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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帝。

一想起那天嘉靖的雷霆之怒,严世蕃不由打个寒噤,登时将捧腹大笑憋了回去,险些憋出屁来,,一阵冷风从殿外吹来,沈默的身体不由一哆嗦,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因为他现在也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徐党人其实不会算数,或者忘了上次廷推时。沈默并没有参加,所以如果按照上次的结果看,严党除一个”他们这边加一个,这次怎么绝对会赢的。

事实上,沈默也是这样想的”但结果一出来,十六比十八,徐党还是输了

排除有人放错豆子这种低级错误外,就只有一个解释次支持徐党的人中。至少有两个改为支持严党了。

不论是严党临时做通的工作,还是那两位老兄其实是j细,都够徐党喝一壶的,甚至会让他们之间出现猜疑,内部四分五裂,不攻自破,这就是严世蕃的反击吗这死胖子未免也太犀利了吧

沈默看一眼严世蕃,再看看徐阶,他突然想起一句名言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虽然从不低估徐阁老的能力,但至少在这件事上,徐阶是真猪了”

一想到推举完礼部尚书,就轮到苏松巡抚时,沈默心中阵阵的丧气,他一直以来甘冒奇险,几次三番与严世蕃作时,不是处于道义,也不是看那独眼死胖子不顺眼,所图只有一个,那就是撵走贪得无厌的严党官僚,让市舶司能在一种宽松的环境发展壮大,那可是他远大目标中,在经济方面星星之火啊

赌钱的都知道。赢了一宿天亮输了啥感觉,那是头撞南墙也解不了的郁闷啊现在沈默面对忙活来、忙活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心中的沮丧简直无边无际,让他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时,边上2、关切的小声问道:“怎么了脸色怪吓人的。”

多亏这一句。沈默才猛然回过神来,勉强的笑笑道:“好像吃坏肚子了

边上人马上释然。同情道;“一定要忍住啊,不然可出丑了。”

沈默感激的点点头小声道:“我夹得住。”便低头默不作声,边上人以为他在强忍着那啥,关切的看着他,却一声不吭,唯恐引动天崩。

事情当然不像他想的那么龌龊,沈默身体无恙,大脑开始思索起对策来。不禁暗叹一声道:”让万不得凡。只能下作徐海他们扮作海盗,华路利圳任巡抚截杀了”但他也知道,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大明就是不缺人,更不缺当官的人,说不定严世蕃还要感谢凶手,又给他一次捞钱的机会呢。

什么你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难道朝廷是猪吗一次遇害可以算是意外,第二次就肯定没人这么以为了,到时候严加查办下去,自己在苏州的布置难免会露馅,那可就彻底玩完了。

沈默心里这个愁啊,甚至都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干净了事。严世蕃终于忍不住得意洋洋道:“徐阁老,还等什么呢您老是不是不舒服,不然我替你主持得了。”

徐阶毕竟是久经江湖。哪怕偶有失误、偶有慌乱,却不会一直乱到底。当听到产世蕃的挑衅时。他一下子恢复了镇定,淡淡一笑道:“廷推须有内阁主持,这是铁规矩吗,所以严部堂的好意,本官只能心领了。”

严世蕃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嘿嘿笑道:“那好,我闪一边去,看您老主持。”他对接下来的结果十分自信,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严党窃主上威福以自专二十年,朝中的大臣基本上都走出自他们的提拔,虽然后来有一些叛变了,投向徐阶那边了,但有更多的人忠心耿耿,效忠阁老小阁老。

原先这两帮人是泾渭分明的,但从嘉靖三十五年,严阁老发现徐阶已经尾大不掉,没法彻底铲除时,他便停止了以往的策略,改为用掺沙子的方法,不断对一些比较隐蔽、或者平时表现比较暧昧的党羽下令,让他们潜伏进徐党之中。

饶是徐阶生性谨慎,但对力量的渴望,还是让他有些放松了把关,让一些别有所图之人,加入了自己的队伍。所以之前的廷推,严党与徐党只差一票。其实只是个假象。一方面用来麻痹徐阶,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麻痹嘉靖皇帝,让他以为严党并没有权倾朝野,而是与徐党差不多,自然会放松一些警惧。

结果,当徐党高奏凯歌。己方士气萎靡时,严嵩终于动用了埋伏多年的暗线,一举逆转了局势

仅从严阁老翻云覆雨的这几手看,那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的严世蕃,就远不如其父矣

