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196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们就没有了吗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总之老夫不会让你有事的。”

“多谢恩相周全。”袁姊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深鞠一躬,离开了徐阶的值房。

袁姊走后,徐阶吩咐道:“把沈祭酒请来。”外面轻声应下,他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到了,已经是中午了,徐阶放下手头的工作,将那封信和纸条送入袖中,起身押一平筋骨道:“走,咱们出去吃饭,老吃内阁的饭都没胃其了。”沈默点点头,笑道:“学生想吃还吃不到哩。”

徐阶看看他,笑道:“你才多大年纪早晚有你吃腻的那天。”沈默笑笑,跟着他又出了西苑,在长安街对面的一条胡同中,捡一个偏僻的酒楼,要一个,幽静的雅间。上几个精致的小菜。

待屏推侍从后,徐阶便从袖中掏出那两样着西,给沈默看。

沈默看过后,面色沉肃下来,轻声问道:“太岳知道了吗”

“没有,告诉他也于事无补,徒惹人乱而已。”徐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古人云,除恶务尽这话一点不假”说着冷冷道:“严世蕃一天不死、严党一天不倒,他们害人之心就永远不停就不能让他们恢复元气”他也真是气坏了,现在朝局已经很清楚了,新陈代谢再所难免,严家父子如果识相,就该夹起尾巴来做人。也好周全子孙,不至于身败名裂。

“是啊,他们争权之心不死啊”徐阶点点头道:“严阁老在夫人头七之后,便搬回无逸殿住,白日在皇上身边伺候,晚上就在他那个院子里睡,俩月了都没回过一趟家”说着自嘲的笑笑道:“原本以为他夫人死了,也该心灰意冷了呢。谁知竟“病树前头万木春,了。”

“嗯。”沈默也点头道:“严世蕃何尝不是,按说不回乡丁忧,已是冒大不韪了,竟然还不在家里老实呆着,四处上蹿下跳,扇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京城百官侧目久已”说着抱拳道:“老师,这次您该下定决心了吧”

“嗯”徐阶郑重点头道:“要不是拿定主意,我也不会大白天的找你来”

“好,这次定要让这对父子彻底完蛋”沈默振奋道:“不然老是阴魂不散,让人整天浑身难受。”

“哈哈”徐阶笑道:“拙言,计将安出”

“老师,请附耳过来。”沈默轻声道。

第六三一章一鸣惊人

有道是天算不如人算,沈默和徐阶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被当事人打乱了。

三月初春,西苑内的直栏横槛、曲径回廊上新绿尽染,终于告别了冬的颓丧,重新焕发出点点生机。

但玉熙宫的谨身精舍中,大明朝的至尊嘉靖皇帝,此刻却满脸寒霜。怒气冲冲的望着面前的奏章。那是几位御史联名弹劾张居正,说他在修兴都志时含沙射影、暗指当今不孝,在士林中引起很大反响。勾起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此刻京里已经沸沸扬扬,稍有不慎,怕是要出大事的,请皇帝明察,早作预防。

这就是严世蕃的狠毒之处,他知道袁姊见风使舵的性格,很可能会拖延敷衍,所以早安排好人打头炮。把事情闹大了,然后逼得这家伙不得不上书自保。

被戳到平生最忌讳的地方,嘉靖的愤怒可想而知,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越发不好,不敢大动干戈了。所以看到奏章后,他并没有雷霆大发,但那双细而长的眸子中。所蕴含的寒芒,还是清晰的透露出,这位帝王心中的愤怒。

太监们能感到气氛的不寻常。一个个缩着脖子,乞求看待会儿的暴风雨,不要来得那么凶猛。

过了不知多久,嘉靖终于从大案上抬起目光,对左右道:“把袁姊和张居正给联找来”声音冰冷刺骨。让人不禁担心起那两人的命运来。

因为嘉靖对兴都志十分重视。每篇文稿都要阅过,为了方便起见,袁姊和张居正修撰时,就在西苑中办公,所以嘉靖的旨意很快传到。两人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整整官服,拿着乌纱帽,从各自的值房中出来,正好在走廊中面对面碰上了。

