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03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跟你爷爷开口,对吗”

“正是。”严鸩嘿嘿笑道:“何伯伯定要帮小侄个忙。”

“好吧,我帮你说。”何宾点头笑道:“你不用去了。”

“那感情好。”严鸩笑道,见何宾往里走,不由笑道:“您还没问我,那店名叫什么呢”

“除了“六心居。的,还有别家吗”何宾笑笑道,身为严嵩的干儿子,早对其衣伞住行,嗜好偏好了若指掌了。

跟严鸩分开,何宾便到了主书房所在的跨院中,一进去便看到严嵩坐在院子里,在指挥

何宾毒过去行礼,严嵩看看他。道:“原来是子实来了,快坐吧。”边上人赶紧给办了个机子。何宾道谢后坐上,轻声道:“还没到黄梅天呢,父亲怎么就晒开书了”

“晒晒就装箱了,”严嵩有些愕怅道:“宦游京城三十年,总到归去的时候了。”

何宾吃惊道:“前几日,皇上不是又一次驳回了您老的乞休奏疏,还赏赐千金,温言慰留吗”

“我要是把皇上的挽留当了真,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严嵩摇摇头道:“皇上留我,是因为当初曾说过。要与我做一对君臣相得、永不猜忌的典范。有此言在先,怎会轻易放我。”

何宾轻声问道:“父亲是不是有些悲观了只要您不再上疏,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为人臣子,不能那么不识趣。”严嵩摇摇头道:“皇上一面下旨慰留,一面却抓住严世蕃不放,让我颜面扫地,还不是想让我继续上疏。向天下人证明,是我坚持要走,皇上留也留不住。”

“原来皇帝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何宾暗暗叹息,不由有些悲观道:“您老要是一去,我们这些儿孙们该怎么办”

“你们”严嵩看看他道:“只能夹起尾巴来做人。自求多福了”也许是觉着说的过于冷淡,严嵩又补充道:“千万别跟着严世蕃瞎胡闹,我要是走了,他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提保住你们了”

听到精神领袖般的严阁老都如此悲观,何宾不由心中暗叹,踌躇不决。便被严嵩看出了端倪,道:“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没有没有何宾连忙摇头道。

“你休要骗我”严嵩却冷冷道:“你是刑部尚书,严世蕃是待审的人犯,若不是遇到大事,你怎会不避嫌疑,跑到这里来”

何宾被说中了心事,也想听听阁老的意见,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心,心一一

听完何宾的话,严嵩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悲凉。而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对何宾道:“快把我扶起来。”

何宾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将老阁老搀扶起来。严嵩站起来。面朝着西苑方向。缓缓跪了下去,磕头道:“谢皇上恩典,谢皇上隆恩啊”感激涕零的样子,绝不似作伪。让何宾暗暗心惊道:“干爹不是老糊涂了吧,

待把阁老重新扶起来,何宾问其何意,严嵩激动道:“皇上终究还是仁慈的,这次你们都没事儿了,老夫也可以安心回家了”

“那小阁老呢”何宾问道。

“他,”严嵩再色一沉,缓缓道:“死不了”

“那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何宾道:“父亲,咱们得救救阁老。”

“你糊涂啊”严嵩严厉道:“严世蕃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皇上。若是不让陛下出这口气,你们就永远不得安生”说着叹息一声道:“这些年来,他也太不像话。骄奢滛逸,弄权害人,误我等良多,让他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

何宾被严嵩说得心动,事情闹到今天,他们确实又有些怨恨严世蕃。如今能够让严世蕃一人顶罪,大家都得个安生,着实不是个坏主意。但面上还要悲伤道:“难道,真的眼看着东楼兄去遭罪”

“他不遭罪,你们就得遭罪”严嵩有些挪愉的看他一眼,然后正色道:“只要你们都各安其位,相互照应着,严世蕃就不会受到难为”顿一顿道:“日后起复也不是没可能。”

人家当爹的都这样说了,何宾也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便一脸痛苦的点头道:“如此,就只有难为小阁老了”