徐阶无暇体会对手的高招。此刻如何过去这一关,才是最重要的。

但有了方才的教,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原先的人选已不能用了,拿出来只能成为严党日后攻击的对象。

现在想起沈默当初的话。他不由一阵阵后悔悔不当初,没有听拙言的啊徐阶内疚的看沈默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中更是愧疚道:,他定然如我一般沮长吧。

就在这时,沉默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了徐阶一眼,虽然仅是一眼,徐阶却从中看到了希望的光。

这时,严世蕃又一次催促,徐阶心说:“只能让他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认了”便笑笑道:“苏松巡抚管着市舶司,这种职官,是绝大多数官员没经历过的,所以邸憨卿邸大人,才会碰的血流满面,以失败告终”说着看一眼沈默道:“如果我们这些人再闭门造车一般,茫茫然推举出一个人选,到时候还是难逃失败的命运,那可就是我们这些朝臣的罪过了。”

早说过严世蕃对市舶司的渴望,那对这个苏松巡抚自然是势在必得。他可听不进徐阶的长篇大论,要是平时,早就粗暴打断了。但徐阶是阁老,这里又是金殿,在面上还是要敬着的,便耐着性子道:“阁老到底什么意思”

“呵呵,本官的意思是”徐阶又看一眼沈默道:“这件事儿,还是应该问问术舶司的创始弃。曾任苏松巡抚的沈默沈大人,看看他有什么好人选。”

“他”严世蕃看一眼沈默,心说反正他早定好了人选,而且也掌握了多数票,所以这些人说什么都是白搭。还不如做个高姿态耍耍呢,便点头道:“好吧。”

第五五六章 人选

众人的目光私下寻找,好容易才找到了末位的沈就,纷纷向这个年轻人报以同情的目光。

是的,是同情,而不是期待、好奇、鼓励之类,只是一些廉价的同情,或者说是可怜一一他们很清楚,严世蕃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而在完成一次惊天逆转后,他是绝对不会让下一个日标旁落的

甚至在严世菩的心中,苏松巡抚才是排第一位的,即使放弃礼部尚书的位子,也要将其保住因为那关乎他的退路,以及严氏家族的长久之计。

所以,输掉了第一场的徐阶,没有任何机会扳回这一城除非向上次一样,嘉靖帝突然出手,帮他扭转乾坤。但这次嘉靖帝金口已开,不会掺和今日之廷推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指望不上了,徐阁老显然是输定了。

所有人都认为,徐阶把沈就拎出来,是为了给自己遮丑,所以都很同情这位第一次参加廷推,就摊上这种倒霉事儿的小兄弟。

但沈就可不这么看,恰恰相反的是,他感到浑身热血沸腾,甚圣能听到自己心跳一一他发现一个从不敢奢望的机会,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轻轻吸口气,让情绪舒缓下来,这才捧着笏板出列,朗声道:“依下官愚见,未来苏松巡抚的人选,应当符合三方面条件,其一,要有相关经验,阁老说的很对,市舶外贸这一摊子相当复杂,不熟愿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找到门道的,但眼下大明四处借钱,今年的任务眼看也完不成了,如果明年还不能扭转过来,恐怕不用陛下责备,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就该辞官谢罪了。”

他这话说得众大臣纷纷点头,严世蕃也不禁暗暗嘀咕道看来明年得少捞点,怎么着也得先把眼前这关过去。”看来这回,他真是被嘉靖的怒火给吓到了。

便又听沈就接着道:“这第二么,这位大人应该有足够的资历,不然难以服众;还有第三,这位大人得大家都认可才行,这样肘少,也好办事儿。”声音干脆利索,带着股干练劲儿。

不管他说出花来,严世蕃也不可能改变人遵,所以听到这儿,便不耐烦道:“你说的都对,谁吧”

“遵命。”沈就拱拱手,深吸口气,却没有马上说话。此时此刻他十分清楚,机遇总与风险如影随行,只要自己此刻抓住了机遇,那就必殂承担相应的风险一一也就意味着,自己原先置身事外的初衷将被打破,自己也终于进入严党的视线,从此天下再不太平

妈的,老子做棵官的,怕他个球”沈就心中爆出一句粗口,仿佛给自己打气一般,暗暗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拼了,他在这进行最后的心理建设,那边的严世蕃不干了,对徐阶道:“看来他也不知道,徐阁老,还是勉为其吧。”