“部堂张居正恭敬行礼道。

“嗯”袁姊神色复杂的看一眼张居正,道:“不必多礼,既然鞍下传召,咱们赶紧去吧。”

两人便一前一后,往玉熙宫方向去了。

袁姊走在前面,不时用余光看看侧后方的张居正,心里满是纠结之意”知道那些人已经上书之后,袁姊的压力很大,总担心会被牵连下狱,好几次都想上书撇清自己。但一想到那“入阁。的诱惑,他就枰然心动,加之担心将来徐阶掌权后报复,他才抑制冲动,没有将已经写好的奏章递上去。

现在皇帝终究还是追问下来了。往玉熙宫每走一步,袁姊心里就多一分害怕,他根本不知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会怎样发落自己。最终。在走到谨身精舍外,等待传唤的时候,他暗暗拿定主意,待会儿要是事情不大则罢,若是皇帝暴怒,事不可为,就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先脱身了。

如是想过,他觉着自己有些丢人,就像从张居正的面庞上,看到些紧张担忧的情绪,好找点平衡”在袁弗看来,一般人这么大的事情。都该慌张恐惧到不行才对,无奈张居正偏是二般人,自始至终都一脸的沉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这让袁姊颇没面子之余,也暗暗敬佩。心说平时还真小瞧了这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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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一会儿,皇帝终于宣见,两人赶紧进得精舍,恭请圣安,但皇帝并没有让他俩起来,只是让张居正直起身子,原本一脸怒气的盯着他的脸,想看看这个狂悖之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但当看清张居正的长相后,皇帝心中不由赞叹道:“倒生得一副好相貌啊”

所谓牧民者必有官相,无官相则无官威。生得有没有官相,也是当时对男子的唯一审美标准。只见那张居正生一张标准的国字脸,面皮十分白净。更兼目似朗星、鼻若悬胆,唇边三缕美髯,相貌堂堂、六宫齐全,乃是一等一的大官人相貌。

世人都爱以貌取人。嘉靖虽然愤慨莫名,却也不能免俗,一见张居正这相貌,心中的恶感竟不觉消了三分,起了丝丝爱才之心,语调也不由缓和下来道:“你就是张居正”

“回陛下,微臣正是张居正。”张居正的心中涌起片片悲凉,暗道:,竟然靠这种方式,才能让皇帝对上号来,我还真是失败呢”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这家伙的构造显然异于常人。

听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嘉靖心中的好感又加了两分,如今竟已是一半一半了,差点就说:“起来吧。,

“咳咳”嘉靖咳嗽两声,沉声道:“张居正,你可知罪。

“微臣不知张居正摇摇头道:“斗胆请皇上示下

“拿给他看嘉靖一指桌上,黄锦便赶紧将那几份奏章捧下去。对他道:“看着吧

张居正双手接过,了一遍,便还给黄锦。

“这就看完了”黄锦不由吃惊道,颇广要是自只看的话。众么短的时间。也看不宗。“

“看完了。”张居正却稳稳点头道:“一字不漏。”

“说大话呢吧”嘉靖冷笑道。

“君前无戏言。”张居正道:“微臣岂敢说大话。”

“那好,联问问你,彭寿年的那份奏章,从第八句开始,往后说的是什么”嘉靖存心想煞煞他的气焰。

但张居正好容易让皇帝认识。正要一展才华,化危机为转机岂能乖乖服软,便轻轻嗓子,朗声道:“彼为饱学,焉不知光宗故事然一再提及,自有借古讽今之意,其心可诛”他竟然毫不停顿,一口气将长长一篇奏章背了下来。

嘉靖和黄锦不禁听呆了,心说原来传说中的“过目成诵”是真实存在的啊就连那袁姊也暗暗咋舌道:“好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竟是个高手啊”

但过目不忘解决不了问题,嘉靖收回心思道:“你既然这么好的记性,必然对故宋光宗皇帝的事情,了若指掌了”