“嗯”严嵩缓缓点头道:“这件事,你就直接办了吧,不要跟严世蕃说了,省得再生出枝节来。”他对儿子折腾的能力,还是很了解的,只是现在大势已去,他们父子就像鲸鱼搁浅离开了水,折腾的越厉害,完蛋的也就越快。

何宾心说:“这样最好。便要起身告辞,突又想起答应严鸩的事情,便轻笑道:“还有件事儿。却不烦人,算是件雅事。”

“讲”说完一大通话,严嵩已经累坏了,全身都靠在躺椅上。

何宾便把六心居题词的事情。讲给严嵩听,严嵩听完后缓缓点头道:“那家的老板求了我好多次,老父嫌他卖酱菜的胜攒,便一直没有答应。”

“那我回了他。”何宾轻声道。

“不必了。”严嵩摇摇头,自嘲的笑道:“现在想想,谁比谁胜攒他们是外面肮腰心里干净,我们是表皮干净,内里胧攒,倒还不如人家。”说着缓缓道:“今天我累了,不能写给他;过两天吧,过两天他该给我送今年的头茬酱菜了,到时候我当面写给他吧。”

“那真是莫大的恩典啊。”何宾赞叹道:“他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是黑烟也说不定”。严嵩说完,闭上了眼睛。

何宾知道他这是累了,便行个礼悄然退去。

何宾回去后,与涂立一合计。真的绕过了严世蕃,直接把量刑提高到一罢免一切官职爵禄,发配雷州充军

这次可真是下死手了,雷州在广东与海南岛隔海相望,是可怕的蛮荒之地,去充军的基本上都回不来。

这次终于让嘉靖满意,朱批二了

于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独眼严世蕃,终于因为贪污了八百两巨款,被判处流刑八千里。

罪名出奇的轻,惩罚出奇的重。此中真意,也只有此中人才能体会。

判决立即生效,下一步就是把监外候审的严世蕃抓捕归案,然后送到南海边去钓鱼了。

但遇到个大问题,谁去向小阁老宣布谁去把他抓捕归案严世蕃凶名远扬,滛威日久,此刻虽遭了难,可他爹和他的同党还安然无恙,谁敢说日后不能东山再起三法司的长官你看我,我看你。竟谁也不敢去他家抓人。

可他们都知道,此事不能拖太久,久则生变后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弹劾严世蕃的郜应龙让这小子去,实在是合适不过

于是胡植找来了邹应龙,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郜应龙倒是答应的痛快,道:“我弹劾我抓人,正是天经地义的”于是请了圣旨,点齐一百兵丁。便要往严家开拔。

何宾见他往北走,赶紧叫住道:“严世蕃不在严府,他住在什刹海别院。”

于是队伍拐弯,直扑什刹海

严世蕃早年嫌在家中约束太多。因此在什刹海选一风景优美之地,营建奢侈园林,收集天下美酒、广蓄绝色美姬、好过那种酒池肉林的糜烂生活。

原本他娘病危时,严世蕃据回了府中,然后就一直没回别院;可前些日子,跟老爹又不对付,又被严嵩撵到了别院中,索性就日夜笙歌。召集狐朋狗友,开那无遮大会。倒也比在家里痛快百倍。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失去警觉。还是把罗龙文留在家里,命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过来。可这下他可失了策,罗龙文虽然得他的宠,但毕竟是府上新人,根基耳目还不深。一旦老爷子下令,不准把消息透露给他,他很容易便被瞒住了。

等罗龙文终于得知,官府要抓人时。部应龙已经点兵出发了。他赶紧策马狂奔,直奔别院,终于在郜应龙到达前一个,见到了正在享受美姬裸身按摩的演示法师呢。

“东楼,大事不好,官府奉旨来拿人了”罗龙文急声道。

严世蕃懒洋洋道:“捉拿谁”

“就是你啊”罗龙文高声道。

美姬们一听,登时惊得花容失色,下手便没了轻重,把严世蕃的那话儿拧的生痛。严世蕃疼得一下子做起来,一脚踹出去一个,捂着那里道:“都他妈滚下去”于是美女伶人弄臣,全都屁滚尿流的下去,只留下满地的狼籍。