徐阶却摇摇头道:“呵呵,严部堂少安毋躁,年轻人慎重些是好事儿。”说着看向沈就道:“沈祭酒,你想好了吗”

“是的,阁老。”沈就目光炯炯的望着徐阶,高声道:“我推荐的人选是原杭州知府兼江南茶马司提举唐汝辑,唐大人状元出身,曾掌地方庶务,也十分熟愿商务,无论从j历、经验还是人望上,他都是不二之选”

沈就一言既出,朝堂上喧哗成一片,众大臣想到他会推荐徐阶的人,推荐裕王的人,甚至自回去再当这个苏松巡抚,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推荐了景王的人

他可是裕王的侍讲啊怎可能让景王的人工位呢难道他是严党潜伏在裕王府的j细,还是今早上吃错药了众大人猜测纷纷,高拱直接怒目而视,心中大骂道这个吃里爬外的小畜生,怎么能干出这种生儿子没的缺德事儿呢”燕赵男儿脾气暴烈,要不是在朝堂上,估计就要上去跟他拼命了。

徐阶也很错愕,心说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唐汝辑这个状元,全是玄严嵩的关系才得来,所以才有关系状元,的诨号,沈就怎么会推茬这种人呢

严世蕃那边也有些晕菜了,要说用唐汝辑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来他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二来他唐某人现在算是景王府的人了,虽然肯定对自己言听计从,但难免让景王府那帮人插足苏松市舶,这是严世蕃无论如何不愿看到的他已经将那市舶司视为自己的禁舄了。

但是景王府那帮人是不好得罪的方才之所以大获全胜,除了严嵩玩了一手无间道之外,还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景王一党的全力支持这大殿上,袁炜,太仆卿之前为了能够翻盘,他找到了景王党的领袖袁炜,以推举袁炜为礼部尚书为条件,换取了景王党的五票,一下子便奠定了胜局。但是现在,沈就竟然提出让唐汝辑这个披着严党皮的景王党接任,让严世蕃可真的犯了难。

要是答应吧,总怕自家地里长了别人的庄稼,若是不答应吧,就怕袁炜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当场就跟自己决裂

这臭小子,举荐谁不行,怎么就推举唐汝辑呢”严世蕃不由暗骂沈就多事。

严世蕃在那暗暗咬牙,徐阶突然有些思路了,他对朝堂的势力格局,同样是一清二楚,顺着沈就的思路想下去,发现只要严世蕃不选唐汝辑,那就会分裂严党和景王党,如此一来也许就可以扭转劣势了。但要是严世蕃选了唐汝辑呢徐阶知道沈就和唐汝辑私交不错,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点交情微不足道,根本不能左右了姓唐的。

再往深处想想,他觉着自己摸到沈就的思路了,这小子应该就是想将那注定得不到的苏松巡抚,变成分裂严党和景王党的楔子,插在严世蕃与袁炜之间。

徐阶估计,对沈就的提议,袁炜肯定求之不得,所以必然全部支持唐汝辑,如此一来,姓唐的胜算是很大的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徐阶不由暗叹一声,心道:这一局,显然还是输了。”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不过就算得不着好处,也不能让严党好过,本着我们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原则,徐阶决定,就听沈就这一次,全部把票投给唐汝辑

看沈就一眼,徐阶为不可查9i眨一眨眼皮,便将目光投在严世蕃身上,道:“不知严部堂有何高见”

严世蕃望向袁炜,只见那老小子一脸的热切,不由问,也知道他的意思了,定然是想让自己,答应推荐唐汝辑上去

再看看光禄寺卿白启常,他原先拟定的人选,正在满脸乞求的望着自己,严世蕃不禁一阵心烦意乱,挥挥手道:“这事儿我没注意”说着看看自己的老爹道:“首辅大人,您的意思是”没办法,实在无法权衙,他只好请严嵩决断了。

严嵩没听清,严世蕃只好又问一遍,老首辅竟然欣慰的笑了,心说: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啊,若是在从前,他早就自己做决定了,哪还会问我的意见”便沉吟片刻,微闭着眼道:“徐阁老什么意思”

老家伙就是狡猾狡猾的,先把对手的底摸透,然后才会表态。

徐阶却也不是吃吝的,严嵩,他便知道对方的选择了,闻言淡淡笑道:“当然要听阁老的。”

