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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杆兄弟,让他便成了丙辰科当仁不让的领袖。

虽然郜应龙平素跟沈默接触不多。但有问题想要找人求教时,还是第一个想起了沈默。这就是魅力。看不见摸不着,可以先天生成,可以后天修炼,它能让人不自觉的向你靠拢,对你心折,甚至没来由的信赖。而且这只算初级境界。一旦这种魅力,和令人心折的外貌,非同一般的能力结合起来,那才叫真的了不得。

但不幸的是,福祸两相依,有好必有坏,这种魅力在给沈默带来莫大好处时,同时也带来了莫大的麻烦,比如说无聊的嫉妒,比如说无,端的麻烦,,

在听完耸应龙的讲述后,沈默心中只有一句话,我顶你个肺啊

但不是顶可怜兮兮的部应龙。而是顶张居正那个死锤子,还极有可能是策划者的徐阁老。

他刚刚有了自保无虞的本钱,可以不用终日提心吊胆,想要置身事外。过一段安静的日子,来个坐看风起云涌,只等水落石出,但老谋深算的徐阶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还的让他招风惹雨,战斗在到严第一线

但沈默绝不答应,他不想在严党倒下后,自己成了最扎眼的一个

锋芒外露、人人远之,那无疑会让他成为所谓的孤臣。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混成了孤家寡人。真的离死不远了,,

读看中定有许多为人父母者,我这个在东西方都修炼过的和尚,以你们家宝贝的大朋友的身份说一句。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加积极正确的引导,比各种无聊的辅导班,更能让您的孩子赢得未来。一家之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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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九章 最后的一本

。乙洲一 如果时间到回半个时辰,沈默绝对会从后门溜掉,就算被人笑做无胆鼠类,也不愿跟这件事儿沾边。

归根结底,嘉靖皇帝陛下,之所以让他靠边站,不是为了让他在家享受天伦之乐,而是对他之前锋芒太露的警告和薄惩,如果自己还不识相,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的话。必然激怒皇帝,从而引越难以挽回的恶果。

这次可不像二月会试那次,只需在掌握罪证后稍加威胁,袁弗就的乖乖就范,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事情办成了,谁也没有惊动。这回是两党的终极决战,哪怕徐党占多大优势,也不可能兵不血刃、不声不响的就将旧势力击败。

严党经营朝堂二十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满是其党羽,虽然经过徐党一番连消带打,已是骨干尽折。羽翼纷落,可终究瘦死的骖腚比马大。总会在眼看覆灭时迸发出强大的反击,让胆敢挑战者付出血的代价。

沈默对决战前双方的实力进行评估。相信徐党能取得虽终胜利,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必将损失惨重,失掉一部分人望。这无疑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毕竟他虽然名义上是徐阶的学生,但已经孵化了自己的小阵营,正可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

但徐阁老显然不想让他独善其身,这就要硬拉他一起下水”这一本,谁上都无所谓,可偏偏就安排给了郜应龙,就是分明知道,他淀拙言身为丙辰科魁首,不能不帮老同年这个忙。借助自己的能力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想将自己推向前线,跟严党肉搏,这样无疑可以分散严党的火力,减轻徐党的损失,还能削弱沈默这个明日栋梁的地位,对徐阶来说,无疑是一举三得的妙招。

沈默终于无奈承认,无论自己如何示好,如何装孙子,都换不来徐阁老的真心相对,他也终于认命,看来自己始终不是徐阶属意的接班人,更悲哀的是,为了给他选定的接班人创造优势,徐阶必然会不断的、明里暗里打压自己,以及一切有威胁的人物。

沈默心中又一次响起了那神圣的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自己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江南兄,江南兄”自从把来意道明,部应龙便见沈默呆坐在那里,面上的表情阴晴变幻,还一阵阵咬牙切齿,这让他惴惴难安,心说:“是不是怪我给他惹麻烦了,便小声道:“您要是为难也不要紧。能跟您倾诉一番,在下就很开心了。”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哦”沈默这才回过神来,伸手示意他坐下,笑道:“我不是在帮你想办法吗”