严世蕃扯一块床单把下身一围,浑身肥肉颤巍巍,面露凶光道:“,还敢抓我老子捏不死他个暴球”遂高声道二“严甲”。

“在”便有个身长八尺的铁塔壮汉,从外面带着风冲进来,抱拳道:“主人有何吩咐”

“点起别院里的弟兄们”。严世蕃目露凶光道:“到前院集合,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倒要看谁能动老子一根汗毛”

“是”那严甲高声应下,便带着风冲出去,扯着嗓子重复严世蕃的命令,然后外面喧哗声起,一片兵荒马乱

不一会儿,严世蕃也穿好了衣裳。在罗龙文的陪同下,来到了前院。等待前来抓人的官差。便见护院们已经在门前列队,这都是他收拢的亡命之徒,绝对会把来犯者砍翻在地的。

谁知下一刻,这些人便退却了,分开了,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严世蕃气炸了肺,咆哮道:“老子怎么嘱咐你们的谁敢上前。杀无赦”。

“钦差你也敢杀”。只见部应龙高举着金黄色的圣旨,一脸庄严的走了进来。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让出去路,没人敢稍加阻挡

看到自己人望风披靡的惨象,严世蕃的胖脸,霎时间惨白惨白。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威势权力,不过是狐假虎威,如今老虎发威了。他这只狐狸的末日,也就到了

鼻涕流的厉害,口落咙也肿了,求解脱,

第六四九章 下狱抄家

一口。口。部应龙高举着圣旨,闯入严世蕃的别院中,在那金灿灿的圣旨下,一干家丁护院,如滚汤泼雪一般消退。只有那严甲,觉着如此愧对阁老,便抽出单刀,挡在严世蕃面前,瞪起一对牛眼道:“俺家主人有命。谁也不准上前”

“奉旨,锁拿严世幕归案”部应龙的目光越过这莽夫,落在严世蕃的身上道:“你想抗旨吗。

“你严世蕃的脸上一阵狰狞。咬牙道:“你给我让开”。

“凭什么。虽然一个二品一化品,但今天圣旨在七品的手里,便视二品的为冢中枯骨、插标卖首者尔。

严世蕃涨红着脸,一拍胸前的锦鸡补子道:“我乃朝廷二品大员,有权觐见皇上,向天子申辩”。

“天子不会见你的。”郗应龙冷硬道。

“为何。严世蕃瞪眼道:“就是圣旨也拦不得我”

“哼,我看你真是昏了头,自古至今,有在热孝期间进过宫的臣子吗”郜应龙一指严世蕃身上的官衣。厉喝道:“你的麻衣孝服呢怎还敢穿朝廷的官服”说着一挥手道:“来人呐,除下这不忠不孝之人的官衣”

“谁鞠”严世蕃彻底被激怒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堂堂宰相公子,二品部堂,竟被个小小的七品御史呵斥,还要除下自己的官衣。要真是让他得逞了,那自己可就彻底的威风扫地,沦入破鼓万人锤的可悲境地了。

果然,虎病雄风在,他独目一瞪,恰似吊睛猛虎,骇得一众官差哪敢动手其实,要是没有郜应龙这个傻大胆领着,打死他们也不敢进来。但能色厉内猛的站在这儿,已经是极限了,还想让他们再有什么表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部应龙架势摆足了,却没得到手下的响应,登时大感颜面扫地。挥舞着手中的圣旨道:“原来你们怕小阁老甚过怕皇上,很好很好”

众官差一听登时大骇,心说这郜应龙可是连小阁老都弹下来了,万一真的得罪了他,那大伙可真没好果子吃了。个个面露不忍之色。小声对严世蕃道:“对不住了小阁老说完便一拥而上

当那些官差扑上来的一瞬间,严世蕃已经认命了,因为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经被父亲和那些同党给出卖了,他们是要牺牲他来平息皇帝的怒火啊不然自己不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不可能如此孤立无援