“阁老听我的”严嵩笑如枯菊道:“那我觉着唐汝辑还不错。

“确实不错。”徐阶附和笑道:“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下面的光禄寺卿白启常脸真白了,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这个位置的。怎么这会儿反倒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无奈人微言轻,也不敢出声,只能可怜巴巴的望向严世蕃,但人家严东楼直接把他拾无视了

两位阁老意见一致了,最后的结果自然毫不意外,唐汝辑以绝对高票,成为苏松巡抚的人选,只待皇帝批准,任命便生效了。

对于这个结果,沈就是很欣慰的,对于他和苏州来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也有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他对过程并不满意,因为并没有造成严党与景王党的内讧问题出在严世蕃性格的变化上,若是在从前,这家伙定然会坚持原先的选择,但这次他竟然忍住了,还知道问一下他爹的意见。

可见挫折让人成长,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了。

沈就不禁暗自惊醒道。

廷推结束,官员们按照品级从高到低鱼贯而出,所以沈就虽然离门最近,却只能最后一个出去。他觉着自己仿佛门卫一般站在门口,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

徐阶扶着严阁老先出来,走到沈就跟前时,面色严肃的看他一眼,那意思是,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然后是,严世蕃,他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盯着沈就,意思是,你这个捣乱的小子,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接着又是袁炜,他感激的看看沈就,意思是,好兄弟,想不到你还真仗义当初他拉拢沈就未遂时,沈就对他说,会在合适时间报答他的,当时只当做一句敷衍,可没想到,大礼来的如此快,如此丰厚,实在是太他奶奶的快意了

景王党高兴,裕王党就定然不高兴,高拱双目喷火的看着沈就,仿佛在咬牙切齿道:小子,等着瞧不把你摆成十八般模样,老子我跟你姓,当然从他面前经过的人,面上只写着四个字,娄厂:图什么呀

看到这一张张表情丰富的面孔,沈就不禁暗自头疼,心说这得费多少工夫,才能把后遗疰摆平啊

不知不觉,金殿里只剩他一个人,沈就刚要抬步离去,却听身后有太监叫他道:“沈大人留步,陛下召您过去。”

沈就点点头,收回脚步,跟着那太监转往殿后的精舍去了。

玉熙宫的谨身精舍中,陈洪俯跪于地,将旁听到的廷推过程,一五一十的复述给皇帝听。

当听到徐阶惨遭逆转时,嘉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心中连呼想不到、想不到”他这次拒绝出席廷推的目的,就是想让徐阶跟严嵩掰掰腕子,证明一下自己能取而代之的实力。嘉靖同样被上次廷推的假象所迷惑,以为徐党跟严党差不多势均力敌了,却不想严党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力量,这让皇帝暗暗惊觉道:这爷俩也太能藏了,看来徐阶还斗不过他么。”

等陈洪讲完了,嘉靖便吩咐道:“把沈就给朕找来。”他其实并不关心,谁当了礼部尚书,因为那根本无关紧要。他关心的是市舶司,是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得问问沈就,为什么要选择唐汝辑,那家伙真能胜任市舶司吗

沈就很快到了。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嘉靖让他起来回话,借着起身的动作,沈就偷瞧嘉靖一眼,发现皇帝气色还可以,显然李时珍的方子起了作用。

皇帝也不铺垫,上来便直接问道:“为什么选唐汝辑,此人何德何能,能否胜任”

“回陛下,能”沈就声音坚决道:“唐大人在杭州知府任上时,因为还来着茶马司提举,跟市舶司多有贸易往来,所以微臣与他多有接触,知道唐大人能力齿众,手腕灵活,正适合市舶司那种复杂的地方。”顿一顿道:“加之他本身就熟悉业务,去了便能捡起那一摊子,根本不需要适应,所以微臣以为,他是苏松巡抚兼市舶司提举的不二人选。”

“是这样啊”嘉靖缓缓点头。道:“这几天下面人个想法。你给参详参详。”

“臣洗耳恭听。”沈就赶紧道。

“他们的意思是,巡抚管地方政务,市舶司管着对外贸易,本来就是两职。”嘉靖缓缓道:“是不是巡抚就不要身兼两职了,朕另派中官去管着市舶司呢”因为前朝刘谨等人闹得实在太出格,嘉靖帝深恨太监乱政。登基不久,便遍撤天下各处的馈守太监,但这些年他发现,还是内臣跟自己一心一意,且这些太监们的任免升降全在自己一念之间,不像外庭那样,稍大点的官还得廷推,实在扫兴。所以转了一大围,还是动了用太监的心。