“不敢说了若指掌。”张居正毫不谦虚道:“但还算是耳熟能详。”

“既然如此”嘉靖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咬牙切齿道:“你拿英宗影射一事,就是不是别人诬告了”

“皇上明鉴,这是那些人不学无术,断章取义”张居正面不改色道:“却没有站在历史舟度上。审视“濮议之争。的历史定位。”

这时候袁姊也插话道:“皇上,不妨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不在理。”

“那你到说说,是怎么个历史定位”嘉靖按住怒气道:“莫要强词狡辩,联不是可以被蒙蔽的昏君”

“圣明不过皇上”张居正。首道:“微臣岂敢隐瞒。”说着侃侃而谈道:“臣研读历史的体会是,评价一件事情的是非对错,不能看当时人怎么看、当时人怎么想,甚至不能看大多数人的想法”

“呵呵,难道要看你张太岳的想法吗”嘉靖不无讽刺道。

“为臣惶恐,当然不是。古人云,当局者迷苏东坡也说,横看成岭侧成峰,只缘身在此山中。微臣认为,当时人受其立场、利益甚至感悄的局限,很难公正、公平的对待“濮议之争张居正沉声道:“纵观嘉估末年,宋廷积弊重重,以王珐为首的两制,和以韩椅、司马光为首的宰执,在改革一事上分歧很大,对立严重那个时候英宗皇帝的一片至孝之心,难免会被两派人马利用,为了打压对方,为了反对而反对”

听到这儿,嘉靖不由动容,大感知己的点头道:“倒有些道理。”在他看来岂止是有些道理简直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大礼仪二十年,让嘉靖身心俱疲,等到尘埃落定,落花流水后,嘉靖难免回想整个过程,发现起初也许是真为了“继嗣、继统。而争执,但到了后来。君臣争斗到了白热化,争执本身已经没人理会,纯粹成了为反对而反对,为压倒对方而战斗了。

世人愚昧,总是觉着那些一身正气的清流,掌握着普世的真理,永远不会犯错一般,所以将所有的非难都加诸于皇帝,和支持他的张媳、桂菩、方献夫等人身上,说皇帝不硕大体,偏执独行,说张、桂、方等是只会趋炎附势的钻营j佞。

这是嘉靖皇帝多年的心结,他一直希望能有身后的美名,却知道大礼仪注定会给自己抹黑,但他纵使权力无边,却也没法改变人心,徒呼奈何之下,他变得无比避讳此事。现在听到张居正这样说,心中感到十分安慰。

但安慰归安慰,多一个张居正理解自己,还是于事无补”嘉靖有些沮丧道:“你倒是看得清楚,可又有什么用还是没法说清谁是谁非

“圣人曰:“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张居正却不这么看,道:“臣的体会是,等到事情了解一段时间后,尘埃落定了,当事人都已经退冉舞台了,历史自然会有定论。”

“什么定论”嘉靖有些急切的问。说完又解释道:“联问的是濮议之争。”

张居正沉声道:“看溢号”

“看谧号”嘉靖道:“你是说皇帝的谧吗”心中未免有些失望。因为辈宋以后,对隘号要求只用美谧、平谧,而不能用恶谧,也就是一味的溢美之词,拿这个说事儿。难免不能让人信服。

“不是。”张居正摇头道:“是大臣的溢号”说着伸出二根手指道:“微臣只据两派首领人物的溢号,便可知故宋后世对他们的褒贬”

“讲”嘉靖这下来了兴趣,张居正这个方法,是他从没想到的。但一听就很有道理,因为官员的谧号。是由其身故后,士林讨论之后,交由礼部颁下的,可以说是其一生的总结定位,自有高低之分。

而对两派首领的盖棺定论无疑也彰示着宋廷后来对此事的态度”考虑到英宗短寿,三人定谧时,他早已驾崩多年,这

谨身精舍中檀香袅袅,张居正清声而谈道:“当事两派主事者,支持派有韩椅,得值忠献司马光。的谧文正;而反对派的首脑王佳,有的文献得“单谧文”有的说是溢“文恭,的,不过两者都差不多。大褒大贬莫过于此,可见宋朝人的观点已经确凿无疑,所以微臣才敢大胆引用此事”。说着一叩到底,道:“皇上明鉴”

