下,端起座灯走到屋子中间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脸警觉的三尺道:“你这是干什么”

“哦沈大人直喊渴。”毛海峰福至心灵道:“我给他找水喝。”说着苦笑一声道:“你看。我找了半天也找不着。”

第四三七章 夫人,就是一大人

“在这里。”三尺走到墙角,拎起一把铜水壶道:“把碗拿来。”

“哦,哦”毛海峰四下看看。有些慌乱道:“碗也找不到啊。”

“在桌上。”三尺自己走到大案边,看一眼凌乱的桌子道:“不是我防着你,这里事关机要,最好不要乱走动”

“是你让我送人来的”毛海峰委屈道:“怎么到头来又这样说我怎么象林教头误入白虎堂啊。”

“没怨你,”三尺只好道:“我是一时思虑不周,咱们赶紧给大人喂水。然后就出去吧”说着压低声音道:“千万别让人知道这事儿,不是信不过你,实在是为了”

“避嫌,我知道”毛海峰因为去了大心病,心情大好,自然不跟他计较。

两人服侍着沈默喝了水,便将那灯摆在内室的桌上,然后退出去,三尺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得在这守着,值夜的家伙偷懒,不知道跑哪眯着去了。”

“哎,我们船上值夜的,也是老溜号,真是烦人”毛海峰感同身受,说完便回去睡觉了。

毛海峰彻底放心了,他回到屋里,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却怎么也合不上眼没办法,实在太兴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起身坐到桌前,将今天看到的东西写下来,以免忘记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那间签押房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三尺站在签押房门外,听到有沉稳的脚步声,从毛海峰消失的方向传来,他没有问是谁,只是一脸笑意的迎着那个方向。

黑暗中浮现出了铁柱的面孔,从毛海峰背着沈默进去签押房开始,他便在暗处观察其一举一动,事实上,他海峰还要紧张如果这家伙笨的翻不到,大家折腾这一晚上,大人还喝的烂如泥,就全都白瞎了。

好在傍晚布置现场时,他认真琢磨了那两封信摆放位置,毛海峰虽然有些二,却已然不费力找到了。待其一将两封信看完,便通知三尺出场,以免毛海峰再胡乱翻虽然已经将机密收藏起来,桌些寻常文件,但谁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不该看到的。

“那小子睡了”三尺笑问道、

“兴奋过头了,正在奋笔疾书呢。”铁柱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去给大人解酒吧”

“好”三尺应了一声,便转身进去,将一年多以前,李时珍给的丹药化在水里送给大人服下。

可能时间太久了,药有些失效,沈默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才醒来,且头疼无比,浑没有原先那种醒了就是醒了的感觉。

喝了几口水,清清火烧似的喉咙,沈默用手支着突突直跳的太阳,低声骂道:“,早知道这么难受,就不喝这么多了、。”

三尺听大人难得骂人,便知道他肯定是难受坏了,赶紧报喜道:“大人神机妙算,那毛海峰果然是上当了”说着不无后怕道:“当时毛海峰说出林教头误入白虎堂,吓得我一脑门子冷汗,心说这小子都知道水浒大概也看过三国演义万一想起蒋干盗书的典故,我们该怎么办”

“噢”沈默缓缓点头道:“正因为担心弄巧成拙,我才一直没发动,非得等他请客”今日的约会是毛海峰主动提起的,且行程由他安排,沉默也是被他灌的,其警惕自然一降再降,再拿出这道道,他才能上当。

“放心吧,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周瑜,却不会发觉其实成了蒋干的。”沉默缓缓合上眼道:“他是连赵文华都能阴的阴谋家,摆弄个直脾气的小毛,简直是太安逸了。

当天夜里,沈默便睡在了签押房,等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摇一摇快要裂开的脑袋,不由叹气道:“以后要少喝了。”便撑着床沿其神,摇摇晃晃的去拿被子喝水。

待将满满一杯凉水喝下肚子,再用袖子一擦嘴,却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这令体面惯了的沈大人颇为不悦,四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污染源,最后才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污渍那是昨天的呕吐留在他身上的纪念品。

