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181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感动,轻声问道。

沈默闻言嘶声问道:“走了多远了”

“再两站到怀来。”向导道:“从怀来再走八十里就到了。”

“现在什么时辰”沈默问那驿承道

“回大人的话,卯时三刻。”驿承看看天色道。

“还有三个时辰,得抓紧了沈默沉声道:“宁肯提前到了休息,也不能因为休息误了时辰”。三尺便打个,嗯哨,卫士们立剪爬上马去,整装待发。

向导不无担忧的尊着沈默道:“您还行吗”

沈默笑笑道:“不行也得行。带路吧”

“是”仿佛被他的精神所鼓舞,向导竟有些兴奋起来,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道:“天亮了,要加快速度喽都跟上啊”话音未落,便一溜烟窜了出去。

沈默他们赶紧追了上去。沈炼父子被毒死的消息,结果最后毒死了别人,却让他父子逃过了,让杨顺大失所望,便琢磨着如何再下手。

琢磨了半天,刚有点田意了,谁知却又等来了京里的八百里加急,将刑部的回函送到了。

这一闹腾,觉是睡不成了。杨顺干脆穿衣起身。让人将住在隔壁的路楷叫过来,合计一下该如何是好。

路楷被从被窝里叫出来,还睡眼惺松呢,听了杨顺的讲述,哈欠连连道:“既然刑部的回文到了。那就按规矩办吧,省得将来罗嗦。”

“可他要是聒噪怎么办”杨顺问道。

“把嘴给他堵上呗。”路楷满不在乎的答道。

“这到不难,只是我听说”杨顺皱眉道:“那沈炼的一些个弟子,带着保安州的青壮陆续来宣府,若是公开问斩,会不会出乱子

路楷这时清醒了,沉声道:“大帅,他们来得正好刁民终究是少数,充其量不过二三百人,就是不动城里的驻防军,您的亲兵营也有上千人,还怕他们劫法场不成”便为杨顺解释道:“本来这案子构陷的痕迹太重,兴许将来风向变了。有人会给他们翻案,到时候咱们可就麻烦了又冷笑一声道:“让他的徒子徒孙劫法场吧,那可是等同谋反的重罪,我看谁还敢再给他翻案”

杨顺恍然,赞道:“好一招将计就计就找你说的办”话虽如此,却丝毫不能大意,万一真让人劫走了,那可就笑话大了。

趁着还有时间。两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由路楷出面监斩,杨顺坐镇后方,随时应变。

商议妥当。便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待早饭过后,点起亲兵营的一千士兵,一半先往去了法场布防,一半则会同宣府的刀仗刽子手,都来到大牢门前伺候。

到了卯时,典狱官拿了两块两尺多长,两寸多宽的白木片子,送到监斩官面前,那是将要插在死囚背后的犯由牌。

路楷便提笔在其中一块上,写下“人犯沈炼妄造妖言,结连邪教,通同造反,律斩,又在另一块上。写下了“人犯沈蓑,炼子也,罪该连坐,律斩”。

可怜沈炼父子,还以为杨顺路楷虽然打击报复,但不会祸及妻子呢。孰料害人者终究心虚,止诛其身还不够,非得要斩草除根,尽才罢休,是以在送往刑部审核的判决书中,亦有沈襄沈褒的名字。

若不是当初跑得及时,他们一家子都得遭殃,现在沈衷自投罗网,路楷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当典狱将两块犯由牌拿到牢里时,沈炼惊呆了,沈衷更是吓得筛糠一般,瘫软在地。直到狱卒将父子俩五花大绑起来,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沈炼才惊醒过来,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狱卒们大都知道沈炼的事情。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但也仅止于此,该怎么办还愕怎么办也不管沈炼如何叫喊,将他父子俩半提半拖到青面圣者神案前,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

沈炼仍在声嘶力竭的大骂。沈襄仍然瘫软不起,自不会吃喝,那些狱卒便按着他俩,强行灌了酒。然后便拿出两根两端有绳,中间是木棍的口勒。将那木棍横在父子俩口中,绳子绕向脑后紧紧绑着,马上“啊啊。说不出话来。