他是真恨啊,自己豁出命去为他们遮风挡雨,可他们呢遇到危险就把自己给卖了,这怎能不让人心凉呢

严世蕃认命的闭上眼睛,等到遭辱的那一玄,却听一卓大吼道:“谁敢”然后耳边便响起厮打声。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严甲挡在自己身前,挥舞着手中的单刀,用刀背砍翻了好几个官差。

一时间,官差们挥舞着单刀铁链,竟都不敢靠近。

时间一点点流逝,部应龙的表情愈发难看,恨恨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给本官请锦衣卫来帮忙”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严世蕃。终于出声道:“严甲,你退下”看来他也不是无所畏惧。

那严甲一边疯魔似的舞动着单刀。一边大叫道:“不退,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动不得主人”。

严世蕃闻言心中一酸,暗暗感动道:“想不到临了临了。就只有这痴汉还忠于我,他已经恢复了冷静,道:“严甲,你放心,我死,不了,我会被流放八千里,没有你的保护。我是决计走不出多远的

严甲闻言身形一滞,胳膊上便被划了一刀,登时血流如注。就听严世蕃低喝道:“快跑在城外等着我”。严甲如负伤的野兽般嚎叫一声。便脱离了战团,撒腿往后院跑去。

那些官兵震慑于他的雄威,竟无人敢上前追赶,只是一拥而上,将严世蕃的乌纱、玉带、官袍全都除下来,仅剩下白纱中单和红色的蒋子,还有脚上那双粉底黛面的官靴。

倒不敢再用铁链锁他,只是卑声道:“小阁老,请了。

严世蕃知道大势已去,再坚持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便回头深深望一眼自己奢华的别院,心头突然涌起一丝明悟,也许今生今世,都再也回不到这梦一般的别院了。

出到大门口,便看到一辆囚车停在那里,为了高级官员的体面,还用黑色的幔布包围着。官差打开车门,让严世蕃上去,他却回头看看部应龙,道:“你叫部应龙吧”

部应龙面色一紧,低声道:“正是本官,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嘛,只想见识一下。弹劾我的大英雄。”严世蕃笑声渐渐转冷道:“被人当枪使的大英雄。下场一定会很惨的”

“我惨不惨,那是将来的事。”郜应龙阴着脸道:“但你的悲惨。就在当下。上车吧,你”。说着竟一把将严世蕃推到了囚车中。

咣当一声,囚车门被关上、加锁。在一众官差的簇拥下,缓缓驶离了一片慌乱的东楼别院,向狱神庙驶去。

刑部大牢就在狱神庙后,虽然比锦衣卫诏狱要稍好些,却也好比十七层地狱和十八层地狱,本质上没有不同。

严世蕃这种大人物自然受到优待,住等的牢房里,不仅被褥全新,而且敞亮通透,甚至地上都没有蟑螂蜈蚣。但对于一个时辰前。还在琼楼玉宇中醉生梦死的大官人来说。来到这里便如坠入地狱一般。

在里面失了会儿神,他要求见何宾。负责伺候他的狱卒,赶紧出去传达,过一会儿,回来道:“何部堂出去公干了。”

“甭跟我来这套”严世蕃鞋也不脱,盘腿坐在床上。道:“你去告诉何宾,要是他半个时辰之内还不出现,老子保不齐说出点什么。让他进来给我做伴。”

狱卒吓得赶紧再出去,过一会儿又回来道:“已经派人去找部堂了。”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脸尴尬的何宾出现了。

舟宾一出现,所有人都退出去。将偌大的牢房,留给两位部堂说话。

严世蕃面色不善的望着何宾道:“真忙啊,何大人。”

“忙是一方面”何宾讪讪笑道:“主要是这个时候,我得避嫌啊。就怕别人说我来串供,所以才不敢见您老的”说着还把严嵩抬出来道:“这是老阁老的意思,他老人家说,我们在台上的人安全了阁老就会安全,才能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哼,真是为我着想啊”严世蕃吐出一口闷气,对何宾道:“子实,你不要怕。我严东楼不是个没担当的,不会连累兄弟的。”说着嘿然一笑道:“我严世蕃享受了三十多年的极品人生,早就该死了,杀头掉脑袋也不过如此,有什么罪过,我一人全担了就是”。