“真是麻烦您了。”辅应龙高兴的坐下,心说:“你思考问题的方式还真特别哩””尸一,

“云卿兄想搞清楚,为什么大家都明白,严党已成明日黄花,但谁上本谁遭殃,对吗”

“是啊。”郜应龙道:“弹劾奏章写得越凌厉,罪状铺陈的越惊心。就会越到霉,难道产党施了法术不成”

施默摇头笑笑道:“严党是施了法,却不是什么法术,而是无赖法。”说着压低声音道:“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严家父子不论干什么坏事,都打着皇帝的旗号,,远了说杀夏言,近了说杀杨根山,以及每次横征暴敛、以权谋私,无不先蒙骗圣听,得到皇帝的认可后,才去做的。”

“确实如此。”部应龙有些明白道:“您的意思是”

“皇上圣明,导能有错”沈默垂下眼皮道。

“啊”郜应龙叫一声,已经完全懂了,因为严党干什么都牵扯到皇帝,所以弹劾的奏疏将那些事情说得越多,皇帝越不能接受,所以不但扳不到严篙,还逆了龙颜惹祸上身。不由脱口而出道:“原来他们绑架了皇上

沈默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不明白这一点,就永远破除不了这套把戏。”

“是啊”郜应龙也点头道:“多少人看不透这点,白白的断送了前程、甚至是性命。”

“不,你错了。”沈默却摇头道:“他们的牺牲没白费,没有他们前赴后继的弹劾,想要推翻严党。无疑是痴人说梦。”说着缓缓道:“只是取得胜利的方式,未免太残酷了点。”

“哦”部应龙不懂,问道:“他们都失败了,难道也有用吗”

“是的,他们都失败了,但这只是众所周知的那一面,还会带来另外一个结果,却不是人人都能知道。”沈默轻声道:“当今圣上聪慧过人,也许能被蒙蔽一时,却不会永远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虽说皇上不因为弹劾而废黜严家父子,但一次次弹劾接踵而至,在不得已庇护严党之余,心态必然发生变化。”

从河,条明无讨皇上。部应龙着实不笨,接茬道,“打着自己的旗号做坏事,给自己抹黑,皇上定然会不悦的。”

“对”沈默赞许的颌首道:“以皇上的聪明,经过一次次的重复后,就算没有证据,也能猜到严党对他的利用,如果你的奏章,能在进攻严党的同时,不伤到皇上的面子,我相信陛下会很乐意顺水推舟的。”

“江南兄的意思是”部应龙两眼发亮道:“我的奏章要只针对严家父子,专找不会牵扯皇上的方面下手,对不对”

“不错。”沈默微笑道:“不过还应该缩小下范围,只打严世蕃一个。不要涉及到严阁老

“这又是为何。部应龙道。

“严阁老侍奉皇上二十年,虽然对苍生造孽不少,但对要上可是兢兢业业,殷勤备至的,我皇慈悲,不会不对他另眼相看的。事实上,严党这一年来,就靠着这点圣眷在维系了。”沈默为他分解道:“直接对严嵩动手,难免让吾皇生出恻隐之心

“那弹劾严世蕃呢”部应龙问道。

“那就没问题了。”沈默道:“天下人都清楚,严阁老垂垂老矣。公文批示、阴谋算计都走出自严世蕃之手,所以才有大阁老、小阁老的绰号,去岁听闻吾皇,曾勒令严世蕃,不许再用“小阁老。这个称呼,对其窃权的厌恶之心可见一斑。”

“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部应龙道:“那我这奏折就专攻严世蕃一个”顿一顿道:“只是他的罪状警竹难书,还请江南兄赐教,该从哪几方面下手,比较妥帖呢”

“还是那个原则,不要涉及皇上,只要是严世蕃一个人的罪那就可以用沈默道:“比如可以弹劾他待仗父亲的势力,贪赃枉法,卖官舅爵,为朝廷选拔官员,不论贤能与否,而论其对严家忠心与否,贿赔到位与否,如此吏治大坏,国家深受其害。