强按着他俩辞了神案,三四十个狱卒便将沈炼在前、沈枝在后,推拥着出了牢门,送上囚车。那五百亲军和刀斧手,接过人来,簇拥着出了总督府,绕城一周。引得无数百姓尾随观望,问那囚车上的犯人是谁。

便有人仰面看那犯由牌,大声念了出来,众人才知道,竟然是那辕门骂帅的沈先生,和他的儿子,不由面面而觑,原先看热闹的心情,全都荡然无存”百姓都不瞎,自然知道谁是谁非,知道那沈炼沈先生,到底是在为谁说话

消息传开来,更多的百姓涌出来,将个。大街围得压肩叠背,水泄不通,他们到没别的想法,就是想送送为老百姓说话的沈先生。

囚车行进的速度很是缓慢。站在两旁的恰子手有些不安,用鬼头刀架住两人的脖子,如果有人想劫囚车,,一上眼点间。就能给他两颗好大的头一个花白络腮胡子的老头,仿佛是恰子手的头儿,看到一路走来的一幕幕,不禁感叹道:“爷们干这行三十年了,亲手送走的犯人也有上千了,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边上年轻的恰子手道:“是啊,今儿看热闹可贼多了。”

“瞎了你的狗眼”老头目骂道:“没看出今儿和原先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吗”

“的确是有些不同。”另一个刽子手道:“人多了不少,可没往日吵。”

“不错。”老头目点点头道:“知道为啥吗”

“为啥”几个恰子手一起问道。

“因为往常都是看热闹。”老头目肃容道:“今儿个大伙儿,却是来送行的”说着低声吩咐两个刽子手道:“待会儿活干的利索点,别让沈爷难受了。”恰子手砍头也是有学问的,可以一刀过去身首异处,却连点感觉都没有,也可以一刀砍断半边,还连着半边,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之间不是手艺的区别,而是有钱没钱的问题。

但他们再见钱眼开。也不敢冒着被全城人憎恨的危险,来打沈炼的。好在宣府城不大。押送游街的队伍虽然龟速前进,还是在午时前将囚车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已经搭建好的刑场上。狱卒们将父子俩从车上请下来,把沈炼面南背北,将沈襄面北背南,两个背对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

百姓也全都跟来了,将个法场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间,有无数双藏着熊熊怒火的眼睛。紧盯着行刑台上的沈炼。

负责警戒的总督府亲兵十分紧张,长枪火镜都对着观刑的百姓,气氛无比的紧张,却又诡异的安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瞬间。

终于安静被打破了,东边的街口处起了马蚤动,无数双眼睛都望了过去。人群便涌动起来。

负责安保的千户紧张了。大声喝道:“监斩官来了都挡住,隔一条路出来”亲兵们便用枪柄驱赶占道的百姓,纷纷喝道:“后退后退”但人群仍往前涌。

千户心说:“好在准备充分。便命一百士卒,搬着一条条板凳,站在前线士兵的身后。朝那些使劲往里挤的“刁民”点着头用皮鞭乱抽,终于为路楷和他卫队,打出一条通道来。让监斩官大人有些狼狈的挤到法场上来。

整整歪斜的衣冠。路楷坐在临时搭起的监斩台后,还没把气喘匀了,便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钻过总督府亲兵的防线,一边朝自己跑过来,一边放声大吼道:“冤枉的,沈公是冤枉的”话音未落,便被紧跟上来的兵士扑到在地。他仍在那里挣扎着喊道:“不许杀沈公,他是冤枉的”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跟着喊道:“不许杀沈公,他是冤枉的”紧跟着更多人喊起来。人群一下子群情激动,潮水般的往前涌,拿鞭子抽都没用。

负责安保的千户急了,大声下令:“放统”

“砰砰砰”砰砰”连续而密集的统声轰鸣,火光四射间,一片白烟飘过。人们惊慌的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人受伤。