“哎,指望男人照顾”沈默无奈的摇摇头,往常宿之后,他醒来必然穿着干净舒适的衣服,只因为昨日i是三尺服侍,自己便落到这般天地。

“看来男人的一般是女人,这话真正确。”沈默跟自己说了一句,便出了签押房,朝通向后院的垂花门去了。

远远便看见柔娘在月门洞下张望,一看到沈默:Κ她竟如释重负道:“爷,您可算回来了”女眷不能迈出垂花门,到衙门的办公区域,这规矩。

见柔娘两眼眼圈发乌,似乎一夜未睡一般,沈默心里一紧道:“怎么了”

“夫人等了您一夜,到现在还没合眼呢。”柔娘小声道:“您就别跟她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了”沈默奇怪道:“莫名其妙”便加紧脚步,走进去屋里,掀开门帘。

若菡坐在床边,听到响动,便飞快的望去,沈默,眼圈就红了,赶紧扭过身去,别着劲不去看他。

“嘿嘿”沈默嬉皮笑脸的过去,把她的头发道:“夫人这是跟谁生气呢”

若菡紧绷着小脸,不跟他说话。

“哎呀呀,看来本人不受欢迎啊”沈默笑道:“那我只好回避了”

若菡还是不说话。

“真的走了啊”沈默重重的倒退几步,见若菡的娇躯明显一紧,他便站住不动,一声也不出。

双方就这样可笑的对峙了一会,若菡终于忍不住道:“不是说要走吗”沈默不吱声。

“哼哼,你唬不了我”若菡冷笑道:“身上那么重的味。闻的清清楚楚,”说着便转回头去,要看看他尴尬的模样。

却见沈默一脸痛苦的捂着心脏,垂手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若菡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两步过去,看沈默的脸色。

之间他使劲揉着胸口,一脸痛苦道“心痛”

“怎么会心痛呢”若菡赶紧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便要叫柔娘去喊大夫。

“不用”沈默叹口气道:“我这是心病”

“心病”若菡奇怪道、

“对,心病还需心药医”沈默终于绷不住,咧嘴笑道:“你理我了,我就不疼了”

“讨厌”若菡扭着小身子,就要不理他,却被沈默一下子拦住腰肢道:“不要让儿子看到咱们闹别扭”

若菡的脸一下子红了,拧了他一把道:“才两个月呢,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个闺女呢”

“闺女就更不应该了”沈默笑道:“你要教她做淑女嘛。”

“坏了”若菡扭他一把道:“我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嘿嘿,没去哪,”沈默笑道:“毛海峰请我吃饭,不是跟你说过吗quo;

“吃饭就去酒楼,去青楼赶什么”若菡撅起小嘴道。

“你怎么知道的”沈默吃惊道

“苏州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若菡眯眼笑道。

沈默不禁毛骨悚然,他终于体会到一个掌控汇联和交易所的女强人的手段。

看他面骇然,若菡给他轻轻除下外衣,道:“也不是我问的,是他们告诉我的。”含糊的说法,有利的保持了对坏分子的震慑力。

沈默知道他决计不会说的,不由呵呵道:“那你也该知道,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吧”说着挠挠头道:“昨晚不到亥时就回来了。”

便如一阵春风吹过,若菡的消融绽放开来,在他腮边印下一吻道:“那位苏雪姑娘都没把相公留下,可见相公是真君子。”

沈默心说这监控太有力了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把我去了哪见了谁搞得清清楚楚,这以后想要偷个情,养个小啥的,岂不是随时都会被抄了窝

这时,外面传来了柔娘的声音道:“夫人,水烧好了。”

“去洗洗吧。”若菡拉拉沈默的衣袖,沈默赶紧诚惶诚恐的起身道:“遵命”

这一个动作,就让若菡的心沉下来。他轻咬下唇道:“真的不是要查你,只是昨天你也没带护卫,就和三尺两个去赴宴,我怕那毛海峰终究是海盗出身,会对你不利。又怕那陆家阴魂不散,除了什么意外,便让人打听你在哪”

“不用解释了,”沈默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若菡的小脸却更苦了,眼圈通红道::Κ还是怪我”

“没有”沈默苦笑道:“让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看,不耐烦了”若菡憋着小嘴,竟然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来,揪着衣襟,抽泣道:“我是对你有信心的,可听说那苏雪是江南第一名,那种女人最会男人,没有把持得住的,呜呜她现在主动找你,就是要对你下手了”说着竟呜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