听他这样说,何宾有些不好意思道:“东楼兄,你放心,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保下你来的

“我找你来,就是要问问”严世蕃道:“皇帝到底什么意思你能给我个准信吗”

“皇上的意思,应该只是想让您离京一段时间。”舟宾叹口气道:“可是徐党那些人,都在忙着写弹劾奏疏呢,只怕万一再出个郜应龙什么的,让事情进一步恶化。”

严世蕃的独眼闪着幽幽的光,也不知在寻思什么,少顷,他突然问道:“我爹呢是不表请辞啊他早就想回家养老,这下没人拦住,可是遂愿了。”

“您误会阁老了”何宾道:“阁老表,但不是请求荣归。而是请求以全部的功名和待遇,换取您不再被皇上追究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八成没完,自从被摆了这一道,便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局面,皇帝说不得要一笔笔的算账,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说老爹竟用一生奋斗的成果。来换自己的平安,严世蕃对严嵩的怨气,终于不那么浓重了,他望着房梁上的吊灯,有些无力道:“没有用的,皇帝的性格我最清楚,哪怕现在不杀我,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等到过得几年,横竖逃不过这一刀

“小阁老怎会如此悲观”何宾道:“皇上不是暴虐之君,当年杨升庵把他得罪的那么厉害,不也没遭杀身之祸”

“皇帝不是不想杀他严世蕃冷笑道:“的刺客就好几拨。只是保护他的人更多,才让他芶活了下来。”说着自嘲的笑笑道:“我跟杨升庵正相反,想让我死的人太多,恐怕皇帝只需一暗示,就有人跳出来动手。”

“照您这么说,咱们只能等死了。”何宾有些沮丧道。

“错”见他蔫了,严世蕃却抖擞精神道:“想要我严世蕃的命。可没那么容易”原来他的灰心丧气,是装给何宾看的,让这家伙知道目前形势危急,只有紧紧团结在他严东楼的身边,才能度过难关。开创美好的明天。

“只要撑过这几年,等景王一登基,咱们翻身的日子就不远了。”地牢中,严世蕃继续给他的手下鼓劲道:“关口是,撑过这段日子去,不能让仇家再穷追猛打了。”

小阁老,您说怎么办吧何宾垂重点头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咱们埋在徐党中的钉子,该动一动了严世蕃道:“你赶快派人送信给他们几个”让他们狠狠的参我。不管说什么都行,说得越玄乎越好,最好扯上图谋造反之类的。”

“啊东楼公,你不会是昏了头吧这,流放就直接改凌迟了而且还会祸及干爹,”和你全家;”何宾使劲摇头道:“不行

“笨蛋,我就指望这一本救命了,怎会自取灭亡”严世蕃压低声音道:“皇帝这个人绝顶聪明。但有个毛病,就是疑心病太大。这次那些人之所以能把我参倒,是因为他们避开了我父亲,更避开了皇帝。专打我一个,说我受贿贪赃,任用私人之类说到这,严世蕃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他们有高人指点啊,这下可打到我的要害了。对于那样的弹劾,皇上能够接受,也愿意相信,所以一定要惩办我

何宾闻言频频点头道:“您说的太存理了

严世蕃的目光变得无比狡黠道:“但现在,如果有人把事情闹大,牵扯到党争层面上去,而且参我的人。又都是徐阶的死党。那样皇上肯定会起疑心,认为是两党之间闹起了事来,那事情就不能以是非而论。而要讲究平衡之道,只要一平衡。我就没危险了。”

何宾眨着眼睛,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心悦诚服道:“东楼公。我现在后悔当初听老阁老的了,你才是我们的主心骨和智多星啊”

严世蕃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赶紧去做事吧,好早日祝我脱难。”