“这次是朝着天放”千户用最大的力气威胁百姓道:“下次谁再有马蚤动,包管你脑袋开花”但人群仍然马蚤动不止,让维持秩序的亲兵们更紧张了,鞭抽杆戳。不断大声呵斥,火镜手也都将统口对准前排的百姓,随时准备开火。

与此同时,一些个身背藏剑弓箭的年轻人,已经趁机摸到了最前面一排,那是沈炼在新保安教的徒弟,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真的准备劫法场

双方相距不到六尺。一场足以毁掉无数人的战斗,转眼就要开始了。但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身上路楷身上,等他丢下执行死刑的火签。

路楷也在等,因为午时三刻杀人的时辰是天定的。不能早也不能晚。等待的过程中,路揩仰望天空,但见天青如洗,白日高悬,太阳已经在中天上。并缓慢的往西走。

“午时三刻到。行刑”路楷决定快刀斩乱麻,丢下了火签

人群豁然暴动起来。有人带头开始往里冲

看到这一幕路揩慌了,心说这算是暴动了吧,便用尽力气高声道:“快。杀人”

刽子手们举起了刀。沈炼看看已经好多了的儿子,目光中满是歉疚。

最后他将目光转向远处空荡荡的街口,期待有奇迹发生,,

对不起,今天实在太忙了,

第五九六章生死之间

九边要冲数宣府,此地山川纠纷,地险而狭。

急促的马蹄声从山的那边传过来,接着,几十骑马翻过了山头,向远处眺望,已经能看到宣府城高大的城郭了。

“最后一段了冲啊”沈默看看高悬天际的太阳,马鞭直指宣府道:“直接进城”便一马当先,从山坡上一直向下奔去。马队呼啸跟下,重新将他裹挟在中间。

离城池越来越近,城墙越来越高。

突然。几支羽箭从城头射出,当先的几骑猛地一勒缰绳,马匹的前蹄都扬了起来,堪堪避过了那几支羽箭。后面的马纷纷从边上闪过,也跟着勒紧缰绳,队伍猛然停了下来。

“城下何人”城上的校尉高声问道。

沈默看这光天化日的,却城门紧闭,心中不由一沉。暗道:“看来已经动手了,便放声道:“我们是小阁老的人,前面的命令传错了,快开城门,误了大事杨顺就死定了”

守军早晨接到上峰的命令,今天城内要拿反贼,不能放跑一个”这才大白天的关上城门,现在一听外面人这么大的口气,再看他们军容整齐,且骑得是驿马,不由犯了嘀咕。一个守城百户道:“请上差稍候,我家大帅正在监斩,午时三刻一过,城门就开了。”

沈默一听,登时急得嗓子冒烟,厉声喝道:“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小阁老说那人不能杀不然皇上非要了杨顺的命不可”

他这一诈唬,守城的百户吓坏了,道:“那俺这就去禀报”

“你空口无凭,禀告个屁”沈默破口大骂道:“赶紧开门,老子去见杨顺,他定然不会责怪你们的”

“那要是责怪呢”百户已经彻底动摇了。

“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沈默斩钉截铁道:“开门”城内。十字街口,马蚤乱已经到了白热化,百姓与兵丁厮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路揩紧紧攥住手中的号炮,只要沈炼的人头一落地,他便立刻放炮,派大队兵丁进场抓人

两把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举了起来,刽子手喝一声:“恶煞都来”便要手起刀落,却见一人鬼魅似的蹦集行刑台来。

负责守卫的刀斧手刚要格杀勿论,却见此人身穿飞鱼服、腰垮绣春刀,凛然不可侵犯,全都不敢动手。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场中霎时安静下来。

路揩看清那人,不由怒道:“年千户,你想劫法场吗”

来人正是年永康,他大声道:“锦衣卫最新情报,此案疑点颇多,皇上命令暂缓行刑,发回重审”登时引来台下一片欢呼“万岁,之声。

路楷马上老脸煞白,转眼却又觉着不可能,道:“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

“谁说我没有证据”年永康冷笑道

“那你拿出来。”路楷心里咯噔一声,举起桌上的刑部回文道:“只要你能大过它,我就听你的”