边上伺候着的陈洪,登时眼睛就亮了,这正是他软语相求的结果,这死太监野心大着呢,早就想派个人过去,跟黄锦一起捞了。更何况,原先市舶司就是由太监镇守,他提出来也理直气壮,不怕被皇帝以为是乱政。

沈就一听,心说:那可不行,好容易得来的大获全胜,可不能让死太监染指了。”太监是会打小报告的,到时候打发起来十分麻烦,他又不在苏州,实在不知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场面。便坚决摇头道:“陛下,恕臣直言,苏松两府与市舶司已经是不可分割的整体里,如果真由外臣和内臣共领,难免会相互肘,相互推诿,造成人浮于事,那就大大的不妙了”顿一顿又道:“其实若是担心大臣专权,派中官监督是很好的办法,但苏州已经有一个织造局了,有黄公公在那看着,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让他一说,嘉靖又有些动摇了,看一眼李芳道:“你是管着内廷的,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李芳野心不大,何况有好儿子黄锦在苏州坐镇,本就对这事儿不感冒,闻言道:“沈大人说得有道理,主子若是不放心,大可给黄锦加点任务,让他擦亮眼睛盯着就是。”说着笑笑道:“主子忘了这次鄱懋卿的事儿,黄锦不是报的很得力吗”

“唔”嘉靖点点头道:“是啊,再说还有锦衣卫呢,确实不用再担心了。”他却不知道,黄锦也好、苏州锦衣卫也罢,都已经让沈就拉拢的死死的,早就变节了。

第五五七章 三诺

“一磊。一

在沈默的劝说下,嘉靖帝又打消了派中官去镇守市舶司的念头,陈洪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没办法,沈默好容易让市舶司重回怀抱,谁也别想再染指了”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就那么肯定唐汝辑会听自己。

但嘉靖帝也没有让沈默轻松了,对他道:“到时候完不成任务,你跟唐汝辑一起回家种地”

沈默很干脆的答应下来,道:“臣对唐大人有信心。”

嘉靖点点头,便不再提此事,转而道:“联听说那个李时珍,坚辞不受太医院的官职”

沉默轻声道:“可能是当年的记忆不太愉快。李先生不愿重回太医院了。”说着苦笑一声道:“如果陛下需要微臣劝劝他,那微臣只有拿绳子把他绑到太医院去了。”

“救”嘉靖笑骂一声道:“你以为联的太医院是什么地方顺天府的大牢吗不来就不来,谁求着他似的。”过一会儿。又道:“这个人看病好样的,但是不太会做人啊。

“陛下明鉴。”沈默笑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有些事儿是强求不得的。”

“是啊。”嘉靖深有感触的点点头道:“联不强求他了。”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块明黄色的玉佩道:“既然不进太医院,那联就不能白让他看病,把这个给他,算是诊金吧。”

“有些过于贵重了吧”沈默不敢去接,那龙形玉佩代表皇帝的尊贵,无论如何也得“惶恐,一下。

“拿去吧”嘉靖淡淡道:“就他那个脾气。弄不好哪天就得罪了贵官家,让人给咔嚓了”有了这个,就没人敢动他了。”

李芳将玉佩转过来,沈默赶紧双手接过,恭声道:“陛下仁厚慈悲,微臣回去定然好生骂那顽石一顿。”

嘉靖不由失笑道:“确实该骂。”便让他退下了。够乱窜的的方。出入走动都必须由太监或者内阁的司直郎领着。

那太监张四维,便恭声道:“沈大人请便,奴婢就先回去了。”沈默袖中出一张银票,难以察觉的递到那太监手中,笑道:“公公辛苦了。”那小太监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沈默走到张四维面前,笑道:“等我呢”

“那你说呢”张四维笑道:“下朝时。徐阁老让我在这等着,看到你就把你带过去。”

沉默点点头,两人便往无逸殿方向走去,张四维小声问道:“我说江南兄,你在大殿上是咋想的怎么就把景王爷的人给推上去了呢”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虽然沈默百般不情愿,但高拱给他起的别号。还是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聊以自蔚的是,大家只将其当作一桩雅事,倒也没有说三道四的。

沉默看他一眼,面色严肃道:“两千年前的祁黄羊都知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我们还能连古人都比不了”

张四维满腹狐疑的望着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到“大公无私。四个字,摇头不住道:“你就跟我这唱高调吧。”