嘉靖听了沉思一会儿,便两眼直冒金光,竟激动的连连道:“好好好”可见被他彻底打动了。

袁弗则偷偷打量着张居正,心惊肉跳道:“难道此子作此文章时,早就想到会有今天那可太可怕了

为何张居仅仅列出三个溢号,便让皇帝失态,尚书心惊呢这就得简单介绍下官员的猛号了。要知道溢号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必须要有百官和礼部共议决定。而且在宋朝时,皇帝在此事上没有发言权,也就是说,都是死者同僚们商量出来的,所以可以看出当时人们对他的评价。

官员谧号不像皇帝谧号那样一味溢美,不是乱起的,那在礼部都是有规定的。单说宋朝。一般都为正一字为辅,也就是两个字的。对官员进行定性,对文官来说,最高的是“文”终宋一世。得“文某,者不过一百四十人;对武官来说,最高的是“武”终宋一世,得“武某,者,不过二十多人而已。

文后面的第二字,按照高低顺序排队,依次为“正忠恭成端恪襄顺,,武后面的第二字,按照高低顺序排队,依次为“忠勇穆刚、德烈恭壮

还有一种更牛逼的,就是文武双全的,会得通溢,以“忠,开头。其中以“忠武,者最美,因为这是千年偶像诸葛亮的谧号;其次是“忠献”“忠肃”“忠敏。等。

韩骑既当过宰相又当过元帅,当然是文武双全,得一仅次于诸葛亮的溢号,可以体现其在当时人心中地位之高。

当然绝大多数人,文就是文。武就是武,泾渭分明的。读书人都有个理想,那就是“生当太傅,死谧文正”太傅是官衔的最高等级,而文正就是谧号的最高等级,士林公认,此是“谧之极美,无以复加”终宋之世,得此溢者,不过欧阳修、范仲淹等寥寥数人,都得是公认的德才兼备,毫无瑕疵的完人才行,欧阳修能得此谧,便已被认为是无可超越的完美了。

而王佳的璇号,“尖”一诺是二尖恭”这们耳都不是井么好隘。先说前者,“单溢文”这是给学问高深者所谧的字,得此溢者,本身大家,但是和政治的牵连并不大,比如“文起代之衰,的韩愈,“程朱理学,的朱熹,“新乐府运动。的白居易,还有些名气较也得此谧的,如杨亿、李翱、陆希声、权德舆等人,这些人都多多少少当过官,但都不算是国之重臣,参政也不深入,所以单溢“文”是专门是为了赞扬其的造诣。由于他们和国政的相对隔绝,所以没有用另外一个字来配合,因为后面一个字无论是

“正”“忠襄”“憨。等等,都需要在政治活动中体现出来。

对政治家本身来说,除了学问之外。更看重的是对其为政的评价,也就是溢号的第二个字”如果缺失的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评价。

但王洼和晚他一年身故的王安石例外,这两人确确实实是重臣,都搅动一时风云,身上的政治气息。隔着十里八村的就能闻到,为什么也是“单值文,呢这要从当时的政治气氛考虑,拗相公的溢号“文,是哲宗给的,哲宗时新旧党的势力仍然还在相互抗衡着,哲宗本人也经历了从一个旧党支持者向新党靠拢的过程。特别是由于太后的存在,情况变的更加复杂。也许是为了妥协,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起了个不带政治褒贬的猛号还是有意否定两人在政治上的表现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一个风云数十年的宰执,却没有得到政治上的肯定,那便是大大的失败了。

听了张居正侃侃而谈,嘉靖忍不住驳他一句道:“那么文恭呢宋史他谧号。文恭”并不算差呀”

“放在别人身上不差”。张居正竟笑起来道:“放在王佳身上,可就是莫大的讽利了

我不说啥,看我接下来的更新吧”