“嗯”郜应龙点点头道:“这个跟皇上没关系。”

“还有很多”沈默淡淡道:“比如,我听说严世蕃居丧期间,不遵礼制。吹弹歌舞,狎妓拥妾,日夜宣滛”当今陛下至孝,如何容忍此等禽兽行径”

“我知道了。”郜应龙想一想,从袖中掏出一摞文简道:“您看这个能用吗”

沈默看他一眼,心说:“这家伙。上门求教还留一手”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拿过来展开细细阅读起来,正是三大殿工程的账目流向,沈默对数字迟钝的很,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只好翻到最后一页,看最后给出的结论历年累计拨款减去历年累积开销,总计三成工程款不知去处

“嘉靖三十六年大火,前三殿、奉天门、文武楼、午门全部被焚毁。外宫几乎被烧为白地”。部应龙在边上解释道:“而后由严世藩主管。从嘉靖三十六年开工重建,到今年刚刚完工,历时将近五年,累积拨银近千万两,也就是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从账上消失

“嗯。”沈默缓缓点头道:“从账上消失后,都流向了哪里”

“耸然全进了严党分子的腰包了。”部应龙毫不怀疑道。

“证据呢”沈默淡淡问道。

“只要皇上下令有司追查,就一定能查出来”部应龙道。

“呵呵”沈默笑笑道:“似有些画蛇添足了。”

“但这件事足够大”部应龙道:“事涉象征我大明皇权的三大殿。皇上一定会震怒,下令追查到底的”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沈默缓缓摇头道:“但既然一些确定的东西。就足以将严世蕃拿下,又何必节外生枝呢”其实沈默还有别想法。但不会跟部应龙和盘托出罢了。

部应龙点点头,幕示同意。两人说了很久,眼看到了饭点,沈默留饭,他满腹心事,哪有心绪叨扰,便推辞还家去了。

沈默将郜应龙送到门口,待其离去之后,还站在那里久久不语。自始至终,他都没嘱咐郜应龙保守秘密,不要说出是自己给他出的主意之类,因为他觉着既然主意是自己出的,那就有义务帮他承担一些,不能光想着独善其身。

沈默不禁自嘲的笑道:“人家当官越当心越黑,我却比上辈子还善良。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其实是他自己没觉出来,这一世寒窗苦读十余载,虽然为了应试攀登,可孔孟之言、圣人教诲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在沈炼和唐顺之等优秀师长的影响,他已经脱胎换骨。少了前世的几分庸俗自私,多了今世的几分君子之气。

前世,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了,今世的沈默才是最真实的他,一个有着超前意识的儒者。一个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大明官员,如此。

按下沈默不表帮应方回到家中。斋戒沐浴焚香,开始写奏疏的时。毖尔础到一阵阵的恐惧,虽然已向沈默取经,但部应龙毕竟年长他十几岁,并不会“简单听话照着做”而是有自己的判或者说,对自己有利的当然要听,对自己不利的,就不会听。

沈默说不要把三大殿扯进去。但部应龙不这样看,他觉着仅凭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以将严世蕃置于死地,而严世蕃只要还有一个口气,严党就不会完蛋,干死自己就像捏死只臭虫那么简单。他觉着在这件事情上,沈默没有为他考虑,所以不能照着做。

反复纠结了很久,部应龙为了避免“打虎不死,遭其反噬”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也写进去

想好这一环,部应龙便再无犹疑,遂连夜磨墨挥毫,稽成奏稿,隔日交给张居正。

张居正展开阅道:“都察院监察御史臣邹应龙,一本为参奏事。窃以工部侍郎严世毒,凭藉父权,专利无厌,私擅封赏,广致赔遗。使选法败坏,市道公行,群小竞趋。要价转巨,,嵩父子故籍袁州,乃广置良田美宅于南京、扬州,无虑数所。以豪仆严冬主之,恃势鲸吞,民怨入骨。外地牟利若是,乡里可知”这是说严世蕃父子贪污受贿,抢占民宅的,但最要命的还是下面:

“嵩妻病疫,圣上殊恩,念嵩年老,特留世蕃侍养,令其孙鸩扶栋南还。世蕃乃聚狎客,拥艳姬,但舞酣歌,人纪灭绝。至严鸩之无知。则以祖母丧为奇货,所至驿站。要索百端。诸司承命,郡邑为空。”仅凭这个,张居正就觉着,竟能让严世蕃吹灯拔蜡。

再看下面是弹劾的第三部分:“世蕃为工部堂官,全权总理三大殿复建,然工毕建成,经有司审计。竟有三成拨款被其贪渎;世蕃之贪婪大蠢,真乃海内奇闻”

最后严明主旨道:“臣请斩世蕃首,悬之于市,以为人臣不忠之戒。芶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嵩溺爱恶子,召略市权,宜疾放归田。用清政有天下车甚臣应龙无任惶恐待命之至。谨奏”

见通篇只攻严世蕃一人,仅在最后不痛不痒的说严嵩一句“溺爱。张居正不由点头道:“妙哉”说着看他一眼道:“这奏章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的。”郜应龙一口咬定道:“没有问过任何人。”

“哦”张居正想不到,这看上去不怎样的郜应龙,竟还十分的义气哩,便似笑非笑道:“难道没有高人指点”

“不是高人指点,而是仙人托梦。”部应龙面不改色道。

张居正不由笑道:“怎么个托梦法”

部应龙道:“昨天夜里,下官在房中构思奏章,但总是不得要领,眼看期限将近,不觉心灰意懒,连身子也疲倦起来,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睡梦中,见自己骑一骏马,手持弓箭,在平原上纵辔奔驰。正在欢畅得意时,蓦见前面有一高山。挡住去路。我便张弓搭箭,对着那座高山连射数箭,都一点用都没有。

正沮丧着呢,我突然看见山脚下有一片田,田里有一堆米,米上还堆了草。好似福至心灵,便对那堆米随手就是一箭,结果一声巨响,这堆米便炸开了,然后田也陷到地下,楼也倒掉了。我正惊奇呢,就听到一声更响的动静,响声连天,声势惊人,原来那座大山也轰然倒塌了。”

张居正不由暗笑道:“你还真能扯他聪明绝顶,当然知道郜应龙要表达什么,那高山者“嵩。也。代表的是严嵩,而“田。上一堆蕃。意思是,老天爷告诉我,直接攻击严嵩没用,但射向严世蕃的箭却是有用的。这就是天机啊

解释虽然牵强,但好歹是个说法。张居正只以为,这个梦是沈默教他的,为的是撇清干系。实际上跟沈默没半点关系,都是郜应龙一人编出来的,而且后来他的一系列表现可以证明,他编出这个梦来,是为了强调自己才是倒严的主要功臣,跟其它任何人都没关系。

见张居正表示赞许,部应龙松口气道:“那就这样呈上去”

“嗯”张居正点点头道:“就这样呈上吧。”对于拿“三大殿。做文章,他其实也觉着有些隐忧。但想要把严党彻底击败,就非的利用这一点。他做不到沈默那般淡然取舍,这不是能力的差距,因为大家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选择必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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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零章 抱一

“一

在徐党的运作下,那封精心炮制的奏章,果然很快摆到了嘉靖帝的案头。

无论是都察院的部应龙、正修书的张居正,在家带孩子的沈拙言。还阁办公的徐阶,都在紧张的等待最终结果。

时间过得真慢啊,半天就像半年一样漫长,直到中午时分,有宦官来无逸殿传话,说陛下请徐阁老过去。

徐阶知道皇帝的决断出来了,便二话不说、整整衣襟,跟着那宫人去了皇帝暂居的紫光阁。通禀之后,殿门缓缓打开,徐阶进去恭敬请安。皇帝让他起身,黄锦赶紧拿来锦墩,请徐阁老坐下”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嘉靖便恩赐徐阶面圣时耳坐锦墩。从而使他在这方面,也与严阁老并驾齐驱了。