“时候不到。”年永康道:“现在不能给你看。”

“果然是信口雌黄。”路揩如释重负道:“既然你拿不出证据,那就还得按刑部的回文来”说着一挥手道:“行刑”

“慢”年永康一指场中计时的漏壶道:“午时三刻还不到,你就急着杀人。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胡说,没见有刁民作乱”路楷指着台下道。

“哪有乱民,我没看见;”年永康哼一声道:“等到午时三刻,我就给你亮出证据来”

“哼等着看你黔驴技穷”路楷道:“横竖还有不到一刻,等就等”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漏壶中的标杆上墨水从壶底的小孔漏出,壶中水位下降,露出越来越多的刻度,当代表午时三刻的红点出现时,便是杀人的时候,不容错过觉着十分不可思议;然而,那滴答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他猛然惊醒,抬头望向东面大街。只见几十骑裹挟着黄尘,从街口冲了过来。

“不好,上当了”路楷跌足大叫道:“行刑”

“谁敢”年千户抽出雪亮的绣春刀,指着一干恰子手道:“谁动就杀了谁”

恰子手们全都望向老头目,老头目低声道:“等等看。”这些恰子手并不属于官府编制,而是世袭或者师徒相传,所以老师傅一说话,便全都不动了。

“刀斧手上”路楷恼羞成怒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又对远处的兵丁下令道:“拦住他们”台下又马蚤乱起来,兵士和百姓扭起,已

“皇上有令,刀下留人”那队骑士一起放声大喊道:“上谕到,杨顺路楷接旨”总督府的亲兵本要上前阻拦。听到这话,全都闪到一边。

原本如海潮般的混乱的人群,竟奇迹般的让出一条道来,使来骑呼啸而过,冲到了行刑台前。

沈默让簇拥在身周的卫士闪开,急切的往行刑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跪着,穿着号服、绾个鹅梨角儿,插着红纸花的沈炼”,

看到师父如此惨状,沈默心里无比难受,深深看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到监斩官身上。年永康则趁着众人都愣神。将沈炼父子拉到身前,保护起来。

知道这事儿搞砸了,路楷面色苍白,心中大骂守城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这些人跑进来呢。

他正在愣神,一个络腮胡子的骑士上前道:“杨顺路揩何在,都察院左金都御史沈默奉旨前来,还不快来聆听上谕”

路楷浑浑噩噩跪下,那边的杨顺也跌跌撞撞下了楼,过来跟他并肩跪着。

沈默从马上下来,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宣了嘉靖皇帝的手诏。给他两人看道:“二位大人验一下吧

路楷和杨顺战战楼兢的接过那手诏,只见是上好蚕丝织成的绫锦,上面四角还绣有祥云瑞鹤,富丽堂皇。再看上面的字迹仙风道骨。飘逸非常,杨顺是见过皇上的字迹,一边擦汗一边点头道:“正是皇上的笔迹

沈默便一把拿过来,收到怀里道:“二位大人起来吧,今儿不是杀人的日子,还是让老少爷们都散了吧;”

“唉,好好”杨顺起来道:“散了吧。都散了吧于是亲兵收队、围观群众也散去,沈炼父子则被沈默的卫队看护起来。

眼看着一下子鸡飞蛋打,杨顺和路楷未免慌乱失措,最后还是后者先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道:“沈大人原来是都察院的同僚,咱们倒要好生亲近亲近,”杨顺听了,马上接话道:“原来是一家人啊,那可是得好生亲近;这样吧,都去我府上给沈大人接风洗尘”

路揩点头笑笑道:“正是。”

沈默却拒绝道:“审问人犯要紧,烦请大帅提那几个白莲教妖人到驿馆。下官要好生盘问一番。”

“敬业,真敬业”杨顺笑道:“人当然可以给大人,但来了宣府还住驿馆,不帅的脸吗。说着拍胸脯道:“还是住兄弟的总督府吧,保准沈老弟满意”那张油光满脸的脸上,写满了真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亲近。