第六三二章 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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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珐以文辞才学进用,他的文章繁富瑰丽,自成一家,朝廷重大典策。大多出自他的手笔,士林都很称赞他,两制更是以其马首是瞻,他死后皇帝还赠太师,停朝三天,表示哀悼,可谓是极尽哀荣了。

而且在“正忠恭成,端恪襄顺,八个字的排序中,“恭。排第三,虽不算极好,但也不差。所以嘉靖才会有此一问,当听到张居正发笑。皇帝更奇怪了,道:“难道联的问题很好笑吗”

“微臣失仪,皇上恕罪。”张居正赶紧道歉道:“微臣岂敢对皇上不敬微臣笑的是王挂的值号。”

“文恭有何好笑”嘉靖沉声问道。

“文恭并不好笑,如果臣能得此谧号,那真要高兴的活过来。”张居正道:“但王挂得这个溢号,就让人笑那授谧之人不地道了。”

“此话怎神”嘉靖问道。

“皇上可知王廷有个很有名的绰号”张居正笑道。

“三旨相公嘛”嘉靖不由笑道:“这个谁不知道原来王佳从执政大臣到宰相,共柄国十六年,却没有任何立议倡明,一概奉承顺从。当时人把他唤作“三旨相公”说他他上殿进呈,对皇上说“臣来取圣旨。;皇上批示完可否如此,他便说“臣领圣旨”绝不反驳;待到退下告诉禀告事情的人,便说“已得圣旨,照着去办”典型的传声筒,从不发表自己的主张。

再看他的谧号“文恭”那个恭字表面上是“不就善、守正不移”但用在王佳身上,多少有讽刺他迟缓暗弱,从不立议倡明,毫无建树的意思。

王洼又因在任时的某些事得罪,追贬万安军司户参军,削去赠官谧号,后来几经反复,在政和年间才又恢复。

无论如何,当时对王莲的评价不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华夏这片神奇的热土上,始终脱不离反道德论的狂桔,仿佛一个。人的历史评价高,那他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反之就一定是不对;尤其是两者相遇时。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前者。

张居正反向利用这一规律,使自己有惊无险的顺利过关,还让嘉靖龙颜大悦,问他道:“这是你早就深思熟虑过的,还是为了应付责问。临时胡诌的”

“皇上明鉴”张居正道:“微臣是湖广江陵人,距离承天府不过百余里,向来引以为豪能得以修撰兴都大志,自豪之情无以言表。早已暗下决心,呕心沥血也要将其修得尽善尽美,又怎会没有预先考虑到这事儿呢。”

嘉靖一听,哎呦,还是老乡哩信任感登时大增,又听张居正道:“而其此事微臣也请示过总裁了,袁部堂也说是可以的。”

袁姊不得不点头了,他惯会察言观色,看嘉靖眉眼带笑,便知道皇帝被挠到痒处,张居正定会得到莫大好处了,这时候该如何选择,他当然不会犯糊涂了。便抬起头来;对嘉靖很肯定道:“是的,皇上,这事儿微臣跟太岳合计过,都觉着没问题才用的。”

嘉靖闻言龙颜大悦,对张居正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不见了,终于彻底露出笑脸道:“都起身吧。”

“谢皇上。”两人齐声应道。然后站起身来。张居正感觉背上流飕飕的,这才发现已经满是冷汗了。

张居正对于此事的解释深得圣意。嘉靖不仅不再追究他的责任,还让他和袁姊分别撰写一篇这方面的文章。以正视听。两人的政治觉悟都很强,立刻体会到这篇文章的重要意义,是皇帝对大礼仪的最后定论。写好它绝对会得到嘉靖丰厚的回报。

但张居正却出人意料的婉拒了,他对嘉靖道:“论及作文,臣不及袁部堂的十分之一,不敢幕门弄斧。还是专心修撰兴都志吧。”

袁姊是大明朝的“一支笔。论起写文章来,嘉靖当然对他信心更大。心说看来这张居正还有些自知之明。闻言问袁姊道:“袁爱卿意下如何”