君臣相对。嘉靖却没有说部应龙的奏本,而是招呼徐阶上前道:“联今日手痒,写了几个字,存斋过来看看,还拿得出手吗”存斋是徐阶的书房名,以此唤人,却比称呼其号还要礼貌。

徐阶赶紧从坐上起来,毕恭毕敬的小步过去,来到御案前,便见上面镇纸下,压着一方宣纸,纸上两个清瘦而有力的大字,曰“抱一。看到这两个字,他一边连连点头。面露赞赏之色,一边却飞快的转动心思。想要破解其背后的真意。

徐阶侍奉皇帝也有快十年了,自然知道嘉靖聪明刚慎,总喜欢把真实意思隐藏在一些简单的字眼中,让下面人去猜测。这也不全是为了故弄玄虚,也是嘉靖考验下属,能不能跟自己心意相通,能不能准确领会圣意的一种方法。

所以徐阶必须从这两个字中,准确判断出今天皇帝的态度。好在这次的不难,徐阶饱学之士,自然知道这两个字出自道德经,曰:“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通篇的主旨是“曲则全、少则的。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心中品啧着这段圣人之言,徐阶心中不由一紧,暗道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在这件事上退一步,不要过分相逼不要再跟严阁老斗了

“怎么不说话”这时嘉靖出声道:“难道联的字那么差”

“哦,皇上说笑了”徐阶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观宴上御笔。运笔如蚕吐丝,骨力如棉裹铁。如春林之殉采,似飞天之飘逸,实乃人生一大享受,虽赵孟烦、贺知章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呵呵,存斋过誉了。”嘉靖开心笑道:“要是喜欢,这幅字就赐给你了。”

徐阶连忙些恩不迭,黄锦便将那字小心取下,送回司礼监技糊后,再送去他的值房。

品完了皇帝的字,徐阶重新回到座位上,嘉靖这才将部应龙的奏本给他看,问道:“现有御史弹劾工部尚书严世蕃,不知道爱卿意下如何”

徐阶心说:“之前那么多弹劾奏章。也从没见您问过谁。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打开阅读起来。其实也就是装装样子,那奏本的内容。他早于皇帝几天,就已经看过了。

过了一会儿,合上奏本,递还给一边的太监,表示自己看完了。

嘉靖问道:“爱卿署理内阁,为百官之首,认为此事该当如何处之”

“启禀皇上”徐阶赶紧道:“御史弹劾首辅,乃是国之大事,应当迅速着有司查办,还严阁老一个清白。”

“爱卿的意思是”嘉靖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严阁老是清冉的。但严部堂却不是,对吗”

“这个”徐阶不禁额头见汗。皇帝的刮诫犹在眼前,他哪敢随便乱说,便轻声道:“在没调查清楚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

“呵呵,果然不愧是甘草国老。”嘉靖闻言笑起来。

徐阶老脸不红道:“谢皇上美誉,甘草性温平和,正合圣人之抱一之道。”

“不错不错”嘉靖赞许的看他一眼,似乎对徐阶能领会圣意表示满意,话锋一转,又缓缓道:“这全部应龙所奏的,似乎不是妄语,联对那严世蕃的一些行径,早就有所耳闻了。”

徐阶赶紧点头道:“皇上圣明。微臣也听说,严部堂在居丧期间,似乎还宴乐不止,而我那孙女婿严鹊。扶柜还乡的路上,也闹得有些不像话。”徐阶低调归低调,可绝不会放过上眼药的机会,拿跟自己有姻亲关系的严二说事儿,显然十分有说服力。

嘉靖面色:“仅凭这一点,联杀了严世蕃父子也不为过。”

嘉靖说得狠,徐阶却不敢叫好”平心而论,他当然希望把严家爷们儿全都论斩,但担心是,武探如果表现的太激烈,恐怕会遭到皇帝猜疑,干是吼尔凹“严鸩是臣的孙婿,臣也不愿传闻是真的,但如果查证不假,那臣必不询私情,严加处置此等孽畜”