“是迷茫中的何宾,仿佛看到灯塔的海船,感觉立刻有了方向。有了奔头,誓要把小阁老交代的事情办好。

但任凭严世蕃再聪明,何宾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动若奔雷的嘉靖皇帝,他们的秘密手下还在挖空心思的编排严世蕃呢,查抄严府的命令可就下来了。

既然官员案涉贪污,那么抄家也是必须的步骤,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这次奉命来抄家的,却是刑部右侍郎涂立和都察院左金都御史沈默,正是给严世蕃定下“八百两。的二位官员,这就很有意思了。

开抄之前二两人按例得先开个碰头会,统一一下思想,涂立对沈默道:“既然当初咱俩定了八百两,那就只能抄出八百两,多了的话,岂不是自扇耳光。

沈默笑笑道:“要真是那样,咱们可没法跟皇上交代了,京城的官员,也会从此看扁咱们的

涂立岂不知道,二十年权倾天下的严府,掌握着天下工程的严世蕃。若是只抄出八百两银子,那真是把天下人当白痴了。事已至此,他根本不再去管严世蕃如何,他只担心,抄出的银子要是太多,自己该如何下台。

“严世蕃来钱的地方很多,吃拿卡要,不一定非得贪污公家的。更不必对三大殿的工程下手。”沈默道:“我们只需做到秉公执法,文明抄家即可。”

“什么叫文明抄家”涂立郁闷道:“抄家还有文明的吗。

“当然了。”沈默道:“皇上的圣旨说得分明。查抄工部尚书严世蕃之财物,他已经独立出去。在另一处居住,所以严阁老,还有他两位已经成家的公子之家财,不能算是严世蕃之财务,应该与严世蕃区分开来,免封免查

这是涂立可以接受的,便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道:“那万一查出来的财产,远远超过八百两呢。那简直是一定的。

沈默闻言笑笑道:“我大明没有“巨额财产不能说明来历。罪吧”

“不曾有过。”涂立摇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只管抄,别的都不用操心,对吧。

“正是沈默点点头,轻声道:“这是皇上给你我的福利。”按照惯例。抄出来的东西,咱俩一人一成,下面人共分两成,然后一成献给上面的靠山,剩下的一半才归国库。

涂立闻言颇为意动,他可知道严世蕃有多富有,哪怕只是抄出来的一成,也开始笔巨款了吧。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下令抄家开始。然后分头行动,涂立去东楼别院查抄严世蕃的财产,沈默则去严府。将属于严世蕃的财产清点出来。

沈默之所以主动揽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是因为他高风亮节。而是因为在接到抄家圣旨的同时,他还收到了一道皇帝密旨,向严嵩宣布皇帝对他的奏章的回复

当他来到冷冷清清的严府门前,心中不免有些恍惚,虽然沈默从没拜偈过这间府邸,但往来经过。耳濡目染。总是知道它曾经的显赫。但昔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承相府,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只有几个顺天府的兵丁,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许往来的人等窥视。

带病坚持工作,这周一定要把欠债还上”

第六五零章来自首辅的教导

翘。台。“儿一

一阵呵斥声,将沈默从失神中拉回。他循声望去,只见官差们拦住一辆大车,赶车的是个葛衣短衫的年轻汉子,而与官差们说话的,却是另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穿藏青色直掇,四十开外、体貌富态的男子。

“吵吵什么”沈默微微皱眉道。

听钦差大人问话,官差赶紧过来禀报道:“回大人,是给严府送货的商贩小得这就把他们撵回去。”

“谁让你们赶人的。沈默不悦道:“查抄的是严世蕃,不是严阁老,这里还是相府,不是你们胡闹腾的地方。”

那些兵丁被斥了,不敢再言声,乖乖放那辆大车进来。

那个商人模样的瓜皮帽,赶紧上前满脸谦卑的致谢。

他一走近了,沈默便闻到一股咸菜味,轻笑道:“你送的什么东西。

“回大老爷,是酱菜那瓜皮帽谦卑道:“敝号六心居,已经为相府送了二十年的酱菜尹”