袁姊满脑子都是立功往上爬。便痛快的答应下来。这就是眼界上的差距,他光看到了写这篇文章的好处。却没看到将来的坏处,嘉靖在时。当然不无稗益,可一旦嘉靖崩了,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风向万一新君否定先帝的所作所为,那这篇文章可就要了命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有时候失败的命运,都是在早些时候种下的。

见他答应下来,嘉靖心情大好。对袁姊道:“你把兴都志总裁的担子卸下,专心写这篇文章。等写好了,联自有重用。”又对张居正道:“你接下袁大人的担子,好好修撰兴都志,等圆满完成了联也有重用。”

两人都高兴的应下,准备告退时。却得嘉靖留下用膳,吃了顿素斋才回去。

袁姊和张居正被叫去审问,不仅没有被怪罪,还被留下吃饭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各方势力闻言无不惊诧莫名。

严世蕃自然气炸了肺,他感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往年自己想要算计谁,哪有失手的时候且被他认为是当世人杰的三人中,陆炳已经归西,杨博在家丁忧,原本以为就剩自己一个高手,难免目无余子,生出小看天下英雄之心。

谁知老天作弄,他干不掉的对手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几次算计均告无果而终。要说打不到徐阶他也认了,毕竟是宦海沉浮三十年的老油条,在严嵩全盛时都能存活下来;就是收拾不了沈默,他也勉强习惯了毕竟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好多回。他也知道那小子神的很,更兼有皇帝庇佑,谁也奈何不了了。

所以他今年的两场反击,全都避开了这两人,选取相对弱小的对手作为突破口,心想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谁知无论是吴时来、张肿、董传策,还是张居正,他一个也没拿下

这是后生可畏,还是我变弱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无力感,包围了不可一世的卜阁老,让严世蕃变得无比沮丧,索性关起门来醉生梦死,不理外面的鸟事,,不过别人醉生梦死是消沉逃避,在于他来说,却是灵感的源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但在徐阶那里,却叫一个老怀大慰啊,想想也是,既然是自己认定的继承人选,怎能不经风霜砥砺呢徐阶暗道:“过去太岳的光芒完全被沈默遮盖,并不是他本身的实力问题,而是自己这个当老师的,以前把他护得太紧了,让他都没了施展的机会。曾经一度,徐阶对张居正的能力产生过怀疑,认为他将来不可能是沈默的对手,甚至有了改为培养沈默接位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的沈拙言虽然一时被闲置,但徐阶这样的皇帝近臣,清楚嘉靖打压沈默,并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而是怕他成长的过快,将来的皇帝还没登基,就先变成权臣,这让新皇帝如何掌握

他很清楚,沈默已经自成一家。对自己持礼甚恭,其实本质上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离了自己也照样能活下去,加上人家年轻着呢,把他老徐熬死了一样当首辅,凭什么要全盘接受你的安排,给你当孝子贤孙

恰恰这个时候,张居正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想来想去,孩子还是自家的亲,还得全力栽培才行。

徐阶决定改变对张居正的呵护态度,让他自己去闯一条路出来

当得知此事时,沈默正在招待自己的学生,为他们明日的殿试伐行。他默默让传信的三尺退下,自己则不动声色继续招呼众人吃喝”因为明日要上考场,所以今日都是以茶代酒,当然是以吃喝为主。

但沈默自己喝得却是白酒,在场十八个学生,他便掉喝了十八杯,学生们要拿酒陪他,他摇头不让。笑道:“我这是极品状元红,好辛苦才从大户人穿看来的,怎能轻易便宜你们”众学生笑闹道:“原来老师不是爱护学生们,而是心疼您的酒啊。”虽然师道尊严,但师生命纪相仿,加上沈默从不故作严肃。所以彼此间的关系亦师亦友,相当融洽。