沈默怎会住进总督府,处处受他监视所以仍然坚持住驿馆,但答应晚上出席宴会,才让杨顺下了台。双方便约定晚上见,杨顺和路楷上轿回府,去给他提人犯,沈默则坐进为他准备的另一顶轿子,往驿馆去了。灌了铅一般,还像被烙铁烫过,沈默伸手摸了摸大腿内侧,即使隔着棉裤,还是一阵阵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丝丝倒吸冷气,没有勇气再查看下去。

三尺知道大人的状况,所以轿子进了驿馆,先让轿夫回避了,才掀开轿帘,关切问道:“大人,不要紧吧

沈默摇摇头,想要下轿,但双腿发软,竟然没站起来。三尺连忙扶住他,搀着他下了轿子。

沈默定了,缓缓直起腰来,看到单膝跪在面前的锦衣卫千户,不由微笑道:“你是年千户吧”

“是,锦衣卫宣大千户年永康。拜见老叔祖”那年永康便给沈默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他一直隐藏在城里,密切的关注着刑场和东城门,却不敢贸然行动,直到得知沈默诳开城门,才先一步冲到行刑台上,从刀下救了沈炼父子俩,可谓居功至伟。

“呵呵,快快请起。”沈默虚扶他一下道:“该是我向你致敬啊,若是没有你,我就要悔恨终生了。”

“卑职感同身受年永康起身肃容道。

“是啊”沈默朝他笑笑,长舒口气道:“总算没晚了。”说着问他道:“我师父和师弟,现在在哪里”

“在内室里年永康道:“先洗洗澡,冲冲晦气再说吧

“年兄弟真细心啊。”沈默伸出大拇哥。对他微笑道:“那咱们先去屋里坐着吧三尺过来扶着他,缓缓往屋里走。

年永康看沈默一瘸一拐的样子,小声问道:“是不是骑马磨的

“没有别的可能沈默苦笑一声道:“这几年整天坐轿,益发不禁折腾了

年永康理解的笑笑道:“卑职有一种蒙药,专治这个,效果很好,如果老叔祖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不管是中医还是蒙医,能治病的就是好医。”沈默又开个玩笑道:“不过有件事我很介意

“老叔祖请讲。”年永康惶恐道:“卑职一定改正”

“我介意你对我的称呼,什么老叔祖我有那么老吗叫声兄弟就行了。”沈默笑骂一声道。

“那可万万不敢年永康惶恐道:“要是老叔祖不愿意。俺就叫大人吧

“也好沈默进了屋,道:“咱就先不坐了。直接上床了,我是一玄也忍不住了年永康点点头,转身关上门。

三尺便扶着沈默进了里间卧房,铺好被褥躺上去,沈默就直挺挺栽倒在上面,对三尺道:“快帮我看看,到底伤成啥样了

“先等等吧年永康道:“网升起炉子来。屋里还不热呢

“也罢,那咱就先说说话沈默点点头道。年永康在边上道:“不知下面,大人将如何打算,有什么需要卑职配合的,您尽管讲。

“实不想瞒,我不是唯一的钦差沈默道:“这次皇上是下了大决心的,兵部、刑部、都察院,还有你们锦衣卫都要派员,我只是代表都察院的一个,那三路神仙最晚两三天也就到了

“大人的意思是年永康轻声道:“要充分利用这两三天”

“不错”沈默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道;“这几天弥足珍贵啊说着皱眉道:“但是”就怕严世蕃的信使也快要到了又自嘲的笑笑道:“那简直是一定的如果让杨顺路楷知道内情,肯定不会再怕他,那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这个不难年永康点头道:“我这就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把那信使截住”

“那再好不过”。沈默招掌笑道,又不自觉的一蹬腿,疼得他直咧嘴。

“快给大人看看吧。”年永康道:“屋里挺暖和了。”说着便起身道:“我把命令传下去。”