“哦。”沈默点点头,轻声道:“进去吧。”

瓜皮帽却有些犹疑,士卜心翼翼的问道三“斗胆问下大老爷,相府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呀沈默淡淡道:“只管进你的,定不会有人扣下你的。”

“哦,哦”听他如是说,瓜皮帽只好对身后的伙计道:“三儿啊。进去吧

那伙计便推着车子往里走,沈默也跟着进了严府。

严府中,一干家丁下人,都被严阁老勒令待在各自房中,所以往日里仆役如云的高门府邸,今日变的冷冷清清的,只有老管家严年,领着个小厮,独自应付上门的官差。

沈默一进去。他便从门房中迎出来,不卑不亢的行礼道:“您是沈大人吧”

沈默点点头,看看严年道:“正是在下。”

“老仆严年,恭候您老多时了。”严年微笑道。

沈默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对方在朝自己示威,看,你还没来,我就知道是你,别以为我们家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们还厉害着呢。

这并不会引起沈默的不快,他仍然笑容和煦道:“原来是鹤山先生。久仰大名别看这严年只是严府的奴仆,但在北京城却是个数得着的人物,他是严家父子的心腹。旁人想要见到正主,必先对他附势趋炎、争相巴结,甚至不敢呼他名。而称,鹤山先生”必要诚心孝敬才行。据说严嵩八十大寿时,严年送礼,金额竟达到数万两之巨其贪贿之重,可见一斑。

但此刻严再门前冷落车马稀,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再听到这个称呼。严年竟有些赧然,岔开话题道:“这位是”目光移向了瓜皮帽。

小的张德贵。敞号六心居那瓜皮帽见沈默都称呼他为“先生”丝毫不敢怠慢,点头哈腰的向严年问好,道:“给相爷送酱菜来了。”往年送酱菜,都是由家丁直接引到厨房。根本见不到内宅的人。这还是第一回见到严府的大管家。

“哦,知道了”严年点点头,对身边的小厮道:“你带大车去后面,卸下来先不要开封。”

小厮应一声,对那拉车的伙计道:“跟我来吧。”

瓜皮帽便要带着拉着的伙计下去。却听严年道:“光让伙计去就行了,你留一留

瓜皮帽张德贵只好让伙计推车跟着去,自己则不明就里的站在那儿。等待严府大管家发话。

便听严年道:“你不是想要我家老爷题字吗我家老爷开恩了,你可以去当面去取。”

“啊”张德贵面上一喜,表情激动道:“相爷,相爷真是那么说的。

“还会消遣你怎的”严年看他一眼,伸卑恭请沈默道:“大人这边请。”

沈默点点头,便跟着他往内院走去,那六心居老板张德贵,也小心的跟在后面,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浑不似方才那般雀跃了。

严年带着两人来到主书房所在的跨院内,便见严阁老穿着宽大的棉布袍子,正坐在天井里晒太阳,手边拿一个精巧的紫砂茶壶,笑眯眯的看着他的两个重孙子嬉戏,完全与普通老者无异。

沈默和张德贵站住脚,严年过去通报。老严嵩闻听钦差来了,让两个小孙孙去屋里待着,然后让严年把自己扶起来,颤巍巍的朝沈默过来。

那张德贵顿感手足无措,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只好退到月门洞外,却又忍不住好奇,偷眼往里面瞧去,先见那年轻的大人朝那花白胡子老头行礼,道:“下官沈默。拜见阁老。”待其身后,又道:“有上谕。

“沉默那不就是传说中沈六首俺竟然跟他老人家走了一路”张德贵心中大叫道:“哎呦,俺地娘来,这

便又见那花白胡子的老头,朝那位年轻的沈状元,缓缓跪了下去。口中道:“罪臣严嵩,恭请圣安果然是严阁老可真够老的”张德贵听说严阁老今年八十三了,能活这么大年纪的,绝对不多见。能这么大年纪当宰相的,除了评书里的萎子牙,他还真没听说过。