“就是怎地”沈默瞪他们一眼。笑道:“这酒可不是谁都能喝。非得进士才喝得”说着指一下众人道:“等到殿试放榜的时候,中了三甲的,只能喝一杯;二甲的,可以喝一壶;一甲的可以喝一坛,”若是谁中了状元”众人心说,难道可以喝一缸谁知听沈默促狭的笑道:“大家就把他扒光了。扔到酒缸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大伙便不怀好意的看着王锡爵,笑道:“会元公,你可要做好准备啊。”王锡爵正是那元驻兄,他指着一边的徐时行,摇头笑道:“上次汝默兄发挥欠佳,在下才侥幸,我其实不如他学问扎实。”

徐时行连忙谦让道:“我能考第二才是侥幸,殿试集进二甲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跟你争。”

沈默不由笑道:“呵呵,谦让起状元来了,这要让外人看到,还不觉着我怎么净教了些目无余子的学生”众学生一愣,以为他生气了,谁知沈默转而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也算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吧。”学生们被老师要了一道,哪里甘心哄笑声响成一片,如此师生相处,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因着明日还要早起,沈默早早就让他们散了,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学生们便依次上前与他作别。他也对每个人都温言勉励,让他们不要有压力,考出水平就好。

等到王锡爵和徐时行上前时。沈默再上的笑容似乎更加亲切,拍拍两人的肩膀道:“再把前两名包了。”

爵郑重的点下头,徐时行的眼泪却快要出来了,他。咒贻请步。结果引来麻烦重重,本来早就该被人整下去了”中了会试第二名后,跟他撕破脸的唐松,竟一封检举信告到了礼部,虽然不敢提“通关节,的事情,却抓住徐时行改姓一事。将其过往尽情抹黑,礼部不明就里,险些就要下文停止徐时行的考试资格,让他接受调查了”如果真那样的话,不论调查结果如何,徐时行这次都没法考中进

了。

但所有的麻烦被老师挡下,是沈默找到礼部尚书袁姊,请他务必将此事押后,袁弗碍于沈默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徐时行才得以有资格参加殿试。

见他眼里带泪,沈默知道他的压力很大,便温和的笑笑道:“这样怎能考好试呢”

徐时行深吸口气,点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不要有压力。”沈默微笑道:“不妨跟你明说,我请礼部押后再查,其实是可以不查的,”

徐时行就担心这个,哪怕自己中了进士,却还要被人去家乡查来问去。岂不丢死人了闻言抬起头来道:“如何才能不查”

“只要你能考个前十名出来。”沈默笑道:“那就成了道德完人,谁还敢再质疑你”只要有考试,唯成绩论就永远不会消失。

“嗯。”徐时行闻言重重点头道:“学生知道了,这次一定要将此事做个了断,不让老师再费心了。”

沈默欣慰的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着微笑道:“你的同窗都等着呢。快去吧。”

徐时行朝沈默深施一礼,终于转身大步离去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学生们,沈默深吸口气,暗暗道:“可都他妈争气啊老子将来指望你们了,心中也不禁自嘲笑道:“封建的师生关系,果然是彻头彻尾的庸俗”

回到书房中,徐渭便朝他笑道:“想不到那个张太岳如此厉害我以前倒小看他了。”

沈默笑笑道:“我早说过,你偏不信。”

“你将来有对手喽”徐渭打趣的望着他道:“本以为你四十岁后会高手寂寞呢,原来老天爷早安排好对手了。”

“为什么一定是对手”沈默浸湿了毛巾,轻轻擦着脸道:“难道就不能和平共处,齐心协力吗”

“嗨,你咋犯晕了默。徐渭嘿嘿笑道:“没听说那句话吗一让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好像还是你说的吧”

“呵呵”沈默笑笑,轻叹一声道:“先别想那么远了,内阁那几把椅子,还轮不着我们去抢。”说着皱眉道:“麻烦的是,原先我给严世蕃上的套,这下不能用了。”

“是啊,谁能想到张居正竟毫发无伤”。徐渭笑道:“我看他的反应。八成是早有预谋”说着一眯眼道:“你说会不会,这事儿一开始就是他卖的破绽呢”