“那我失礼了沈默朝他笑笑。待年永康离去,便解开裤带,想脱掉裤子。谁知网一拉扯便浑身冒汗,痛的没了力气,对三尺道:“帮帮我

三尺小心翼翼的帮沈默脱下外裤,到脱棉裤时,无论多小心。都痛得他面色发青,浑身发抖一原来大腿内侧已经跟棉裤粘在一起,除非皮开肉绽,否则没法硬脱下来。

三尺只好将棉裤从裤腿剪开,仅留下大腿内侧的部位,然后去掉表子才发现里面雪白的棉花,已经被染成鲜红色,然后小心将棉花去除,就看到整个里子已经跟大腿内侧的大片擦伤结痴在一起,呈一种可怕的暗红色。

三尺到吸口冷气,不禁挠头道:“这可怎么办”

“我来吧。”年永康拎着两个瓷瓶去而复返,对三尺道:“对这个我比较有经验便从壶里倒出碗温水,用个软毛刷子麓蘸水,在一片伤口上轻轻刷洗不一会儿将整片布都浸泡软了,然后轻轻一提,就揭了下来。

旁观的三尺不由笑道:“果然会者不难却听着年永康道:“帮我按住大人

“会很疼吗。三尺担心道。

“盐水,得洗洗伤口。”年永康晃晃其中一瓶道。

“不用按,我忍得住。”沈默一脸坚决道,心中便默念着一系列英雄人物的名称,咬牙道:“来吧”。

“大人真让卑职对文官刮目相看年永康赞叹不已道。

谁知下一玄,“嗷嗷”地惨叫声,传遍了整个驿站,让网歇下的侍卫们,一下子警惧起来,待听到这惨叫声连绵不绝,似乎还很享受,才重新放松下去。布包起来,擦擦额头的汗,问道:“大人感觉如何”

“喔”沈默面色苍白,哆嗦着嘴唇道:“舒服多了,挺清凉的

“这药可珍贵着哩,刀枪棒疮、百治百灵”年永康也松口气道“您这伤口看着吓人,毕竟就是个擦伤,静养个一两天就好了。

“哪有那服气”沈默苦笑道:“今晚还得去总督府赴宴呢。”

“歇一天还不行。三尺出声道:“明天那些人也到不了。”

“不行”。沈默摇摇头。沉声道:“必须趁着他俩个。惊魂未定,攻破他们的心防;不然睡一觉起来想明白了,跟我拖起日子来,那就不妙了

第一章。江湖传闻有第二章,因为今晚的球不好看,但不确定是今晚发还是明早发,明早看哈”

第五九七章夜宴

总督府今夜宴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花厅里一溜拉开五张八仙桌,仆役们将精美的餐具杯具,稀罕的点心水果。悉心的摆在桌上。

客人们也从四面八方而来,这些人似乎早商量好的,乘坐的车马轿子竟然同时抵达了总督府门外。

“老周。这几日喝茶怎么没见着您”。

“马老,您身子好些了”

“邢将军。什么时候再杀一局我那“红衣元帅。好寂寞啊。”

“陈府台。嘿嘿,真巧了,我新近找到个“天灵神”连胜十几只蟋蟀。正想找你挑战呢。”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一阵热络的招呼后,十几名身份不同的客人,从各自的交通工具上下来。这些人有文官有武将,有筐老有富商,都是宣府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且彼此十分熟悉,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是随便。

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暖轿上下来,众人才止住嬉笑,一起向那老者行礼道:“集老”

那崔老微微领首道:“你们呀,这么大冷的天,也忍心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那陈府台赔笑道:“这不咱们心里没底,得请您老给把把关吗”众人也纷纷符合道:“是啊,您老马识途,可得带带我们

那崔老摇头笑笑道:“听说那钦差大人,是今天要砍头的那个沈炼的学生”

“有这么回事儿。”陈府台轻声道:“崔老说说,皇上把这么个人物派来查案,是个什么意思”众人也都望向那崔老,纷纷道:“这事儿透着奇怪。按说该派个跟两边都没瓜葛的过来,派个人犯的耸生过来,指定是要保沈炼了”

那崔老轻捋着胡子,双目中的光芒一闪即逝。呵呵一笑道:“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当年曾大帅在时,宣府要靠咱们这些人;后来换了仇大帅、二位杨大帅,不还得靠咱们。