但为什么会说罪臣呢张德贵心中正嘀咕,便感到有人在自己背上一拍,回头一看,是严府大管家,只好乖乖的被拉走了,空留下无尽的遗憾。

园子里。沈默从袖中拿出一道黄色皮面的上谕,沉声念道:“惟中。你担任首辅二十年,侍奉联的时间更长,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深合联意。联也数次言道:“愿和你做君臣相得的典范,为后世子孙之楷模”然汝之子严世蕃,贪赃枉法、狂妄不悖,有失为臣之道,子不教,父之过,汝亦不能无咎;去岁令夫人欧阳氏仙去,汝数度上表请辞,联便不施惩罚,汝致仕去罢,一应待遇照旧,以全君臣之谊”

念完圣旨,沈默去瞧老严嵩。他本以为,这老者会伤心、会难过。至少也会错愕、但他错了,只见老严嵩神色平淡的叩首谢恩,待起身后。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精神头都好了多。

在严嵩看来,能在大败亏输之际。只落个“教子不严。的微小罪名和“致仕还乡。的体面结局,已经是皇帝的莫大恩典了,至少比夏言要强之百倍了。

他却忘记了,当初夏言离京时。不过也是得了个“老迈昏庸、不堪再用,的评语,同样是“体面致仕”最后之所以有那种结局,不还是全拜他严分宜所赐

见严嵩出神,沈默便在那耐心等着。直到老严嵩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笑道:“沈大人,还有什么圣谕”

沈默摇摇头道:“没有了。”

“那好,沈大人请坐”。严嵩微笑道:“老夫与你神交已久,却未的单独一晤,一直深以为憾,今日请让老夫了此心愿吧。”说着笑笑道:“不然就是永别了。”

沈默闻言坐下,也微笑道:“阁老这话,让下官惶恐。”

严嵩摇摇头,朝沈默拱手道:“老夫要先谢谢沈大人,若没有你从中回护,这回老夫不会如此体面的下野。那些靠着我的人,也会倒霉透了的。”

沈默心中一惊,暗道,也不知这老头是成仙了,还是四处卖好,反正不敢掉以轻心,谦逊道:“阁老多礼了,下官只是在尽一个为人臣子的本分

严嵩笑笑,没跟他争辩二有些事情点到即止,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便轻声道:“沈大人这段时间有些仕途黯淡,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沉默摇头笑笑道:“下官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呵呵,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严嵩笑道:“其实不知是你,还有赵贞吉、杨博、郭朴、张居正等人,你们几位全都被压住,要么回不了朝廷,要么升不上去,要么直接被闲置;虽然在宦海沉浮中,升升降降很是平常。但你们在吏部的考评中,优等。在陛下的心中也都是治世之能臣。如果连你们这样的大臣也要遭到排斥,我大明亡国之日不远了。”

沈默万想不到,向来以任人唯亲、唯钱著称的严阁老,竟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默不作声的听着。

“你不要以为老夫别有用心严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淡淡道:“老夫当国二十载,如是一味任人唯亲,这大明早就亡了。”说着傲然道:“说别的地方你可能不了解,单说东南。胡宗宪、唐顺之、谭纶、卢铿、俞大枚”这些文武将领,哪个不是老夫提拔起来又一直护着的”

沈默不得不点头道:“确实如此,东南官员说起阁老来,都是很感激的。”

“呵呵”严嵩欣慰笑道:“好了,不自夸了。江南,我可以这样称呼吗”

“还是叫下官拙言吧。”沈默谦逊道,其实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号。

“好,拙言严嵩点点头道:“我方才说的你们几个,一时遭到轻忽,并不是皇上看不上你们。恰恰相反,皇上极看重你们,所以才把你们雪藏起来,要留给继任者用的”

“哦”这个说法,沈默还是第一次听,不由轻声道:“愿闻详情。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们站得不够高,所以看不了那么远罢了。”严嵩缓缓道:“就拿沈大人来说,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当过封疆大吏,照这些年的功劳看,给你个三品侍郎都委屈了你。可皇上能给吗