这话妙就妙在展现了他与严家的姻亲关系,从而撇清了他构陷严家父子的嫌疑,还树立了自己公正而不乏人情味的形象,如此嘉靖才能不再往“党争。上想,从而之专注于事件本身。

最后嘉靖终于拿定主意,对徐阶道:“将帮应龙的这份奏章明发天下,并责令三法司会查此事,尽快将真相禀报上来。”

“臣遵旨。”徐阶领命道。”,

徐阶领了旨,从紫光阁回到值房,见皇上赐的那副字,已经端正的摆在大案上了。他对着那“抱一。:字站了许久。终于把嘉靖的意思领会透了这是在教导自己,如何去当一国宰辅呢也就是说,皇帝已经决心把严阁老换掉了

但同时嘉靖也警告他,“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能顺利接掌相权的前提,是“不争。不许再为难严阁老,不许得寸进尺。

徐阶正在那里发呆,下面通禀张居正来了。

张居正修兴都志的地点也在西苑,一上午心急冒烟,一点事儿没干,打听着徐阁老回来了,马上窜过来,打听消息。

徐阶一看墙角的西洋钟,午时过半了,不理张居正的追问,道:“陪我吃饭去。”张居正只好闷闷的跟着,出了西内,来到上次吃饭的饭馆,还是上次的房间,点菜之后,屏退左右,爷俩才开始说话。

“老师,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张居正道。

“嗯。”徐阶缓缓点头道:“皇上的意思是,先着三法司查清此事再说。”

“什么”张居正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道;“刑部尚书何宾,严党个干大理寺卿万采,严党骨干左都御史胡植,严党骨干让清一色的严党去查严党,能查出问题来才有鬼哩”说着有些埋怨道:“老师。您怎么不据理力争呢”

“我没法争啊,”徐阶叹口气道:“一面圣,皇上就把俩字摆在我面前,”

“哪两个字”张居正问道。

“抱一,”徐阶又叹口气道:“圣人抱一,我怎么敢想三想四呢。

张居正寻思片刻,面上的愤怒渐渐隐去,轻声道:“看来皇上想让双方各退一步,顺利的交接吧。”徐阶点点头,没有做声。

“这可不行”张居正却接着道:“严党可不只是严家父子,而是一股势力,一个前所未有的j党。如果让严家父子体面的退下去他们仍可以在野指挥手下,继续为非作歹。那样如何对得起杨继盛他们的牺牲”数百年来科举选官,读书人数目急剧增长,已经成为一个十分清晰且独立的阶层,在朝则党同伐异、治理天下,在野则教化百姓,针贬朝政,其角色界定日益清晰,自我意识和政治人格日渐成熟,无论在朝在野,都有巨大的能量。所以把对手整得罢官不算什么,因为人家还有巨大的影响力,甚至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只有在政治上彻底否定,把对手彻底搞臭,才算是最终胜利。

所以张居正听说,徐阶竟然向严党妥协了,一下子就着急了道:“严嵩父子一向得到皇上的恩宠。皇上的性格您最清楚,朝令夕改,变化莫测,今天发起怒来,要处置他们。或许明儿个想起严阁老前时的捞出。可能又回转圣意,再不让对付他们说着加重语气道:“那时扳不倒他们,还叫他们父子记恨下。必会遭到惨烈的报复的”

听了张居正的话,徐阶陷入了沉思,过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难保皇上明儿会怎么想。”

“时嘛”张居正高兴道:“老师。当断则断吧”

“好。”徐阶颌首道:“下午下班后,我就去走一趟。”

“您准备跟皇上怎么说”张居正来了劲头。

“跟皇上说什么”徐阶看他一眼道:“我是去严府”

“严嵩家”张居正失态的张大嘴巴道:“老师,您不会是”说昏话呢吧”

“老师没有昏头徐阶看他一眼道:“太岳,你都说了一切远未终结,当然要从长计议了,自己好好寻思一下吧,若是想不明白,你就永远赶不上沈拙言”说着夹一筷子水芹菜,慢慢咀嚼起来,这是不再说话的意思。