他这话几近露骨,让众人暗暗凛然,那邪将军小声问道:“莫非又要变天了,

那崔老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小李子,该吃吃。该喝喝,该咋过日子就咋过,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说着一挥手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再不进去就失礼了。

说着在两人的搀扶下。耸先进了总督府。

众人一边体味着老头的玄虚,一边跟着进去府中。二人。更加烦躁不堪。

杨顺眉宇间尽是浮躁之气,背着手在堂中走来走去,让枯坐在对面的路楷看得眼晕。忍不住出声道:“大帅,能不能别转了,我都要吐。

“那就别看”杨顺不耐烦的挥挥手,却还是立住了脚,紧盯着路楷道:“你不是号称小诸葛吗怎么出得主意这么馊要是早听我的,在牢里把沈炼弄死不就结了”

路楷苦着脸道:“这话说得,您要是把沈炼弄死了,沈默还不得跟你拼命”说着一脸不可思议道:“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圣眷若斯,总督府判定了,刑部确认了,陛下勾决了的死刑,他都能给掰回来”这样的人。咱们敢惹吗”

杨顺一扬眉道:“我们可是小阁老的,他圣眷再高,能比得过小阁老”意胡植。发动言官弹劾他,又巧妙的引发了徐党加入,两面夹攻之下,就是小阁老也受不了,但那沈默却得皇上庇护,仅一个休假了事,一根汗毛都没伤着。”

杨顺本是个庸碌之人,闻言变了脸色道:,“那。那可如何是

“大帅莫慌。”路楷安慰他道:“听说那沈默跟他师父不同,并不是个一味弄狠之人,我估计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救人,不一定会节外生枝。”

“那就好。那就好杨顺闻言擦擦汗,坐在路揩对面道:“咱们该如何是好”

“先好好伺候着路楷道:“待会我代表大帅跟他道个歉,然后试探一下,要是他愿意和好,那咱们就两好合一好。大家都开心;要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脸上闪过一丝狠厉道:“那咱们就奉陪下”

“怎么奉陪”杨顺问拜

“让人给萧芹带话,只要他能说动黄台吉带兵来咱们这转一圈,”路揩沉声道。

“什么”杨顺一下子跳脚道:“万万使不得”俺答是小王子后最强的蒙古酋长。嘉靖初年便察哈尔宗主汗部迫往辽东,成为整个右翼蒙古的首领。其控制范围东起宣化、大同以北,西至河套,北抵戈壁沙漠,南临长城。后他为开辟牧场。又征服青海,甚至一度用兵西藏,其势力之强大,可以与二“农任何草原霸主相提并论。这么大的领地,他没法独自占有,便将六个成年的儿子分封在边界地区,拱卫自己的本部。其中他的长子黄台吉,就在宣府边外小白海、马肺山一带驻牧,与杨顺他们可以说是邻居,却更是世仇。

听路楷竟要勾结蒙古人,杨顺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是要诛九族的”

“大帅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路楷真瞧不起这家伙,心说除了溜须拍马、欺负老百姓,你还有什么本事,只好耐心解释道:“我们是大明的官员,当然不能勾结勒子了,我们这是利用”

“利用”杨顺迷糊道:“怎么个利用法”

“我们出钱。请黄台吉带人来转一圈,然后再给点粮草盐铁什么的打发回去,咱们各自过年。”路楷道:“说白了,就是利用他们制造个紧急军情,只要警号一响,什么都得大帅说了算,那些钦差御史都得乖乖靠边站”

“妙啊”杨顺恍然道:“军情大如天,只要一有军情,我就是天,就算把那沈默礼送出境,都没人能说我什么”

“大帅英明”路楷点头笑道:“想那沈默。不过是个君前取宠的弄臣,恐怕一听说有蒙古人入寇。咱们再吓唬他几句,不用送,就吓怕了吧”

两人想着沈默仓皇落跑的样子,快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杨顺又担心道:“黄台吉狡诈多端,万一他假戏真做怎么办”