沉默笑笑。岔开话题道:“对了,听你在朝上的意思,已经找好了去向”

张四维的注意力果然转移,点头道:“嗯,陕西那边有知府出缺,我向徐阁老申请过去,阁老已经答应了。”

“也要去陕西啊,”沈默不禁轻声道。

“什么也要去还有谁要去”张四维奇怪道。

“没有谁。”沈默摇头笑笑道:“那边的日子可苦着哩,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要享福就留在京里了。”张四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你就等我亮剑的那天吧。”

沉默郑重的点头道:“我相信那天不会远的。”眼看看到了无逸殿,两人便不再交谈。

“不用我通禀了吧”张四维轻声笑道。

“忙你的去吧”沉默点点头道:“我自己就过去了。”便走刷右首第一间值房外,轻轻。响了房门小声道:“阁老,沈默求见。”

“门没关。”里面传来徐阶的声音:“进来吧。”

进屋后,沈默反手关上了门。

沈默赶紧躬身道:“老师莫要折杀学生”

“哎”徐阶摇头道:“有错就要认错,我要不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

沈默摇摇头,轻声道:“学生也没料到,严党竟一直隐藏着实力,这次暴露出来,我们以后就有提防了。”

“只能这么想了。”徐阶苦笑一声道:“这次的教太惨重了,被严党一竿子打翻,老夫都无地自容了”

沈默微笑道:“只是一时的挫折而已,改变不了大势的。

“拙言这是安慰老夫吧”徐阶笑道:“坐下说话。”

沈默谢过了,贴半边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放松点”徐阶呵呵笑道:“在老师这儿,可以随便点。”血淋淋的现实教育了他,沈默绝不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必须要善加对待。

沈默点点头,清声道:“学生曾经说过,如果那欧阳必进没有就任吏部尚书,我愿为老师解决掉他,此话现在仍然有效。”

“哦”徐阶当然记的沈默那句话,但从没当真过,堂堂吏部天官,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司业能够撼动的哪怕他现在升为祭酒了,也还是一个样。但现在听他再次提起,徐阶终于重视起来,道:“拙言有什么办法吗”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是的,学生有办法,让欧阳尚月之内,自动请辞”

“此话当真”徐阶难以置信道。

“阁老瞧好吧。”沈默笑笑道:“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您就信我一回吧。”

“这话说的。”徐阶嘴角挂起一丝无奈的笑容道:“我相信你就是了。”说着正色道:“我也不问你为何会举蕃唐汝辑了,但想必不只是为了离间严党和景王派那么简单。”他对沈默在苏松的利益稍有了解,所以散朝后琢磨琢磨,便觉着在唐汝辑这件事上,沈默肯定埋伏了

招。

不过对家乡的事情,他无暇过问,也无心过问,因为在沈默主政苏松的后期,他徐家各方面前不错。既然如此。就算交给他又如何呢想到这,徐阶沉声道:“而且”如果你真能把欧阳必进移走,那么老夫就答应你,只要我在位一天,苏松的事情,你就一直说了算。”说着伸出一拇指头道:“当然,你的承诺必须一个月内做

“老师这是让学生立下军令状啊”沈默慨然一笑道:“好吧,我应下了”

“那老夫敬候拙言的佳音。”徐阶颌首笑道:“对了,我拜托你的那件事,帮我问的怎么样了。

“那件事啊”沈默轻声道:“学生早就拜托陆太保去委了,但结果恐怕还得等一眸子。”

“是吗,你帮我再催催。”徐阶一脸苦笑道:“我这里到不着急,可陛下那里总得尽快回话吧。”他让沈默问的。正是当初嘉靖各打五十大板时,让陈洪过来下令,命他暗中调查顺天乡试舞弊案,看看到底是谁将考题的泄露扩大化了

沈默自然应下,又问老师没有别的事情了,这才出了无逸殿,离开了西苑。会,又跟大老板、三老板谈话,可是相当费体能的,吃得那点早饭,早就已经不顶事儿了。

看看天色,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他想一想,吩咐三尺道:“去吏部衙门。”一想到高拱气成那样,沈默便头痛不已,实在不愿去面对那张臭脸。可若不尽快将他安抚好了,那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亲密关系,就要付诸东流了。