张居正愣在那里,不一会儿。便静下心来,体会老师的意思。

“给你一下午时间想”徐阶吃好了,端着碗蛋汤轻啜道:“想明白了,就跟着我去,想不明白,就回家接着想。”

午饭后,徐阶让张居正采买几色礼品,然后到无逸殿等他下班。

申时一过,徐阶便结束了工作,从值房中出来。甩叮漆内等了下午的张居诈赶紧提着礼品讨来。对老师叠了六心居的酱菜、鹤年堂的人参,还有几支湖笔,几方徽墨。”

“嗯”徐阶微笑望着他道:“看来你想通了。”这些东西都是瞅着严阁老的喜好买的,如果想不通,张居正断不会如此用心。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老师口”张居正不好意思笑道:“学生想通了。”

“那好,咱们走吧,”此处不便多言,师徒俩便分刷上轿,出了西苑,走不到百丈,就到了难言落魄的严府。

这时的严阁老,也知道了部应龙上本的全文,命人将严世蕃找来,对他道:“这次对方有高人指点,你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严世蕃闷声道:“不到最后。还什么都说不准呢。”却也知道这次被打在要害。看起来最好的结局。也得是两败俱伤,想要毫发无损,是不太可能了。

“把我的奏本交上去吧。”严嵩缓缓道。

“什么奏本”严世蕃装糊涂道。

“我的乞休奏本呈上去半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严嵩淡淡看他一眼道:“不是你给扣下了,又是怎地”

被老爹当场拆穿,严世蕃老脸不红道:“也许是通政司或者司礼监疏忽了,我回头就去问问。”

严嵩懒得跟他计较,道:“现在送上去,也只是聊胜于毛了,相信皇上已经有决断了。”老头虽然脑子慢了,有时候转不过弯来,但一点不糊涂,道:“让家人开始收拾东西吧,咱们回老家的日子快到了。

严世蕃胖脸一阵抽搐道:“远不到放弃的时候,我还得最后一搏”

“搏什么搏”严嵩声调倏的提高。怒视着严世蕃道:“今天上”告诫他要本分难道你以为这话,是单单说给他的吗不。还是说给我的”说着指着严世蕃道:“你从今老老实实,老爹我还能保你平安一生,要是再敢乱来,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严世蕃一肚子不服气,刚想反驳几句,却听外面严年道:“老爷。徐阁老登门造访。”

父子俩一下愣住,严世蕃摸不着头脑道:“他来干什么”严嵩却面露欣慰之色道:“这是你爹早给你为下的”说着精神焕发道:“快伺候我穿衣,大开中门,全家出迎”严年赶紧吩咐下去,马上有侍女来给阁老更衣穿鞋,自从被皇帝赶回家后。老严嵩就没这么整装过。

“至于吗”严世蕃在一边嘟囔道:“您也太给他面子了吧”

“醒醒吧,严世蕃”严嵩接过手技,在严世蕃的搀扶下,缓缓向外走去,道:“徐阶已是事实上的首相。今日他能来咱们家,一是听了皇上的社诫,为示宽仁而来;然后是我这些耸对他始终不薄,咱们又是儿女亲家,这才会上门来的。”说着看一眼远处快步走来的徐阶道:“两条缺了哪一条,以今天的形势看。人家都犯不看来我这个败军之来”

严世蕃轻哼一声,但终究没有反驳。

看到严嵩亲自出迎,素来端庄稳重的徐阁老,竟近似小跑的快步走起来,转眼便来到他的面前。一躬到底道:“徐阶何德何能,竟劳动阁老大驾”惶恐惶恐”

见他得志后仍如此谦逊,严嵩更加欣慰,伸手去扶徐阶道:“阁老这话正说反了,是你能亲临鄙府。才让老朽蓬耸生辉呢。”

双方寒暄一阵,子弟又见了礼,这才进到前厅奉茶。

严嵩告一声失利,坐回他舒适的安乐椅上,问道:“阁老日理万机。怎么有这个闲暇,光临我这个赋闲老头的家里”