“那他可太厉害了。”沈默淡淡笑道:“不过完全有这个可能。”说着摆摆手道:“不说他了。得赶另外想辄了,不然还不知严世蕃下回又会害谁呢。”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徐渭道:“那三个不知好歹的子。给你们惹了不小的麻烦,现在皇上似乎犟上了,不许任何人再攻击严阁老。”

“难道就这样算了”嘉靖的脾气什么也知道,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儿。只有老天爷能改变他的主意。可现在蓝道行不在了,老天爷也不会帮徐党说高了,所以皇帝真铁了心要保严家父子,他还真没办法。

双方似乎陷入了僵持,加之三年一度的殿试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所以朝堂的争斗刹那间趋于平静,但谁都知道,这是决战前最后的宁静。双方已经不可开交,只差一场最终的你死我活了。

,,心,心一一,

六天后,金榜传驴,嘉靖四十一年的龙虎榜出来了,状元申时行、榜眼王锡爵,探花余有丁,共三百九十九人,然后御街夸官,琼林赐宴,孔庙上香,立题名碑”新科进士们尽情享受着属于他们的荣光时刻,就连北京城都仿佛被感染,变得红红火火起来。

好大一场火,烧红了半边天,”

第二章。好吧,都说我懒。不要月票,那好吧决定逼自己一下。如果今天月票能达到如张,我就在口点前再更一章,如果做不到,那这个月就一张月票都不要了。

第六三三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国人盖房子喜欢用木头,哪怕皇宫也不例外,木结构房屋确有其优点所在,比如建筑迅速、美轮美奂,成本也比较低廉之类,但缺点也很明显,如不耐岁月侵蚀之类,但从居住角度考虑,最大的缺点就是怕火。尤其是天干物燥之时,那真是一点就着,一烧就是一片。

所以我华夏时常出现火灾,尤其是木建筑鳞次栉比的皇宫,更是重灾区,哪个朝代都有几次,可像大明朝嘉靖年间这样频繁的,却极其罕见”或者说,像嘉靖皇帝这样容易遇见火灾的,绝对是绝无仅有。

据有司统计,御极至今四十一年,皇宫发生火灾二十一起,最严重的一次,将紫禁城三大殿都给付之一炬,甚至连皇后都烧死了。这还不算皇帝几次在行宫中遭遇火情,因此人们私下送给道君皇帝一个外号,名曰“火德星君。

如此频繁的火灾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它跟嘉靖的日常活动有直接关系,这位皇帝整天在宫里焚香炼丹,烧纸打瞧,哪一项不是火光四起当然,要是皇帝自己练,也不至于引起那么多的火灾,偏偏他还养了大帮的道士在宫里,大家一起烟雾缭绕,时常还会发生爆炸,火灾不频繁才怪哩。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嘉靖四十一年三月,春闱结束后没过几天,皇帝居住的玉熙宫,又发生了一场大火,

事情的起因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皇帝修炼走火,一道符纸点着了墙角的帷幔,火苗很快便窜了起来。眼看着就上了房顶。有道是久病成良医。嘉靖早就在一次次火灾中锻炼出来了,一面大叫道:“走水了”一边收拾好重要的印章奏本、珍贵丹药,用块黄缎子卷个包袱,等黄锦和陈洪冲进来,他都把包袱打好结了,甚至还是个漂亮的蝴蝶结。

于是陈洪背着包袱,黄锦背着皇帝,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往精舍外跑去,此事春天风干物燥,火势蔓延的很快,当跑到院子里时,整个谨身精舍都已经火光一片了。

嘉靖倒是镇定,看看火情道:“玉熙宫是保不住了,别在这儿费力了。全力保住别处吧

这时候太监们提着桶、抬着瓮、推着水龙来了,开始喷水救火无奈东风呼啸,火借风卑,越烧越猛。根本没法扑灭。

不幸中的万辛是,嘉靖遭了多次火灾后,非常注意外部防火,宫中诸门摒弃木料,皆用砖砌,宫殿间还留有防火通道,所以火势虽大,并没有蔓延开来,人员死伤也不重。

但看到自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