如此想来,那也只有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去迎接高大人的怒火了,

果不其然。然不其果。当他进去吏部衙门,到了高拱办公的跨院里,想要敲门进去时。窘然没人应声。

沈默回头看看,院门已经被自己关好了,便继续敲门,高拱还是不应声。沈默只好锲而不舍的敲下去,而且敲出的节奏、敲出了变化,长长短短的敲门声,让里面人终于没法继续装死,大吼一声道:“扣甚汝为啄木乎”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敲什么敲你以为你是啄木鸟,

沈默不以为意,在外面笑道:“若为啄木,则透门而入”

签押房的房门一下打开,露出高拱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沈默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他怒不可遏道:“j细叛徒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这里不欢迎。赶紧走吧,我这里永远不欢迎你”

好在沈默早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此刻能唾面自干,保持着良好的心态,还可以带着微笑道:“高公为何不听我分说几句,若是不满意,别说骂我了,打我一顿也没意见。”

“哼,我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的”高拱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着大门道:“你走,你以后也不要去裕王府了,我不允许你这种人伤害到王爷”说着竟动手去推他。

没想到这家伙脾气如此之比:然不让人说话流默下也火了,站在那纹绊不动”缘阻“高大人,萧何与曹参之间,也是如此缺乏信任吗。

一句话浇熄了高放心中的无名业火,让他可以正常思考起来。高拱一下想起。就在昨天,沈默对自己说的那“萧规曹随”当时沈默以曹参自比,而将他比作萧何,隐晦表达了齐心戮力、甘居下风的意图。让他还感动的不行。

想到这儿。高放心中终于犯了嘀咕。就算是变;也不至于变这么快吧

便终于不再堵门,冷冷的看沈默一眼,转身进去了房间。

高拱没吭声,但耳朵分明支楞起来了。

沈默便笑着道:“说啊,,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归

他没说完。高拱便接着道:“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牌,人皆吊之”说着哂笑一声道:“老夫确实没你学问大,不过淮南子还是读过的。”

这典故几乎尽人皆知,沈默却献宝似的讲给高拱听,其实不过是逗引他开口罢了。闻言便淡淡笑道:“这故事情练起来,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安知非祸”高公,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对事情好坏的判断,不能仅凭表面,仅看现在,还要看的更深一些,更远一些。”

“好吧。你说。”高拱阴沉着脸道:“能把我说转了意,便算你本

“那好。高公请听。”沈默沉声道:“我请问你,这些年来,裕王和景王的较量,战场都在哪里”

“京城。”高拱嘟囔一句道:“这不废话吗”

“为什么没有扩展到全国各地”沈默道:“像严党和徐党那样,哪个省里都有争斗

“那怎么可能”高拱不禁无奈道:“我大明朝的王爷,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压抑的天潢贵胄。”说着叹口气道:“本该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协助皇帝一起治理国家,但我大明对自己王爷的防范之重,是全方位的一不能结交外臣、不得私养护卫,不许离开封地,等等等等,其严密程度。有甚于防川”便诚实道:“所以第一个原因是没有能。

“那第二个呢”沈默继续问道。

“第二个是没必要”高拱道:“皇位的传承,在我大明纯属帝王家事,皇有对所有皇族生杀予夺的权力,所以没有皇上的谕令,两人什么也不能干;而要关成为皇储的关键,是讨得皇上的欢心,关键都在北京城、在紫禁城,所以没必要在地方上争

“既然如此”沈默道:“那将景王与严党在京城的联系人撵到南方去,对我们还有什么害处吗”说着为他分解道:“唐汝辑和严党许多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就是严党与景王府间的联系枢纽,其重要地位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现在他去了南方。景王党与严党之间必然沟通不畅。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不是这个理”高拱摇头道:“万一他干好了,喜讯频传的话,那就是往景王脸上贴金,甚至成为景王竞争皇储的武器,到时候你那就不是“塞翁失马,了,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年已经废了。”沈默摇头道:“就算有捷报也是明年了,这段时间我努努力,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就是。”

“吹牛吧。高拱不信道:“人家在那边顺风顺水,怎存来咱们这儿呢”

“不是吹牛。”沈默道:“我这两天就去找他谈谈,相信会有成效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高拱道:“要是你真能做到了,老夫当众向的赔不是

“赔不是不敢当。”沈默摇头笑道:“唯求高公以后多点耐心。”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高拱道:“做到了什么都好说;做不到的话,你还是叛徒”

沈默这个无奈啊,感情方才白费口舌了,便伸出三个指头道:“三天,我只要三天时间,便给高公一个交代”原本还想请高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