徐阶拱手正色道:“知恩不报。禽兽不如。徐阶何德何能,竟得以入阁拜相,还不全仗阁老的提携今日皇上招下官入内密议,有些关乎阁老的机密,徐阶不敢不报。”

这下连产世蕃也动容了,心说这个徐阶,还真他妈”窝囊啊,我爹都虎落平阳了,还这么低三下四。

但老严嵩心中激动,暗道,这些年的付出没白费啊,有皇上撑腰,果然谁也不敢欺负我;更加确定了徐阶不敢胡来的判断。

无论如何,父子俩都打消了狗急跳墙的念头。

而那边的徐阶和张居正,也暗暗松口气,心说:“这父子俩果然大爷当惯了,竟真搞不清形势哩。

对不起大家,我有罪,争取今天把债还上。,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六四一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一。口。口。”一

无论如何,严嵩是十分感激徐阶的。尤其是想到昔日夏言倒台后,自己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他就更觉着徐阶是个厚道人,自己真是命不错。

徐阶便将皇上相招

徐阶便将跟皇帝的会面,添油加醋的讲给严家父子听,其中自然要把皇帝的怒火中烧和自弓的苦心周全,加倍呈现给严家父子俩。

事关自己的命运,产嵩父子焉能不紧张待徐阶讲究,严世蕃便连声问道:“皇上果然信那郜应龙的诬告”

徐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而且非常生气。”说着满眼忧虑的对严世蕃道:“小阁老,你可要拿出全部本事了,不然”话虽然就此打住,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严嵩听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以为皇上会放过他们父子俩。原来还是要惩治严世蕃的”严世蕃一被定罪,他就逃不了个疏于管教的罪名。虽然不会被严惩。但带着处分归乡,跟全须全尾的荣归故里,那差别可就大了去。

严世蕃也不见了平日的不可一世。坐在那里默然不语,几次想开口求助,但始终拉不下脸来。

还是严嵩看出来了,对严世蕃道:“东楼,给鸩儿他爷爷端杯酒,你想过这一关,还得靠自家人啊。”

严世蕃没有拒绝,顺势端起酒杯道:“事到如今,还望老太公多多

旋。”他对徐阶向来直呼其名,如此敬称却还是第一次。

徐阶一脸的怜惜,接过严世蕃的酒杯道:小阁老,下官知道您正在难处,绝不会坐视不理的。”说着对严嵩道:“当时下官便对皇上说。阁老执政多年,功高卓著;小阁老虽然性子风流了些,生活阔绰了些,但并没有重大过失,至少居丧期间饮酒作乐,那是绝对没有的。还希望圣上不要偏听偏信,免的损害国家栋梁,祸及社稷安危”平时真看不出来,徐阁老是如此优秀的演员,就连张居正这般知道内情的,也不禁暗暗嘀咕,莫非徐阁老为自己孙女打算,真打算放严家一马。

他却忘记了,一个都能把亲孙女往火坑推的老家伙,又怎会跟政敌讲感情呢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徐阶麻痹严党的表演而已,其实他的演技并不高明,但时机抓得太好了一一般看来,他作为胜利的一方,哪还用去失败者家中装孙子所以哪怕狡猾如严世蕃,都只觉着徐阶懦弱无能。却没察觉出,这只是狡猾的徐阁老。感到短时间内无法取胜才施展出的缓兵之计。

无论如何,严家父子是被他彻底骗倒了。

严阁老感动的热泪盈眶,对老仆人严年道:“把家里人都召集起来。”

严嵩不说所为何事,徐阶也不好问,直到严家上下百十口子都聚在堂前,然后让严世蕃扶着自己起身,突然朝徐阶跪了下去。只见他一脸感激道:“全仗阁老挽回,老朽自当拜谢。”

包括严世蕃在内的严家人都惊呆了,但见老爷子都跪了,大家还有什么办法跟着跪吧。

于是,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跟着严世蕃喊道:“多谢阁老搭救之恩。”

徐阶惊碍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招呼,赶紧连声道:“快快起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