“哈哈。大帅多虑了。”路楷笑道:“宣府城高而险峻。又是十冬腊月的,黄台吉不会有想法的。”说着小声道:“充其量在城外村镇劫掠一番,就当是给他们的报酬了。”人只要被攻破一次道德底线,堕落的速度堪比流星,曾经的模范官员陆巡按,已经彻底恬不知耻了,,

但杨顺不觉着,他反而一脸欣慰的望着路楷道:“你真是我的子房啊”

两人商议停当。重又信心十足起来,杨顺便找来亲信,吩咐他现在就出府,尝试跟萧芹联系一下,以备不时之需。这时外面也传来管家的声弃道:“大帅,沈大人到了。”

“来得正好。杨顺朝路楷笑道:“咱们去迎迎这位天使,看看他吃不吃这杯敬酒。”

“能吃最好”路楷点点头道:“不吃也不怕他。”说完两人便出了签押房,来到堂前迎接沈大人驾到。饮差大人到一”随着这喊声,花厅里吃茶的文武官员誉老富商们,赶紧出来迎接,便见杨总督和陆巡按已经出现在院中,赶紧向二位大人行礼。

路揩板着脸道:“诸个不必多礼,咱们还是先迎接钦差大人吧。”

“正是正是。”众人便满面笑容的涌到门前,想给钦差大人宾至如归的感觉,可到了大门口,看到立在那里的钦差大人,所有人便同时

只见沈默竟头带乌纱,脚踏官靴,穿一身绯红的官袍,胸前补着专纠不法的解哥。仅是肃然站在那里,便生出一股无形的威势。

看到他这副打扮,杨顺和路楷心中同时咯噔一声,暗道:“来者不善啊”但毕竟是把人家请来的,自然还得笑脸相迎道:“恭迎钦差大人”

沈默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微微欠身还礼道:“下官来晚了,还请大帅及诸位大人海涵。”

“哪里哪里,听他这样说,气氛又活泼一些,众人心说:“是不是来的急,没带什么像样的衣裳,所以才穿官服来赴宴了,

杨顺也笑道:“沈大人快快堂上请。”

沈默点头笑笑,伸手道:“大帅先请。”

“沈大人先请。”杨顺谦逊道。

“那在下却之不恭。”沈默便当先踱着官步。往花厅方向走去。但他迈步极慢。走每一步都得停顿一会儿”仿佛戏台上的承相一般。让跟在后面的杨顺等人急得抓狂,又不能越过他,只好耐住性子跟在后面。

众人不由猜测,这位年轻的大人,可能患有小儿麻痹,或者某种严重影响行走的后天疾病,不由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心平气和的跟在他后面

于是月光下。总督府的前院里,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身穿官袍的年轻人,以极慢的速度踱着步子,后面跟着一帮子便服男子,无可奈何的跟他保持同样的速度。从大门到花厅,也就二百步的距离,却足足用了半刻钟。

当沈默吃力的抬腿迈进花厅,众人齐齐松了口气,道:“钦差大人请上座”

沈默推辞一番,在上位坐下。然后杨顺路楷坐了主陪副陪,那白发苍苍的崔老却坐了副宾的位置,与杨顺一左一右,伴着沈默而坐。

见主要人物就坐,其余人等也各安其位,尔后丝乐声起,热腾腾的菜肴流水价的传上来。

宣府直面蒙古。背待京师,又紧挨着山西,三种不同文化的交融,反映在餐桌上,便是一桌荟萃各地风味的大宴,但主菜还是一道最能夺人眼球的烤全羊

待菜上齐了。杨顺便举杯道:“钦差大人莅临宣府。咱们阖府上下不胜欢欣,因此齐聚一堂。共为钦差大人接风”众人便一起举杯。跟着杨顺向沈默敬酒。

沈默缓缓起身。一饮而尽,翻过杯底,果然是滴酒不剩,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下人又斟满酒。沈默对杨顺及诸位宾客笑道:“承蒙诸位厚待,下官不胜“惶恐,回敬大帅及诸位一杯。

见他终于放下钦差架子,众人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满饮此杯之后,花厅的气氛也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